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夫人聽說了此事後,親自從鹿島趕到平戶,把石原給拉了迴去。由於石原這位原配夫人乃是他早年貧賤之時相識,石原對他夫人倒很尊重,也還有些怕她。自從被夫人拉走以後,石原便很少再來平戶了。


    而此後的京子也開始時常以身份不適為由,開始經常不接客。她媽媽明知是因為石原的原故,卻也一絲沒有辦法。


    現在聽到俞仁說自己是石原的朋友,這媽媽便站起了身子,轉身去了別處,再也不管他了。


    俞仁在屋子裏等了一會兒,便見石原從隔壁走了過來。


    “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俞仁客套的說了一句,其實心裏卻在暗暗奇怪,不知這石原帶自己來這兒會她的老相好,有什麽目的。這似乎跟自己明天隨他出門打探李瑩的消息,沒有什麽聯係。


    “小相公一定在心裏埋怨我了吧!”


    “不敢!”俞仁道。


    石原笑起來,“沒關係。埋怨也是對的。誰讓我沒有事先向小相公說清楚呢!其實,我今天帶小相公來京子這兒,並不僅僅是因為我想要見她了。而是因為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說到這兒,石原從桌上隨手拿起小丫頭美今送來的茶,輕輕喝了一口。


    “別人都隻道京子是個歌妓,卻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實還是有一手絕活:善於給人畫妝。”


    “這事,原本我也不知道。可是有一次我來京子這兒時,我夫人正好過來查我的行蹤。京子便把我畫成了另外一副模樣,讓我夫人從我的身邊走過,都沒有認出來。”


    “真的啊!這麽利害?”俞仁大喜。


    “利不利害,咱們馬上試過不就知道了。我方才已經跟京子說過了,她已經答應給你改妝的事情了。”


    說完,石原領著俞仁來到京子的房裏。京子鄭重的給俞全施了一禮,俞仁忙還了一禮。然後京子才讓俞仁在她的梳妝台前坐下來,開始認真的觀察起俞仁的臉。


    “小相公的相貌實在清俊,如果要扮成一個算命先生的小徒弟,隻怕有些不大雅噢!到時候小相公可莫惱我才好。”京子一麵端詳著俞仁的臉,一麵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再會故人


    “沒關係,嫂子盡管動手。改成什麽模樣都沒關係,隻要不被人識了來便好。”


    “可是,我還得要剪掉您的一些頭發,這也沒關係嗎?我聽說你們大明的讀書人向來有說一句話,叫: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那都是迂腐的讀書人說的傻話。這頭發剪掉了,不久便又長出來了,有什麽關係。如果可以救瑩兒,莫說隻是剪幾根頭發,便是要我剪下自己的手指,我也在所不惜。”


    京子聽了這話,心中一陣感動。她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的石原,“人家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哪像有些人,做一點事便推三阻四的。”


    石原知道京子是在說他,也沒有迴口。隻是催著,“咱們還是快些幫俞小相公把妝改好吧!莫耽誤了正事。”


    京子聽了這話,這才拿起梳妝台上的剪刀動起手來。她先給俞仁改了個發型。俞仁的發型原是跟別人一樣,都是整齊的梳在後麵,然後帶上方巾的。


    京子將他的方巾取下,然後又散開頭發,用剪刀頭將頭發剪成了長短不一的散碎模樣,這麽一弄,俞仁在氣質上便馬上變了個樣子。雖然臉還沒變,但讓人看著總覺得與原來的俞仁有些不同。


    然後,京子又讓俞仁在一張小床上躺下來,並且用一塊黑布綁住了他的眼睛。


    “我現在要給你劃臉了。這臉一劃好,我保證再也沒有人能認出你了。但是我這妝與一般的妝可有些不同,劃好以後,小相公便再也不複現在的俊朗模樣了。無論用水怎麽洗,這些臉上的東西都是去不掉的。以後也再不能恢複了,小相公確定要劃嗎?”


