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雅趕忙轉身跑出去。


    雲深已經被蘇塵清扶了起來,形容枯槁地坐在炕沿上,低聲道:“小姐,對不起,我沒用。”


    顧清梅道:“不關妳的事,這事都怪我,思慮不周,忘了你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了。”


    曲氏一臉歉意地從外邊走進來,“這事其實怪我,我就是給他們送水的功夫,雲深姑娘就出事了。”


    顧清梅緩和了一下神情,笑道:“怎麽能怪您呢?他就是故意找的家裏沒人的時候才敢下手的!”


    眾人都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隻有馬雲裳道:“娘,您先迴屋歇著吧,我幫梅子收拾收拾。”


    顧劉氏這才訕訕地迴了東裏間。


    馬雲裳出去拿了簸箕迴來,蹲下身子,幫顧清梅收拾房間,方美瑤也不好傻站著,趕緊幫忙。


    就在這時,雲深突然張嘴噴出一口烏黑的鮮血,眾人全都嚇了一跳。


    蘇塵清看見後驚叫了一聲,“哎呀,妳怎麽吐起血來了?莫不是受了內傷?”


    雲深聲音低低地說:“大少爺……踹了我一腳。”


    曲氏趕忙走過來,坐到床邊給她把脈,隨即神情凝重地說:“的確是有些內傷,不過不打緊,瘀血吐出來就好了,迴頭讓郎中給開幾服藥,好生將養一段日子也就是了。”


    雲深感激地看著她,“多謝大嬸!”


    曲氏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心中也覺得顧家老大實在是不懂事,這樣如花似玉的嬌弱女子也下得去手,殊不知顧清山就是這種混不吝的性子,壓根就不懂什麽叫憐香惜玉。


    卻說顧清泳和顧清陽這對兄弟,叫著顧清雷一起去了顧清山家裏,顧清山正跟個大爺似的坐在炕上,跟李招娣顯擺那些錢呢。


    李招娣看見她漢子拿迴來的包袱裏,竟然有二百兩白白花銀亮亮的雪花銀,以及八百兩銀票,眼睛都不夠用,哪裏還顧得上去想這錢是怎麽來了。


    高興得拿了一個一兩的小銀錠子,丟給大兒子,“去,給你爹打壺酒,再割二斤……不,五斤醬牛肉!”


    顧少武也混不吝的,拿了錢就走了。


    李招娣親親熱熱地坐到炕沿上,手上抓了個大元寶,“他爹,咱現在有這麽多錢了,不如,就別在這個破地方住著了,咱們幹脆找個地方,買上幾百畝地,蓋個小莊子,再買幾個丫頭伺候咱們。”


    “我也是這麽想的!”顧清山的眼中閃過一抹陰狠。“那死丫頭,有了錢給老四蓋房子,給這個買東西,給那個買東西,那錢花得跟流水似的,卻不知道孝敬我幾個酒錢,繼續住在這裏我早晚得讓她把我給氣死。這樣吧,妳現在就收拾東西,咱們明天就動身。”


    就在這時,卻聽外邊響起冰冷的嗓音,“大哥,你的如意算盤打得挺好的呀!”


    兩口子頓時就嚇了一跳,就見顧清陽等人從外邊走進來,他臉上沒有半點溫度,眼神冷冰冰地看著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大哥,“是你的錢嗎?你就想拿去買房子買地?”


    顧清山脖子一梗,“老四,這個家裏,就你最沒資格說我,梅子這些年,賺了錢就隻給你一個人花,憑什麽?我是她大哥,是這個家的長子嫡孫,這個家本來就應該由我來管。她一天沒嫁,就一天是顧家的人,她掙的錢,也就是顧家的錢,就應該由我來支配!”


    顧清陽聽了他這番歪理,鼻子差點沒氣歪了,一抬腿就上了炕,然後一腳踹到他肩膀上。


    顧清山沒想到小弟竟然會跟自己動手,“嗷”的喊了一嗓子,“你敢打我?”


    就見顧清陽動作快如閃電地狠狠地一腳踩了下去,正好踩到他大腿骨上,隻聽“喀嚓”一聲輕響,顧清山便像殺豬一般蜷起身子,然後抱著腿嚎了起來,“老四,你太狠了,你竟敢打斷我的腿,我是你大哥,你這是忤逆,我要去官府告你!”


    “你去告吧,不過我也告訴你,府衙宋大人的公子跟我是書院的同窗,你若是不想去了之後再挨上二十殺威棒,你就去。”


    顧清陽說著,漫不經心地跳到地上,用眼神瞪著把那包銀子緊緊地抱在懷中的李招娣,衝她伸出修長,卻滿是厚繭的手,“拿來!”


