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廌身穿禦前侍衛服裝,擔心被人看到,隻避著人,和劉明舒說了常玦的請托,劉明舒不在意地道:“人在長春宮沒事的,徐太後如果想要永平王的命,現在就絕不會動永平王妃,你倒是記得一定得把我做的玉帶給朱大哥帶去了,切記!”


    劉廌不耐煩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點,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到底都是建章軍院出來的。”


    劉明舒應了便自迴儲秀宮去了。


    劉廌將玉帶揣進懷裏,不滿地嘀咕道:“上次好歹還多做了一雙給我,現在就隻做了一根腰帶給朱允炆那小子,真是女生外向。”一邊往長春宮走去,打算看看情況如何,明日也好和常玦說一聲。


    不料烏黑的宮道裏,他忽然感覺到有人踩踏瓦的聲音,抬頭一看,隻見兩個黑衣人正踩著宮牆猿奔虎跳,飛速奔逃,他一愣,一邊拿起巡邏的竹哨厲聲吹響,大喊示警有刺客!


    然後已經矮身躍上宮室簷頂,拔刀幾步便已飛快追上他們,那兩人看到隻有他一個人追上,便拔刀迎來,一刀斬下,卻見劉廌不避不閃,以刀迎上,兩人纏鬥在一起,刀光閃閃,下抑上揚,左蕩右決,一路纏鬥至禦花園,最後那刺客居然被劉廌砍傷了胳膊,他拚著傷了胳膊,也使勁地打掉了劉廌手裏的刀,二人直接抵掌肉搏,一路壓倒了禦花園內的無數奇花異草,附近的大內侍衛已經飛快圍了過來,卻是看到他們二人驍勇之極的纏鬥,也不敢放箭,隻圍了上去,最後那二人看劉廌是個好手,不敢繼續纏鬥,便甩手撒出一把白色粉塵,劉廌聞到一絲味道知道是毒,掩麵捂嘴迅速躲開,身旁侍衛們也因躲避毒粉露出了一個缺口,兩個黑衣人已是趁隙飛快地逃向慈寧宮方向,侍衛們趕緊追趕過去。


    是夜皇宮又是一番抄檢封禁,燈直亮到天明。而五鼓響,天將曉的時候,長春宮出事了。永平王妃死了,縊死的,老太妃因白天受了驚嚇,晚上迴去撫慰了一番永平王妃後,便服了安神的藥睡了,而看守她的女官們,半夜都莫名其妙的睡著了,早晨老太妃起得早,急著去探視她,入了屋內才發現已是吊在梁上死硬了,一屍兩命,老太妃當場便厥過去。


    長春宮一片忙亂,報太後、皇後、皇上知曉,傳禦醫,大理寺來查案、傳仵作查驗屍體等一片忙亂後,因為侍奉老太妃的宮女都被慎刑司一一傳去問話,沒人注意到老太妃,結果到了中午,醒來的老太妃自己悄悄的穿了朝服,吞金死了,死前用血在牆上寫了一行大字:“徐媛,我定化為厲鬼,血債血償。”宮女們看到這場麵已是慌亂,誰也不知道,徐太後的閨名,正是徐媛。此事被皇後嚴命封口。


    到了傍晚,在外的永平王也得了消息。宗正寺停了靈,他去看了最後一眼自己的母妃和王妃,一夜之間,他又變成孤單一人,無牽無掛。他麵上無悲無喜,宗正寺的人原防著他,特意從京兆尹那裏借了一隊兵防衛著,結果他卻隻是點了香,換了素服,垂頭跪著,不言不動。


    夜裏,宗正寺起了大火,熊熊火焰燒得連附近的民房都遭了秧,一時驚動了京兆尹等,連夜撲火。


    到第二日,才發現永平王已是不見蹤影,宗正寺令本還擔心是不是已隨著兩句棺木化為灰燼也死於火中,還在火裏搜尋屍體。不料永平王連夜馳騁百裏,迴到了永平,斬了布政司,舉起反旗,幹脆利落的反了,他自幼就讀建章軍院,頗有將才,又是驍勇難敵,七日之內,乘銳連下,連占了附近十座城池,整兵三萬,兵精糧足,天下嘩然。