    “劃!”俞仁堅定的道。“為了救瑩兒,無論把我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後悔。”


    “好!那我可就動手了。”說完京子便動起手來。


    俞仁隻覺得臉上一陣熱一陣涼。


    大約過了一兩個時辰,京子才緩緩的鬆了口氣。“好了!”然後慢慢解開俞仁眼睛上的黑布。


    俞仁慢慢從床上坐起來。京子遞給俞仁一麵銅鏡。對著銅鏡,俞仁看到一張陌生的臉。


    這張臉上鼻頭比原來大了許多,一側還有一個大如米粒的黑痣,右臉下方有一道一寸多長的疤痕。此外,俞仁原本光潔的臉上還長出了許多小疙瘩。眼睛看上去也似乎比原來小了許多。原本濃密的眉毛也變的稀疏了。


    俞仁看了半天銅鏡裏自己的新形象,再也認不出來,但是這情景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當時自己剛剛穿越過來,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這張臉時,不也是這樣子嘛!現在的感覺就跟那時十分相似,便好像自己又再穿越了一次。


    “怎麽樣?”京子問。


    “很好,果然連我自己也認不出來了。”俞仁道。


    “可是,你莫忘了。京子說過,你這樣子再也迴不到從前了!”石原在一旁提醒道。


    俞仁對著銅鏡中那張陌生又有些醜陋的臉仔細的端詳了半天,這才輕輕歎了口氣。“迴不去就迴不去吧!不過是張臉罷了。隻要我的心沒變,相信瑩兒是不會在意的。”


    “那好,那你就先去隔壁坐坐。我再給石原君改一下裝。”


    俞仁在隔壁稍等了一會兒,聽到門口的腳步聲,便抬起頭。就見一個穿著道袍的鐵嘴向屋裏走來。


    “小相公可要算卦。我這卦專測吉兇,可是極準的。”


    俞仁有些詫異,突然想起石原來。不由的笑起來。“呀!真沒想到,這京子小姐的手藝還真是不一般啊!石原君這樣一改扮,連我也認不出來了。”


    那道人見被俞仁識破,也便坐下來,恢複了原來的聲音。“怎麽樣?這個樣子咱們可以放心的出門了吧!”


    “放心,絕對放心。就隻怕咱們現在迴去了,連二叔他們也識不得了。”俞仁笑著說道。


    兩人於是又迴到京子的房裏,三個人一麵喝茶,一麵聊著天。京子對俞仁與李瑩的事情似乎很有興趣,總是不停的問來問去。


    正聊著,突然從樓上傳來一陣怒吼。“他鄭芝龍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仗著他那張小白臉,又慣會溜須拍馬。大當家才會對他另臉相看。就憑他,也想娶大小姐,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接著,便是一陣摔東西的聲音,好像是什麽瓷杯瓷盞之類的被摔到了地上。


    這人的聲音很大,雖然京子的房間在樓下,但還是隱約的可以聽到。最讓俞仁吃驚的是,此人的聲音居然有幾分熟悉,似乎自己在曾在哪兒聽過。再細想此人的話,他顯然是李家的人。


    俞仁心中暗喜。看來,此人對鄭芝龍也很不滿。這倒正好,如果自己可以結識此人,倒說不定可以有機會混進李家。到那時,再想救李瑩出來,可就容易的多了。


    俞仁的心裏既然有了這個想法,便向京子問道,“嫂子,這樓上的是什麽人啊?怎麽這樣大聲?”


    “他呀!他可是咱們惹不起的人物。他是李府江總管的兒子江少爺,也是咱們這兒的常客,一個月中倒有二十九天都是泡在我們這兒的,所以我們媽媽也就隨的他鬧了。


    這是常態,一喝酒便常常這樣耍酒瘋。咱們也別去管他!”


