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深知家父的脾氣,因他對你成見已深,我如嚴詞推拒,他必會惱怒,隻能虛與委蛇。隻說這些人中,並無一人滿意。家父倒也沒有相強。


    但最近因你助許二叔奪迴大衢山,又收服了東南大小海寇,將李家在浙閩的舊部盡收麾下,令家父格外惱恨。你隻知稅意求進,卻不知那鍾七其實正是家父暗中授意,本想借他之手,先奪迴一些我原在浙閩的海島基地。卻被你親手斬殺。


    家父由此對你愈家不滿,而對許二叔也更加惱恨。對我的婚事也開始越來越不容忍了。最近我聽說,他新結識了一個叫鄭芝龍的大明後生,對他十分喜歡。他曾多次在我麵前提及此人。也曾有意引我與他見麵數次。


    我雖仍然以不喜歡為由拒絕,家父這次卻不再遷就。還丟下一句狠話,說是無論我同不同意,三個月後,便要給我與此人完婚。


    我已無計可施,望相公以我為念早日來平戶救我脫離東洋。從此你們夫妻雙宿雙飛,再也不分開。


    俞仁收到此信,趕緊丟下手頭的生意,隻交待下幾句話,讓趙蕊分別派個人到南京和杭州,聯絡徐胖子和虎子他們,看他們是否需要銀子。交待完,俞仁便馬不停蹄的往南沙趕。


    趙蕊其實知道俞仁收到的是誰的信,但是她並沒有多問,也沒有多說什麽。


    俞仁趕到南沙島,正巧許心素不在家,去了崇明。俞仁急不可耐,可他又不好不打招唿便走。必竟,此去平戶不同於上次。雖然他早已想好了,自己不公開露麵,隻找些李家不認識的人同去,扮作普通的商客,但風險還是很大的。


    需知,李家在平戶,那就是老大,李旦便相當於平戶城的城主。自己要想在李旦的眼皮子底下救出李瑩又談何容易。


    萬一出個什麽意外,李旦或許會看在李瑩的麵子上,不一定會殺他,但想要迴國卻幾乎是不可能了。而他此時早已不是孤身一人,手下還有這麽多的兄弟,如果自己萬一迴不來了,這些兄弟就要拜托許心素了。


    所以,雖然俞仁心急如焚,卻還是不能不等迴來再走許心素。


    傳信的士卒趕緊飛步派船去報許心素。俞仁便趕緊命人去準備海船,一麵挑選隨行的人員。由於李家的舊人幾乎都在浙閩一帶,隻有一個劉強隨他來了南沙。但是此次行動,並不是去打仗,俞仁並不打算帶劉強去。


    俞仁正在發愁,有人進來報告,說是黃吉安求見。俞仁大喜。


    第一百九十六章 繞道鹿島


    這個黃吉安雖然是許家的人,但俞仁對他卻很了解,知道他是個能幹的人。而且因上次的浙江之行,兩人間也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當時,黃吉安還隻是許家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如今,由於俞仁的一再推薦,他已隱隱成了許心素手下舊部的四號人物,隻在許海和劉龍之下了。


    俞仁聽說黃吉安來了,趕緊親自到門口去接。


    就見黃吉安並沒帶隨從,身後隻跟著一個時斌。


    俞仁雖然高興,卻有些奇怪,“你們不是在浙江嗎?什麽時候迴來的?”


    “我們倆也是剛上島。曲先生派我信來,向大當家的匯報浙閩的情況的,順便押送一批銀子迴來。聽說大當家的去崇明了,俞相公正好在島上,我們便先來見相公了。”黃吉安道。


    俞仁點頭,他知道曲敬為何同時派黃吉安與時斌兩人。因為這黃吉安代表的是以劉龍為首的許心素舊部的人,而時斌則代表的是以俞仁為首的這一批許家新興勢力。


    此時的許家,早已不是半年多前的許家了。此時的許家主要有新舊兩股勢力,而又由於許家對浙閩的擴張,這兩個陣營分別又招募了許多新人。使得他們的實力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但相對而言,以俞仁為代表的新勢力陣營的實力增長的要更快一些。


    自俞仁帶人投奔許心素以來,這兩個陣營的矛盾便沒有停止過。俞仁不由的暗自佩服曲敬的細心。


    聽了黃吉安的解釋,俞仁趕緊把倆人讓進屋,並向他們說明了自己要去一趟平戶的事情,還把李瑩寫來的信拿給他們看。


    “我想帶吉安與我一道同行,不知吉安是否得空?”


