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真是妙手迴春!”俞仁在一旁讚歎道。


    李先生掃了一眼俞仁,沒有說話,正要背起箱子走人,突然看到俞仁身後的趙蕊,老頭子又停了下來。


    老頭仔細端詳了趙蕊好一會兒,向俞仁道,“這位少夫人有重病在身,怎麽還出來拋頭露麵?”


    【決定從今天開始,每天兩更了。這對我一個每天正常上班十多個小時的人來說,壓力還是比較大的。不知道能夠堅持多久,但我會努力。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你們的支持就是我前進的最大動力。】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他鄉故知


    趙蕊本作男子打扮,聽了這話,臉上不由紅起來。


    俞仁卻大大的吃了一驚。“我娘子這幾天確實是有些不太舒服,可是我也請大夫給看了,都說沒什麽大礙啊!先生怎麽說是重病?”


    李先生搖了搖頭,“不然,少夫人最近是否時常發寒,而且還常常犯困?”


    “對啊?你怎麽知道?”俞仁更加吃驚了。


    “這是中了七寶迷香的一種常見反映。當然,這種反映也說明他中毒很淺。本來,這樣淺的毒,對她並無多大影響,但是卻因為她最近這陣子正好身份較弱,體內陰陽本就失調了,如此便更容易被外毒侵入。


    這病要是當時發現,倒也不難治愈,必竟這七寶迷香雖然利害,卻不是什麽難解的毒。可是拖了這麽久,這毒已侵入身內,深入腑髒就大大的不好治了!得需幾味難得的藥引。加之尊夫人身子弱,下藥的分寸也很難,用藥不足,這種七寶迷香的餘毒去不掉,用藥過度,又會嚴重損傷尊夫人的身體。”


    俞仁聽到這李先生說出七寶迷香幾個字,算是徹底的信了。知道趙蕊定是那日在梁如繼家的密室中,吸入了少量的七寶迷香。


    “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娘子啊!”這一迴,俞仁是真的急了。


    “放心,這病雖然難治,但最難的還不是在治,而是在發現。既然我看出了病根,這醫治起來就變的容易了!”


    俞仁這才放下心來,可是,見這李先生光隻是上下打量自己,卻不給趙蕊看病,他不由的又有些著急起來,不知這李先生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為了銀子。可是聽這些災民講,他給災民們看病是不要錢的啊!顯然李先生不是個在乎錢的人,可是他又為何不動手給趙蕊治病,而一直上下打量自己。俞仁心裏實在猜不透。


    “先生!現在就請給我娘子醫治吧?”


    那李先生輕輕笑起來,“她這病雖然不輕,可是卻不急在一時。而且我手頭暫時還缺幾味藥,馬上治不起來。”


    “先生缺什麽藥,盡管跟我說,我讓人馬上去買。”俞仁急道。


    李先生搖著頭,“不必這麽麻煩。我那徒兒背的藥箱裏,這幾味藥都有。隻是他現在去前麵的山上采藥去了,暫時還沒迴來。待他迴來,我便可以動手給少夫人治了。”


    說完,李先生背著藥箱便往外走,一麵走,一麵還示意讓俞仁跟上來。


    俞仁不明白這老郎中要搗什麽鬼,可是卻不敢不聽他的,隻好跟在他的身後。


    兩人走出災民的草棚,來到一處小河邊。見四下無人,隻有負責俞仁安全的若蘭姐妹跟了上來,李先生才停下了腳步。


    “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小相公。”李先生看了若蘭姐妹一眼道。


    “先生有事請講當麵。”


    “尊夫人這七寶迷香是怎麽中的?據我所知,會使這七寶迷香的人天下沒有幾個,他們全都是聞香教中的重要人物。難道你們遇上了聞香教的人了?”


    俞仁點了點頭,“老先生果然目光如炬,實不相瞞,我們前不久才與聞香教動了一次手。他們教主在動手前,使了這個七寶迷香,我娘子雖然隔的遠,沒想到還是中了毒。”


    那李先生露出吃驚的樣子,“你們居然能夠讓聞香教主親自向你們動手?”


    俞仁輕輕點頭,向李先生小聲的道,“不瞞您老人家。我有幾個朋友是聚和門的重要人物,其中有一個正是聚和門的門主。”


    那先生聽到這裏,不由的麵露喜色。“原來你們是聚和門的,那就太好了,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


    俞仁突然聽這小老頭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由的暗暗奇怪。


    “我是王家泰州學派的傳人。你們聚和門的第一代門主,不是何心隱嗎!他當年也是學道於我們泰州派的創始人王艮先生。所以,我說咱們算是一家人。”


    俞仁恍然大悟。


    “原來先生是泰州學派的傳人,這就難怪了。”


    “難怪什麽?”