    昭平帝急怒攻心,連夜點了誠意伯劉璉為大將軍,整兵十萬前去討伐。


    京城一間不起眼的小民房裏,阿古王子正在換藥,聽到了永平王謀逆的消息,嗬嗬地笑了:“父汗到底是老了,拉攏說服算什麽,還是本王幹脆利落,犧牲一個微不足道的妹子,便直接逼反了永平王,亂了中原大地。”


    一旁的死士看到他桀桀的笑,隻覺得毛骨悚然,想到王子與韃靼公主聯手演戲揭穿了朵雅公主的身份,那夜又麵不改色地將自己妹子親手勒死掛到梁上,心頭一陣戰栗恐懼。阿古王子卻問他:“那日撿迴來的腰帶裏頭的圖破譯了沒有?那人十分難纏,我們誤打誤撞拿了這宮中密道的圖紙,正是天賜之福!需趕緊破譯,待父皇殺到京城,也是大功一件!”那死士道:“那些奇怪的符號應是軍機用語,屬下已經將符號抄到紙上,飛鴿傳書給軍師破譯了。”


    卻說那日劉廌一番打鬥,弄丟了妹子給的玉帶,又不好意思告訴妹子,便自去買了個類似的玉帶,悄悄送去給了朱允炆不提,倒讓朱允炆翻來覆去的拆了細看,折騰許久,卻什麽都沒發現。


    永平王謀逆一事,鬧得前朝沸反盈天,後宮劉明舒看昭平帝一直忙於政事,一直再沒有機會問自己大哥是否將玉帶轉交給朱允炆,而自己近期又極容易困倦,飲食不調,也懨懨地提不起精神。


    坤寧宮常皇後與林萱也在閑談,常皇後道:“皇上已是調動了附近的兵馬前去圍剿,永平王封地兵馬不多,撐不了多久的,如今政清人安,無有匪亂,民生富足,謀逆不是那麽容易的,永平王被剿是遲早的事情。”


    林萱好奇問道:“永平王封地在哪兒?”


    常皇後道:“就在河北秦皇島那一帶,從前傳說秦始皇求仙駐蹕於彼處……”又若有所思道:“也許到時候永平王撐不住,會逃出關也未可知,那兒臨著榆關,守將他應該熟悉,都是建章軍院出來的。”


    “榆關?”林萱念著,隻覺得熟,常皇後笑道:“便是山海關。”


    林萱麵色刷的一下子白了,“山海關?”常皇後道:“是的,你知道?”


    林萱心潮澎湃,脫口而出道:“若是他打開了山海關,放了外賊入關呢?”


    常皇後愣了一下,勉強笑道:“不至於吧,到底是我大漢宗室子弟,如何能為了個女子做出如此引狼入室,大逆不道之事。”


    林萱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可是,偏偏就有個吳三桂,為了陳圓圓,打開了山海關,放了清兵入關,結束了明朝漢族的統治……”


    她沒敢說出來,卻被自己的揣測嚇得惴惴不安,常皇後也心神不寧,林萱便告退了。常皇後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便傳了消息給常家。


    不幸的是,她們一語成讖。


    作者有話要說:納蘭性德有首長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明天雙更,為衝首頁月榜,雖然也快到下榜的時間了,但是還是希望第一本書能有個好的開始,也希望大家支持我,多給些花花呀,隻差10來名就可以上首頁了,不過積分差得還是挺多的……


