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果然沒有亂說,有莫家車隊的招牌,城門處的官兵隻是與管家打了個招唿,便立刻放行。


    在城外時尚不覺得如何,一入了城中,淩展忽然感覺到這禦景城中滿布著一股濃濃的威嚴氣息,一國之都果然非同一般。


    城中有幾座建築吸引了淩展的目光,那是九根高逾五十丈的柱子,頂端隱約有人影晃動。他正好奇間,管家忽然說道:“呂小哥還是莫要看了,那上麵的都是有大神通的修道之士,是仙人。莫要輕易冒犯了,會引來禍患的。”


    淩展心中一動,想要打聽童林和那趙姓修士的事情,不過他又將念頭暫時壓住了,他覺得這種事情還是到坊市之間打聽得好,免得意外露了身份。


    莫府坐落在城東,這一片都是富商居住的區域,高樓廣廈鱗次櫛比。車隊中隻有小姐的馬車與一眾護衛是打莫府前門而入,其他的下人仆役們自然是無此待遇。


    淩展依舊乘馬隨在小姐車後,一如府門,便有一個衣著富貴的中年男子迎了出來,正是莫府大老爺莫進豪。這位大老爺先是見了自己的女兒,囑咐她先去後院見過母親,隨後便詢問管家道:“老譚,路上救了我女兒性命的呂公子在哪?莫某人要親自拜謝高人。”


    淩展聞言上前一步,道:“莫先生不必如此,我便是呂閣了,我不過是在鄉間學了幾副偏方,隻會治些小病罷了,高人什麽的實在是不敢當。”


    莫進豪見他謙遜,忙道:“當得當得,我聞呂公子不但身負救人醫術,還有一身好功夫,又是獨自一人遠道來在京城,這等人物我是欽佩得很,公子來到我莫府做客,莫某人自當好生招待一番。”


    說著,他吩咐道:“來人,速備酒席,我要與呂公子接風洗塵。”


    淩展又謙遜一陣,見推辭不過,隻得任由莫進豪拉著他向府中走去。


    一路上,莫進豪吩咐了下人去整理車隊帶迴的貨物,又讓管家先自下去歇息,隨後便與淩展攀談起來。


    兩人來在一處院落中,此院內有一灣池塘,池內栽滿荷花,當中一座小山,山旁傍著一座六角小亭,布置得甚為雅致。


    那亭中已然有兩位青年男子肅立等候,經莫進豪一介紹,淩展方知這兩個青年竟然是他的兩位公子,也就是那莫小姐的哥哥。


    四人分賓主坐下,菜肴如流水般送上,更有丫鬟端著幾品瓊漿侍立一旁,雖然淩展已然達辟穀之境,對凡俗的食物沒有什麽興許,但一時間也被這番豐盛的宴席看花了眼睛。


    他心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道理,心想恐怕自己先前卻是想得淺了,這莫府多半是招惹了什麽大麻煩,否則自己不過是小小救了次人,竟然收到這麽隆重的招待。


    於是他隨意吃喝了一陣後,忽然停箸不食,問道:“莫先生,呂莫不過是與貴府車隊沿途偶遇,又恰巧醫好了令嬡的病症,實在是當不得您如此招待。如果您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幫忙,不妨直接說出來。”


    莫進豪遲疑一陣,緩緩說道:“公子要我說出此事倒也不是不可,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問一句,不知呂公子如今是否婚配?”


    淩展覺得這問題實在莫名其妙,不過他仍是老老實實的答道:“並未婚配。”


    莫進豪眼中喜色一閃,道:“但不知,公子是否願意迎娶小女琪翠?”


    第一百章 福王


    若是換了個尋常人,甚至如果淩展本就是個普通的行腳醫生,恐怕都會在聽了莫進豪這句話都會喜昏了頭。雖然莫家在禦景城中也隻是中等的富貴人家,但這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高攀的。


    但是淩展本就是個修士,是超然塵世之外的存在,甚至連一國皇帝也是不必理會的,能然修士覺得高攀不起的,隻能是實力更強、修為更高的另一個修士。


    不過淩展也清楚自己現在扮演的角色,他知道莫進豪如此行為更加有蹊蹺,因此他說道:“莫先生如此說可是折煞呂某了。不過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與貴府相比是絕對高攀不上的,能得這一頓豐盛的宴席招待已是足承盛情了,婚嫁之事更是想也不敢想的。”


