潘老板將胡總接到蒼縣辦事處,趙海德、羅毅剛和金永誌出門相迎。辦事處裏不見了關虹,她那優美的身影和銀鈴般的笑聲從此消失。潘老板臨走時吩咐過羅毅剛,她索要一百萬隻是氣話,但寧可多花點兒錢,也要把她打發走,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看來一切進行得順利,關虹走了。

    胡總對目前辦事處的規模相當滿意,樓上樓下窗明幾淨,每個房間的布置井然有序,而且租金便宜,用他的話來講:“高陽公司礦業開發這才步入正軌。”胡總是剛從新疆辦完事迴廣州,順便來蒼縣看看,隻能呆兩天。於是,胡總抵達蒼縣的當天就在辦事處客廳裏召集會議。

    潘老板首先匯報工作,他說:“公司來西部搞礦業開發已經一年多,曆經三個大的戰略轉移,成績是主要的。我們首先從牛脊縣礦業信息諮詢入手,經過認真仔細的篩選,終於從中找到了突破口,夏涼縣板栗山銅礦。俗話說得好,萬事開頭難,我們實現了第一次戰略轉移,從牛脊縣進入夏涼縣。我們排除一切艱難險阻,首先在夏涼縣板栗山一號洞開采出了銅礦,隨後二號洞子、三號洞子都打到了礦體,出售銅精粉862噸,實現了開門紅,為公司進一步擴大礦業開發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取得了豐富的經驗,更可喜的是與東平市礦產研究所建立了合作關係。由於國際市場行情波動,銅產品大幅度跌價,我們被迫放棄板栗山銅礦,實現第二次戰略轉移,又從夏涼縣返迴牛脊縣搞鉛鋅礦。我們正因為順應了潮流,才在牛脊縣連灘溝站穩了腳跟。我們采礦和買礦雙管齊下,沒有條件創造條件,開始的時候組織民工靠人力背礦石下山,確保夏涼縣強盛選礦廠和牛脊縣岩灣選礦廠兩個選廠正常運轉。後來我們利用當地的高空纜車往山下調礦,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至八月底,累計出售鉛精礦粉683噸,鋅精礦粉184噸。我們在連灘溝采完絕大部分鉛鋅礦的時候,天公不作美,連降大雨,使運礦公路兩次被山洪嚴重衝斷。在遇到這種不可抗拒的自然災害情況下,我們主動進行了第三次戰略轉移,從牛脊縣來到蒼縣準備繼續搞鉛鋅礦。由於蒼縣地方保護嚴重,鉛鋅礦石的出售價格比外地高出好幾倍不說,還要額外支付購礦附加稅,我們一時間處於迷茫之中。恰在這個時候,市場上銅礦價格有所迴升,我們把握住機遇,轉迴頭來搞銅礦。目前,由聚銀選廠加工出的第一批銅精粉約280噸等待出手,第二批銅礦石正在進行浮選,每天都有礦石運進聚銀選廠,由王家慶和楊延虎負責押運。當然,以上業績與公司上層領導的大力支持和胡總的英明決策是密不可分的。”

    潘老板停頓下來,連他自己也被深深打動。他點燃一支香煙,繼續說:“不過,我們在成績麵前也暴露出工作不到家的地方。我們與宏大選礦廠在合作期間遇到被動,打了官司,但最終還是以我們的勝訴告終。另外,牛脊縣還有一部分鉛鋅精礦粉沒有出售。經濟上的損失是小,嚴重的是使公司的榮譽受到一定損害。”潘老板最後說:“我們的前途一片光明,我們的未來充滿希望。根據目前公司礦業開發迅猛發展的要求,更好地提高辦事效率,我建議公司給辦事處配備一輛車。”胡總滿意地點點頭,問:“潘老板,你有什麽具體想法?”潘老板說:“為了節約資金和減少辦理各種手續的麻煩,我認為應該買一輛輕便省油的二手車比較劃算。”胡總當即拍板,“就這麽定了,你去辦。”潘老板說:“金工,你把技術上的事情向胡總匯報一下。”