    ☆、45京城圍困


    國內諸將討伐,永平王陳梓支應不過,徑直開了山海關,關外瓦剌、韃靼二部落聯合韃兵二十萬,悍然湧入了關內,一路若是遇到抵抗便悍然屠城,直讓守城官員聞風喪膽,京畿戰備廢弛,竟被他們一路攻城掠地,直取城寨,逼到京城,遠處兵馬援馳不及,韃子們直接兵臨京城,天下震動。


    京郊大營,已是戰備廢弛許久,老弱病殘齊全,二十萬大軍,勉強選了十萬精兵上陣守城,昭平帝親自披甲上了城門督戰,京中鄭國公親自指揮守城,韃子軍隊攻城四次均被打退,然而一路燒殺擄掠而來,糧草戰備充足,又捉了漢人驅使於陣前填戰壕,城門上下哀嚎一片,昭平帝在城門上目眥欲裂,一時僵持不下,圍困了數日。


    誠意伯領的平叛大軍被永平王軍隊拖住,一時返迴救援不及,隻得急令南京、濟南、宣州等地總兵領軍來救,卻不料南疆大理、安南等小國居然也有異動,想要趁機占些地盤,地方軍隊卻是掣肘良多,分股前來,倒是被韃子以逸待勞,逐一擊敗。


    太後壽誕來京的官民百姓,尚未來得及返鄉便被圍困在了京城內,城中米糧鋪麵統統關門,糧食已是被朝廷征了優先供應軍隊,京城百姓田畝多在城外,大戶存糧也不足,圍困了十日後,城中餓殍遍地,開始有搶劫富戶之舉,被京兆尹派了人一番整頓,然而始終改善不了饑民遍地、治安不斷惡化的現狀,昭平帝命縮減宮中用度,由官府統一放了粥棚施粥,到底控製住了局麵。


    宮中用度驟減,宮妃十分不安,太後、皇後領著集中訓話勉勵了一迴,又號召宮妃捐首飾銀子。


    劉明舒在儲秀宮嗤笑道:“果然是婦人之見,這時候金子銀子首飾有什麽用,哪裏還給你換糧食。”到底還是應景捐了些釵環出去。


    金霄卻是憂心忡忡道:“娘娘,您小日子已是兩月沒來,想是懷孕了。”劉明舒愣了下,前陣子宮中諸事繁多,竟是沒注意到這個,想了想懶懶道:“這時候太醫都被拉到陣前去給兵士治傷去了,還是別添亂了,我也沒覺得有啥不舒服的,待城圍解了再說吧。京城是高祖親自督促修的,固若金湯,韃子們攻不破的,援軍遲早要來,韃子們首尾無法顧及,隻能解圍,到時候再告訴皇上,雙喜臨門皇上也高興。”


    金霄卻是囁嚅了半日,悄悄附耳和劉明舒道:“算算日子,應是在離宮懷上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


    劉明舒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在離宮和朱允炆燕好歡昵的日子,麵上緋紅,想到自己肚中可能是朱允炆的孩子,胸中忽然幸福無限,她斜了金霄一眼道:“閉好你的嘴,若是此事泄露,我死,你也活不了。你家人還在誠意伯府呢。”


    金霄惴惴不安地應了。


    轉眼到了十月,京城已被圍困將近一月,京中已經開始變冷,粥棚也開始供應不上,各大戶自顧不暇,關門自保。凍餓之極的民眾開始有人想要逃出京城,卻都被一一射殺,有彪悍一些的民眾眼看留下也是死,索性組織成隊衝擊城門,搶掠富戶,京中混亂又起。昭平帝外困內憂,已是數日不迴後宮,眼睛滿是血絲,嘴唇起了一溜火泡,開平王再三請他迴宮休息一下,他隻是不肯。隻親在城門上守城,不料這日卻是誤中流矢,傷了胸脯,雖是皮肉傷,城上諸將頓時慌了手腳,趕緊七手八腳,硬是將昭平帝送迴了坤寧宮,徐太後也趕了過來,隻管摟著他哭道:“京城堅固,逆賊遲早被退,皇上何必要以身犯險,若是有個好歹,便是逆賊退了,皇長子年幼,可教我們婦孺如何過活。”


