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象區委書記劉亮擔心的那樣,殺人兇手果然是在他家養病的王德文和趙全禮媳婦何翠香。

    王德文和何翠香都是西寨人,兩個人青梅竹馬,小時候一起玩耍,長大了一起幹活,常常是你幫我鋤地,我幫你割草,加上何翠香模樣長得俊俏,心靈手巧,王德文相貌堂堂,活潑熱情,天長地久,兩人有了感情,以至於海誓山盟,難舍難分。然而王、何兩家的父母為一些瑣事你爭我鬥,長期不和,堅決反對兩個孩子的交往。最後由媒人介紹,何翠香嫁到趙各莊,活活拆散了一對恩愛的戀人。在何翠香即將出嫁的那天晚上,兩人在村外小樹林抱頭痛哭。他們曾商量一起私奔,但兵荒馬亂,在外麵難有安身之處;他們曾設想奮力抗爭,但估計固執的父母不會聽從他們的主張。無奈之下,二人灑淚而別。

    何翠香嫁給趙全禮以後,男人老實敦厚,對媳婦溫順體貼,知冷知熱,何翠香的心也就慢慢安定下來。一年以後,公公因病去世,小兩口分開單過,不久又有一個兒子,何翠香也就死心塌地和趙全禮過起了日子。

    王德文自從失去何翠香之後,忿然離家參加了抗日工作,後又入了黨。由於他有點文化,去年接替李長鎖擔任了區青救會長。在開展抗日救亡活動中,他曾多次來到趙各莊。看到何翠香小日子過得滋潤紅火,心裏很有幾分嫉恨。兩人曾幾次偷偷幽會,何翠香麵對現實,勸他忘了過去,抓緊找個媳婦成家,但王德文心中總也抹不去何翠香的影子。

    幾個月前,王德文經常胃疼,大口吐血,難以堅持正常工作。區委書記劉亮讓他迴家養病,但他卻私自來到趙各莊。在興有家住了幾天,便找借口搬到何翠香家裏。誠實忠厚的趙全禮那裏知道王德文和媳婦之間的這段舊情,看他是區的幹部,便實心實意地讓媳婦伺候他。何翠香開始對王德文的到來並不十分熱情,擔心攪亂了她平靜的生活。但看到王德文病病歪歪,臉色憔悴,便動了惻隱之心,變著法的讓他吃好喝好,無微不至地關心照顧。隨著趙各莊對敵鬥爭形勢日趨嚴峻,趙全禮及村裏的民兵隊經常在野外活動,白天勞動,夜晚遊擊,這樣,就給了王德文、何翠香重敘舊情以可乘之機。

    就在趙各莊民兵大破襲的那天晚上,趙全禮隨民兵出發一夜沒有迴來。何翠香招唿王德文吃過晚飯,哄孩子睡了覺,便陪著王德文坐在炕上說話。炕燒的很熱,王德文靠著牆,身上蓋著被子。他的胃病經過一段時間療養,原本蒼白的臉上已經有了紅潤,身體也顯得強壯多了。何翠香關切地問:

    “德文,這段時間胃還疼嗎?”“不疼了,已經好多了。”

    “是啊,我看你這些日子臉色好多了。”

    “我也覺得差不多了,身上也有勁了。”

    何翠香這些日子,常常感到十分矛盾。她既希望王德文多住些日子,和他在一起總覺得有說不完話。但又盼望他早點離開,擔心日子長了惹出事來,傷害了善良老實的趙全禮。這時,她望著王德文,心情複雜略帶愧疚地說:

    “德文,我看你身子差不多好利索了。現在鬼子隔三差五地來‘掃蕩’,趙各莊村北又修了炮樓,你在這裏住久了怕不安全,不如早點走吧,和區裏的幹部們在一起比較保險。”

    王德文一言不發,兩眼呆呆地望著他過去的情人。油燈下,何翠香白晰的臉龐,清秀的麵孔,勻稱的身材,一切都那麽熟悉。這本來應該屬於他的,現在卻被粗黑笨拙的趙全禮占有了。想到這裏,他壓抑不住心中的忌妒和悲傷,竟忍不住掩麵抽泣起來。

    何翠香一見王德文這個樣子,一時心慌意亂,不知說什麽才好。她噙著淚,從懷裏掏出一條手巾,遞給王德文,王德文卻一把抓住何翠香的手,語無倫次地說:

