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迴到省城,田靜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新家的裝飾。仿照張梅家的擺設,購置了全套的家具,75平方米的小屋讓她收拾的靚麗溫馨。隻差一個彩電,當時是緊俏商品,她初來乍到,哪兒有這個路子。求吳向東、張梅吧,小兩口這段時間為她落戶口、辦糧食關係、孩子入托,忙得不亦樂乎。再求人家幫忙,實在不好意思。這時,她想起陸明。說實在的,這段時間忙前忙後,跑跑顛顛,竟然把陸明忘到了腦後,現在基本收拾停當,這才想起和陸明聯係。

    這天下午,田靜在家屬院傳達室,撥通了陸明辦公室的電話。電話那邊,陸明聽說田靜調到了省城,顯然非常驚訝,連連追問是怎麽迴事。田靜賣個關子,問他能不能出來一下。陸明“好、好、好,是、是、是”滿口答應,聽得出他興奮的有點語無倫次。

    大約半個小時以後,陸明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出現在田靜的家門口,兩人相視片刻,突然擁抱在一起。還是田靜先醒過神來,他推開陸明,關上房門,拽著陸明參觀她的新居。陸明在幾個房間串來串去,摸摸床罩,扯扯窗簾,還是一臉納悶的神情。屋裏暖氣很熱,他把身上的大衣掛到衣架上,田靜遞來一條毛巾。陸明沒有去接,又一把田靜拽到懷裏,兩人相擁到沙發上,又是長時間的親吻。不知過了多久,陸明才平靜下來,迫不及待地追問是怎麽迴事。田靜站起身來給陸明倒茶,斜著眼洋洋得意地奚落:“你以為離了你這個臭雞蛋我就做不成槽子糕了,告訴你,我這調動從開始聯係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時間呢,怎麽樣?不僅聯係了單位,而且戶口落了,房子有了,孩子也入托了,後天我就報到上班,一切順利,大功告成。”

    “行,行,行,你厲害,你厲害,你快告訴我調到哪兒了?”

    “省檔案局,怎麽樣?”

    “單位不錯。誰幫你辦的?”

    “誰幫我辦的……你猜猜……”田靜故意賣關子。

    “你別鬧了,快把我急死了。”陸明催促。

    “是張梅、吳向東兩口子。”

    “啊!真想不到,這倆家夥年紀不大,本事不小哇。”陸明嘖嘖嘴,不住地搖頭,感到不可思議。

    “你以為就你本事大,要指望你,我這調動還不知等到猴年馬月呢。”田靜挖苦他。

    陸明一臉窘相,“嗨”了一聲,頗有些無可奈何地說:“你哪兒知道我的難處哇。我來報到以後,接著就找人給你聯係。我那同學答應得好好的,誰知,誰知……嗨!”陸明在腿上拍了一掌,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怎麽迴事?”

    “那個母老虎,她、她、她一個個給我的同學打電話,說你是我的小老婆,人家、人家、人家誰還敢辦呐。”

    “這個賊婆娘怎麽這麽惡毒!”田靜瞪圓了眼睛,心裏增添了一分擔心。接著反問:“你為什麽不早說,害得我在州上都快急瘋了。”

    “我也想早給你說明,可這話怎麽說得出口哇。這幾天迴來,我就想給你打電話,可事情沒有眉目,打電話也隻能讓你幹著急。”

    “我還以為你另有新歡趁機想把我甩了呢,告訴你,這輩子我賴上你了,要想把我甩了,沒門。”田靜一屁股坐在陸明身邊,兩手緊緊摟住陸明的脖子撒嬌。

    陸明抱住田靜親了一口,深情地說:“我今生今世就喜歡你一個,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你這書呆子就喜歡這麽肉麻。你別說的好聽,和那個母老虎離婚辦得怎麽樣了?”

    “一到家我就提出來了,可那臭婆娘故技重演,又哭又鬧,死不答應。我本想拉她去法院,可我那嶽父流著淚央求我,說從小把她慣壞了,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不要拆散這個家,不要讓孩子沒有父親。老嶽父對我有知遇之恩,現在七十多歲了,身體又不好,我不忍惹他老人家生氣,隻好再克服克服,先放放吧。”

    “我眼看就三十出頭了,再等下去頭發都白了。”

    “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隻要我們內心相愛,那怕在一起過一天也是幸福的。”

    “我可沒有你那麽浪漫,我講究實際,我要的是年年、月月,天天斯守在一起,像別的夫妻一樣過日子。”