    昭平帝卻是麵容淡漠,勉強安慰了幾句後就閉目休息,太後和貴妃德妃也隻好迴宮,隻留下常皇後服侍。昭平帝聽到她們離去也未睜開眼睛,這幾日他在城上看了太多的人間地獄,城下漢民被豬狗一樣的驅使,城上依然隻能將滾燙的水、油、火棒、大石、滾木丟下去,城頭上的士兵,不斷的被飛矢射中,和攻城的韃子對打,斷臂殘肢無數,哀嚎哭泣求救之聲,即便他現在身處於安靜的深宮,仍依然能聽到。他胸中有著無限的羞愧、後悔,如若皇叔來求情時,他不要太顧慮母後,稍微堅持一下,去和母後求情讓王妃先出宮,如若之前他更關注武事一些,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慘劇。韃虜一路入關,燒殺擄掠,所到之處全數屠戮殆盡,而這些屠夫,之前曾被皇祖父輕而易舉地趕走,拒於雄峻的長城外,如果皇祖父在,他們如何敢來犯!如果皇祖父……不,哪怕是父皇在,他們也不敢輕易來犯。


    他胸中焚燒著愧悔的火,閉目卻忍不住流下了淚水。常皇後輕輕替他擦拭掉,輕聲道:“皇上勤政愛民,軍民一心,一定能打退逆賊的,莫要焦心了。”昭平帝握住常皇後的手,睜眼道:“天子禦國門,君主死社稷。朕不是個好帝王,沒有守住國門,致使生靈塗炭,百姓遭殃。”常皇後寬慰道:“這都是永平王大逆不道,造下的殺孽,非陛下之過也。”昭平帝垂淚:“皇叔曾來求過朕,朕如果當時答應讓王妃出宮就好了。”


    常皇後歎道:“如若王妃真的是瓦剌公主,也許永平王早有反意與瓦剌私下有勾結,如今事情真相還未明,皇上不必將這些責任攬於身上,您已數日沒有好好休息,先好好休息吧。”昭平帝長歎一聲,沉沉睡去,睡夢中仍有幹戈攪擾,十分不寧。


    林萱在坤寧宮後的遊藝齋也聽說了皇上受傷,心中不安。南宋京城被攻破,皇帝被俘,宗室妃嬪被如牛馬一樣的千裏驅逐到北邊關外,她對這段曆史略知一二,如今城已被圍了月餘,京城中,目前也隻有皇宮最安全,然後如若城破,紫禁城則就是燒殺擄掠的重點,自己有孕在身,逃跑不便……


    她又想起慈禧太後帶著道光帝逃走,將珍妃扔入井中……崇禎帝將自己妃嬪女兒親手斬殺,越想越是心驚不安,心中愁煩,忍不住半夜起來,讓剪紅找了幾套不顯眼的衣服,一一改裝,又將金銀剪成小塊,縫入衣邊,內袋,分開縫製,剪紅以為她有孕在身,所以多思多想,隻得一一照辦。林萱又讓準備結實而不顯眼的包袱,放了燒餅點心等幹糧以及水囊,分給剪紅和親近的幾個宮女和太監,道:“如有萬一,你們能逃就逃,不能逃就找地方躲藏,切莫頑抗。”又叮囑他們不可外傳,以免有動搖人心的罪名。


    自京城被圍開始,在家裏守喪的朱允炆,就已經聯係上了京城裏各大建章軍院的同學,出謀劃策,預備為國難出一份力,每日都有人將最新戰況傳來朱允炆的草堂裏,又有一批要好的同學在那裏談論軍情,籌劃組織退敵之策。徐若璠茶水飯食供應,全不懈怠,在京城糧食緊缺的情況下,她仍能做出精巧素菜招待客人,直令朱允炆的舊友們稱讚朱允炆得了賢妻。朱允炆微笑,心中卻暗自想如果是劉明舒,也許會親自披甲執銳,和自己同上戰場,殺敵三千。


    京城民居裏,阿古王子將已經破譯好的符號一一對上地圖,忽然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暢快之意:“天佑我瓦剌!這是京城通往城外的密道!有此圖在手,京城攻破,指日可待!”


