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掌櫃馬上找了個小夥計,讓小夥計去找鏡子,小夥計還挺機靈的,不一會兒就找了一麵女子平常用來梳妝的菱花鏡,小巧的一枚,是用黃銅打磨出來的,可以拿在掌心。


    顧清梅走到最近的窗子旁邊,將那菱花鏡迎著陽光,隨手將反射的光射向那繡娘麵前的繡架。


    繡娘此時已經穿好了針,正在繡一幅鴛鴦戲水的被麵,突然一團光打到麵前的大紅色的緞麵上,本能地抬起眼睛看向顧清梅。


    顧清梅淡淡地說:“張掌櫃,你看到沒?利用鏡子和光,是可以增強光線的。”


    張掌櫃不解她的用意,不禁怯怯地說:“屬下愚鈍,還請顧小姐示下!”


    “明兒你去買幾幅大的穿衣鏡來,再找幾個巧手的工匠,讓他們把穿衣鏡給固定到四周的柱子上,穿衣鏡可以反射燭光,增加光線的亮度,這樣一來可以節約蠟燭,二來可以讓這些繡娘們的眼睛不那麽累,三來還要再招收一批繡娘。休沐的時候,不能所有的人都一起休沐,讓她們倒班休沐,這裏不可以沒人做活。還有,再安排一批隻在夜裏做工的繡娘,從酉時做到亥時末。若是這些繡娘們平常還有時間,可以讓她們在自己的房間裏繡些錢袋之類的小物件,給她們按件算錢就是。”顧清梅說著,忍不住鄙視自己,對於剝削勞動人民的血汗這種事竟然這麽有天分。


    “這……”張掌櫃聞言,忍不住猶豫了一下。


    “怎麽?”顧清梅看出他在猶豫,於是麵帶嘲諷地問了一句。“張掌櫃有問題?”


    張掌櫃早就看出來了,這個女人在自家主子眼中的地位,聞言趕忙道:“屬下不敢,屬下知道顧小姐的主意極好,隻是……那穿衣鏡貴得很,好幾百兩一麵呢。”


    顧清梅聽說穿衣鏡竟然要好幾百兩一麵,心中忍不住暗惱,自己不是學化工的,所以壓根就不知道玻璃鏡是怎麽做出來的,隻是知道以前的玻璃鏡是在玻璃後邊塗水銀,但是怎麽塗的她也不知道。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若是她連鏡子都會做,那就太逆天了。


    想了想,她開口道:“那也買,先買四麵,以後賺了錢再慢慢增加,隻要光線好,出活也能快些。”


    “是!”張掌櫃見她堅持,隻得答應了。


    顧清梅也沒什麽可以再指點他的,便主動向外走去,站在廊下開口道:“張掌櫃,你送去的賬本我已經看過了,帳做的不錯,不過有些繁瑣。我教了蘇威一種記賬法子,相對而言比較簡單,計算起來也很方便,迴頭讓蘇威那邊的賬房跟你這邊的賬房喝頓酒,把這法子學了,以後就按照這種法子記賬。”


    “是是是!”張掌櫃頓時便對她言聽計從。


    “我還想去成衣鋪和布莊看看,就不在這裏多打擾了。”顧清梅離開繡莊,又來到成衣鋪。


    成衣鋪離繡莊不遠,隻隔了一條街,門臉十分寬敞,和蘇塵清一道進去後,便有小夥計殷勤地迎了過來,這小夥計長得眉宇間同那劉掌櫃有幾分相似,濃眉大眼的,長了張憨厚的臉,“二位姑娘,是要做衣裳嗎?看二位姑娘臉生,我們店裏最近新出了幾種款式的秋衣,二位不妨試試?”


    顧清梅沒說話,站在店鋪裏先四下瞧了瞧,發現這件成衣鋪的店麵大概二十多平米的樣子,地上鋪著整齊的青磚,東邊有個櫃台,裏邊站著個賬房,櫃台後邊是一個衣架,上邊擱著很多已經做好的衣裳。


    對麵的牆壁上有兩扇門,門上全都掛著深藍色的門簾子。


    而西邊也有一個櫃台,櫃台上和後邊的架子上都擺了些時興的布料。


    小夥計喋喋不休地說:“二位姑娘請放心,小店這裏量尺寸的都是婦道人家,有單獨的房間,不會讓姑娘覺得有不方便的地方的。”


    顧清梅打量完,這才笑道:“你們掌櫃的在嗎?”


