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展即便是得了索倫的傳承,其實裏麵還是有許多記憶的缺失,畢竟他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力量已經大幅流逝,連帶著記憶也存在了很多空白。淩展最想知道的事情,一是天魔究竟是如何再魔界與人界之間往來的,二就是尋找那百世瞳的方法,更多的事情隻有找到了他才會得到答案。


    淩展在迦南的故居之中尋到些他們當年使用過的器物,以特殊的法門取到殘留其上的一縷氣息,而後運用天魔的追蹤之法尋找迦南離去的氣息,一路摸索著出了封魔之地,直奔一個方向追了下去。


    追著追著,淩展忽然發現自己又迴到了那片他造下無邊殺孽的戰場上,他飛在空中不禁皺了皺眉,但還是沿著氣息的指引一路追了下去。


    半月之後,淩展的眼前出現了一片雄偉高大的城池。他將身形幻化成一個落魄之人,然後落到地麵,尋了附近一座村莊打聽此地的情況。


    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竟然一路追到了天元國的都城禦景城來。他心中暗自苦笑了一下,這個地方他十餘年前就想要來過一次,當時是為了追殺梅春生,但是因為這城中正有兩個元嬰期的高手對自己有所圖謀,以他當時築基初期的修為根本不敢來。


    如今自己陷入了魔界與人界之爭,事情的背後似乎還隱藏著極大的秘密,不得不追著唯一的線索來到此地。而且他先前剛剛見過嚴貫,其實也正有來此地尋那童林的打算,剛巧這兩件事情碰在了一起。


    淩展在村中停留了半日,將事情前後想了一遍,決定先進這禦景城再說,雖然迦南父子可能隻是途經此地,此時未必在城中,不過先去見見那童林也是好的。而且自己原本就晚了許多日的路程,想趕上迦南父子也不在這短短幾日的時間。


    想好之後,淩展依舊維持著這副相貌,沿著村民指點的路徑一路向禦景城步行而去,他現在還不清楚這一國都城中的情況,不敢貿然以修士身份飛入城中,還是像凡人一樣走進去比較妥當。


    他一路前行,路上遇見不少行人,這些行人或是挑擔、或是趕車,並無一個空手之人。隻有他身無一物,走在路上極為顯眼,惹來不少人的注視。


    淩展想了想,走到路邊一片柳樹下,攀了些柳條下來,編成一個筐子。雖然他並未幹過此等營生,但是他眼力、手勁都很強,摸索一陣就大致了解了其中門道,一個柳條筐雖然編得不大周正,但勉強也算有個樣子。


    編好了筐子,他又在其中丟了些樹枝樹葉,裝作個背貨而行的模樣,再次上路。


    剛剛走出一二裏地,忽然自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響,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氣喘籲籲地喊道:“前麵那位小哥!請停一停!請停一停!”


    第九十八章 醫病救人


    淩展迴頭望去,正見幾個仆役打扮的男子騎著一匹駑馬趕了上來,領頭一人正一邊向他揮手一邊唿喊,目標似乎正是自己。


    他心下一奇,自己做普通人打扮,怎地還會引來別人注意?他又向後眺望一陣,眼見數裏之外似乎有個車隊,隻是不知這些人與那車隊是否有些聯係。


    再轉頭看了看四周,似乎也隻有自己一個是年輕人的打扮相貌,看來那聲“小哥”還真是叫的自己。


    於是淩展站定了身子,靜待那些人追上前來,領頭一人奔至近前翻身下馬,打躬問道:“這位小哥身背藥簍,不知是否行腳的郎中?”


    淩展本想說不是,但是不知怎麽他心思一轉,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問道:“可有什麽事麽?”


    那人籲出一口氣,揮手打發另外幾人依舊向前趕去,然後自與淩展說道:“這卻甚好,我家車隊中有個丫鬟得了邪風之症,隨行的大夫醫治不好,因此派我們向前來尋一尋,不想正碰上你了,還請去幫忙看上一看,若是醫得好,我家主人有重金相謝。”


    淩展眉頭一皺,心知此事必有蹊蹺,一個丫鬟病了,怎麽會派出這麽多人來尋醫問藥?不過他也不多問,隻是抬手道:“重金就不必了,請前麵帶路吧,我去看看那病人再說。”