    夜深了,城樓上連被強攻了兩日,今日韃子忽然停止了攻擊,漢軍歇了一口氣,終於能小小休息一下。入夜,京城廣濟寺裏,僧人們近日白天也幫著兵士運送石頭、挑水,到了夜裏,已是沉沉入睡。


    廣濟寺後院的一眼廢棄數年的枯井裏,卻忽然如同幽靈一樣有人從裏頭冒出來,觀察了一下地形以後,又縮了迴去,隔了片刻,便開始一個接著一個的人影從裏頭鑽了出來,大概出來數百人後,便有個頭領模樣的人,帶著一個小隊,持刀從寺院僧房開始,一間一間的進去,將睡夢中的僧人全數屠戮殆盡。而井裏,依然源源不斷的出著人群,悄無聲息地在廣濟寺的大雄寶殿中集合整隊,約兩個時辰後,已經接近三更,阿古王子身著戎裝,出現在大殿裏,滿意的看著已經整隊完畢烏壓壓的兵士,揮手沉聲下令:“出發!”


    一片黑壓壓的士兵噤聲飛快的向最近的阜成門撲去。阜成門守兵本就薄弱,更是萬萬想不到敵人從內殺出,僅僅來得及點燃烽火,就被如狼似虎的韃子剿殺幹淨,而阜成門外,不知何時,已經如雲一樣等候了烏壓壓的重兵,城門推開,城外重兵湧入,京城,破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各位姑娘們這樣的支持,我好感動,目前首頁月榜第32位,要到第23位才可在首頁出現,而離我下榜的日子隻有幾天而已了,我盡自己的能力盡量多更新,但是積分差得比較遠,所以無論成不成,我都努力過了,也很高興有這樣多的姑娘們給我支持撒花和收藏,謝謝大家!


    就算這一本不成,下一本我也會努力的,下一本書我打算寫個甜得發膩的寵文,絕對不虐!大家會期待麽?期待的記得收藏專欄哦……


    ☆、46大難來時


    紫禁城內,昭平帝被從睡夢中喚醒,方天喜跪在地上,全身都在顫抖,帶著哭腔道:“皇上,京城被攻破,韃子從阜陽門裏應外合破城而入,鄭國公常茂、鄭國公長子常玦力戰不敵,已是殉國……”


    昭平帝恍如仍在夢中,城……破了?固若金湯的京城破了?昨日鄭國公不是還說能再堅持上一個月沒有問題,待誠意伯平叛大軍以及地方援軍迴來,便可解圍反攻……鄭國公死了?裏應外合?是誰在裏應外合?我大漢軍民如何會有此大逆不道之人?


    身旁常皇後卻已是搖搖欲墜,淚流滿麵,卻仍哽咽說到:“請皇上換了朝服到前朝去安排部署,大臣們已是聚集在前朝商議對策,紫禁城目前禦林軍和大內侍衛在守著,仍能守個一時半刻。”


    昭平帝任憑著身邊的方天喜等人替他換上朝服,轉頭看到常皇後也已是盛妝朝服,他恍惚地問:“梓童?”