    小夥計一愣,“姑娘您是……”


    “我姓顧,我找劉掌櫃!”


    “呃……那您稍等,我去給您請掌櫃的!”說完,那小夥計跑去了後堂,把正在喝茶的劉掌櫃給請了過來。


    劉掌櫃一聽她姓顧,趕忙小跑出來,“哎呦,顧姑娘,您怎麽大駕光臨了?快裏邊請!小豆子,上茶!”


    顧清梅覺得小豆子的名字聽起來挺好笑的,於是問道:“劉掌櫃,他是你孫子吧?”


    “是啊,今年十三了,我就把他帶出來曆練曆練,日後也能混口飯吃。”


    “挺機靈的!”顧清梅隨口問道。“這裏負責量尺寸的分了男女,是誰的主意?”


    劉掌櫃謙虛地說:“是屬下的主意!女子都重名節,若是讓男裁縫量尺寸,難免不方便。”


    “你倒是個精明的,這可真是個好法子,給店裏拉了不少女客人來吧?”


    “是啊,有不少婦道人家,不太擅長針黹,就隻能出來做。”


    “我今兒來也沒什麽事,第一是馬上要入秋了,想來訂做些衣裳,清兒,把單子給我。”


    蘇塵清趕忙從手袋裏拿出幾頁紙,紙上記載的是顧家所有的人的衣裳尺寸,遞給顧清梅。


    顧清梅接到手中後,交給劉掌櫃,“劉掌櫃,這些是我的訂單,一會兒你派個小夥計,領著我挑些衣裳料子。”


    “呃……”劉掌櫃拿著那張訂單,笑道。“我家大公子離開的時候,叮囑我給您做些秋衣送過去,一共十二件,馬上就做好了,都是大公子親自挑的料子,全是上好的,您看,您的衣裳是不是就不用做了?”


    顧清梅聞言,心中忍不住泛出一絲甜蜜,沒想到那個老是欺負她的家夥竟然也會這麽細心,於是點點頭,“既然這樣,那你就派個夥計,領著這位蘇姑娘去挑挑衣裳料子吧。”


    說著,她把那張訂單從劉掌櫃手中拿了迴來,遞給蘇塵清道:“清兒,勞煩妳費費心。”


    “三姑姑說哪裏話?這點小事不過是舉手之勞,當不得三姑姑的謝!”蘇塵清婉轉地表示了自己如今的身份,然後跟著被劉掌櫃叫來的小豆子去看衣料了。


    顧清梅又道:“劉掌櫃,我能看看針娘們做活的地方嗎?”


    “當然!”劉掌櫃說著,帶她去了後院,和繡莊一樣,後院的三間正房被打通,成為一個工作間,工作間裏擺著幾張八仙桌,大約有三十來個針娘,四個人守著一張八仙桌,在悠閑地縫著衣裳,彼此三三兩兩地還在聊著天,不外是誰家的小子看上哪個姑娘了,誰家又生了個大胖小子,誰家女人不能生,誰家女人一連生了八個閨女這樣的八卦。


    劉掌櫃不禁汗顏道:“真是對不住,顧姑娘,這幫針娘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娘兒們,難免口無遮攔。”


    “無妨,女人在一起就是這樣,隻要不耽誤活計就行,而且說說笑笑的,也就不累了。”顧清梅在劉掌櫃的帶領下進了工作間。


    那些針娘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抬起頭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她。


    劉掌櫃咳嗽了兩聲,為自己壯了壯氣勢,“這位是顧姑娘,也是咱們的東家,都愣著幹嗎?還不叫人!”


    許是因為顧清梅身上有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族氣勢,那些針娘們竟然不敢小覷她,趕忙紛紛起身,同顧清梅打招唿。


    顧清梅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眾人坐下,擺出一張親切的臉孔,“妳們不用多禮,都坐吧,我今兒就是過來看看。”


    說著,她走到一張八仙桌的旁邊,頓時有人誠惶誠恐地起身給她讓位子。


    “一起坐,一起做!”她趕忙將那婦人扯了迴來,然後看著她手中的活計道。“妳多長時間能縫一件衣裳?”