    他如此行為卻是心中自有注意,像天元國這等國家,百姓如果要在各地來往,是要有官府開具的路引的,特別是都城這等地方查得最為嚴格,他如今不敢輕易暴露修士身份,想要入城還有些麻煩。原本以他的想法是先到城郊尋幾個準備入城的人,想辦法借其路引一觀,然後自用紙張仿造一個出來,想來再輔以法術遮掩,總能蒙混過去。不過如今若是能混入一個車隊中,或許還可省去這等麻煩。


    那人自報了姓名叫做孫鵬,他也不問淩展,隻是頭前牽馬引著淩展來到車隊中,行至一輛馬車前停下。孫鵬自上前喚出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轉身向淩展做了個請的手勢。


    淩展方才已然聽清他說的什麽,原來自己猜得不錯,那要醫治的病人根本不是什麽丫鬟,正是這家的小姐。


    他也不多言,踱著步子走到車前,撩起衣襟便要上車。


    那管家卻抬手止住了他的動作,說道:“小哥就莫要上車了,這樣看便是。”


    淩展心知必是那小姐礙於規矩,不便披頭露麵,便點了點頭,道:“那就請病人伸出手腕來,我摸摸脈象。”


    管家猶豫了一下,轉頭向車內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自車簾下伸出一隻玉手來,這隻手指如蔥管、膚如凝玉,隻怕許多男子見了定會心動不已。


    淩展倒是沒有那等念想,隻是二指搭上,少頃,他已然明白這位小姐的症結所在,原來她根本不是得了什麽邪風,而是被人暗中下手閉了幾處關鍵的穴竅,氣血運行不暢。這等情況他將法力略一運轉,便替其破開了穴竅中的禁製。


    不過如此施為並不會讓那小姐立刻好轉,還需將養幾日待其氣血充足方可,因此淩展又迴手自背簍中取了幾片樹葉,將天雷之力運轉其上,約過三四息功夫,他將樹葉遞給那管家,口中道:“此葉以沸水煮過,服其湯水,今日便好。”


    原來他雖然用的是天雷之力,但需知天雷既是毀滅之力,也是萬物生化之道,若是用的巧妙了,自然可以孕育出大量的天地靈氣,這卻是淩展今日才摸索出的妙用。


    孫鵬眼見他自背簍中取了幾片普普通通的樹葉出來,心中不由一沉,心想自己怎麽請了個瘋子迴來,幾片普通的樹葉也能救人?這下可要受管家和小姐的責罵了。


    他正心中暗罵淩展,那管家卻是個有見識的,他眼見淩展隨手取出的幾片枯葉眨眼間如同枝頭新綠一般,其上散發出林木的清香,便知其中必有異處。他驚訝的看了淩展一眼,不由問道:“這位小哥家居何處?可否將姓名告知老朽?”


    淩展猶豫了一下,並未說出本名,隻說自己叫做呂閣,至於出身來曆更是隨口帶過。


    管家也不多問,“嗯”了一聲結果幾片樹葉,然後喚來下人拿去熬藥。


    因這一件事,車隊便暫時停了下來,待那藥熬好,送進車內讓那小姐服下,又歇了一陣,車隊這才緩緩上路。


    管家與孫鵬自然是邀請淩展同行,畢竟小姐的病情還未見徹底好轉,總要看看再說。


    淩展也不推辭,隻要要了匹騾馬騎著,傍在那車旁與管家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一路上管家自是旁敲側擊的想要打聽他的來曆,不過都被淩展將話題引開。


    淩展原本見那禦景城不過百裏之遙,以他的腳程半日既至。但因小姐生病未愈,車隊行得甚慢,行至日暮時分居然隻前進了二十餘裏,而且時將入夜,車隊也要停下休整。他還要借這車隊隱藏身份,一時無法也隻得隨著車隊一同休息。


    那些先前被孫鵬打發出去繼續尋找大夫的仆役也漸漸迴到車隊中來,一群漢子將所有車子排成一圈,圍成個小小的營地,就在這管道旁駐紮下來,仆婦們自然承擔起了籌備食物的事情。


    淩展自尋了一顆大樹坐下,與車隊中人距離稍遠,他暗自估計,那小姐服了自己的樹葉,到這時分應當好得七七八八了。


    果然,自那馬車中走下兩個女子,一個身披大氅麵帶黑紗,似乎不便讓人見了身材相貌,隻是露出一雙秋水盈盈的眼睛,正是那小姐,她在管家的指點下向淩展望了幾眼,然後自走到女眷中坐下。另一個則頭梳丫髻,身穿紅襖,做丫鬟打扮的,則在管家的吩咐下取了幾樣吃食及一壺酒,向這邊款款走來。