    常皇後道:“一旦內城破,宮妃出逃不便,我身為六宮之首,當率領眾宮妃殉節,無論如何決不能受辱於番邦韃子之手。”說完,已是淚下如雨,又道:“皇上若是能逃出,東山再起之日,但求能善待我常家後人。”


    昭平帝一片茫然,仍不可置信,已到了這樣的地步嗎?他恍然想起前朝宋徽宗被俘,身子一晃,忽然轉身對常皇後道:“梓童等著朕,朕先去前朝看看情況。”


    常皇後哽咽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皇上千萬好好保重,”


    昭平帝強忍住淚水,轉身大步往前朝走去。卻聽到身後常皇後命女官,召集後宮所有嬪妃宮女到坤寧宮來,準備鴆酒,白絹,匕首。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皇後,以致於數年以後,他還時常在夢中,見到常皇後身著皇後朝服,含著淚讓他保重,之後臉上便流出血淚,讓昭平帝直接從噩夢中醒來。


    林萱身在坤寧宮,已是先知道外城破的消息,此時女官來傳,所有宮妃到坤寧宮前殿集合,她心知不妙,以常皇後的個性,若是內城攻破,必是要逼著所有宮妃一起殉節。便特意磨蹭,女官還要急著去傳其他的宮妃,又看她一貫溫順老實,皇後一向倚重,便讓她自行去前殿,便忙著走了。


    林萱看到女官走後,趕緊讓剪紅和近侍們自己找個地方先躲藏起來想辦法趁亂逃出宮,剪紅淚流滿麵道:“那娘娘怎麽辦?林萱道:“我身懷有孕,和你們一起目標太大,銀票已經盡分給你們,你們好好保命,分開逃命,各安天命吧!”幾個侍從淚下,也知道時間緊迫,自行分散找地方藏身去了。


    林萱換了布衣厚底鞋子,拿了包袱,她肚子已經六個多月,行動有些不便,卻仍是咬牙快步從遊藝齋後門走出,到了禦花園,才走了幾步,便看到前方硝煙滾滾,喊殺聲一片,坤寧宮前殿也燃起了大火,心知韃子必是已經攻破了紫禁城,再不逃走,便是甕中之鱉,卻一時也無法可想,忽然心中靈光一閃,想到昭平帝說過的,高祖說的禦書房地字架!


    她定了定神,向禦書房方向走去,走到禦橋附近,卻忽然聽到前邊有哭叫聲和韃子語,她趕緊躲到橋洞假山石後,悄悄從假山石洞眼裏往外看,卻看到初陽公主的乳母抱著哭泣的初陽公主在狂奔,身後幾個宮女在護著她們,但已是被韃子兵追上,砍殺了幾個,她身子顫抖起來,初陽公主還那麽小,隻怕命在旦夕!


    隻看那幾個韃子兵已經飛快的趕上她們,幾刀下去,幾個宮女已是被活生生砍死,那乳母緊緊抱著初陽公主,以背受了幾刀,卻仍緊摟著初陽公主不放,初陽公主卻是已經沒了聲音,林萱捂著自己的嘴巴淚流滿麵,卻無計可施,自己挺著大肚子,上前也是去送死!


    忽然看到花叢中忽然有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跳出,大喝道:“畜生!”便拚命撲倒了當頭那韃子,一隻手食指中指叉開,戟指如刃,已直取其雙目,那韃子哀嚎一聲,雙眼已被活活挖出,另外的韃子兵趕緊迴身一刀穿心,那女子卻是手下使勁,緊緊扣著那名韃子的脖子,被她撲在身下的韃子隻哭叫不迭,雙眼血流不止。其他韃子隻得亂刀砍那女子。


    忽然又聽到一聲嬌叱,一條鞭子已是甩了過來,纏住了正要施暴的韃子兵的雙足,一拉已經絆倒,林萱看到劉明舒身穿騎裝,手持長鞭,揚眉嗬斥,身旁跟著金霄鳳樓,也都是一身騎裝,身上濺有血跡,已是迅速持著刀撲上來和那幾個韃子兵纏鬥在一起,劉明舒身手矯健,幾下已是勒死了一個韃子兵,又搶過刀子,迎戰其餘幾個。


    林萱心下稍安,她們三人身手十分高強,三下五除二已是將那幾個韃子兵殺掉,卻看到劉明舒忽然身子一搖,麵色蒼白,金霄鳳樓趕緊扶住她,問:“小姐怎麽了?”