    按照潘老板的意圖: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金永誌斟酌再三,認為潘老板已經將“不該說的內容”定了格調,說話應盡量簡短。他開口道:“潘老板剛才將公司大的舉措進行了迴顧和總結,我著重談一下技術上的問題。我們在板栗山銅礦選礦時,沒有在溜槽裏加汞板迴收金,使那些礦石沒能綜合利用,今後在選礦期間應該引以為戒。除了金以外礦石中可能還有其它有益元素,我們應該在這方麵給與高度重視。我們在連灘溝購買的和自采的鉛鋅礦裏含重晶石太高,給選礦帶來不少困難。這件事情給我們一個啟示,往後再購買礦石時不光要注意有益元素的綜合利用,還要防止有害成分,例如銅礦石和金礦石中的砷、銻等。我很讚同潘老板所說的,我們在蒼縣應聚焦於銅礦。目前,銅產品市場價格迴升的消息在當地還鮮為人知,我們要盡快抓住機遇。蒼縣的銅礦小而富,礦點比較分散,隻適合小規模開采,並且風險大,我們不宜涉足采礦。我們可以到處去收購銅礦石,找一個能夠長期合作的選廠加工成精礦粉,我看聚銀選廠就是最佳候選。隻要我們把好買礦質量關,派專人負責押運礦石,並在選廠裏設點照應。我認為,購買銅礦加工是我們今後在蒼縣發展的大方向。目前,購買金龍公司銅礦的合同對我們很有利,鄭經理一直錯誤地認為他們公司的銅礦品位在10%以上,他在合同價目表上把超過這個品位的價格定得很高,而5%以下的礦石價位偏低,我們剛好利用他的錯覺,將金龍公司的銅礦石全部買下。我建議現在就要著手瞄準下一步購買礦石的目標。”

    金永誌說完後,胡總當場表示讚同。他說:“想法不錯,就是要多留一個心眼。”他的目光轉向趙海德,“趙老板,你也說說,有什麽好想法?有意見也可以提。”趙海德搖搖頭,說:“讓羅毅剛先說。”羅毅剛說:“我沒什麽要說的,你們安排我幹啥我就幹啥。”胡總白了他一眼,又對趙海德說:“好,現在輪到趙老板了。”趙海德對胡總說:“我打算迴廣州。如果胡總同意,我就和你一起迴去。”胡總先是吃了一驚,隨後笑著說:“在這兒幹得好好的,迴去幹什麽?噢!是不是想呂佳和孩子了?可以理解。”趙海德說:“我不是開玩笑,我呆在這兒沒什麽作用,還是迴公司幹好些。”

    潘老板知道趙海德對他牢騷滿腹,坐在沙發上一聲不響。最後,他見胡總再三勸解也無濟於事,也深知趙海德天生的倔脾氣,便順水推舟說道:“他想迴去就讓他迴啦,免得身在曹營心在漢。”胡總說:“那你就先迴去看看,如果想來我們隨時歡迎。隻可惜我時間緊,沒見上王家慶和楊延虎兩位礦長,他們一定很辛苦。潘老板,你代我向他們問候。”