    俞仁心中一動,想起那個當初在大衢山,自己帶人攻打陳錢山,故意不馳援的江九郎。俞仁暗暗奇怪,這個江九郎在寧波時被自己嚇走以後,便從此沒有再聽過他的消息。上次自己到平戶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怎麽突然又在這兒出現了?


    不過,迴頭想想,倒也正常。必竟,這兒是他的家。他在這兒出現,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隻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江九郎,雖然陰險狠毒,但怎麽也算是個積極進取的有為青年,怎麽會淪落成了這煙花柳巷中的常客!他對李瑩也是一片癡情,那也是絕對真的。如今李瑩被軟禁,他卻淪落到這青樓楚館之中,真真的讓人不解。


    俞仁奇怪的問,“我聽說這江九郎也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他爹又是李府的大總管,他怎麽這麽有空整天的泡在這兒?”


    “我聽人說,這江少爺從前也是李府的一個總管,前幾年隨李大小姐一直在大明做買賣,很受大小姐的器重。


    不過,後來好像聽說他出了事,與李大小姐也鬧翻了。一年前他便迴來了,隻是是被人抬起來的。當時,他的手腳都被人傷的很重。而且下體也被人給割掉了。聽說他差一點便死了,正好有位名醫路過,看到了他,便救了他一命。


    被人送迴來以後,雖然傷慢慢養好了,可是卻從此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了。自此之後,他便天天泡在青樓裏。


    因為東城李大老爺管的嚴,沒有青樓,所以他每天都到我們西城這邊來。”


    “可是,他既然被人割了下體,又還能有什麽用呢?”俞仁不解的問。


    京子聽俞仁問到這個問題,臉上微紅起來,“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了。隻是聽樓裏接過他的姐妹們講,這個江少爺變態的很。自己不能行事,便讓接他的姐妹們自己脫光了衣物在床上自己弄,他則在一旁看著。有時候也上前動動手、動動口。


    遇到他不高興的時候,便會在姐妹們的身上又捏又咬。許多接待他的姐妹往往被他咬的身上一塊塊的青紫。


    雖然姐妹們對他極不喜歡,可是卻因為他給的銀子多,又是李府江總管的少爺,便連媽媽也不敢得罪他。姐妹們隻好忍氣吞生。”


    俞仁這才知道,原來這個江九郎後來遭了別人的暗算,成了個廢人,難怪後來自己再沒見到過他作怪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無爪之狼


    聽京子的描述,這個江九郎顯然已經有些心理變態了。要跟這樣的一個人打交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自己要怎樣才能借這個江九郎,將自己混進李府呢!俞仁一時也找不出頭緒。


    算算日子,此時離李瑩所說的三月的期限應該隻有一個多月了。如果再耽擱些時日,便什麽都晚了。


    俞仁正在沉思要怎麽靠近江九郎,又聽到樓上傳來一陣的腳步聲。隻聽的媽媽的聲音傳了過來。


    “江少爺要迴去了嗎?怎麽今天不在我們家過夜了?”


    “我、我還有事,明天是大、大小姐訂婚的大日子。我、我得迴去。大小姐的大日子,我怎麽能、能不迴去!我得迴去、得迴去……”江九郎一麵念叨著,一麵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他的長隨三狗趕緊跑上來,將他用力扶住。


    “少爺您都醉成這個樣子了,還迴去幹嘛?不如就在這兒睡吧!”三狗見少爺醉的不輕,不由的也勸起來。


    江九郎卻不聽三狗的勸解,一麵推著他搖搖晃晃的向外走,一麵口裏還念著,“明天是大小姐的大日子,我得迴去、得迴……”


    待到江九郎出大門去了,俞仁也趕緊悄悄追了出去。他這才知道,自己方才隨石原進來的門,並不是這家青樓的大門,而隻是一個後門。


    出了青樓,俞仁遠遠的隨在江九郎的身後。江九郎顯然喝的很醉了,雖然他身邊的一個十**歲的長隨盡力扶著他。但是兩人還是走的東搖西晃的。


    此時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已經很少了,街道兩旁的燈光也熄了許多,路上的光線很暗。


