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就在吉喆陷入對爺爺故去的哀思而難以自拔的時候,一張散發著幽香的紙巾遞到了眼前。

    “謝謝,我不用”,吉喆看了一眼旁邊的“黛玉”後搖了搖頭。

    “哼”,“黛玉”不由分說攤開紙巾一把就蒙了過來。

    麵巾紙竟然奇跡般地粘在了吉喆的臉上,這個時候吉喆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又一次落淚了,而且當著女人的麵,心中不免有些尷尬,除了道謝之外他無法對她解釋什麽。

    “哎,我說老師啊,你這人好奇怪哦,剛開始看起來你還挺酷的,板著個臉一副兇巴巴的樣子,怎麽還會偷偷地流眼淚啊?”,“黛玉”稍稍往吉喆身旁挪了挪,眼睛裏滿是疑惑。

    “沒什麽沒什麽,哎對了,你怎麽知道我是老師的呀?”,吉喆見狀及時地叉開了話題。

    “呶”,“黛玉”一指椅背上的圍兜,裏麵塞著一隻鋼化保溫杯。

    這隻保溫杯上印著“教師節留念”的字樣,這是吉喆過第一個教師節時學校裏發的紀念品。

    “嗬嗬”,吉喆裂開嘴巴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滾滾車輪滿載著尚沉浸在新年喜悅之中的旅客在國道線上奔馳,隻是由於大雪初歇的緣故車速並不快,本來隻要四個小時的車程吉喆估計六個小時能到就要念阿彌陀佛了,雖然有“黛玉”相伴稍許解了旅途的寂寞,不過越接近目的地吉喆還是有些莫名的焦慮,爺爺的叮囑一遍又一遍地在耳邊迴旋著。

    不要去海州,不要去雲山,更不能踏進琪琅山一步,為什麽?

    吉喆的腦海中再次充滿了問號。

    正當吉喆還在為這個問題而困惑的時候,車廂裏突然間熱鬧了起來,耳邊再一次響起了“黛玉”那脆生生的嗓音,這一次是在爭論,除了吉喆還在神遊之外,幾乎所有的旅客都自發地參與了進來,竟然也包括掌握著全車旅客生死的快客司機。

    爭論的焦點始終圍繞著一個中心議題------琪琅山野人。

    在一片嘰嘰喳喳的喧鬧聲中,吉喆非常仔細地聆聽著各方高論,很快他就分辨出了這次爭論的正反兩方。

    正方看起來人多勢眾,話語裏無一例外地操著同一種口音,應該都是海州或者是雲山人,他們借助地利之便滔滔不絕地講述起有關琪琅山野人的各種奇聞逸事,甚至有人還搬出了“神農架野人”來作為論據,殊不知既便是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神農架野人,也不過是隻聞樓梯響,不見下樓人而已。

    而反方則顯得勢單力薄,基本都是外地人,聽起來文化層次顯然要比正方高一些,他們反對的依據就是沒有見到實物標本或者是一張野人照片,這和社會上關於神農架野人存在與否的爭論是一致的。

    雖然正方占有地利之便且人數眾多,不過單純就車廂裏的音量高低來判斷,顯然反方的分貝略高一籌,因為反方有一個領軍人物,就是坐在吉喆身旁的“黛玉”,隻見她圓睜著雙眼站在過道裏,正眉飛色舞地為正方普及進化論的基本常識,從科學的角度否定野人的存在,一番高論倒也有理有據,但就是沒有節。

    “你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麽呀”,正方中有人不滿地說道:“我聽我爺爺說過,我們雲山解放那一年,警察局派出大隊人馬到琪琅山去找野人,結果一夜之間死得精光,我爺爺親眼看見那些人的屍體被拉迴縣城,用草席蓋著的,足足裝了有十幾車哪,聽警察局裏的人說都是被咬死的,你們大家說說看,如果不是野人,怎麽會死那麽多人,你要知道他們都帶著槍炮的”。

    此言一出車廂裏頓時安靜了許多,看得出來這個故事大多數本地人都應該聽說過,所以贏得了一片附和聲。

    “沒錯,是有這麽個事”,正方中一位須發皆白的花甲老人站了起來,咳嗽了兩聲之後說道:“不光是這個,我記得小時候聽我父親提起過,抗日那會兒日本鬼子打到了琪琅鎮,也派了一大批人進山找野人,結果再也沒有出來,後來這幫天殺的就血洗了鎮子,說是我們琪琅鎮的老百姓串通遊擊隊幹的,足足殺了好幾千人哪,我父親要不是跑的快,也早就被殺了,唉,這幫天殺的畜牲”。