    黃吉安想了想。“我心裏實是願意隨相公去的,隻是此事還要向許大當家說明清楚才行。我想許大當家定不會置李大小姐的事情於不顧,必會有所安排的,俞相公盡管放心好了。”


    俞仁知道黃吉安說的有理,隻好耐著性子等。


    一直到天將晚了,許心素的船才迴來。俞仁忙親到碼頭去接。許心素見俞仁這麽急著給自己傳信,必有大事,於是不等到家,便向他問道,“賢侄突然迴島,還這麽急著給我傳話,可是有什麽急事發生?”


    俞仁於是便拿出李瑩派人轉送來的那封信給許心素看。


    許心素看著信,眉頭越皺越深。


    他當然明白俞仁的意思,不用講,他是要去救李瑩的。可是,平戶城可是他李家的勢力範圍。平戶離此又極遠,自己不太可能帶上全部的船隊前去。就算真帶上全部的船隊,想要攻下平戶城隻怕也不容易。何況這個結果必不是李瑩所想要看到的,自然也不是俞仁想看到的。


    但是如果不管,許心素又覺得內心難安。如果這僅僅是李瑩的事情,他完全可以不管。但是牽連進俞仁,他就不能不管了。他許心素所以能被朝廷授以遊擊將軍之職,搖身一變,從一個半盜半商的人變成一個有著朝廷冊封的將軍;還在東南海上把自己的生意擴大了好幾倍,說到底,這第一功臣便是俞仁。這一點許心素的心裏是十分清楚的。


    在感恩的心理推動下,雖然明知此行極為艱難,許心素還是決定要幫俞仁。


    “賢侄作何打算?”許心素沒有馬上發表意見。


    “我打算帶上吉安與時斌,然後挑十幾個精明的手下,帶上一船貨,以貶貨為由去。至於到了平戶後,怎麽救瑩兒,那就要見機行事了。”俞仁也不隱瞞,把自己心中的計劃全盤托出。


    許心素搖了搖頭。“這不行。我大哥這個人,我很了解,他既然不想再讓你跟瑩兒這丫頭見麵,必然會派人多加留心每一個從大明來的商船。你要想扮作大明客商混進平戶城,隻怕很快便會被他們發現。”


    “那怎麽辦?總不能硬打過去吧!”俞仁也急了。


    “這倒不必。我想起來了。當年我隨大哥到平戶時,曾在鹿島結識了一位當地的朋友。此事大哥並不知道。我們可以先乘船到鹿島,再由我的這位朋友出麵,把咱們扮作是從鹿島來的日本客商。


    如此,大哥的手下便會對我們放鬆警惕,我們要救瑩侄女也容易些。”


    俞仁聽了許心素的主意,自然歡喜,於是便同意按他的意思辦。


    次日一早,許心素安排了兩條大海船,裝了滿滿兩船鬆江棉布和一些生絲、陶瓷之類,起航向東洋進發。


    因為不敢直達平戶,他們的船稍稍的繞了一個彎。海船先在鹿島的小海港裏停靠下來。


    俞仁與同來的黃吉安、時斌都沒有下船,隻有許心素帶著幾名隨從下船去找他的那位朋友去了。


    到的午後,許心素便迴來了,並將他的這位朋友引薦給俞仁幾人認識。


    許心素的這位朋友名叫石原久次,原在鹿島城裏的官衙做個下等小吏。這石原自小便讀了許多的書,又對中國文化十分仰慕。於是,他便漸漸的在心中生起了一個念頭,想在平生去一趟中國,看看這堂堂的華夏帝國倒底是個什麽樣子。