    李招娣也被他給嚇著了,她怎麽也沒想到,他會說動手就動手,而且下手這麽狠。


    顧清泳沒好氣地伸手把包袱從她手中給搶了過來,對四弟道:“你跟她這麽斯文幹嗎?”


    顧清陽將包袱給拿了過去,打開後瞧了瞧,拿出一個十兩的銀錠子丟給李招娣,“這是給我大哥看病吃藥的,妳放心,我不會打斷他的腿就讓他自生自滅的。不過我也得告訴妳,我今兒隻打斷他一條腿,日後他也好,妳也好,若是再鬧事,我就再打斷他一條。”


    他就如念書一般,輕聲細語地說著威脅的話,然後將包袱包好,拎在手中,和顧清雷、顧清泳一起離開,迴到自己的家中。


    顧清梅見他竟然把錢給找了迴來,不禁喜出望外。


    顧清陽將包袱放到炕上,輕聲道:“我斷了大哥一條腿,然後給了他十兩銀子看傷。”


    “哦!”顧清梅見大數都在,也就沒往心裏去,至於大哥被打斷腿這件事,就被她自動忽略了。


    她本就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對那個名為她大哥的人一點感情都沒有,隻是她穿越而來,在這個宗族觀念極重的世界中,需要一個安身之所,才一直留下來。


    而在這段期間,她所認得的人,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


    至於那些對她不好的人,她自然不會用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顧清梅將包袱放進衣箱裏,然後對顧清泳道:“三哥,你會修箱子嗎?”


    衣箱不止鎖被砸壞了,連鎖鼻也被砸壞了。


    “我幫妳修吧!”顧清陽說著,便出去找了工具,乒乒乓乓的,不一會兒就幫她把衣箱修好,然後對顧清梅道。“我明兒進城,去幫妳再買一把鎖。”


    “不用了,我跟三嫂說好了,明兒讓她和清兒進城去幫我買點東西,到時候讓三嫂給我捎迴來就行。”


    方美瑤一見點到自己的名字了,趕忙笑道:“是啊,迴頭我幫小姑子買鎖就好了,他四叔就別跑了。”


    “也好!”顧清陽見顧少雅這時將王平賢從鄰村叫了來,覺得在這裏看他給雲深治傷不太好,於是便招唿著顧清泳和顧清雷走了出去。


    王平賢給雲深看了腳傷,得知雲深有吐血的跡象,又給雲深把了脈,給她開了一些藥,顧清梅拿了一錠十兩的銀子塞給他。


    他不禁有些驚慌失措,“梅子,用不了這麽多!”


    “王二哥,您看著給用些好藥,什麽人參鹿茸的,能用得上的都給用,若是錢不夠再和我說。”顧清梅對雲深有些愧疚,這丫頭跟著自己,住這麽破爛的屋子,每天盡心盡力地服侍自己,卻接連遇到這種事。


    讓顧少雅跟著王平賢迴村子裏去拿藥暫且不提。


    卻說顧清陽來到東裏間,鄭重其事地撩起長衫下擺,便給顧劉氏跪下了,“娘,我把大哥的腿打斷了!”


    “你說什麽?”顧劉氏聞言,心中一驚,便尖叫了出來。


    顧清陽微垂著頭,沉聲道:“大哥,必須受點教訓!娘,我和二堂哥都是要考功名的人,我也不怕跟您說,四皇子那邊都已經給我們兩個打點好了,不出意外的話,我們肯定能考得上。但是若宗族中有大哥這樣無法無天,不知好歹的人,早晚會連累得咱們一家滅門,您知不知道?”


    顧清雷也在旁邊幫腔道:“二嬸,清陽不是嚇唬您,朝廷上,這種事情多得是。多少官員因為宗族中出了橫行霸道的不肖子孫,而被連累得抄家滅門,株連九族?大堂哥如今雖然還沒到那種地步,但保不齊日後我和清陽當了官,會橫行鄉裏,不趁現在教訓教訓,難道您想等日後,他闖下砍腦袋的罪時再來後悔嗎?”


    顧劉氏訕訕地說:“老大也就是愛喝個酒,沒有旁的大毛病,怎麽就鬧到要砍腦袋的地步了?”