    老人話音未落,車廂裏頓時鴉雀無聲,老人的話再一次揭開了眾人心頭的傷疤,一股熱血開始在吉喆的心頭賁然湧起。

    就在吉喆以為這次特殊的“學術性爭論”即將告一段落的時候,“黛玉”再一次站了起來,看得吉喆竊笑不止。

    “日本鬼子那事我還真不知道,不過剛剛那位大哥說的我可不認同”,“黛玉”指了一下先前那位“正方發言人”說道:“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什麽警察局派人帶著槍炮找野人,吃飽撐著的了,那個時候解放軍都快打到城門下了,命都快沒了,這幫人還有心思去找什麽野人,你不覺得很荒唐嗎?還有,那次的確死了不少人,但你說得也太誇張了吧,還十幾車,我告訴你吧,不多不少整整六車,是馬車知道嗎?一共死了38個人,而且也不全是警察,大部份都是保安團的,一幫子飯桶精,依我看哪,八成是被解放軍打死的,怕丟麵子硬說成是野人咬死的,虧你年紀輕輕的,自己也不用腦子好好想想,唉,沒文化真是可怕”。

    “黛玉”伶牙利齒地將“正方發言人”好一頓奚落。

    “你……”,正方發言人臉都被氣綠了,他指著“黛玉”氣得嘴唇直哆嗦。

    “行了行了”,見雙方已呈劍拔弩張之勢,吉喆連忙站起來打圓場,伸手將“黛玉”拉迴了座位上。

    “你這個沒良心的,虧你還是老師呢,看見我被人欺負也不幫我,早知道我就不給你紙巾了,讓你在大家麵前流眼淚,臊死你”,“黛玉”瞪著眼睛氣乎乎地說道。

    “怎麽又有我的事了?”,吉喆非常委屈地說道:“從頭到尾,我隻看到你在欺負別人,誰敢欺負你呀,就你這副架式,別人恐怕見了你都得繞著走”。

    “去你的”,“黛玉”猛地一拳頭打在了吉喆的手臂上,不過和撓癢癢差不多。

    “不過”,吉喆壓低了聲音輕聲說道:“你怎麽知道死六車38個人這件事的?數字還這麽精確,莫非你也有親戚看見過?”。

    “黛玉”揚起了頭晃了兩下之後說道:“不告訴你”。

    “嗬嗬”,吉喆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你不說就算了,不過我還得提醒你一句,剛剛你說的話也是漏洞百出,你說那38個人都是被解放軍打死的,怕丟麵子所以栽贓給了野人,我問你啊,這人都死了還要麵子幹什麽?哈哈哈……”。

    “你……”,“黛玉”臉一紅又是一拳打了過來,這一次加重了兩分力道。

    “好吧,看你這人還不算太壞,好歹也是老師,我可以告訴你,不過嘛……”,“黛玉”眨巴了幾下眼睛之後從包裏取了個蘋果遞到了吉喆麵前:“我口渴了,幫忙削一下吧,削完了我就告訴你”。

    吉喆再一次被“黛玉”逗樂了,想“拉壯丁”就直說嘛,搞得還真象那麽迴事似的。

    他毫不猶豫地接過了蘋果,掀開了敞露的棉衣,伸手往腰間摸去。

    “噌”,一道冰冷的寒光在“黛玉”的眼前閃過,吉喆象變戲法一樣地從腰間掏出了一把足有三十公分長的短刀,非常熟練地在蘋果上轉動著,不到十秒的時間果皮就連成一條從果體上剝離了下來。

    見此情景“黛玉”驚訝地張開了嘴巴,不過還是很小。

    “給”,吉喆不由分說將蘋果塞到了她的手裏,臉色也慢慢地陰暗了下來,他從口袋裏取出了一方白手帕,非常細心地擦拭著這把短刀,他擦得很仔細也很輕柔,寒光在他的臉上頻頻閃過,這張臉冷得有些可怕。

    “你,你……你是怎麽帶上車的?”,“黛玉”被嚇壞了,她盯著吉喆手中的短刀,口齒都變得有些模糊了。

    “我帶在身上的呀,安檢的時候又不需要搜身,對吧?”,吉喆把刀塞進了腰間,合上棉衣後又重重地拍了拍。

    這把刀的出現再一次勾起了吉喆對往日的迴憶,眼前又一次閃過了爺爺的身影。

    這把短刀也是一個謎,爺爺在生前非常愛惜它,每天都要擦拭,與常見的直身短刀不同的是,這把刀的刀刃不是特別鋒利,刀體有刃紋,刀背比較厚,護口呈方形,刀把和刀鞘均是用紅木製成,隻是由於刀齡太長的緣故,刀鞘的表麵已經有了幾條細長的裂紋,這把刀唯一的缺點就是非常容易生鏽,所以要經常擦拭,估計和從前的鋼材質量不佳有關。

    爺爺在彌留之際,除了聲聲囑咐吉喆不要踏足琪琅山之外,還把這柄短刀鄭重地交給了吉喆,本來爺爺還想說點什麽,不過動了兩下嘴唇之後就咽氣了,臨死的時候他的手指壓在了刀把上。

    吉喆留意了一下刀把,在海浪形的的花紋中銘刻著一個模糊的數字------1644。

    難道這個數字有什麽特殊的喻義嗎?

    如果沒有,為什麽爺爺在彌留之際還特意將手放在了這個數字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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