    可是,他隻是個小吏,家中又一向貧寒。想要去中國,卻無錢付船資。於是那一次,他乘許心素的船隊到鹿島來貶貨的機會,悄悄溜上了船。結果還是被許心素的手下發現了。


    許心素在詢問清石原的情況後,不但沒有打他,還把他留在了船上,答應帶他去大明,然後下次來日本時,再把他帶迴來。


    結果,這個石原久次便借著許心素的船,到大明好好的玩了兩年多。然後,又搭許心素的便船迴了日本。許心素還送了他不少的銀子。


    這石原家祖上原是製陶的工匠,因此,他在大明時期到江西一帶重點拜訪了那兒的一些比較有名的製陶場,向陶工們學習先進的大明製陶技術。迴國後,他便在鹿島開了家製陶的作坊。


    由於日本製陶技術相對於大明要落後不少,石原久次迴到家鄉創辦的這家陶場倒也生意興盛。


    過了僅僅半年,他便把許心素資助他的銀子全數歸還了。兩人從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幾人坐在許心素的船艙裏,一麵喝著日本的清酒,一麵聊著天。石原聽了許心素轉述的俞仁與李瑩的事情後,便自告奮勇的提出要為營救李瑩出一分力。


    許心素於是便把自己的,由他牽頭將大家改扮成一個貶陶商隊的計劃說了出來。


    “沒問題。正好我家本在平戶就有兩間鋪子。每月我們也都要向那兒送不少貨。你們與我同去本就不成問題。隻是,要是大家一起去,就顯的有些太大排場了。”石原倒是答應的很幹脆。


    “那你家一般每次派人送貨是幾個人?”許心素問。


    “四五個人吧!這一次咱們可以多兩個人,可以安排六個人,加我一共七個。如果你們有人會駕馬車的,就還可以多加三個人。”


    “我會騎馬,行嗎?”俞仁道。


    “那不行,騎馬與駕車是兩迴事。”石原道。


    “我會駕車。”黃吉安與時斌同時道。


    許心素一拍腿。“好,那這事就這麽定了,咱們派八個人,隨石原老弟去平戶。至於貨和馬車一類的東西,都還是用你們石原家的為好。我這船上的貨便暫時放這兒吧!我留下幾個人,就在鹿島一帶慢慢賣好了,也不急著要馬上賣完。”


    第二天一早,鹿島的石原陶場駛出了三輛大車,車上都裝了滿滿的新出窯的陶器。許心素與俞仁兩人扮作負責押送陶貨的監工。而黃吉安與時斌則扮作兩名車夫,為了進城裏不被熟人認出來,幾個人都做了簡單的改扮,俞仁與許心素還各帶上了一頂大帽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青樓異人


    一路上,大家為防暴露行蹤,相互之間也一直很少說話。就這樣趕了三天的路,終於進了平戶城。


    果然,他們的這個隊伍一點也沒有引起平戶城中李家人的注意,甚至進城時連例行的檢查也沒有做,便很順利的到達了石原在平戶的陶鋪。


    石原家的陶鋪座落在西城,這兒居住的幾乎都是本地的原住民,很少有漢人。石原陶鋪在這一帶算是比較好的房子,足足有三間鋪子,後麵也有一個不小的院子。裏麵堆滿了各式的陶器。大家幫著石原把車上的陶器卸到院子裏,便與石原進屋子商議營救李瑩的事情。


    “現在李小姐是什麽情況我們大家都不清楚,你們最好先在我這兒等著。我先派兩個人去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一些關於李小姐的情況。等摸清了情況,我們再商議怎麽下手救人。”石原道。


    這個石原由於曾在大明生活過兩年多,漢語倒也說的還算流利。


    “你打算明天怎麽安排人打探消息?這事可要小心,萬不可被李家人有所警覺。”許心素問。


    “這事我想過了。明天便由我親自出馬。我早年時曾學人家做過幾天的算命先生,我便扮成個算命的鐵嘴先到城裏轉幾圈,看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麽線索。”


    “我跟你一起去!”俞仁急著道。


    “隻怕不行!”許心素阻止道。“你的樣子估計李家上下已經沒有人不認識了,隻要你一出現在東城,一定馬上便會被人認了來。”


    “可是,如果我不同去,石原先生又怎麽能發現線索呢?他又不認識瑩兒,就算是與她們當麵而過,他也不一定知道啊!”