    “長衫的話七天,小衣兩天,肚兜一天,褻褲一天……”那婦人一緊張,一股腦地把話全都說了出來。


    “那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長衫的話,做一件給五百錢,小衣兩百錢,肚兜和褻褲都是一百錢,一個月大概能掙兩、三兩銀子。”


    顧清梅點點頭,這樣的收入,在城裏已經算是不錯了,看來慕容羽他們倒是沒有苛待這些針娘繡娘們。


    顧清梅偷偷地衝劉掌櫃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出去,然後笑吟吟地對四周的針娘們說:“我今兒來,是想問問大家,對店鋪有什麽意見沒?也就是說,妳們對店裏有什麽要求?比如,是不是對夥食滿意?或者是其他的?”


    “啊?”這些針娘們聞言頓時愣住了,從古至今,可是從來都不會有東家問下邊的人對東家有什麽意見的,一時間全都愣在那裏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顧清梅笑道:“妳們給我幹活,我就得讓妳們滿意,不但是從酬勞上讓妳們滿意,還得在別的方麵也得讓妳們滿意,妳們滿意了,工作也就認真了,手底下出來的活也就更利落,我也能賺更多的錢,這是兩全其美的事,所以你們不必有後顧之憂,有什麽要求提出來,我斟酌著,能滿足妳們的盡量滿足。”


    終於,有一個年輕的針娘支支吾吾地開口道:“其實,我們也沒有旁的要求,就是……我兒子今年三歲了,可巧去年婆婆死了,在家中也沒人幫忙照看,隻得送去了鄉下,讓我娘幫忙照看,一年也見不著幾迴。要是城裏能有個地方,幫我照看一下孩子,讓我天天迴家的時候能看見他就好了。”


    幼兒園!


    顧清梅馬上想到這個地方,於是重重地點頭道:“這個意見提得很好,我迴頭就讓劉掌櫃落實。你們還有其它意見嗎?”


    眾人紛紛搖頭。


    顧清梅琢磨著,她們沒有受過人權教育,自然不會為自身爭取太大的利益,剛才能想到幼兒園這個點子的針娘也不過是思兒心切。


    ☆、第七十四章 傳說中的老姑奶奶


    於是她起身走了出來,站在院子裏對劉掌櫃道:“劉掌櫃,我剛剛去過繡莊,跟繡莊的張掌櫃說了關於光線的問題,一到陰天下雨,和冬天需要緊閉門窗的時候,屋子裏的光線就不好,就得點蠟燭,我已經教了他增加光線的法子了,你迴頭去學學,也照樣搬過來。”


    “是是是!”劉掌櫃諾諾稱是。


    “還有,你在附近找所宅子,再找幾個婆子,迴頭把幾個店麵裏,凡是有孩子的,每天都接到宅子裏去,五歲以下的,好吃好喝的照顧他們。五到十二歲的,請幾個私塾先生,好生教導了,男孩女孩都要教他們念書。”


    “這……”劉掌櫃聽了之後,忍不住抬眸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支吾道。“這樣一來,怕是要花不少錢的……”


    “你聽我的!”顧清梅壓低了嗓音道。“那些孩子裏,我要挑一些有出息的,給慕容少爺和四皇子做事。”


    她可不敢說這些孩子其實是她想借劉掌櫃的手培養出來,將來為她所用的,隻好打了慕容羽和四皇子的旗號。


    果然,劉掌櫃聽了之後,不再言語。


    “還有就是,我想問一下,如今咱們店裏是如何跟人推銷衣裳的,客人們是根據什麽來選擇衣裳的樣式的?”


    “呃……”劉掌櫃不解她問這個幹嗎,但還是解釋道。“左右不過那些個樣子,各府都有定例,每年照著做就是了。”


    “也就是說,負責采買的給買什麽樣的,那些姑娘小姐們就穿什麽樣的?”


    劉掌櫃點點頭,“對呀!”