    “那一天會有的,好事多磨,耐心等等吧,老頭子七十多了,身體又不好,活不了幾天了。等老人家百年之後,我就堅決和那老刁婆子一刀兩斷。”

    陸明指指窗外,告訴田靜:“哎,你知道嗎,我家也住這個院子,以後咱們見麵就方便了。”田靜順著陸明指的方向看了看,有些心虛地說:“張梅、吳向東就住這個樓上,以後你可不能冒冒失失到這兒來。我調到這裏來,還想給人家留個好印象呢。”

    “以後到我辦公室吧,我辦公室是個裏外套間,裏間有張床,晚上我經常住在那裏。”

    “我可不敢,讓人家堵在辦公室,我一個平頭百姓倒沒什麽,可有你這個秘書長好看的。”

    “權宜之計,偶爾為之,沒有事的。”陸明站起身來,看看手表,已經快五點了。便對田靜說:“你調來省城,安了家,應當慶祝慶祝。一會兒去托兒所接來小海,我帶你們去鳳凰山賓館,那有全市最高檔的舞廳。你這幾天收拾房子也累了,到那兒好好放鬆放鬆。”

    太陽下山的時候,陸明帶田靜母子乘出租車駛往城北的鳳凰山。順著山坡上去,山腳下是一片數平方公裏的台地,經過園林工人多年的綠化,建成了綠樹成蔭,鳥語花香的森林公園。這裏是全城風景最美的地方,公園深處便是省政府管轄的鳳凰山賓館,一棟棟豪華別墅式小樓掩映在綠樹叢中。改革開放以來,這座內部賓館已經對外開放,原本幽靜的賓館現在變得車水馬龍。

    在1號樓三樓的一個雅間裏,陸明叫來幾碟小菜和幾盤點心。小海和陸明早就熟悉,無拘無束,三個人圍著一張大桌坐下,陸明問:“天氣冷,來個火鍋涮羊肉怎麽樣?”

    田靜擔心陸明破費,說:“隨你的便,簡單吃點就行。”

    “涮羊肉是這裏最簡單的。這兒是接待國內外貴賓的地方,有許多有名的廚師,能做南北大菜,地方名吃。咱們人少,不能搞得太複雜,搞多了也吃不了。”

    乘著服務員上菜的時候,田靜走近窗台向外眺望。在落日的餘輝下,隻見古城高樓林立,鱗次櫛比,街道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由於正是下班時間,馬路上自行車排成了隊,擠成了堆,行人來往穿梭,熙熙攘攘,使原本寬闊的馬路顯得擁擠不堪。不遠處穿城而過的大河緩緩向東流淌,在夕陽的映照下波光粼粼 。及到太陽落地,夜色降臨,古城華燈齊放,燈火輝煌,儼然變成了一座不夜城。田靜雖然在省城集訓過半年,以後也多次來過省城,但還真沒有像這次這樣居高臨下,真真切切欣賞古城的美景。和她工作多年的瑪可鎮相比,這裏簡直就是人間天堂,她做夢也想不到會來到這個地方,而且下半生將在這裏生活、工作、頤養天年。想到這裏,田靜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扒在窗戶上,望望這裏,瞅瞅那裏,似乎總也看不夠。

    “怎麽樣,比瑪可鎮好吧?”陸明問。

    田靜瞪了陸明一眼,說:“純粹是廢話,拿著烏鴉比鳳凰,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這是拿人開心呢。”

    “你看著這兒好,我看著還不如瑪可鎮。那兒有藍天、白雲、草原、牛羊,在那兒心情舒暢,無拘無束,沒有思想壓力,精神總是愉快的。來到省城,工作壓力大還在其次,每天要看那母夜叉的臉就讓人受不了。成天陰沉著臉,象欠她三百吊錢似的。一見到她,我的心就壓抑,腰板就挺不起來,說話就得多加小心,稍不注意就會招來一頓臭罵。她眼裏除了我那兒子、閨女就沒有別人,似乎有沒有我都無所謂。我在家裏就是她的出氣筒,張嘴就罵,伸手就打。”

    田靜望著陸明,為他打抱不平,同情地說:“你一米八幾的大個子,難道還打不過她?”

    “真打怎能打不過呢,可是,好男不跟女鬥,她是個潑婦,我不能成為惡棍。何況,我多少得顧點臉麵,害怕左鄰右舍笑話呢。”

    “家裏的活都是你幹吧?”