    下午,胡總讓趙海德一人陪同他去聚銀選廠,說是想看看選廠的情況和選出來的精礦粉,其實是借機找趙海德單獨談談。迴來的時候,胡總的臉上略顯不悅。他把潘老板單獨叫到樓上,委婉地對他說:“你喜歡唱歌跳舞我不反對,可要有個節製,更要懂得分寸。等我們到了東平市,我專門給你買一套組合音響,讓你唱個夠。”潘老板不住地說:“那是,那是。”胡總的表情嚴肅起來,問道:“魏華安選廠裏的鉛鋅礦粉是怎麽迴事?積壓這麽長時間還不出手?”潘老板料想胡總已經從趙海德那裏了解到了一些情況,不敢再隱瞞,照直說:“完全是魏華安耍賴,我的工作也沒有做到家。”胡總又問:“到底是什麽原因?”潘老板說:“當初,我在牛脊縣搞礦業諮詢的時候,在他承包的岩灣選廠試選過氧化銅礦。由於當時資金周轉不靈,拖欠過他的選礦費,他當時表現得很豪爽。後來,我們在連潭溝裏的鉛鋅礦石太多,強盛選礦廠忙不過來,我又欠他的人情,就把一部分礦石運到他的選廠裏加工。等礦石選完,魏華安翻了臉,他有一個在地區當人大副主任的遠房堂兄,便利用這層關係來壓我們,硬是把加工好的鉛鋅礦粉扣在廠裏不交出來。我想盡一切辦法去找他催要,他開始的時候到處躲著我,後來就硬賴。我們按照你的指示來蒼縣發展,騰不出手來找他,事情就拖到現在。”胡總勃然大怒,高聲說:“豈有此理!世上哪有這樣的無賴?不行就上法院起訴他,隻要法院一立案,我們就有辦法。等你們在蒼縣站穩腳跟就去法院遞狀子,我就不信告不倒他。”

    秦巴山區秋雨綿綿的季節來到了,來得比往年晚了一些,正所謂一陣秋雨一陣涼。第二天,胡總離開蒼縣的時候正趕上霏霏細雨,遠山雲戴帽,無處不淋漓。就在秋風伴細雨的早晨,趙海德憤然離去,一去不迴頭,與呂佳離開時的情景十分相似。

    潘老板送胡總去東平市,乘坐的仍然是小劉的吉普車,趙海德算是搭個順車。到了東平市,胡總讓趙海德和他一起坐飛機迴廣州,趙海德堅持一個人坐火車走。小劉說:“我先把趙老板送到火車站,迴頭再送胡總去機場。”趙海德說:“不用,我打的去火車站挺方便。”潘老板站在路旁避雨處,嘴角囁嚅了幾下,什麽也沒說出來。他目送著趙海德乘上出租車,逐漸消失在茫茫秋雨中。

    將胡總送走後,潘老板如釋重荷。他長長地舒了口氣,開始張羅購買組合音響和聯係那位賣二手車的司機老杜。潘老板顧不上吃飯,催促小劉把車直接開到愛華商廈。乘潘老板精心物色音響的空當,小劉走出喧鬧的電器城,冒著雨給魯美萍打了一個電話,這迴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小劉狂跳的心似乎懸在了喉嚨眼。電話裏的確是一位姑娘的聲音,但不是魯美萍。那位姑娘“喂”了半天,小劉才說:“我找魯美萍。”姑娘客氣地告訴他:“她帶旅遊團去嘉陵江源頭了,還沒迴來。”小劉沮喪地說:“麻煩你了,謝謝!”姑娘“bye-bye”了一聲,把電話擱下。

    小劉迅速迴到愛華商廈裏的電器城,看見潘老板微笑著站在一套高檔鬆下牌組合音響旁。他趕忙走過去,和潘老板一起將那些大大小小的部件搬上車。潘老板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給小劉介紹道:“音響的主機是鬆下的,配的是28寸彩電,具有多畫麵顯示功能,音箱和麥克風都是高保真的,配備環繞立體聲和低音炮,音質一流。”小劉應允著,對潘老板滔滔不絕的介紹似懂非懂,他所擔心的是魯美萍在野外有沒有避雨的地方。潘老板說:“你先把東西運迴紫竹賓館,我去聯係老杜,讓他把車開過來。千萬不能讓音箱淋雨!”