    “娘,大哥做下的事,若是放在旁人家,早就被逐出家門了,隻有您,一味的護著他,才縱容得他無法無天。您知不知道,他從梅子那偷走了多少錢?一千兩啊!”顧清陽痛心疾首地說。“我去大哥家的時候,他在跟大嫂商量離開顧家莊,去別的地方買地蓋莊子。”


    “你……你說得是真的?”顧劉氏做夢也沒想到,大兒子竟然從小女兒那偷走那麽多錢,她還以為不過就是一二百兩罷了,聽到一千兩這個數字,她有些發暈,她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啊。


    而顧清陽接下來的話,才讓她痛心疾首,她怎麽也想不到,大兒子偷了錢,竟然想離開顧家莊。


    “娘,梅子對咱家裏人咋樣,您也都看在眼裏了。就算是今天去外祖母家,老舅母不想管咱飯,梅子也給您掙了足夠的麵子,叫了兩桌上等席麵。您把梅子特地孝敬您的銀鐲子拿去給老舅母做人情,梅子也沒說什麽。如今,我要成親,便是不算慕容少爺送過來的綾羅綢緞,那些聘禮至少也值五千兩銀子,梅子眉頭都不皺,就買給我。家裏的房子也是梅子花錢蓋的,二姐出事,梅子花了多少錢?還給二姐買了四個丫鬟服侍她。娘,梅子已經對這個家仁至義盡了,您還一徑地偏向大哥,可是哪一次,這個家裏的麻煩事不是大哥和大嫂挑起來的?”


    顧清陽跪在那裏,語重心長地說著,“娘,我馬上就要去考舉人了,這一去,至少得半個多月,我希望在這半個多月中,您別再傷梅子的心。還有,梅子早晚是慕容公子的人,若是慕容公子知道梅子受了委屈,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樣子的事情來呢?”


    顧劉氏被兒子教訓得有些訕訕的,不過聽到兒子提到慕容公子,還是忍不住說:“既然你說慕容公子看上了梅子,怎麽不讓人來提親呢?這麽懸著像什麽樣子?說出去梅子的名節都毀了。”


    “娘,您隻要記著我這一句話便好,日後,不管是什麽人來給梅子提親,妳都別答應就好,不然,怕是要鬧出人命來,您根本就不知道慕容公子是什麽性子的人。”


    “娘,老四說得對!”顧清玥在旁邊添油加醋地說。


    “我可是聽說了,這位慕容家的長公子,在都城可是沒人敢招惹的主兒。按理說,這樣的人家在成親之前,家中的妾室可是絕對不能生下子嗣的。可誰知道六年前,他成親之前,家中的通房卻有了身孕,也不知道那通房給他吃了什麽迷魂藥,死活不肯把孩子打了,便惹惱了廉親王府的西華郡主。”


    “這西華郡主於是趁他們一家子進宮給太後賀壽的時候,帶著人闖進了嘉郡王府,把一大碗紅花給那通房灌了進去,最後鬧得一屍兩命。慕容公子知道了以後,居然跑去了廉親王府,親手把西華郡主打成重傷,小命差點丟了。若他對咱家梅子也是這麽用心,怕是絕對不會讓欺負梅子的人有好下場的!”


    聽了大女兒這番話,顧劉氏不禁又有些擔憂,“這麽說……他也是個會打女人的主兒了?而且他好像還會功夫,那梅子日後嫁過去,若是惹惱了他,會不會被打死啊?”


    “娘!”顧清玥沒好氣地說。“您現在才來擔心這個不覺得太晚了嗎?他已經看上梅子了,除非您想讓咱們全家一起死,不然的話,還是別打拒婚的主意為好。我昨天晚上都聽二妹妹和三弟妹說了,二妹妹出事,還是慕容公子給幫的忙,依我說,這個慕容公子倒是個好的。梅子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做出什麽惹惱慕容公子的事。”


    顧劉氏無話可說了,隻得甩甩手,“好了,你起來吧,我以後……不偏著你大哥就是了。”


    顧清陽站了起來,衝顧劉氏深施一禮,轉身走了。


    顧劉氏坐在炕頭上,默默地流著眼淚,“我知道我是偏疼了老大,可是玥兒啊,妳也是當娘的人了,妳該知道當娘的都這樣,哪個孩子日子過的不好,就恨不得幫他一把。而且不樂意讓孩子們覺得自己老了,沒用了。”


    “老二打小就懂事,一點點大的時候就知道幫我養家,家裏沒飯吃的時候,就去河裏摸泥鰍,摸藕,還知道上山砍柴,背去城裏換錢,十五歲就去鏢局裏幹雜活,到現在都沒讓我操過心。”


    “老三天天在外邊混,可他打架也好,幹啥也好,從來都沒吃過虧,在村子裏人緣也好,也讓我省心。老四自小就會念書,也是從來都不讓我操心。旁人都不用我操心,那我就隻好把這心都操給老大一個人。”


    “好了娘,您就別難過了,事情已經這樣了,老四說把老大的腿給打斷了,我過去瞧瞧吧。”顧清玥說著,站起身看著顧清雲道。“二妹妹,咱一起去吧!”