    “我不走,我不願意離開你,你本來就是我的,我生病就是因為你。我病在身上,痛在心裏,這些你應該知道的呀,怎麽能忍心趕我走呢?”說著嗚嗚地哭出聲來。看到王德文像個孩子一樣哭泣,何翠香淚水奪眶而出。這是她深愛的人,是她多年日思夜想的戀人。何翠香抱住王德文的脖子,吻著他的臉頰,充滿溫情地說。

    “不願走就再住些日子吧,等你好利索了再走也行。”

    王德文突然跳起來,臉上的肌肉扭曲著,大聲嚷嚷:

    “好利索了我也不走,你是我的。”說著緊緊把何翠香抱在懷裏。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抱著何翠香的臉狂吻。何翠香這時腦子裏一片空白,完全由著王德文擺弄。就在這一夜,王德文和何翠香睡到了一起。

    以後的日子,隻要趙全禮不在家,兩人就毫無顧忌地男貪女愛。王德文似乎象換了一個人一樣,以前總是擰著的眉頭舒展了,臉上顯得光彩照人。何翠香則把一門心思轉到了王德文身上,對他照料的更精心了。

    對於這一切,善良粗心的趙全禮沒有半點察覺。出事的頭一天早晨,他迴家拿了些幹糧,臨出門時,告訴何翠香,他後半夜站崗,今晚不迴家了。這話,在西屋炕上躺著的王德文聽得清清楚楚。

    天黑以後,何翠香為王德文炒了盤雞蛋,燒了碗豆腐,又拿出趙全禮喝剩下的半瓶燒酒,兩人圍著炕桌你一杯我一口對飲起來。夜深了,何翠香哄孩子睡了覺,兩人就又偎抱到一起。他們相互撫摸著、親吻著,嘟嘟囔囔說了很久。

    看看夜色已深,王德文伸手要解何翠香的衣扣,何翠香伸手擋住,“一會兒全禮迴來了。”

    “他不是說後半夜站崗嗎?”

    “萬一冷不丁迴來呢?”

    “不會,今晚不會迴來了。再說他迴來會敲門的,那時我再走不遲。”

    何翠香順從了,由著王德文扒下她的衣褲,兩人赤條條的地鑽進了被窩。

    一陣雲雨過後,何翠香偎在王德文懷裏,重重地歎了口氣說:

    “象這樣偷偷摸摸也不是個辦法,你遲早要走的,以後可怎麽辦呢?”說著說著,憂愁地流起淚來。

    王德文抱著何翠香,用滾燙的嘴唇吻著她的嘴唇、眼睛、脖子,充滿溫情地說:“不要緊,這種日子長不了。我一定要讓你迴到我的身邊。”

    何翠香拍了他一掌:“去,你作夢吧。”

    “怎麽是作夢呢。”王德文躊躇滿誌地說:“我現在當區青救會長,和區裏那些幹部比,我有文化,能力比他們強。你瞧著吧,用不了兩年,我就能幹上區長,區委書記,說不定還能到縣裏工作呢。到那時,我一句話,就讓趙全禮滾蛋。”

    情人眼裏出西施,何翠香對王德文的話深信不疑。這時她嫵媚地逗他:“你當了大官就看不上我了,說不定很快就把我忘到腦後頭了。”

    “哪能呢,什麽時候我也忘不了你。”王德文說著,把何翠香摟得更緊了。

    半夜時分,趙全禮和長才換了崗,急匆匆地向家裏走去。這些日子經常鑽地道,睡荒野,很少能睡個安穩覺,今晚能摟著媳婦在熱炕頭上好好休息休息,他感到十分興奮。走到院門口,兩扇門緊閉著。半夜三更,萬籟俱寂,他想舉手敲門,又怕驚動街坊四鄰。再說,寒冬臘月,讓媳婦在大冷天披著衣裳出來開門,他也於心不忍。看看院牆不高,便扒著牆頭翻牆入院,輕手輕腳摸到堂屋門口,從地上撿起根小木棍伸進門縫,輕輕撥開門閂。他才二十多歲年紀,有年輕人調皮愛鬧、喜歡惡作劇的心理。他想悄悄進屋,給媳婦開個玩笑,給她一個意外驚喜。

    堂屋門閂的聲音,驚醒了剛睡不久的何翠香,她一把推醒王德文,“聽,門口有動靜。”王德文一骨碌爬起來,忙不迭地問:“哪,哪有動靜?”