    “泰州學派被人稱作是當代的墨家。咱們遵奉的‘百姓日常即是道’的經典,不正是當年墨家的‘兼愛、非攻’的另一種表述嗎?這也就難怪先生會為了這些與自己毫不相關的災民,而不辭勞苦,盤桓近月還不走了。”


    李先生聽了這話,大笑起來,拍著俞仁的肩膀道,“你還不是跟我一般,這三大船的大米,如果賣的話,少說也得有個七八千兩銀子吧!你就這樣白白的送給了這些災民。不是我輩中人,誰又能做的出來。”


    兩人正說的高興,一個災民就跑著過來了。


    “李先生,您徒兒迴來了!”


    李先生聽了這話,向俞仁一揮手。“走,先給你娘子治病要緊,待治過了病,咱們再慢慢談。”


    幾人於是又走進草棚。就見一個年輕人正要將背上的一個背簍往下卸。俞仁看到這個背影,腦海之中立時便浮現出一個人來。


    “象升?”


    那人聽到聲音迴過頭來,果然正是已經闊別數年的盧象升。


    俞仁大喜,“怎麽是你?兩年不見,你怎麽成了小藥童了。”


    盧象升見到俞仁,也是大為興奮。“怎麽是你。沒想到,真沒想到。這可真是他鄉遇故知啊!走,咱們去找家酒館好好喝兩杯。”


    “今天咱們可以說是雙喜臨門,慶賀是一定的。不過,咱們還是先把病看了再說。”


    俞仁這才想起趙蕊的病還沒治。忙一拍腦袋。“對對對。治病要緊、治病要緊!”


    李先生說著,早已打開了盧象升的藥箱,從裏麵找了幾味藥出來,用一張紙包好,然後又在自己的藥箱裏撿了幾味藥,也用紙一一包好。這才將藥箱交給一個災民,然後向俞仁兩人道,“走吧!”


    俞仁幾人來到船上,李先生又仔細的給趙蕊診了脈,然後將帶來的幾包藥折開,分撿過後,交給一旁的若蘭去熬了。


    “我娘子的病沒有大礙吧!”俞仁倒道不放心。


    “放心,這三副藥一吃過,我保證你娘子的病馬上便好,不出一年,一準能給你生個大胖小子。


    趙蕊被李先生這句話一講,臉上又紅通了,可心裏卻越發的甜。


    “好,借先生的吉言。咱們到那邊船上喝酒去!”


    於是,俞仁領著李先生和盧象升,又邀了梁如繼和梁宗義一同到曹安的船上喝酒。


    可是這兒可是災區,想要置辦一桌酒菜還真是不易。


    俞仁正要讓若蘭去鎮上給置辦一桌酒席,李先生卻阻止了他。“不必了。如今情況特殊,一切從簡,咱們也就從簡了吧!依我看,就不必弄什麽酒菜了,搞點花生米就行。


    酒也不必買了,就以茶代水也挺好。”


    俞仁也不多客氣。便讓若蘭去弄幾盤花生米,再給他們沏壺茶來。


    “象升怎麽會成了李先生的藥童了?”眾人才剛剛坐下,俞仁便忍不住向盧象升問道。


    盧象升笑著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先生,沒有迴答。反是李先生開了口。“這話還得從兩年前說起了。當時,我正好行醫到宜興,象升的母親那時正好病重,遍請了宜興的名醫,還是沒有治好。


    正好我從他們家門前路過,象升也是病急亂投醫了,見我像個郎中,便硬把我拉到他們家給他娘治病。


    沒想到,我胡亂的治了一通,居然還真的把老夫人的病給治好了。象升為了感謝我,非要留我在他們家住了一年。我當時也正要找個地方練製幾味新藥,便答應了下來。


    一年後,我的新藥練好了,便要告辭。象升卻不讓我走。可是,我此時去意已決。象升見勸我不動,又聽說我是要北上,便提出與我一同北上。正好他來年也要進京會試,陪我一起北上,便當作是提前進京為會試做準備了。


    【下班迴來再更一章。對於一天兩章的速度,現在的壓力還是挺大的。但無論快慢,我都一定會堅持完本。】


    第二百四十五章 殊途同歸


    於是,我們便一路北上。這一路,我們是走一陣停一陣,哪兒有病人,我們便停下來。象升這一路,便充當了我的藥童,他手腳靈活,臂力又強,許多山上的藥,我采不到,便都交給他了。


    這一路,還真是給我幫了不少的忙呢!”