    顧清梅笑起來,搖頭道:“這樣太被動了,劉掌櫃的,你明天去街上,把那些擺攤賣畫的秀才們都請來,找幾個身材好的姑娘,穿了咱們店裏做的時興樣子的衣裳,讓這些秀才們,用工筆給畫出來,記住,紙張不要太大,主要畫衣裳,至於姑娘的長相可以忽略。給他們一兩銀子一幅畫,然後把那些那些畫拿去裱起來,但是別做成畫軸,做成書本那樣的大冊子。迴頭找幾個年輕標致又能說會道的小媳婦,拿著這些冊子,去那些大戶人家裏,給姑娘小姐們看。同時再把各種衣料,每樣裁出一小條,釘在木板上,給她們挑。”


    劉掌櫃聽著她的主意,忍不住抬起手來啪啪地拍著自己的腦門子,“我的好姑娘,妳的腦袋瓜兒到底是怎麽長的?想的事情跟咱們都不一樣,這麽好的法子,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顧清梅心裏說,可惜這個時代沒有照相機,隻能讓那些書生們一張一張地畫了。


    又叮囑了劉掌櫃幾句,她才來到布莊,她深知布莊這肯定是一塊難啃的骨頭,所以留到最後才過來。


    布莊這邊和成衣鋪那邊是一樣的格局,東西兩邊各有一個櫃台,一邊是賣衣裳料子的,另一邊是賣適合做被麵和帳子之類的料子的。


    同樣有小夥計熱情地招唿,問清楚客人是要買衣裳料子還是買被麵、帳子。


    顧清梅表示自己先隨便看看,然後便來到了賣衣裳料子這邊的櫃台,其實這裏她不是第一次來了,之前光顧過好幾次了,不過這一次的目的不同。


    她打量了一下櫃台,發現櫃台兩端堆放著的是低端的棉布,而櫃台後邊的架子上擺的則是中高檔的麵料。


    她挑了一些花色鮮亮的織錦緞子,還有素麵緞子,裏子綢,以及一些暈染著小碎花的棉布,又挑了一些顏色鮮嫩,適合小女孩穿的綾子,拉拉雜雜地挑了一大堆,然後拿錢付賬,讓蘇塵清幫她把料子搬到馬車上去之後,才開口問夥計掌櫃的在不在。


    夥計一看她出手這麽大方,一口子買了一百多兩的料子,不敢小瞧,趕忙就把掌櫃的給請出來了。


    陳掌櫃出來一瞧是她,臉色頓時就不太好看,皮笑肉不笑地說:“顧小姐大駕光臨,小人未曾遠迎,還請恕罪呀!”


    “我今兒是來買料子的,然後順便過來看看,再把賬本子還給你!”說著,她從手袋裏拿出一本賬本遞給他。


    陳掌櫃將賬本接到手中,冷哼了一聲,“顧小姐可是看出了什麽問題了?”


    “的確是有些問題,此種記賬方法,繁瑣又沒有效率,若是想查賬非得把人累死不可。”顧清梅不顧他鐵青的臉色,徑自道。“我已經教了蘇威一種我自己發明的記賬方式,十分簡單明了,哪天讓蘇威手下的賬房跟你這的賬房喝頓酒,把法子告訴你們。”


    “不必了!”陳掌櫃卻一口拒絕了她的好意。“祖宗留下來的法子,不敢擅自更改!”


    顧清梅見店裏有不少客人,都在用好奇的眼神偷瞄自己,於是笑道:“陳掌櫃打算就在這裏和我說話嗎?”


    陳掌櫃緊繃著臉道:“後堂髒亂,不敢請顧小姐過去!”


    顧清梅一見這個老頑固居然這麽不給麵子,也不生氣,依舊笑嗬嗬地說:“陳掌櫃,我有個建議,不知道你願不願聽?”


    陳掌櫃不情願地問:“什麽建議?”


    “找那巧手的木匠,按照真人的模樣,做幾個模型出來,關節要可以活動的,然後拿一些時興的料子,圍在那模型上,就像給那模型穿了衣裳一樣,這樣可以讓人看一看料子上身的效果,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陳掌櫃語氣硬邦邦地拒絕了她的提議。“顧姑娘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沒有的話,我約了知府家的管事的喝茶。”


    “那我就不打擾陳掌櫃了!”顧清梅目送著他進了後堂,也不生氣,一直都笑吟吟的,她本就有了心理準備,這個老家夥將是一塊最難啃的骨頭,除非她能做出一些成績,讓支持她的另外兩個掌櫃的營業額大幅上漲,不然的話,他是不會服自己的。


    反而是蘇塵清有些看不過眼地說:“三姑姑,這是個什麽人?怎麽這麽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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