    劉明舒搖搖頭道:“沒事,有點頭暈,我們快離開宮城吧,方才聽說,太後已是帶著皇上、皇長子和德妃,由大內侍衛護著逃走了,我們再不走,這裏很快就要淪陷了。”剛要走,身子確實一晃,她感覺到□有熱流不斷湧出,繼而腹內一陣絞痛,她暗想不妙,卻是直接暈了過去,卻看到劉明舒下裙已經鮮紅一片,鳳樓大驚道:“小姐受傷了?”金霄卻麵色巨變:“小姐,孩子……”劉明舒身子一軟,已是倒下,金霄鳳樓大驚,背起她飛速的離開了禦花園。


    林萱心頭大驚,沒有想到劉明舒居然已是懷孕,又暗自歎息昭平帝平時千寵萬寵,逃跑的時候居然還是丟下了她,帝王薄情,可見一斑,適才看她流的血,隻怕胎兒不保……


    她看周圍已經無人,便出去檢查了下屍體,那幾個宮女都已是死了,那名後來撲出來的身材高挑的女子,居然是史寶林,她背後插著刀,背上被砍得血肉模糊,林萱止不住的淚流,扶起她來,卻也不敢拔刀,卻看到史寶林氣喘籲籲,睜開了眼睛,看了她一眼,勉強道:“林妹妹。”


    林萱知她已是活不成,隻能用身邊的銀針替她紮了幾個穴位,稍止疼痛,令她清醒,卻是哽咽難當,淚流道:“我不如你。”她隻覺得羞愧不已,自己平日裏自恃清高,孰料事到臨頭,卻是畏縮惜命,居然比不上這個平日自己看不起的庸俗市儈的史寶林,義烈如此,史寶林卻是唿吸困難地道:“你有孕在身,孩子最大,我多羨慕你啊,我是要死了吧?死了也好,強於受辱在這些禽獸手裏,可以迴去見爹娘了,關在這兒,生不如死,林妹妹,你把我脖子上的項鏈……項鏈拿下來。”


    林萱泣不成聲,替她解了項鏈,那項鏈墜子是個十分大而圓的寶珠,純銀鑲著,熒熒發光,史寶林斷斷續續地道:“我父親是長沙太守史瑞勉,林妹妹你若是能僥幸得逃,千萬找機會將項鏈轉交給我父親母親,就說……就說慧珠對不起他們,他們待我如珠似寶,我卻貪圖榮華,鬧著進宮,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今後若有姐妹,切切不要再讓她們進宮……”


    林萱淚如泉湧,哽咽道:“我一定轉交,不負所托。”史寶林睜著眼睛,笑道:“妹妹是個有福的,定能逃脫,姐姐卻是要先走一步了……”說罷看著天空,淒聲道:“娘,我好悔啊……”雙眼反插,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林萱隻覺得淚眼模糊,替她緩緩合上了眼睛。宮裏喧鬧聲更近了,林萱知道不能再停留下去,卻又想起公主,便去檢查那乳母的屍體,那乳母背後受了幾刀,深可見骨,已是氣絕,她翻過她的身體,看到壓在她身下的初陽公主,摸了摸,還有氣息,想是受驚過度暈了過去,便抱起初陽公主,快步往禦書房走去。初陽公主挺沉手的,她大著肚子,走了一段路便已覺得體力不支,但史寶林忠烈在前,她自慚形穢,無法做出丟棄幼兒的事情,隻咬牙硬挺著。