    顧清雲偏過身,麵無表情地說:“大姐樂意去看他自己去吧,我反正是不去的,大嫂都要給我一個還沒和離的婦人另找婆家了,我吃飽了撐的去看她的漢子去。”


    顧清玥因才迴來一天的時間,還沒來得及打聽旁的事情,聽她這麽一說,不禁勃然大怒,“妳就沒大嘴巴子抽她?”


    “哼!”顧清雲扭身,冷冷一哼。“梅子替我打了她一巴掌,差點被她家少武給打了,大嫂躺在院子裏撒潑打滾的,結果娘還把梅子給罵了。”


    顧劉氏見二女兒揭自己的短,不禁訕訕的,“行了,那件事都過去那麽長時間了,妳就別提了。”


    “娘,您這遇上事和稀泥的性子可越來越厲害了。”顧清玥說著,一屁股又坐了迴去。“既這麽著,我也不去看他了,就讓他那個二百五的媳婦一個人伺候他吧!”


    這件風波過去之後,顧清陽便收拾了行囊進城去趕考了。


    因為考試的地方就在城裏,離家近,而且顧清陽就住在書院裏,所以顧清梅也沒讓三哥跟著。


    他走了之後,顧清玥也帶著兩個兒子和仆婦們進了城,買了一間小宅子住,搬進去的那天還請了全家人吃飯。


    至於馬雲裳和顧清雲,也早早地進了城,去手袋作坊那邊當監工,這姑嫂二人都是閑不住的,平常沒活還要找活幹呢,如今有了正經營生,自然是盡心盡力。而且顧清梅說了,給她們兩個比照蘇威的工錢,蘇威一個月可是十兩銀子的工錢呢。


    顧清梅終於可以喘口氣了,整理了一下這段時間抽空畫出來的花樣子,挑了個天晴氣爽的好天氣,讓蘇家姐妹陪著她進城。


    慕容羽和四皇子態度那麽堅決地把生意交給她,她自然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這個人便是這樣的性格,除非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


    第一站,她來到手袋店,將幾款新手袋的設計圖和讓雲深和顧少雅做出來的樣品交給了蘇威,然後在蘇威的陪同下去了宅子那邊看二姐和二嫂。


    在宅子裏巡視了一下,看到工作的廠房裏坐著二十來個年輕的小丫頭,全在埋頭仔細地縫著手袋,她很滿意。


    顧清雲如今和馬雲裳一樣,都是監工,有事情可做,心情明顯好了很多。


    顧清梅和她們略談了幾句話,便來到了繡莊,繡莊的張掌櫃自然是熱情接待,並領著她在繡莊裏轉了一圈,繡莊的後院有三十名繡娘,一人守著一個繡架,全在埋頭苦繡。


    顧清梅在這間充當繡坊的房間裏溜達了一圈,開口問道:“張掌櫃,如今天氣熱,可以開門開窗子,光線比較好,若是天冷下來的時候,或者是陰天下雨的要怎麽辦?光線不好,可是會影響繡活的!”


    張掌櫃苦笑道:“那就隻能點蠟燭了,這也是筆不小的開銷呢,一人一支蠟燭,那就是三十支,一支一斤重的蠟燭,是二十個銅板,三十支蠟燭就是六百個銅板,最多也就隻能燒三天。”


    顧清梅想了想,又問道:“那晚上呢?這些繡娘什麽時辰下工?”


    “申時末!”


    “那她們什麽時辰上工?”


    “辰時上工,中午休息一個時辰!”


    顧清梅換算了一下,把時辰換成現代的工作時間,發現繡莊居然很人道,上午四個小時,下午四個小時,一天隻工作八個小時,於是搖搖頭。


    這樣的工作時間雖然很人道,但是卻太沒效率了,她又問道:“那休沐呢?繡娘們是否有休沐的時間?”


    “當然有,每隔五天休沐一天。”


    “那休沐的時候,就沒人做活了?”


    張掌櫃理所當然地說:“是啊!”


    她搖搖頭,在繡莊裏巡視著,腳步停在一處角落,這處角落裏光線不是特別好,繡娘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眯著眼睛,很吃力地在穿針。


    顧清梅低聲道:“張掌櫃,給我找麵鏡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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