    潘老板不但買了老杜的車,而且還雇老杜繼續為他開車。於是,在返迴蒼縣的路上,小劉的車上隻裝著那套潘老板愛不釋手的鬆下牌組合音響。潘老板坐在老杜開的粉紅色奧拓車上,觀賞著雨中的紅葉,感到心曠神怡,巴不得立馬引吭高歌欣賞一下鬆下的音質。雨一直淅瀝瀝地下個沒完沒了,小劉默默地跟在那輛鮮豔的粉紅色小車後麵行駛,一路上翻山越嶺,過橋鑽洞,一種莫名奇妙的孤獨感襲上心頭。

    潘老板自從東平市迴來後,便如癡如醉地迷戀那套音響設備,一曲唱罷又換一曲,唱累了就坐在沙發上聽音樂。晚上,羅毅剛從聚銀選廠迴來,也興致勃勃地和潘老板一起輪換著唱上幾首。辦事處裏整天音樂轟鳴,歌聲高亢激昂。盡管如此,胡總的一番苦心總算沒有白費,至少潘老板暫時忘卻了從前幾乎每晚必去歌舞廳瀟灑的嗜好。

    老杜來到蒼縣已經有些日子了,他原想給礦老板當私人司機會很清苦,可眼下挺輕鬆。他每天除了開車出去和金永誌買一趟菜之外,便與小劉下棋、聊天,樂得優哉遊哉。小劉也很清閑,他每天往返於辦事處和聚銀選廠之間,隻管接送羅毅剛,多半時間是和老杜呆在一起談天說地。

    但是,沒過多久,潘老板逐漸厭倦了孤芳自賞般的獨唱。其實,潘老板去歌舞廳追求的不僅僅是唱歌跳舞,他喜歡那些嬌嗲嗲的小姐們圍在自己身旁的氣氛,覺得那才是自身價值的充分體現。於是,潘老板常常利用巴山雨歌舞廳白天沒有生意的空當,讓老杜開車將巴山雨的老板娘和幾位小姐接來,陪他又唱又跳,其樂融融。潘老板久違了的氣氛一下起來了,強勁的超低音震撼人心,環繞立體聲婉轉悠揚。潘老板亮開歌喉,唱得蕩氣迴腸,令辦事處小白樓的每一個角落都在發顫。當然,歌罷舞歇,巴山雨的老板娘和幾位光顧的小姐免不了在辦事處聚餐一番。秋雨綿綿中的小白樓除了歡聲笑語外,還參雜著打情罵俏聲。

    連日的陰雨阻止了金永誌的行動,他本打算去棕壩鄉考察銅礦的,現在到處泥濘不堪,隻好打消念頭,呆在辦事處裏。這場秋雨來臨後,金永誌時常感到他的左膝關節隱約發酸發脹,上下樓時左腿用不上勁兒,說不疼還有點兒疼,但疼得並不厲害。金永誌很清楚自己患上了風濕性關節炎,那是在潮濕的礦洞裏呆的時間太長落下的後果。他把這一切默默地承受下來,沒有跟任何人提及。

    金永誌閑得發慌,整日不息的音樂聲更使他心煩意亂。當潘老板坐在沙發上欣賞徐小鳳的歌曲時,金永誌要求道:“潘老板,我想和羅毅剛一起去聚銀選廠照應選礦,整天呆在辦事處也不是個事兒。”潘老板用遙控器將音量關小,不以為然地說:“不用,有羅毅剛在選廠就行了,你等天晴去棕壩鄉看看。聽說老廟溝裏的陳鑫銘把鉛鋅礦洞子賣掉,到棕壩鄉搞銅礦去了。如果他那裏的情況好,下一步就買他的礦石。金龍公司的銅礦快運完了,後續礦石還沒著落。”金永誌走後,潘老板又把音量調大。