    莫進豪聞言一怔,隨後麵上堆笑道:“呂公子說哪裏話來,我這女兒是我母親的心肝寶貝,聽說她得了急症,家中上下都著急得不得了。您醫好了小女的病,莫某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一番的。至於婚嫁之事麽,因呂公子救命恩重,尋常財物不足以報答大恩,小女又尚未許配人家,這以身相許不是一雙兩好之事麽。”


    淩展搖頭道:“不是這般,令嬡根本不是生病,她是被武林中人出手閉住了幾處穴竅,氣血運行不暢。你們車隊中高中不少,便是令嬡身邊的丫鬟也是身手非凡,能在這麽多人的保護下對令嬡下手,這不是一般的人物。如果莫先生是惹了什麽大對頭,可以說出來,呂某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可幫忙。但是婚嫁之事我實在不能答應。”


    莫進豪被他說破情由,不禁一陣尷尬,麵色忽青忽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還是一旁的大少爺莫孝仁搶著說道:“此時是我們唐突了,呂公子還請安坐,待我將實情一一道來。”


    說著,他先將下人遣開,又和父親交換了幾個眼色,然後對淩展道:“若程蒙不棄,我便稱唿你為呂兄如何?”他也不等淩展應承,便自顧自說道:“呂兄,我不知你出身如何,但方一見麵我便知道你必非普通的行腳醫生,更不是什麽一般的武林人士。不過這些事情你不願說,我們也不會問。”


    說著,他站起身來指著院中陳設道:“呂兄,你覺得我們莫府如何?”


    淩展略一思索後老實道:“比之普通百姓人家,你們莫家可說是大富大貴了,不過放在這禦景城中也隻是二流罷了。”


    莫孝仁點點頭:“呂兄評價得很中肯,但不知你對於這世間的權利又是怎樣一種看法?”


    淩展對這個問題不知如何迴答,隻好保持沉默。


    莫孝仁見他不答,便獨自說道:“在我看來,這權利就是掌權者手中的刀劍,可以任意以之宰割所有無權無勢之人。”不給淩展思考的時間,他繼續問道,“我再問呂兄,你應當知道這天下有修煉道法之人,你認為,他們又是什麽人?”


    淩展自己就是名修士,可是對於這個問題,他仍是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隻好依舊選擇沉默。


    莫孝仁繼續自問自答道:“在我看來,這些修道之人,就是逆天改命然後憑借超越凡俗的力量來奴役凡人的惡魔。”


    淩展心中一奇,他認識的修士基本都是蓬萊派的同門,這些人終日除了修煉就是外出執行師門任務,和“奴役凡人的惡魔”這等評語毫無半點聯係,這句話實在是太過離譜了。他本要出言反駁,可是忽然間想到了童林之前派出弟子保護的梅春生的事,他又將嘴邊的話收了迴去。是了,他又怎知這禦景城中居住的修士就一定是不問世事的修道高人呢?


    莫孝仁一句話說過,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妥,他仔細的環視了一下院子上方的天空,似乎在確認是否有人偷聽,而後又壓低聲音說道:“可是這些無奈的事實我們莫家無力反抗,隻能默默順從。我說一件事,呂兄聽完若是覺得為難,那便當做我沒說過。如果你卻有幫助我們的辦法,我莫家願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滿足呂兄的一切要求,如此可好?”


    淩展被他說得一頭霧水,不過他最後的話倒也不算過分,所以淩展微一猶豫便點頭答應下來。


    莫孝仁見他同意,便又走迴座位上坐好,先給斟了杯酒送到淩展麵前,道:“無論呂兄最後能否答應,我都先替莫府上下謝過你了。”


    淩展見他如此鄭重其事,也不推辭,結果酒來一口飲盡,說道:“好了,莫大公子請說吧。”


    莫孝仁麵色一喜,緩緩說出一段話來。


    原來,這禦景城中有位福王爺,乃是天元國國主的胞弟,輔佐國主打理國事,權勢之大無人能及。二十年前,國主偶染重疾,皇宮太醫無人可治,是那位福王爺不知從何處請來一位修道之士,開壇做法治好了國主的病。


    國主病愈後立刻封那位修士坐了國師,為天元國推算福禍氣運,福王爺的俸祿也是連翻數番,風光一時無兩。


    可是國主自那次病愈後居然一反常態,數十日不上朝一次,終日隻是在後宮飲酒作樂,一應事務都交由福王打理。初時大家尚以為國主陛下大病初愈,需要休養。可是當這種情況一連持續了兩年之後,甚至風聲都傳到了坊市之間,百姓們都知道國主現在不理朝政了。