    俞仁聽了這話,才知道原來還有這麽一段故事。


    “象升離家多久了?”俞仁問。


    “有大半年了吧!最近這小半年,我跟李先生一直都在山東一帶轉,不然早就到京城了。”盧象升道。


    “象升在山東這半年,有何所見?”俞仁隨口問了一句。


    盧象升歎了口氣,“山東一省實在是民生凋敝。各州府衙門,對百姓的盤剝遠甚於江南。我們走過的地方,許多的村子都沒有人了。反是一些本無人居住的山中,卻是人聲鼎沸、雞犬相聞。


    這些可惡的貪官們,把許多百姓逼的沒有了活路,隻好逃進深山。而這些貪官們卻依然毫不收斂。


    我隻怕,如此下去,不用多少年,這山東便要暴發一場大亂。大明的大好河山,都是被這些貪官們給一點點的侵蝕掉了。將來要是有一天,我入閣拜了相,一定要嚴懲這些貪官,還百姓一片清天。”


    俞仁見盧象升說的神情激憤,正要說話,一旁的梁如繼已經忍不住插上了口。“盧相公的這個想法,跟我當年是一樣的。可是現在受了俞相公的啟發,我終於明白了;要想讓百姓的日子好過,可不僅僅是解決一兩個貪官的問題。大明這個帝國的大廈早已是千穿百孔,百姓隻要生活在其間,便逃不脫被盤剝的命運。


    就算是沒有了貪官,朝廷就不向百姓收稅了嗎?就拿山東來說吧!我曾在一個小縣生活過幾年,全縣共有十八個村鎮,人口不足三萬,可是縣衙裏的統計卻還十餘萬人。為什麽會有如此大的偏差,我也曾問過一位縣吏朋友。


    他告訴我說,咱們大明的這些戶冊,包括藏於宮內的黃冊,這麽多年來,那都是按太祖皇帝當年統計的數字抄下來的。如今已過了兩百五六十年了,可朝廷還是按那些數據收稅。雖然每年都有進行重新統計,可是卻年年都是新瓶裝舊酒,隻是照著樣子抄一遍而已。


    可是這兩百多年下來,許多地方的情況便都發生了很大變化,與原本的人口大不一般了。本來,我朝規定賦稅是十抽其一,在曆朝來算,那都是輕的,可是因為百姓的減少,那些人員不足的州縣卻又要按上麵的數字完成任務,這多出來的賦稅,便被分攤到了現在的百姓身上,再加上一些實在無法收齊的人家,這官府收的賦銳就遠不止一成了。


    就拿我從前呆過的山東那個縣做的統計來說,那兒的百姓,他們實際每戶百姓要交的賦稅一般都是五成左右,有些特別重的,甚至重到六到七成。如此重的賦稅,百姓還怎麽生存。所以,許多人不得不放棄家業,跑進深山,情願去開墾那些荒山,也不願留在家中,種自家的那些田地。


    這些問題是處理掉幾個貪官就可以解決掉的問題嗎?”


    盧象升歎了口氣,“梁兄說的不錯。這些超額增加賦稅的情況,我也遇到過許多。我原以為是那些地方官將多餘收上來的賦稅中飽私囊了。看來,梁兄說的才是關鍵。


    不過,我還是認為,咱們大明還是有希望的。聽說當今聖上年輕有為。一登基便重用東林人,欲要重振朝綱。相信不用多久,國家便會氣象一新。百姓的日子也一定會越來越好的。相信這些問題,也都會一一得到解決。”


    俞仁搖了搖頭,“東林君子們,確實是一群有節操的正人君子。可是,他們卻未必挽救的了大明朝這座將傾的大廈!”


    盧象升卻一副很有信心的樣子。“我不讚同俞兄的說法。事在人為嘛!隻要我們大家齊心協力,幫助皇上,相信一定可以迎來大明的中興。”


    梁如繼看了一眼俞仁,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俞仁明白,梁如繼其實是想讓自己勸盧象升放棄科考,跟著他們一起去建立那個理想中的新世界。可是,俞仁也是了解盧象升的,知道他認定的事情,是輕易不會改變的。況且,他對自己的這個劃給梁如繼的餅,最終能不能實現,其實也並不是有十足的信心。


    作為朋友,他並不想讓盧象升冒著放棄功名的風險,陪著自己一起幹。


    俞仁看了一眼李先生,“李先生認為如何?”


    李先生眯起他那不大的眼睛,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對這些是不懂的,也沒有興趣。我隻知道,我的命是我師傅給的。我本是一名孤兒,是我師傅在大街上把我領迴了家,不然我就餓死了。


    我師傅姓李,所以我也姓李;我師傅是一名行腳郎中。所以,我從小便立下誌願,此生一定要學師傅的樣子,行走天下,為天下貧苦人治病。


    對於你們所說的那些東西,我不懂,也無法評論。”


    俞仁默默的點頭,心中似有所悟。


    他輕輕舉起手裏的茶杯,向大家道,“正所謂殊途同歸嘛!雖然我們的認識不同。可是說到底,大家其實都是同一個心願:解天下百姓於倒懸之苦。若用泰州派的話說,那正是王艮前輩所說的那句:百姓日常即是道,最為貼切了。


    就讓我們以茶代酒,一起幹了這一杯,然後各自向著自己夢想的方向去努力吧!”


    幾人聽了俞仁的話,一時情動,紛紛舉起了茶杯。


    “對,俞兄說的對。殊途同歸,咱們仍是同道中人。”說完,盧象升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飲完茶,盧象升慢慢放下茶杯,又輕歎了口氣,“隻是不知,何時才能迎來這‘江平濁浪清’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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