    泥濘的道路同樣減緩了金龍銅礦的運礦速度。王家慶和楊延虎整天頂風冒雨往返於金龍銅礦與聚銀選廠之間,常常在泥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穿行,看護礦石上下車。晚上,他倆利用聚銀選廠裏的長條凳拚成床,擠在一起過夜。好在他倆都是從艱苦環境裏長大的,對眼下這種生活習以為常。從押運銀灘銅礦算起,到現在已經一個月多了,他們就這樣單調地度過,為的是每月能拿到500塊錢工資和200塊錢夥食補貼,這些錢除了他們每家的日常開銷外,重要的是給孩子們攢學費,正是為了這個原因他們什麽苦都能吃。楊延虎以前開拖拉機時落下了風濕性關節炎,一到天陰下雨雙膝便紅腫起來,又酸又脹,行走無力,但他硬是咬緊牙關堅持著。夜晚躺在長條凳上,更是令楊延虎痛苦難熬,經常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他便想到了家中等著用錢的妻兒老小,認為自己還是比戚穀明幸運,至少還能領到工資,盡管不能按時發放,但總算拖欠時間不長。這樣想著想著,楊延虎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金龍公司的礦石終於在雨中全部運進選廠,羅毅剛與小韓一起核對了礦石數量,隻等礦石選完後按礦石入選品位算賬。

    王家慶和楊延虎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辦事處,褲腿上沾的泥巴還沒來得及搓淨。他倆從潘老板那裏領到最後一次工資便準備迴家去。按潘老板的話說:暫時沒有事情做,先迴家去看看,等以後需要的時候再通知你們。兩人剛準備往外走,潘老板突然想起了什麽,叫住了他們。潘老板對楊延虎說:“要不你先走一步,我和王礦長還有些事情。”

    楊延虎走後,潘老板的臉上露出歉意的微笑,開口道:“王礦長,說來慚愧,有件事情我一直對不住你。”潘老板掏出香煙遞給王家慶,雙手捧著打火機給他點燃,然後自己也點上一支,繼續說:“自從梁敬寬釜底抽薪退了股,就成了我們兩家合作,一同並肩作戰。由於前段時間銅礦大跌價,我們之間的經濟帳一拖再拖,我為這件事深感內疚。我今天把你留下來,就是想把帳算一算。”王家慶吐了一大口煙,定定地看著潘老板,發現他今天特別和藹可親,但仍然心存疑慮。王家慶問道:“怎麽個算法?”潘老板將身子往王家慶跟前挪了挪,顯得兩人的談話親近些。潘老板說:“你也知道,板栗山銅礦經曆的事情太複雜,支付了不少無形開資,這些你我都清楚。另外,銅礦跌價又使我們蒙受了巨大損失。這樣一來,不可能把帳一筆一筆算清。根據你的總開銷,你先開個差不多的價,我們再商量啦!”潘老板眯著謙和的笑眼等待著王家慶開價。無論如何,王家慶覺得心裏暖洋洋的,以前對潘老板的怨氣被他中肯的話語撫平,帶著巨大的諒解實打實地說道:“包括采礦手續下來,差不多有8萬塊錢,反正你看著給。”潘老板略顯驚訝道:“8萬塊錢?這個數字對於你來說真不容易,可以用含辛茹苦來形容!”潘老板的話正說在王家慶的心坎上,他默默地點點頭,說:“我以前就說過,根據你的情況看著給。”潘老板換了個口氣,問道“你看這樣行不行?不管你在哪方麵的開銷,連同你的一切手續在內轉入高陽公司,你看需要多少錢?”王家慶骨子深處的豪爽勁起了作用,說道:“板栗山銅礦等於是個爛攤子,全由你們公司攬過去,恐怕不合適吧?”潘老板解釋道:“這有什麽關係,不能讓你個人吃虧。再說,公司也要走帳,到時候沒有采礦手續,事情更難辦。你不管那麽多,一切手續全部包括在內,總共要多少錢?”王家慶思忖良久,始終無法探到潘老板的底限,沒有開口。潘老板目光炯炯,說道:“我說個數字你考慮。給你15萬,一次性了斷,行不行?”王家慶說:“行倒是行,就怕公司追究你的責任。”潘老板長長鬆了一口氣,不露聲色地說道:“其餘的你不用管了,就這麽說定了。我跟你一起迴去辦理轉讓手續,明天就動身。”王家慶始終沒有料到事情會是這種結局,但他還是感到十分慶幸。

    就在金龍銅礦快要選完的時候,連陰雨放慢了節奏,雲層中偶爾透出太陽的光亮。潘老板來到聚銀選廠,他乘坐的那輛粉紅色小轎車十分引人注目。小劉騎著一輛潘老板從房東老焦那裏借來的摩托車跟在後麵。小劉把雅馬哈牌摩托車停在羅毅剛和小韓休息的房間門口,沒有熄火。潘老板走下車,笑著衝屋裏高聲喊道:“小韓,出來看看,我這輛摩托車怎麽樣啦?”