    這種情況讓文物大臣們都警惕了起來,有人上書要求國主臨朝,卻被福王爺一一推脫掉。有那忠義的大臣甚至擅闖後宮,隻為確認國主安慰,卻被侍衛們擋了出來。


    後來見大臣們鬧得兇了,福王也漸漸招架不住,隻得到後宮請了國主出來。那國主再次出現的時候,滿麵的衰敗之色,原本威武雄壯的身子也似乎被酒色掏空了一般,顯出垂老之態。


    這等情形使得大臣們更加確信,國主定然是被那福王下了什麽迷幻藥,放棄了手中的權利,隻在後宮享樂。立刻便有大臣上書,言福王把持朝政、意圖謀逆,要求國主廢掉福王,將其貶黜出京,永遠不得入朝。


    可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國主居然將這些上書的大臣狠狠的罵了一通,還將幾個為首的拖出去廷杖。即便如此,忠心的臣子們仍是不斷諫言,甚至指出國主如今身乏力疲都是拜福王所賜。聽到這些話,國主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了,頻頻以目光示意一旁的福王,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時,被千夫所指的福王終於站了出來,說國主這等模樣都是憂心國事所致,並非大臣們所有的沉迷酒色,不過他又說,如果眾大臣擔憂國主的健康,其實也大可將心放下,因為京中還有一位大國師在,可以請國師為國主祈福,幫助國主恢複健康。


    這一說,眾大臣的心思也有些動搖了,遂一同到國師居住的通天台將其請來。


    那國師果然有大神通,見過國主之後聲言朝中有妖邪作祟,以邪法謀害國主,遂於宮中設一法壇,又布下禁製,連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隨後便說妖邪已除,再請諸臣工入朝見駕。


    這一次,果然國主已然恢複了健康的模樣,不但臉色紅潤神采奕奕,身子也似乎比以前還結實了三分。隻是站在大殿上,眾大臣卻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想了很久,才有人發現,原來當初幾個帶頭鬧事的大臣都沒有上朝。可是國主不先說話,也沒人敢主動站出來問。


    這次上朝匆匆結束之後,大臣們出得宮來,紛紛派人去那幾位沒有上朝的大臣府上詢問,得到消息竟然是,那幾位大臣都在數日前突染惡疾,與世長辭了。


    得到這個消息後,大家都心中震驚,紛紛迴到宮中,再次請出國主來,請示此時該當如何處理。


    可是國主聽過之後,隻是簡單的說了一句“孤已然知道了,想來幾位愛卿心憂孤的健康,以致自己也染病身故,此情可嘉,孤會好好撫恤其家人的。”


    聽了國主這句話,有那心思機敏的已然察覺到事情大有蹊蹺,默默出得宮來尋幾個知交商量此事。而有些脾氣暴躁不懂變通的,直接就在宮中大鬧起來,要求國主徹查此事。


    國主也不責怪這些大臣無禮,隻是讓人將其遣出宮去了事。


    數日後,一件讓眾多大臣更加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那些當日不滿國主對於猝死大臣的處理,當殿打鬧的極為臣子們,竟然也一一感染惡疾,暴病而亡。


    當臣子們再次上朝奏事時,看著福王站在殿上那副和善的嘴臉,大家忽然都明白了,福王根本不是要謀朝篡位,他已經成為這個國家的主宰了!


    第一百零一章 兩重法陣


    其實莫孝仁說了這麽久,淩展仍沒有弄清他想要表達什麽。不過接下來他終於明白了事情究竟是怎麽迴事。


    自那次福王使人暗中加害大臣的事情發生後,天元國的政局越發混亂起來,忠臣被戮害,而福王之前在各地布下的棋子紛紛被調入禦景城,權利階層進行了一次大換血,而諸多事情的背後,似乎都帶著那位神秘國師的影子。


    更換完了領導班子,福王幹脆自己也住進了宮中,然後又在全國展開一係列新的政策,第一條就是擇選天下美女。初時,如莫家這等富貴人家尚且可以通過銀錢買通官員,避免自家女子被選中。可是那福王的欲望仿佛無休無止,征集秀女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的下麵的那些官員也開始招架不住,隻好無視金錢的誘惑,把一些小的富豪、地主家的適齡女子也征進宮去。


    不過莫家見機得快,通過聯姻攀上了一位官員,暫時躲過一劫。可是那位官員近來因為一些官場上的事情,官位幾乎不保,漸漸也要罩不住莫家了。因此經過上下商議,莫進豪決定將女兒借行商的由頭暫時送出城去,至少暫時避過今年的風頭。