    “這倒不用我伸手,除了換換煤氣罐,別的她都包了。我做的事她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動輒得咎,還不如不幹。”

    “這半年多你是怎麽過來的?”

    “迴到家就看她摔摔打打,罵罵咧咧,指桑罵槐,橫行霸道。她還在孩子麵前敗壞我,弄得兒子、姑娘也不跟我親近。”

    “孩子還小,不懂事。”

    “小什麽,兒子陸鑫比小海大兩歲,丫頭跟你的小洋差不多,都不小了。倆孩子見了我待搭不理,全是那老刁婆子教唆的,當然,跟我長期不在家也有關係。”

    說著話,飯菜已經擺上了桌子,一人麵前一隻小火鍋,羊肉片、牛肉片、雞肉片、粉絲、白菜、蘑菇、小菜、麵條以及十多種調料,陸明還要了瓶紅酒,每人斟滿一杯,美酒佳肴,把一張圓桌擺得滿滿當當。

    田靜第一次見這樣的排場,嘴裏不住地說:“太多了,太多了,吃不了浪費。”

    陸明顯然非常老練,給田靜和小海麵前的小碗裏斟上各種調料,往沸騰的鍋裏下肉片、豆腐、粉絲等等,旁邊兩個服務員也伸手幫忙,火鍋熱氣騰騰,屋裏溫度很高,田靜和兒子扒去外衣,喝酒吃肉,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

    小海吃飽飯就坐不住了,跑出餐廳在走廊裏蹦蹦跳跳。陸明和田靜邊吃邊喝,你給我夾菜我給你倒酒,直吃得酒足飯飽,心滿意足。此時陸明略顯酒意,田靜麵如桃花。兩人領著孩子進入樓頂舞廳。隻見裏麵光線黑暗,屋頂裝飾著奇形怪狀的彩燈,不停地旋轉、掃射、變換色彩和亮度。小舞台上,七、八個樂手賣力地演奏,一個年輕漂亮的女歌手聲嘶力竭地吼著。音響聲音很大,震耳欲聾,連地板都在微微顫動。舞池裏,一對對男女翩翩起舞。田靜母子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充滿新鮮和好奇。他們挑選一個小桌坐下,立即有服務員送來茶水。陸明邀田靜步入舞池,隨著舞曲準確地踩著舞步。與y州相比,這兒的舞廳太高級了,跟電影裏的差不多。尤其是樂隊及歌手都是專業水平。跳舞的男女,有老有少,還有一些留長發、穿喇叭褲的青年,搖頭晃腦瘋狂地跳著迪斯科。令田靜驚奇的是,舞廳裏竟然有幾個黃頭發、白皮膚的外國人,男男女女摟抱著、臉貼在一起,有的甚至旁若無人地接吻,直把田靜看得心跳耳熱。

    兩個人一曲接一曲忘情地跳著、轉著,卻冷落了身邊的孩子。小海開始還這邊跑跑,那邊瞅瞅,一會兒吃點小零食,一會兒喝點茶水、飲料,慢慢地他覺得寂莫無聊,懶懶地望著在舞池旋轉的田靜。不久又哈欠連天,最後竟然趴在小桌上睡著了。田靜望著酣睡的孩子,盡管舞興正濃,也不得不收腳作罷。在迴家的出租車上,陸明湊到田靜耳邊說:“今晚到我辦公室去吧。”

    田靜望著在懷裏熟睡的小海,堅決地揺頭,說:“不,不行!孩子一個人在家我放心。”

    陸明有些喪氣地嘟囔:“帶個孩子就是掃興,礙手礙腳。”

    田靜瞪了他一眼,說:“才一個你就討厭了?過春節我就迴去接小洋。我寧可自己吃苦受累,也不能讓孩子受委屈。”

    田靜迴到家,在門口拾起一封掛號信,是吳向東從門縫塞進來的。信上附了個便條,“這封信來了兩天了,因為是掛號,擔心誤事,所以給你送過來。”田靜一看信封上的字體,就知道是於建青寫來的,順手扔到茶幾上,先給孩子洗漱、鋪床、安頓孩子睡覺,然後才坐在沙發上看信。信是這樣寫的:

    田靜:

    我的愛人,您好!盡管您不願意我這樣稱唿,但在我心裏,您永遠是我最愛最愛的人。

    田靜,您真狠心,沒等我到家您就走了,讓我傷心不已,痛哭流涕。我知道這是我罪有應得,是我應得的懲罰。我悔恨,我耐不住寂寞,經受不住女色的誘惑,一念之差,鑄成大錯,您恨我、怨我是完全應該的。一失足成千古恨,隨著歲月的流逝,我才真正理解其中的含意。