    小韓走出房間,一眼瞧見嶄新的250雅馬哈牌摩托車停在門口,立刻喜上眉梢。小韓忍不住“喔噻!”叫出聲來,問潘老板:“這車是你新買的?真叫一級棒!肯定是兩衝的,我一聽聲音就知道。”潘老板說:“這是我借別人的。我要想買就買個更高檔的,那還不是毛毛雨啦。”潘老板拍拍小韓的腦袋,繼續說:“你真是摩托車專家,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好車。”小韓目不轉睛地盯著摩托車,對潘老板說:“我可不可以騎上兜一圈?”潘老板優雅地做了一個“請上車”的手勢,說:“當然可以啦!”小韓跨上摩托車,加足油門,風馳電掣般地駛出選廠大門。

    大約一頓飯的功夫,小韓騎著雅馬哈迴到選廠。他似乎還沒過足癮,坐在摩托車上不肯下來。小韓向潘老板央求道:“潘老板,都說你是最慷慨的人。你能不能把車借我騎兩天?”潘老板笑道:“借給你騎可以,千萬別把車弄壞了。”小韓一聽潘老板鬆口了,興奮地說:“你放一百個心!我隻會把車弄好,絕不會弄壞。”

    天終於放晴了,潘老板的心情像天氣一樣好。這天下午,潘老板異常激動地迴到辦事處,一進門就對金永誌說:“金工,你的眼力真不錯,鄭義康他們的銅礦品位根本超不過5個。”金永誌問:“你怎麽知道?”潘老板說:“我已經把樣品拿去化驗過了,這是化驗報告。”金永誌接過化驗報告,邊看化驗結果邊問:“鄭義康知道嗎?”潘老板這時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聲音太高。

    他把金永誌叫到二樓他的辦公室裏,輕聲說:“鄭義康根本不知道化驗結果。我是偷偷把樣品拿到有色108地質隊去化驗的。”金永誌頓時感到愕然,半天不知說什麽好。他看看化驗報告,封麵上果然蓋的是有色108地質隊化驗室的章子,化驗結果也令他深感意外。金永誌對潘老板說:“108地質隊不是國家計量認證單位。化驗結果不對吧,怎麽才2。3%?”潘老板迅速向金永誌示意小聲點兒。他壓低嗓門說:“我就知道瞞不過你,害怕你當著鄭義康的麵把事情說破,所以把化驗結果提前告訴你。實話跟你說,我有意讓化驗室的人在出報告的時候抹掉了兩個品位。你千萬要保密。”金永誌更加驚訝,他看到潘老板的臉比往常發亮,嘴角上的黑痣在反光。金永誌小聲問潘老板:“鄭義康知道了怎麽辦?我們沒有信守合同,私自把樣品拿去化驗,而且還不是國家計量認證單位的化驗報告。如果他把選廠裏乙方保存的那份樣品拿去化驗,又怎麽辦?”潘老板把目光投向窗外,說道:“你隻要做到保密,其它的事情你不要管,我自有辦法。”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當天晚上,辦事處的電話鈴響了起來。潘老板提起電話,傳出鄭義康清晰的聲音,“潘老板,你好啊!”潘老板笑聲朗朗,“噢!是鄭經理吧?好久不見了,還好吧?”鄭義康在電話裏說:“還好!潘老板,最近忙啥呢?”潘老板先發出一串笑聲,然後說:“天天下雨,煩死人。我就呆在辦事處裏,什麽都幹不成,像坐監獄一樣。你呢?”鄭義剛也笑道:“和你差不多,沒幹啥。我說呀,我們的礦石已經加工完了,你挑個時間,我們一起拿出去化驗,怎麽樣?”潘老板仍舊笑不絕口,說道:“慌什麽呢,你怕我賴賬呀?過一段時間再說啦。改天我請你去巴山雨輕鬆輕鬆,你意下如何?”“好!再說吧。”鄭義康笑著把電話放下。潘老板坐迴沙發上,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金永誌和羅毅剛坐上小劉的吉普車,逆漢江而上,繞過板房灣水庫,來到蒼縣以西30多公裏的棕壩鄉。經打聽金永誌才知道,陳鑫銘開礦的地方離棕壩鄉政府還有將近10公裏的山路,汽車無法通行。小劉把車停在鄉政府大院,跟金永誌和羅毅剛一起翻山去陳鑫銘開礦的黑鬆嶺。

