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後道:“若事成,得利的便是德妃,若事敗,得利的便是劉明舒,無論事成事敗,得利的都是皇後,幕後黑手,無非這三人中。”


    又沉吟道:“德妃的嫌疑最大,先來挑撥讓哀家懷疑劉明舒之貞節,又在宮中多年,似有人手,劉明舒嫌疑次之,兵行險招,讓皇上心疼偏寵她,然而到底名聲會玷汙,皇後嫌疑最輕,冊妃旨意她也有份,本來就是要貴妃進宮來惡心德妃和本宮的,不太可能這就下手了。”


    蘇姑姑不解道:“可是那女官也沒說錯,破貞之時必有落/紅和疼痛,無論如何都無法遮掩過去,難道她不怕此欺君之罪?”


    徐太後冷笑道:“這就是此計成功之處了,眾人都以為女官不敢犯此大逆之罪,實則那女官多半是死士,你去查查,她必是孤身一人,身無家累的,此事若成,皇上現在還在興頭上,偏寵劉明舒,或者要重責女官,然而它日色衰愛弛,不,不一定到那時候,皇上一定會心有疑雲,會不會是劉明舒之前就已失貞,而勾結女官演戲,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之後劉明舒多半要失了聖心,所以我才推斷,德妃和皇後,均有動機,也均有能力布下此局,而劉明舒也有可能,如果她早知道女官舉動,可以及時製止,而自身又是完璧,必可博得帝王垂憐。”


    蘇姑姑歎道:“這些彎彎道道,奴婢著實想不到。”


    徐太後冷笑道:“帝王之愛,是禍不是福,先皇在時,後宮這些汙糟事,我看得還少麽?多少妃子的胎兒沒了,先帝統算在我的頭上!”言道此,眼眶不禁紅了。


    蘇姑姑趕緊轉移話題道:“今日看來,那劉明舒著實美貌,難怪皇上要納了她。”


    徐太後淡淡道:“世人皆說她粗魯無禮,我看她今日進退如儀,言辭鋒利,無論此事是不是她安排的,都不是個簡單之人,劉伯溫親手撫育的孫女,怎麽可能是庸人,後宮以後有的好看了,隻怕……”徐太後冷笑道:“皇後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這樣正常的描寫居然被發了黃牌……無語,修改過了,怎麽看都十分正常清水……


    ☆、29冊妃大典


    夜□臨,華燈初上,儲秀宮內,劉明舒正坐在窗前,支頤凝眸窗外。


    其餘宮女在忙著收拾床帳陳設,更換上劉明舒喜歡的床帳陳設。


    昭平帝進來,看到的就是劉明舒美好明豔的側影,仍是不著脂粉,發上束著金蓮花冠,紅色曲裾上金線繡著纏枝蓮,裙下露出金花翹頭履,堂中錦繡輝映,陳設華美,異香遍室,忽覺人生美滿,莫過於此。


    劉明舒及宮女看到昭平帝進來,正要行禮,便被昭平帝扶住不許,輕聲道:“阿纖莫要與我客氣。”


    劉明舒冷笑道:“皇上是以皇上之身份喚我呢還是以易公子之身份喚我呢?臣妾豈敢僭越!”


    昭平帝見她麵如冰霜,眼圈卻紅痕宛然,知她方哭過,心內也知她今日受了大委屈,欲要輕撫她背安慰,卻被她迅速閃過,麵上起了防備之色。


    便訕訕然道:“從前欺瞞你是朕的不是,朕也知你今日受了委屈,今後朕定彌補你,莫要生氣了。”


    劉明舒見提起今日之事,麵上又滾落淚珠,舉手拭去,卻又愈拭愈多。


    昭平帝歎了口氣,知她性格向來倔強,便道:“你先早點休息,莫要再想,明晨冊妃大典,你父母都會來觀禮,你再哭下去,明日典禮上可不好看,誠意伯和誠意伯夫人會擔心的。”


    劉明舒見他提到此,眼淚倒是收住了,隻扭頭不語,麵上仍寒霜籠罩。


    昭平帝見狀便道:“朕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說罷戀戀不舍地迴去了。


    次日淩晨,劉明舒就被人喚了起來,淨麵更衣,然後換上尚服局昨日送來的貴妃的九九翟冠、霞帔以及沉重的禮服,祭拜天地、召告宗廟,帝後親賜其貴妃金印、金冊。


    禮成後,迴到儲秀宮,有外朝三品以上命婦以及宮內她品級以下三品以上的宮妃到她的寢宮向她跪拜叩頭朝賀,劉明舒身著那沉重而華麗的禮服華冠,看著命婦、妃嬪一一上來向她叩拜賀喜,一種奇妙的感覺忽然從心中升起,似乎是小小的得意,榮耀,經過早晨那莊嚴而繁複的程序,她看到自己的父親身穿著朝服,與各大臣在太廟之下向她和皇帝皇後跪拜,現在,在這繁華闊大的屬於她的宮室裏,宮女太監林立,命婦們一一上來叩拜,她甚至看到以前在一些宴席諷刺過她的夫人以恭敬而卑微的姿態上來向她跪拜,麵上帶著諂媚的笑容,有的甚至有著戰戰兢兢的敬畏。