    俞仁借著街上的各種建築,盡力的隱藏著自己的身子。


    走了約有三四條街,看著將要出西城了,街當中突然出現兩名大漢攔住了江九郎的去路。


    這兩人都是身材魁梧。這路原本就不寬,兩人往路當中一站,江九郎主仆兩便過不去了。


    江九郎的長隨三狗見有人攔住了去路,便停下了腳步。抬頭見這兩人似乎麵生的很,他也沒在意,“麻煩兩位讓一讓。”


    兩人卻不為所動,仍然鐵塔似的戳在那兒。其中一個人開口道,“想過去,就從我們這胯下鑽過去!我們是從來不會向人讓道的。”


    三狗一聽這話,不由的瞪起了眼。他平日跟江九郎慣了,仗著李府大總管的威名,在這平戶城裏,哪一個不是對他們主仆客客氣氣的,哪見過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的。於是二話不說,抬腳就向那人踢過去。“我踹死你個不長眼的東……”


    三狗的話沒講完,便“哎呦”一聲倒在了地上。江九郎自然也跟著三狗一起往地上摔去。這三狗倒很忠心,雖然摔倒了,但還是盡力讓自家少爺摔在自己身上。


    江九郎被這一鬧,微微張開了眼。“你,你們是什麽……人。”


    兩個大漢卻不說話。


    “你們好大的膽子。知道,我們少爺是誰嗎?我們老爺可是李府的大總管,你們敢對我們少爺無禮,迴頭小心我讓人揭了你們的皮。”三狗墊在少爺身下,極力的抬起頭,向著那兩名大漢叫道。


    那兩名大漢聽到這話,向前走了一步,一腳踩在江九郎的肚子上。“這就沒錯了,我們要打的正是江大總管的兒子。”


    這名大漢腳下微一用力,便聽到江九郎大叫一聲,然後“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那大漢趕緊收迴了腳,生怕被他吐在腳上。口裏也跟著罵起來,“媽的,這樣的一個廢物,真是給他爹丟人。活在這世上也是浪費糧食。”說完,大漢對著正彎著身子盡力嘔吐的江九郎重重踹了一腳。


    江九郎被這一腳踢的向後翻了個跟頭,一下子便趴在了地上。不過,這一來,他的酒也醒了七八分。


    他抬頭看了看兩名大漢。“你,你們是什麽人?跟我有什麽仇?”


    “你也不用問那麽多,到了閻王那兒,隻問你最近得罪了什麽,便清楚了。”說完,兩人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把短刀便要上前。


    “少爺快走!”原本仰身躺在地上的三狗突然一把撲了上去,死死的抱住了兩名大漢的腿。


    江九郎掙紮著站起來,正要迴頭跑,一名大漢卻已掙脫了三狗,向他猛撲過去。


    江九郎搖搖晃晃的,拚命要向迴跑。可是,他自受傷以後,手腳無力,原本就跑不快,何況現在又喝的這樣爛醉。才沒跑幾步,便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


    那大漢衝上前,一腳踏在江九郎胸口,惡狠狠的道,“我讓你跑,你倒是跑啊!小子兒,就你這副熊樣兒,也敢辱罵我們七爺。我們七爺多才多藝,人又長的瀟灑,哪一點配不上你們家大小姐。


    就你這樣的廢材,也敢到處散播我們七爺的謠言。真是夠膽!好,今兒個,我給你個機會。隻要你叫我三聲爺爺,我繞你不死。”


    江九郎瞪著那大漢,“原來你們是鄭芝龍的人。鄭芝龍那廝怎麽不自己來?”


    那大漢看著地上的江九郎不由的笑出聲來。“就憑你這副熊樣,也配我們七爺親自出手嗎?你也太看的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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