    這場曠日持久的秋雨過後,到處都是枯枝敗葉,風中透著一絲絲涼意。沿溝的山路上隔不多遠就會遇到一個還沒幹透的水坑,水麵上漂浮著密密麻麻死去的蝴蝶,在陽光下色彩斑斕。幸存者扇動著絢麗的翅膀飛過來企圖喚醒同伴,可一切努力都無濟於事。山路陡峭狹窄,灌木叢生,蔓藤交織。羅毅剛跟在金永誌和小劉的身後,走得大汗淋漓。他邊走邊脫衣服,脫得隻剩背心了,走不多一會兒就要在路邊的石頭上歇一下。臨近黑鬆嶺的時候,灌木叢明顯減少,鬆樹多了起來,路好走多了,三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奇怪的是眼前粗壯的鬆樹間偶爾夾雜著一兩株沒有樹皮的喬木,快要枯死了。小劉坐在一塊青石板上,喘著粗氣對羅毅剛和金永誌說:“看,這就是杜仲樹,杜仲樹的皮可以作中藥。按正常的方法是,今年隻把樹幹上的杜仲皮剝掉一半,等明年新樹皮長起來再剝掉另一半老樹皮,這樣一年一年的倒,樹就不會死。今年肯定是杜仲皮價錢好,被人把整棵樹的皮都剝下賣錢了。這跟殺雞取卵是一個道理,杜仲樹都死光了,看他們以後拿什麽去賣錢?”

    密林深處傳來富有節奏的砍柴聲。羅毅剛、金永誌和小劉尋聲走過去,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漢正在砍老樹樁。羅毅剛走上前,說道:“老爹,歇會兒再砍。來,抽根煙。”老漢在剛砍下的樹枝上坐下。羅毅剛問:“老爹貴姓?”老爹深深地抽了一口羅毅剛為他點燃的香煙,說:“貴啥子哦,天生窮命。你們才是貴人。我姓常。”常老漢用粗壯黝黑的手指彈了彈煙灰,問道:“你們是幹啥子的?”羅毅剛說:“我們來找人。”老漢詫異道:“你們到我們這個窮山溝裏來找哪個?”羅毅剛說:“來找到這兒開礦的,叫陳鑫銘。”常老漢“噢”了一聲,說:“你們是找陳老板呀!他和他兒子就住在我家。”金永誌說:“真巧。你家在什麽地方?”常老漢站起身,把屁股上的灰拍了拍,說:“不遠,就在溝對麵。跟我走。”金永誌對常老漢說:“柴!你砍的柴不拿迴去?”常老漢邊走邊說:“就撂到那兒,讓它幹著。”金永誌不放心,又問:“放在這兒不怕被別人拿走?”常老板頭也不迴地往坡下走,撂過一句話來:“不怕,幾捆柴嘛,誰會拿走?”常老漢走慣了山路,下坡像小跑。

    常老漢的家座落在黑鬆嶺的半山梁上,竹籬笆圍成的院子裏,沿籬笆根種了幾株繁茂的九枝梅,連枝帶葉搭在籬笆上,綠葉陪伴著鮮紅的花朵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礦老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可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可以並收藏礦老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