    劉明舒忍不住叫住了一個夫人,依稀記得是哪個府的貴女,當時她隨著母親去赴宴,這個貴女尚在閨中,卻已訂了高門,帶著一群女子離席,道恥於與不守閨訓的她同桌,還嘲笑她嫁不出去,自那以後,她再也不願意去參加宴席。


    “猶記得夫人當時曾笑言:‘娶你的男子定時瞎了眼睛才會娶你。’不知夫人今日做如何想?”


    那貴族婦人麵上帶上了惶恐,隻是深深地叩頭下去,她能清晰地看到她的手在顫抖,埋下去的頭,耳輪呈豬肝色,她心中快意無比,揮手讓她下去。


    她的母親上來叩拜,她立刻叫旁邊的人扶起,讓坐在她身邊,她的母親握著她的手,笑著笑著卻落下淚來,她微微笑道:“母親,我很好,皇上他對我也很好,您莫擔心。”


    她的母親,曾為有了她這樣一個不守閨訓,混跡男子間的女兒而受盡羞辱,多次暗示與人談論兒女婚姻大事被恭敬謙和卻暗藏不屑的拒絕,她知道她曾經為了她的婚事而半夜垂淚,受氣迴來又狠狠地整治父親和兄弟,卻一直寵著她,縱著她,摟著她不舍得她嫁給那些紈絝。


    而今天母親終於為了有一個貴妃女兒也揚眉吐氣了,她感覺到母親麵上雖然掉淚,卻眉目舒展,身上妝飾十分精心而隆重,她握緊母親的手,忽然覺得虧欠母親良多,而今日忽可補償一點點母親所受到的委屈,她忍不住想掉淚,卻拚命忍住,微笑著繼續穿著沉重的禮服,做一個雍容大方的微笑給來朝賀的命婦和嬪妃。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不是說我粗魯不文麽,不說說我貌如男子麽?不是說我不堪主持中饋麽?


    我現在就坐在這裏,讓你們看看,我劉明舒,終究是人上之人,貴中至貴。


    劉明舒麵上神采奕奕,麵色潤澤,容光懾人,眾嬪妃來參拜,看她容光藻逸,衣態鮮好,談吐應對得當,舉止嫻雅,竟不如傳說中的粗魯不文,均暗暗心驚。


    下拜的德妃心中不忿,叫起坐下後,便笑道:“妾在閨中的時候,便已聽說貴妃娘娘的風儀可比男兒,便是妾父兄也曾嘖嘖讚歎,說娘娘弓馬嫻熟,武藝驚人,今日得見,方知道傳言有誤,原來居然是這樣美豔動人,難怪皇上出宮一見便念念不忘,也不稟告太後娘娘便急著下旨冊封。我等姐妹一比上娘娘,果然自愧不如,從前隻在閨中做些針黹,習掌中饋,哪裏如貴妃娘娘這般文武雙全可比男兒,風華無雙。”


    說罷便捂嘴嗬嗬地笑起來,一旁的誠意伯夫人已是倏然變色,四周的誥命嬪妃也已經竊竊私語,德妃這一番話,既諷刺了她在外拋頭露麵聲名在外,任何男子都能拿來品頭論足,又點名了皇上是在宮外見到她有了私情才冊封她,且未曾告於太後娘娘。


    這番誅心之言,令不少不知內情的誥命紛紛交頭接耳討論起來,今日偏偏太後也稱病未曾出席太廟祭祖,誠意伯女兒被封為貴妃這一聖旨本就讓京中高門揣摩不已,如今聽到宮中秘聞,如何不驚訝好奇。


    劉明舒微微笑道:“德妃娘娘謬讚了,本宮自幼得高祖疼愛,親授武藝,又為了本宮開了建章女院,開風氣之先,功在千秋,高祖曾言,女院為培養我大漢朝的佘太君、平陽公主,國之危亡時,就算不能挺身而出守疆衛土,也能效法佘太君、嶽武穆之母,教養出一代名將,臣妾陋質,未能如高祖之願,封將領兵,成一代女將,卻能蒙聖上青眼,而得納於後廷,奉聖上巾櫛。本宮蒲柳之姿,非有班姬之才,詩禮不嫻,何德何能得聖上看重?不過是聖上欲繼承高祖遺誌,嘉獎鼓勵國中女子奮勇為國之忠心罷了。”