    剛剛進門的趙全禮,聽見媳婦屋裏有人說話,頓時氣血衝頂,一掀門簾闖進屋去。月光下,隻看何翠香裹著被子,一個男人顫抖著蹲在炕上。趙全禮火冒三丈,也不管是誰,一把將那人扯下炕來揮拳就打。

    “哎喲、哎喲。”王德文驚慌地喊叫。

    “別打了,別打了。”何翠香顧不得羞恥,跳下炕來拚命阻攔。

    “臭嫖子,你幹得好事。”趙全禮說著給了何翠香一個耳光,扯住她的頭發質問:“老實說,他是誰?”

    “是、是、是王同誌。”

    趙全禮一楞,轉身扭著王德文的胳膊,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地罵道:

    “好你個狗娘養的,好心好意讓你在我家裏養病,你卻勾搭我的女人。”說著舉起拳頭,但他沒有打下去。王德文畢竟是區裏的幹部。他扭頭對何翠香吼:“把燈點上。”

    何翠香低聲啜泣著,哆哆嗦嗦點上油燈。隻見她身上披了件棉襖,下身還赤裸著。王德文則一絲不掛、渾身顫抖著蹲在地上。趙全禮一看兩人的醜態,心裏更加氣惱,扯過何翠香又狠狠抽了幾個嘴巴,怒罵道:“你們這兩個不要臉的東西,你們這偷人養漢的畜牲。”

    趁著趙全禮打何翠香,王德文趕緊扯過褲子穿在身上。趙全禮一手撕住何翠香的頭發,一手扭住王德文的胳膊:

    “走,你們這兩個不要臉的壞種,今天我非叫你們在大夥麵前現現眼不可。”邊說邊拽著兩人往外拖。

    王德文一看,傻了眼,慌忙跪在地上求饒:“全禮兄弟,你饒了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何翠香也披頭散發,在地上鞦著屁股向趙全禮央告:“他爹,你就抬抬手饒了我們吧,要不我就沒法活了。”

    “不行,王德文,咱倆去見劉書記。像你這樣的還是區幹部呢,呸,狗屎不如!”

    王德文一看趙全禮不依不饒,隻好說:“全禮兄弟,你讓我穿上衣服,這數九寒天,光身出去非凍壞不可。”

    趙全禮一看王德文還光著上身,媳婦還沒有提上褲子,嘴上罵著,“凍死你們這兩個狗娘養的,”實際卻鬆了手,氣惱地蹲在地上直喘粗氣。

    王德文穿好衣服,彎腰摸索著穿鞋,一眼看見地上的小板凳。他突然暗起殺機,一咬牙,抄起板凳,狠狠砸在趙全禮的頭上。趙全禮“啊!”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何翠香一看王德文行兇,頓時被嚇呆了,半天才顫抖著問:“你怎麽還敢打他呀?”

    “不打他怎麽辦,這事一傳出去,咱倆就都完了。”王德文緊張的心怦怦跳著,頭上滲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何翠香端過油燈照照趙全禮的臉,看到他還微微喘氣,臉痛苦地抽搐著。何翠香驚懼地哭了,伸手拉王德文:“快,快把他抱到炕上。”

    王德文眼裏閃著兇光,惡狠狠說:“不行,他醒過來非去告我不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弄死算了。”說著,猛撲到趙全禮身上,兩手死死掐住趙全禮的脖子。趙全禮身體扭動著,兩腿使勁蹬著地。何翠香似乎也明白了什麽,撲上去死死壓住趙全禮的雙腿,不一會兒,趙全禮不動了。

    王德文滿頭大汗站起來,何翠香緊張的腿直打哆嗦,驚恐地問:

    “現在怎麽辦,明天別人問起來怎麽說?”

    “你去找根繩子拴到倉房梁上,別人問就說他上吊了。”

    何翠香慌慌張張找來繩子,王德文踩著凳子上去係牢,兩人用力一拉,趙全禮的屍體懸到了半空。黑暗中,這情景顯得分外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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