    您提出離婚,對我簡直是晴天霹靂。我不能沒有您,失去您我就失去了生活的希望。經曆了這幾年的風風雨雨,我更加認識到我們愛情的珍貴。是的,愛情應該是忠誠的,堅定的,專一的,容不得有絲毫的動搖和背叛。正因為看到這一點,我對我的失誤悔恨不已,也非常理解您的所作所為,我願意接受您對我的任何懲罰。我隻期望這種懲罰能夠逐步抹去您心靈的創傷,彌補我們愛情的縫隙,讓我早日迴到您的身邊。

    不管您是否相信,我再一次向您坦白,我和她隻是一次短促的碰撞,隻是一個晚上感情衝動的結果,是一時鬼迷心竅,我和她沒有也不可能產生感情。我一直愛著您,從相識到現在,您在我心目中一直是聖潔的、純樸的、善良的、最值得我心愛的女人。我日夜思念您,始終關注您,經常在遙遠的草原祝福您。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隻有通過努力工作,不斷做出成績,才能洗刷自己,證明自己,並且隻有忘我工作,才能暫時減輕對您的思念。在y 縣期間,通過接觸實際,我逐步認識到自己的愚昧和無知,我正在基層不斷充實自己,改造自己。我知道您怨恨我,所以我不敢經常迴去看您,我隻好用大部分時間下基層、下帳房,以此來排解對您的想念。隻有在實在熬不住的時候,才厚著臉皮走近您的身旁。說實話,現在對我來說,能夠看您一眼就是幸福,能夠聽您說話哪怕是不夠客氣的話也是安慰。我願用我的實際行動來贖我的罪過,我願讓時間來證明我對您的忠誠。

    ……

    這天晚上,田靜失眠了。於建青信中的表白,讓她氣憤不已,什麽“一次碰撞的結果”、什麽“一時鬼迷心竅”,真是恬不知恥。人是受思想支配的,如果沒有見異思遷的歹念,豈能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來。什麽“耐不住寂寞”、“經不住誘惑”,分別是流氓成性,出了事卻要顛倒黑白、豬八戒倒打一耙。難道還是孫月梅勾引你不成?你們兩人相差十來歲,孫月梅再無恥也不至於勾引一個半大老頭。何況憑她對孫月梅的了解,她不可能是那種水性揚花的女人。什麽“愛情”啦、“思念”啦,“贖罪”啦,統統都是騙人的鬼話,是於建青的慣於伎倆。吃一塹長一智,經曆了這些年的風風雨雨,田靜已經長大了、成熟了,絕不會再輕易受騙上當。田靜又想起陸明,身上似乎還散發著他白天留下的體香。和於建青相比,一個是烏鴉,一個是鳳凰。陸明無論人才、學識、才幹都勝他一籌,尤其是他的熱情、溫柔、體貼、善良,是於建青所缺少的。他工作積極,但又淡泊名利,他思想開放,但又不失傳統。他不愛自己的妻子,但也不忍心讓對他有知遇之恩的老嶽父受到傷害。這種有情有義、有才有德的男人才值得追求,值得信賴。她同情陸明的處境,理解陸明的決定,好事多磨,不經風雨難見彩虹,隻有曆經艱辛才能享受真正的幸福。她決心等著他,正如陸明說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相信一定會有一個好的結局。

    周日清晨,一輛越野車駛出古城。陸明坐在前麵和司機老嚴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諞,田靜默然坐在後排和小海、小洋擠在一堆打盹。起來的太早了,大人孩子都還迷迷糊糊,睡眼惺忪。

    昨天上午,陸明打電話邀田靜一起去看w寺的法會。自從調來省城,由於兩個孩子拖累,田靜很少出門。這天適逢星期天,能有機會出去看一看,田靜自然滿口答應。

    w寺距省城60多公裏,而且要在太陽出山之前趕到,因此,司機老嚴把車子開得飛快。天剛麻麻亮,窗外的景物還模模糊糊,公路兩旁全是綠油油的麥田,金燦燦的油菜。偶見幾個村落,白楊環抱,枝葉婆娑,莊廓頂上飄散著嫋嫋炊煙,一隻大公雞站在崖頭上高唱,真是一幅典型的田間風景畫。