    終於撐到了禦書房,裏頭的太監已經盡逃空,空無一人,她將初陽公主放到龍椅上,便快速的去尋找書架,書架有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排大書櫃,均靠牆貼著,地字架。地字架裏會有什麽?她上下將書一本一本的抽出,檢查書架,沒有看到異樣,已是急得想哭,又深唿吸了一口,又細心的檢查了一番,忽然發現禦書房的書架下,居然全都裝有小小的木輪,她愣了一下,用手將地字架的書櫃用力推開,下頭有輪子,滿滿而沉重的書架被推開了,露出了後邊的牆麵,卻是光滑雪白,什麽也沒有。


    她失望之極,又轉過去看書架背後,卻看到有一塊木皮似乎與旁邊有些不一樣,她跑迴禦案前尋找趁手的工具,找到了一把裁紙刀,頗為鋒利,她拿了過來,撬開那方木皮,卻睜大了眼睛,她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方塊,類似魔方的一麵,剛好九個格子,每個格子上都標著阿拉伯數字,林萱用手指輕輕地撥動了一下,發現那些格子可以取出,正是一個一個的小方塊木塊,十分沉手,不知是什麽木製成。


    她沉思了一會兒,這些數字是阿拉伯數字,一般古人是看不懂的,放在這裏應該是作為一個機關,那麽這些數字應該是擺正確以後能觸發機關的密碼,她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看到那九個格子,終於想起這也許是洛書九宮圖,應當是讓其數字排成無論橫豎斜加起來都是十五,她再不濟也看過金庸,好歹還記得曾經覺得有趣而記誦的歌訣:九宮之義,法以靈龜,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七右三,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她輕輕地按著這數字一個個的抽出來擺好,最後一個五放進去的時候,隻聽到後頭牆發出格格的聲音,她轉頭一看,隻看到光滑的青石牆麵已經從中裂開,有淺淺的一層牆灰掉落,中間露出了一個門洞,有台階往下走,又有風吹出,想是裏頭空氣流通,她心下一鬆,便返迴抱起初陽公主拿著包袱走入通道內,看到右邊果然還有個相同的九宮格樞紐,她想了想,先將外頭的書架按原樣拉平,堵上了入口,這樣外人即使入了禦書房,也察覺不到異樣,又依然擺好九宮格,果然見通道門緩緩的合並了。


    通道裏頭黑暗一片,有很輕微的風,顯見做了通風孔,她點起之前準備的火折子,抱著初陽公主一路向前走,大概走了一個多時辰,她走得疲憊了便就地休息,好在帶了水和食物,走走停停,終於走到了通道的盡頭,有一間小小的淨室,雖然黑暗,卻有空氣流通,屋內有一桌一椅一床,均是石製的,她摸索著,發現桌子上有燭台和火石,她打火點著了燈,看了下,發現石床上罩著一張厚粗布,輕輕拉開,下頭墊著絲做的被褥,頗為幹淨。她將初陽公主放上石床上,又去查看石櫃。


    櫃子分為上下兩層,一層是衣物,一層卻是幹玉米和幹高粱,她輕輕拈起一小撮糧食,心下存疑,也不知道這幾十年的存糧,還能不能吃……


    她又找了找,看到有個小小抽屜,上頭仍然有個小小的九宮格樞紐,她依法炮製,那小小的抽屜果然發出格的一聲,她輕輕一拉,便打開,裏頭有一個小小的匣子,又有個明黃色圓柱形的袋子封著一物,打開匣子,裏頭有個錦囊,打開裏頭珠寶金葉子滿滿的一袋,另有一封信,幾張寫著名字和性別、籍貫的戶籍紙,年齡卻空著,一疊空白路引,一個黑玉質地的印章,一個小冊子,她輕輕打開了那卷明黃色黃綢裝著的東西,發現那是一道蓋著玉璽的聖旨,她看了半日,終於闔目輕歎,複又依樣卷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兩個密道不是同一條密道,瓦剌拿到的是城裏通往城外的密道,而林萱的那個,則是宮裏通往宮外的密道。另外謝謝大家的支持。


    ☆、47各自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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