    那丫鬟很快走到淩展近前,將食物放下後好奇的打量他幾眼,脆聲說道:“謝謝你啦。”


    淩展也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看了看地上的吃食,卻不去取,隻是隨手拿起那壺酒來,放到唇邊啜了一口。


    他其實並未喝過酒,在原來的世界裏,因為要每日習武,一旦飲酒便會亂了作息,於身體也有不小的害處。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山上修行,更是沒有機會喝道凡間的酒。


    此時正當他心緒低落的時候,見有人送酒來,腦海中便浮現出“一醉解千愁”這句話來。


    那酒勁極為濃烈,方一入口便嗆得淩展一聲咳嗽。


    那丫鬟見了不禁掩口一笑,道:“你這人不能喝酒便不要喝嘛,弄壞了身子可不好。”


    淩展此時暗中運法力一轉,消解了烈酒的勁力,也不搭話,抬手將大半壺酒一下灌入腹中。


    丫鬟見他不聽勸告,俏臉一板,劈手便要奪他的酒壺,這一手迅捷異常,竟然是個會家子。


    不過方才淩展從她走來的步法中已然看出她身負武功,他自己便是習武出身,如今肉體力量強橫無匹,怎會被一個丫鬟奪去手中之物。


    隻見他仰頭喝酒之勢不變,任由那丫鬟抓在壺身另一側,一隻手穩定如常,咕咚幾聲將壺中酒水喝個涓滴不剩,而後將手一鬆,道:“這酒很烈,甚好甚好。”


    那丫鬟沒奪下他的酒壺,目光先是一陣驚訝,隨後又換做一副怒容,道:“你這人不好,雖然醫好了人家的病,卻又動手欺負人家,我去管家那裏告狀去。”


    淩展一笑,道:“我醫的是你家小姐,又不是你。而且方才是你要阻我喝酒,怎麽又變成我欺負你了。”


    那丫鬟臉上的怒色原本也是裝出來的,聞言不禁訝道:“你怎麽知道醫得是我家小姐?你這人果然有些古怪。”


    淩展正在思索如何將這話敷衍過去,管家忽然從一旁緩緩走了過來,口中道:“呂小哥果然不是普通人,不但能醫病,身手還這般了得,能輕易讓芳丫頭吃個癟,最少是暗勁貫通的高手。”


    淩展轉過頭去,說道:“管家還是莫要誇我了,您自己便是個武功高手,而且這車隊中臥虎藏龍,高手可有不少,恐怕你們也不是什麽普通人家吧。”


    管家走到他身旁坐下,吩咐那丫鬟再去取些酒來,喟歎道:“唉,老朽如今早已將武功什麽的丟在腦後了,就指望著在莫府管家的位置上終老此生,年輕時那些事不提也罷。小哥的來曆我也不多打聽了,不過我隱約覺得小哥此去禦景城是有大事要做,想來總有些獨自一人不便完成的事情,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說出來,老朽或有辦法。”


    淩展心想自己正等著這話,他想要打聽禦景城裏的消息,就必須尋個對此城情況了解的人,這位管家正是個好的選擇,他一時間也不在乎管家是否尚有其他意圖,隻是試探著問道:“不知老管家可熟悉梅春生這個人?”


    第九十九章 莫府


    管家聞言目光一閃,反問道:“小哥與梅大人可是有舊?”


    淩展摸不準他話裏的意思,支吾道:“倒也算是相識吧,他在我故鄉做過官。”


    管家沉吟少頃,道:“此人如今管拜刑部尚書,乃是當朝二品大員,不想竟是來自小哥的故鄉,老朽失敬了。”


    淩展忙說:“不敢當,不敢當,我與梅大人也沒什麽交情,他是官,我是民,彼此地位差得很遠。我隻是此次上京來謀個營生,順便打聽一下罷了。”


    管家意似不信,不過也不多問,隻道:“呂小哥除了打聽此事,可還有別的為難之事麽?”


    淩展見他執意要給自己幫忙,忽然醒悟過來此事定然不是管家一人的注意,多半是因那小姐感念自己相救之恩,又覺得錢財之物不足以為報,因此派這管家來提出要幫自己一個忙。


    於是他道:“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為難的事情,隻是我在路上偶然失了路引,進京之時多有不便,不知這件事老管家可有辦法?”