    田靜不知w寺在哪兒,隻聽說那裏風景秀麗,景色迷人。懷著這種期待,在天大亮的時候汽車駛進一條山溝,隻見兩邊山巒疊翠,雲霧繚繞,山澗溪流淙淙,泉水潺湲。山上樹木蔥鬱,遮天蔽日,山下綠草茵茵,野花飄香。果然名不虛傳。山間公路上,汽車排成了長龍,前來趕會的群眾身穿盛裝,摩肩接踵。山腳下、溪水邊,搭起一頂頂帳蓬,有些虔誠的信徒早在幾天前就趕到了這裏。w寺是省裏的一座著名寺院,是很有影響的藏傳佛教聖地。進溝不久,已經遠遠看到寺院閃亮的金頂,繚繞的香煙。

    地縣的領導在山門外迎接,向他們獻上潔白的哈達。讓田靜感到不安的是,主人顯然把她當成了陸明的夫人,熱情客氣的接待讓她覺得背生芒刺。

    田靜懷著敬畏的心情仰視這規模宏大的寺院。隻見寺院依山傍水,氣勢恢宏。殿堂鑲嵌在陡峭山崖上,與大山層層疊疊,渾然一體,造型奇特,蔚為壯觀。寺院周圍鬆柏參天,鬱鬱蔥蔥。從下向上看去,山嶺、古樹、殿堂交相輝映,更增添了寺院的莊嚴、肅穆和恬靜的氣氛。

    這天是w寺一年一度的六月觀經法會,主要進行觀經、跳欠姆、曬大佛等佛事活動。藏傳佛教的節日,主要來源於釋迦牟尼以及本教派創始人的誕生、忌日以及他們創教弘法業績的紀念活動。

    此時寺院內外早已人山人海。陸明隨主人進了寺院,田靜則跟著五十多歲、體態有些臃腫的嚴師傅,牽著小海、小洋隨著人流上山,目的是要占據一個有利位置。前來朝佛的信徒,有藏族、漢族和其他少數民族,一個個盛裝隆重,口音各異,川流不息,喧鬧非凡。法會給小商小販也提供了商機,從山門外的公路到山上的小路兩邊,到處都是賣香草、哈達、經筒、經幡以及土特產品的小攤。

    司機老嚴顯然不止一次參加過這裏的法會,他告訴田靜,一年一度的曬大佛就是請出放置一年的巨大佛像在露天展示,是喇嘛和信徒朝拜佛祖的一種形式。佛像實際上是一幅巨大的唐卡,當東方第一縷曙光照射大地之時為佛像展示的最佳時辰。田靜這才明白,為什麽今天要起大早趕到這裏,目的就是在這日出的時候表示對佛祖的敬仰。

    突然,沸騰的人群安靜下來,山下大殿前的廣場響起了法號和鼓鈸,接著,幾十個僧人抬著卷曲成梱的佛像,沿著山寺旁的小路向上移動,後麵的信徒亦步亦趨排成長龍。山路兩旁,燃起一堆堆香草,紫煙冉冉升起,彌漫著整個天宇。兩旁的信徒擁過去用頭頂禮佛,敬獻哈達和五彩經幡。山頂上,打坐的喇嘛焚香誦經,磕頭相迎。在樂手的引導下,覆滿哈達、經幡的佛像被抬上山頂,神聖的時刻到了!在喇嘛的誦經和法號聲中,覆蓋在大佛上的黃緞被緩緩卷起,隨著大地的第一縷朝陽,佛祖顯露出他慈眉善目的容顏。田靜並不信佛,但看到蔚為壯觀、色彩豔麗的佛像,心靈和身邊的信徒們一樣受到了強烈震撼。

    “曬大佛”結束後,在山門前的廣場上,舉行跳欠姆,俗稱跳神活動。這是寺院一年一度表演宗教藝術的舞台,也是人和神聯歡的盛會。跳神場地被群眾圍    得水泄不通,人挨人,人擠人,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田靜和嚴師傅被安排在貴賓席旁邊,還安排了一個僧人為他們講解。場中央,喇嘛們戴上牛頭馬麵等麵具,身著彩裝,扮作各種神靈。跳神開始,年長的喇嘛端坐正中,年輕的喇嘛圍著他舞蹈,其中的情節大體講得都是護法降魔的佛教故事。僧人告訴他們,今天所有前來觀看曬佛和跳欠姆的人,一年中都能受到佛的保佑,免除災禍,心想事成。