    劉明舒麵上一派從容閑雅,又笑道:“至於皇上宮外相見之類的話,德妃娘娘還請慎言,連本宮在閨中都聽父親言道,今上乃是一等一的勤政之帝,古今少有,登基至今,夙興夜寐,無一日之懈,聲色狗馬,觀遊玩好之事,無纖介之蔽,幾乎未曾聽說出過宮,隻怕德妃娘娘也說不出具體皇上哪日曾出宮吧,想必是德妃娘娘看多了什麽遊龍戲鳳的戲本子或者聽了哪些話本子,想岔了也是有的。本宮名聲有汙倒不足惜,若是皇上的名聲因此有玷,那本宮真是萬死不足以洗刷——昨日本宮進宮,太後娘娘還見了本宮,溫言撫慰,細細講了為妃之道,還訓誡我要好好服侍皇上,切切不能做出有辱皇上的事情來,德妃娘娘,您說是不是?是了,德妃娘娘已是進宮數年,還能先於皇後生下皇長子,為妃之道想是比本宮要懂得多多了,還請日後多多教導才是。”


    一席話說得德妃麵上紅白交接,啞口無言,一旁侍立的史寶林卻捂嘴嗬嗬笑起來道:“德妃娘娘是哪裏看的話本子,也不借給臣妾們瞧瞧,聽說皇上在娘娘坐月子時也時常去探望,或是娘娘那邊有什麽好頑的留住了皇上也未可知?”


    德妃心頭大怒,心下暗罵蠢貨,麵上卻重恢複鎮定道:“想是前兒恍惚聽了誰的誤傳,貴妃娘娘勿怪。”


    眾誥命嬪妃聽了劉明舒一番說得漂漂亮亮的話,心下倒是暗暗點頭,看來這位貴妃娘娘絕非從前傳的不學無術之輩,言辭鋒利,引經據典,既把高祖拉出來做了大旗,又暗刺了德妃一下,誰敢說高祖開女院的不是?朝上多少元老都為此被麵斥。再說宮中爭鬥本就暗潮洶湧,這位德妃娘娘能先於皇後娘娘生下皇長子,便是有恃無恐之人,再說今上確實十分勤政,未曾聽說過出宮一事,隻怕德妃這話也不盡是實。


    劉明舒心下暗暗冷笑,皇上微服出宮,連自己都一絲風聲不知,德妃敢胡說麽?至於太後接見,可不是接見麽,活生生把暗算她的兩個女官給保了下來。本來還道為何太後要如此做,原來症結就出在皇帝未稟而下旨冊妃上了,劉明舒心下暗恨昭平帝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之上,卻心下又有一種暗自竊喜,似乎這樣舌戰群儒,針鋒相對一逞口舌之利的感覺,很讓自己有一種一吐胸中濁氣的成就感,這難道是高祖曾說過的“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劉明舒心下一陣好笑。


    誠意伯夫人也輕拍女兒的手,感慨萬千,本還擔心自己女兒嬌養過甚,單純不知世事,如今看來,對上德妃,氣勢上也不遑多讓,氣度雍容,言辭綿裏藏針,隻怕自己也無法應對得這般好,心下倒是放了一半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還要鋪墊一些,大家耐心則個。


    ☆、30寵冠後宮


    忙碌了一天,送走母親和宮妃,已是夜色降臨。


    卸去大妝朝服,沐浴過換了輕裝的劉明舒斜靠在貴妃榻上,聽宮女念收到的禮單,有聽到感興趣的,便使人拿來看看。


    她自幼習武,身體強壯,若是一般宮妃經過這一日的折騰隻怕早已承受不住,她卻仍然精力充沛,麵色紅潤。


    昭平帝一來,又未使人通報,直登堂內,看到的便是她在興致勃勃的看禮物,便笑道:“愛妃看來今日收到不少好東西。”


    劉明舒今日經曆了壯嚴的封妃典禮及晉見,對昭平帝雖仍有怨氣,到底也懾於皇威,不再拿出原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起身行禮,又道:“沒收到什麽合適的,想給我父母和大哥送一些。”


    昭平帝看她麵色稍緩,心下竊喜,邊道:“朕那裏有前日大理國才進貢的好東西,明兒叫人送來給你看看,若有中意的便留下。”邊靠著她坐在貴妃榻上,同她一同觀看禮單,感覺身旁幽香陣陣,隻覺得宛如夢中,多日美夢得遂。


    是夜,寶炬搖紅,鬥帳低垂,玉山相並,霧鬢廝磨,昭平帝感覺著手下豐若有餘,柔若無骨,肌膚緊實細密,頗具彈性,愛不釋手,一盡繾綣之意。


    第二日,儲秀宮劉貴妃獲賜五色同心大結一盤,鴛鴦萬金錦一匹,琉璃屏風一張,枕前不夜珠一枚,其後除了十五宿於皇後處外,幾乎夜夜宿於儲秀宮,寵惠日深,眷顧尤加,宮內震動。