    許心素低頭不語。他知道,俞仁說的也是有道理的。在他心裏,是把俞仁的安全考慮在第一位的,而俞仁卻把救出李瑩放在第一位。為此,他不惜冒險。


    “我有辦法。保證既可以讓俞小相公能與我同行,還可不被別人認出來?”


    “什麽辦法?”幾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這個,你們就別管了。保證讓人認不出俞小相公便是。”


    當晚,石原帶著俞仁來到平戶西城最繁華的一條街上。俞仁這才知道,原來平戶的西城也有好幾條街的繁華不下於東城,隻是這樣的街巷較城東相對要少的多。


    此時已是掌燈時分,俞仁發現這條街上人來人往燈火通明,格外的熱鬧。仔細一看,原來這條街上兩邊多是青樓酒館,難怪這樣熱鬧。


    石原領著俞仁來到一家看上去門頭並不太大的院子。石原上前敲了敲門,不一會兒,一個穿著東洋和服的小丫頭開了門。


    “您來啦?姑娘這幾天正念叨著,說石原君您好久沒來了呢?”小丫頭說的是東洋話,還好俞仁自上次到平戶後,為防備以後有用,空時曾跟許倩這丫頭學過些日語,雖然不怎麽太會講,但一般的日常對話他還是可以聽的懂的。


    “你們姑娘今夜沒有客人嗎?”


    “本來是有的,姑娘這幾天身體上不大舒服,便推掉了。”小丫頭一麵在前麵領路,一麵道。


    “姑娘,石原君來了。”


    裏屋的門應聲而開,從裏麵走出一個二十上下的女人。這女人長的十分豔麗,臉上淡摸紅妝,頭上兩鬢的頭發微有些亂,臉色也不是很好,果然帶著幾分的病容。


    石原見了這女人,忙快步迎了上去。“京子!”


    京子見到石原,眼中泛起淚光,但是卻沒有再向前走,反而一轉身進屋去了。


    石原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然後輕輕關上了房門。鬧的俞仁站在一旁十分尷尬。他不明白,這個石原為什麽要帶自己來這樣一個地方,而且從他們兩的神態來看,他們應該是老相好了。


    這個叫京子的女人顯然是個歌妓。最可氣的是石原在這樣的時候,居然拋下正事,而帶自己來逛窯子。但是俞仁倒底是冷靜的人,他雖然心裏生氣,卻並沒有發怒。


    一旁的小丫頭正要領俞仁去旁邊的房間用茶,便見一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扭動著腰枝走了過來。一麵還誇張的叫著,“呀!這麽俊的小公子光臨,真是莫大的榮幸啊!


    美今,你這丫頭怎麽可以這樣怠慢客人,還不快帶客人進屋獻茶。”


    這人顯然是這院子裏的媽媽。俞仁雖然到大明後,從來沒有進過青樓,可是這樣的情景在從前的電視上,也是常見的。


    那媽媽一麵說,一麵將俞仁領進屋裏。


    “小相公是來聽曲的,還是要找姑娘陪酒?”那媽媽熱情的道。


    俞仁雖然聽懂了這媽媽的話,卻苦於日語說的實在太差,想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出一句,“我、我是,石原君的朋友,是陪他來的。”


    那媽媽聽這話,臉上的笑容便有些僵。隻“噢!”了一聲,便起身走了。


    原來,這石原久次與這位京子姑娘自三年前相遇,便相互愛慕。當時,石原便想給京子贖身,可是她媽媽卻開出了五千兩的天價,令得石原不得不暫時打消了給京子贖身的念頭。


    可是,兩人自相識,石原便常常來這兒。起初的時候他媽媽也還喜歡,反正她是開門做生意的,有客人上門,她自然高興。但是這種地方實在是消金窟,不到半年,石原便在這兒花去了兩千多兩,這可是他家一兩年的收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末巨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醉酒的男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醉酒的男人並收藏明末巨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