    管家麵色一喜,道:“這個好說,小哥留在我家車隊中一同進京便是,有莫家的招牌在,城門處不會盤查的。”


    說著,他試探著問道:“但不知小哥入城之後可有去處?想做些什麽營生?”


    淩展猶豫了一下,他原本隻是想借這車隊入城,至於入城後自然是先尋一家客棧住下,然後在伺機打聽童林等人的所在。可是看管家說話的語氣和神態,似乎是對自己另有所求一般,聯想到那千金小姐古怪的病症,他心知對方恐怕是遇上什麽麻煩了。淩展因為在那平原上受心中魔性趨勢,屠戮了數萬無辜的凡人,心中一直存了個疙瘩,一旦有幫助他人的機會,自然是不會推辭。


    於是他說道:“目前尚無甚去處,正要請老管家指點一二。”


    那管家神色更加歡喜,說道:“不如這樣,小哥如暫時無甚去處,我可為你引薦我家老爺,屆時在做定奪。”


    淩展略一思忖便答應下來,又與老管家隨意攀談一陣,而後便有孫鵬等人過來請他喝酒,他也不多推辭,上前與一眾粗豪漢子鬥起酒來。


    他自有法力在身,一旦醉意上湧難以支持,便運轉法力將酒勁散去,因此連喝數壇毫無醉色。那些漢子見他生的普普通通,喝酒竟是一把好手,不禁連聲稱讚。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至夜半,女眷都早已睡下,仆役、侍衛們酒力較差的也已然歇下,留下幾個神智清醒的守夜。


    淩展自尋了個角落處坐下,默默沉思。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體會這個世界的凡人生活。過去的十幾年裏,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山上修煉,下山的兩次,一次與淩白去追殺梅氏兄弟,一次就是去了封魔之地,並未與凡人有過太多的接觸。


    這次偶然的際遇,讓他心中不由生出許多感慨來,他開始在心中思索自己修煉究竟是為了什麽。最早的時候,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想要解開自身的穿越之迷,因此一心要見徐若婷,當時唯一的辦法就是修煉,好能有參加門派大較的資格。


    後來被囚在天劍峰後的時候,他終日無事可做,也隻好修煉,甚至到了徐若婷主動來找自己的時候,他也是在對方的勸說下繼續修煉。可以說他一路達到了結丹期的修為,卻從來不是真的為了自己的長生不老。


    但是去封魔之地以及後續的事情卻觸動了他,因為自己沒有實力,就要受到索倫等天魔的擺布,甚至在神智混亂的情況下做出了大違本性的事情,這些讓他覺得心中屈辱。


    很早以前,他跟著祝智深學武的時候,師父曾經跟他說過:“我們習武之人,可以忍讓,但絕不能受辱。”


    他原本對這句感觸並不深,但是經曆過這件事情後,他忽然感覺到了師父話中的意思。那些天魔沒有用言語侮辱自己,可是他們的行動卻深深傷害了淩展的尊嚴。


    雖然那些天魔已經死了,而且是為了他們心中的理想而死的,可是這並不會讓淩展有半分同情。


    如果自己有足夠的實力,怎麽會被迦南抓住?如果自己有足夠的實力,怎麽會受索倫的擺布?甚至淩展心中忽然生出一個想法,自己當初修煉《紋身經》是否也是個錯誤?這篇功法出現得如此詭異,怎知不是別人陷害自己的手段?


    他心中忽然生出要散去一身修為重頭練起的想法來,或許這次找到了迦南之後,就是該做這件事件的時候了吧。如今迴到原來的世界是不用指望了,想要在這個世界真正的立足,就必須有足夠強的力量,而這道路還要自己去摸索。


    心中想著這些事情,淩展徹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車隊繼續上路。


    管家主動為淩展換了一匹高頭大馬,這等好馬車隊中隻有護衛們才騎得,尋常仆役不是騎駑馬就是步行,以此區別身份。


    在管家的邀請下,淩展策馬緩緩隨在小姐乘坐的車旁。


    車窗的簾子邊不時露出一雙妙目,悄悄的看著他。


    淩展感受到那目光的注視,他分不清是那丫鬟還小姐,不過這些事情他也不放在心上。他隻是一邊與管家閑聊,一邊思索著自己的修煉之道。


    車隊行進的速度依舊緩慢,又走了三日才來到禦景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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