    跳神結束後,陸明一行在主人的陪同下遊覽寺院。寺院建築吸收了漢藏及其他民族的精華,風格獨特,可謂多民族藝術的結晶。佛堂內彩繪琳琅滿目,堆繡絢麗多彩,油燈長明,異香氤氳。圍廊四周排列眾多經筒,有的竟高達三、四米。眾多善男信女匍匐膜拜,五體投地,摩擦過的地板蹭明瓦亮,呈現出許多深深的凹槽。

    參觀完寺院,陸明一行被帶進一個小院。土牆土房,很不起眼,但進屋一看,眼前金碧輝煌,一間不大的佛堂,供奉著釋迦牟尼的鎏金佛像。佛堂隔壁是寺院xx活佛的寢室。老活佛90多歲了,是寺院幾位活佛中資格最老的一位。陸明、田靜和嚴師傅一一向活佛敬獻了哈達,老活佛則一一為他們摸頂賜福。這個個子不高、精瘦微駝、其貌不揚的老人,長相和凡人沒有什麽兩樣,看不到高高在上的光環,但他用渾濁的眼睛、半閉的目光打量你的瞬間,讓你似乎有一種不能理解的奧秘,有一種似乎無法抗拒的神秘力量。嚴師傅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一路上不停地咳嗽,頭疼發燒。這時大著膽子求活佛給他念一念經。老活佛從炕頭拿來一個黃色布包,一層一層打開,拿出一疊經文,戴上老花鏡,嘴裏念念有詞。田靜心裏發笑,不相信佛有這種力量。

    離開小院的時候,陪同的地縣領導非常興奮,一再說這位活佛年事已高,多年來很少接見生人。今天破例給大家摸頂賜福,看病頌經,說明陸明一行與佛有緣,是極大的榮光。嚴師傅也說,活佛念經之後,頭不疼了,身上也輕快多了。陸明則說:“心誠則靈,這純粹是心理作用。”田靜後悔沒有給有點感冒的小洋瞧瞧,讓老活佛保佑孩子平安吉祥。

    中午時分,田靜他們離開佛寺,在主人陪同下到鄉政府食堂就餐。桌上擺著大魚大肉,田靜被安排坐在陸明身邊,地縣領導一口一個“嫂子”,一口一個“夫人”,直把田靜叫的如坐針氈。陸明作為省政府分管民族宗教等事務的副秘書長,自然頗受重視,熱情的主人又敬酒,又上茶,又端食物,真讓他們應接不暇。

    酒足飯飽之後,主人又邀請他們去十多公裏以外的縣郊觀看“花兒會”。“花兒”是流傳在西北老百姓中間的民歌,仲夏季節,“花兒會”在當地遍地開花。這既是老百姓以歌會友的文藝盛會,也是群眾進行物資交易的貿易盛會。花兒會在山腳下的一片河灘舉行,三麵青山環抱,溪水在石頭上濺起白色的浪花。路邊、山下紮起數不清的帳篷,漫山遍野布滿了人群,這裏既是人的海洋,也是山歌的海洋。高亢、嘹亮、委婉跌宕的花兒,和著嗩呐、二胡、笛子的旋律在山間迴蕩,引得圍觀群眾一陣陣喝彩。

    “上去個高山者望平川,

    平川裏長著個牡丹……”

    歌手們一個個精神抖擻,引吭高歌。有獨唱、有合唱、更多的是對唱,即興抒情、舌底生香:

    “天上的星星麻拉拉,

    大星把小星壓了,

    各個帳蓬裏出唱家,

    花兒哈唱不罷了……”

    大人們欣賞山歌,兩個孩子則對小攤上花花綠綠的小玩具表現了很大的興趣。從這裏跑到那裏,看看這個,摸摸那個。經不住纏磨的田靜為孩子買了不少東西。喝了酒的陸明顯得興致勃勃,他為小海、小洋每人買了一把藏刀。小刀足有七寸,銀皮刀鞘,鑲著紅、藍、黃、綠色寶石,漂亮精美,鋒利無比。小海接到手裏,愛不釋手。田靜埋怨陸明,“孩子這麽小,給他們買什麽刀子,讓他們拿去闖禍。”陸明咧嘴一笑,說“這是當地最有特色的旅遊紀念品。”

    謝絕了主人的再三挽留,越野車駛上了返城的公路。這時正是油菜花盛開的季節,路兩旁全是油菜,一層層梯田、一片片金黃,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宛如“花海”無邊無際。藍天上卷來一片烏雲,一時間電閃雷鳴,下了一陣急雨,但很快太陽又出來了,天邊出現了一道道彩虹,東斜西挎,美不勝收。汽車在急雨打濕的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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