    可是出城方才半月,忽然有一名修道之人截住了莫家車隊的去路,他自稱是國師弟子,要求莫家速速將小姐送迴禦景城,接受官府遴選,以便入宮服侍國主。莫家上下受了家主之命,自然是不會服從。


    那修士也不多言,隻遙遙將一道光華打入莫琪翠車中,便就此離去。


    那莫小姐中了法術,一開始還不覺什麽,幾日後便漸漸開始諸般病症纏身,日益不妙起來。


    此時整個車隊中能夠發號施令的就隻有老管家,他當機立斷先派人送信迴京,然後一邊在附近尋找大夫,一邊向京城趕迴。


    其實他也拿不準迴了禦景城是否就有辦法救小姐,隻是想來小姐的病症是因那國師弟子而起,實在不行就順從了官府的意思,將小姐送入宮中去,想來那國師總會出手治病的。


    不想他們在路上意外遇到了淩展,就此解了小姐的危難。


    當時老管家以獨門方法將消息傳迴了莫府,而莫進豪得知此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既然女兒逃不出京去,不如就嫁了這個能夠醫病的高人,屆時官府總不會把一個出嫁的女子也選進宮去。而且淩展能解修士的法術,多半也是個通道法的人,屆時也算多個護身符。


    聽過這一番話,淩展苦笑了一陣,道:“想不到還有這等曲折,這嫁娶之事我是不能答應的,出手幫忙倒是有些可能。隻是我想先問一句,那位國師究竟姓甚名誰?”


    莫家父子三人聽了他這話,不禁紛紛轉頭環視院牆,似乎在擔心什麽。少頃,莫進豪吩咐大兒子去取筆墨,並向淩展解釋道:“那位國師神通廣大,據說如果有人談論他的名字,立刻便會被他知曉,如果有不敬的言語,便會派出弟子處理,所以我想還是寫下來的好。”


    不多時,莫孝仁取了筆墨來,寫下一個名字給淩展觀瞧。


    這一看,淩展心中暗吃一驚,那名字赫然竟是童林!


    他微微一皺眉,又問道:“既然這人在此,那三位可知這京中還有一位姓趙的修士麽?”


    莫氏父子詫異的互望一陣,似乎並未聽過這樣一個人,沉默半晌,莫進豪道:“國師門下弟子甚多,我們也不盡知曉,或許其中有一位姓趙的也未可知。”


    淩展搖了搖頭:“不,此人與那國師實力相當,當是平輩。”


    莫孝仁猛然醒悟過來,問道:“呂兄原來認得國師麽?”


    淩展自然不會將實情隨意說出,隻道:“不算認識,隻是聽過他的名字,此人修道日久,修為遠非我能及。”


    莫氏父子畢竟對修道之人不大了解,聽淩展這樣一說,不禁麵做驚訝之色,起身打躬道:“原來你真的是修道之士,我等失敬了,卻要稱您一聲呂仙長為是。”


    淩展揮揮手,示意他們坐下,沉吟道:“其實我本就是來找童林的,有此一事我更要去見他了。不過我修為不夠,為能自保,還是要先熟悉一下這禦景城的情況。你們府中可有此城的地圖麽?”


    莫進豪猶豫了一下,起身道:“呂仙長,還請隨我來。”說著他當先離了宴席,引著淩展向另一處院落而去,他兩個兒子也紛紛起身跟在後麵。


    四人一路來到了莫府書房,莫孝仁、莫孝義兒子留在院中,隻淩展與莫進豪兩個入內。


    莫進豪進了書房後也不說話,自顧自的走到一座書架前,將上麵的幾本書籍挪動了位置,又摸索一陣後,似乎是掰動了什麽機關,隨後隻見那書架緩緩向一旁移開,牆上現出個可容一人通過的大洞。然後持了盞油燈,示意淩展入內觀瞧。


    淩展雖然修為不俗,但他早年有過梅家莊的額經曆,此時也不禁心中暗暗警惕,隨在莫進豪身後慢慢走入洞中。


    此洞一路向下,走不多久便來在一間石室中。這石室內卻是空曠一片,沒有一件陳設。淩展正自奇怪,卻見莫進豪走到石室當中蹲下,指著地麵道:“呂仙長,這便是整個禦景城的地圖了。”


    果然,這間石室的地麵並不平整,而是刻印著一條條細小的紋路,正是一副地圖的模樣。


    淩展蹲下身來,細細的觀看著這地圖,一時間無心思索為何以莫府一個小小的富豪之家,居然要在地下藏著這麽一副京城地圖。


    他將整幅地圖看了一遍又一遍,將上麵標注的重要建築都一一記下,然後道:“我出去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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