    就連仍在禁足期,沒有資格去叩拜貴妃的林萱在靜怡軒都有所聽說。新來的小宮女嘰嘰喳喳的議論著聽說來的新貴妃娘娘的傾國傾城,林萱微微笑了,可不是傾國傾城麽,那樣不需上妝仍能如此穠麗的五官,那樣直接熱烈的性格,便是她也覺得猶如驕陽一般,不可直視的美。皇上終於得遂所願,心滿意足,林萱默默地寫下最後一筆,重新開始了新的一張紙。


    天寒日短,翳然已暮。


    然而沒多久,宮中便出現了流言,道劉貴妃入宮驗身曾出了問題,太後皇後皇上親至,最後皇上堅持要納,太後皇後不得不後來匆匆封口,將驗身的兩名女官開除出宮,顯見清白極有問題。又有各種劉貴妃在宮外的與男子把臂同遊之類放浪形骸的事,說的繪聲繪色猶如親見。消息很快便傳入常皇後耳中,立刻殺伐決斷,朔本追源,清查了一批宮中女官、宮女數十人,昭平帝震怒,直接杖殺了數人,又貶斥了一批女官、宮女為宮奴,發往浣衣局做苦役,更有幾個嚼舌的妃嬪,以史寶林為首,被掌嘴三十,罰俸半年,禁足三個月。宮內人人自危,噤若寒蟬,關起門來過日子,雷霆手段到底止住了流言,幸而發現得早,尚未傳出宮外。劉明舒心知不是德妃便是太後所為,銜恨入骨。


    昭平帝知她受了委屈,小意撫慰,命教坊司排了新舞新歌來儲秀宮演,又是一連數日宿於儲秀宮,下棋書畫,宵偎晝傍,歡昵漸洽,每日更有賜菜、賜物送於儲秀宮,其他宮妃,竟是再難見到昭平帝一麵。


    蘇德妃自是妒心熾盛,常皇後清查宮闈,她的人手折進去不少,不得不斂起羽翼,耐心教養皇長子,以待良機。


    徐太後也不管她,蘇姑姑有時候說起貴妃種種逾製之處,徐太後也隻是淡淡道:“由他們去,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自有人去收拾對付她們,上次哀家被算計了一次,這次可不自己去踩套,使人離間母子之情。”隻叫豆蔻來服侍按摩頭部,自從豆蔻來了慈寧宮後,蘇姑姑悉心教導,豆蔻也上手飛快,十分用心。徐太後也喜她聰明伶俐,言語討喜,按摩推拿又十分合心意,竟是一日都離不得她,蘇姑姑也暗喜半生有靠。


    慈寧宮不多嘴管束,昭平帝心中也暗自感激,時不時來問安用膳,母子關係一時竟複又融洽起來。


    宮內居然難得的一片祥和起來。


    日子過得飛快,隨著第一場新雪降臨,冬天來臨了。


    尚服局發下寒衣,林萱的衣服和炭倒是沒少,隻是下頭宮女太監的不是做得不合適,便是棉料不夠,曾有些頭臉有些關係的自悄悄去調換了,也有些有門路的看到靜怡軒恐怕再無崛起之日,也悄悄地找了門路調走,調走以後一時又未補全,加之林萱幾乎不聞不問,太監宮女們也比之前更為懶怠做事,隻縮在下人房裏烤炭度日,看林萱好說,少不得偷偷挪用些主子的用度。靜怡軒越發荒涼枯敗起來。


    這日是林萱的禁足期滿,林萱一大早便帶了剪紅去了慈寧宮謝恩。


    徐太後也沒有見她,隻喚了豆蔻出來,吩咐她之後好自為之。


    林萱看到豆蔻倒長高了些,麵上身上衣物齊整,見到她麵上似有愧色,心中一軟,想起多年情誼,隻點了點頭便迴去,又去坤寧宮給皇後請安。


    進了坤寧宮,隻感覺到暖香撲麵而來,殿中已是或坐或站了一群請安的嬪妃,皇後娘娘端坐於上。眾嬪妃看到她進來,都不由的一愣,又不由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楊容華看她一副憔悴落魄的樣子,心下不禁暗自稱願,道:“原來是林昭儀呀,想是昭儀妹妹多日不曾請安,已是忘記了請安的時辰了吧,連貴妃、德妃娘娘都來了,您才來……”又笑道:“莫不是以為自己還是從前皇上寵著的時候?”


    林萱目不斜視,直上前一絲不苟的向皇後行禮後方稟告道:“今日是臣妾禁足期滿,因此一大早先去給太後娘娘謝恩了方來坤寧宮給皇後娘娘請安,還望皇後娘娘恕來遲之罪。”


    常皇後看她麵容削瘦,穿著尚服局統一製的暗紅襖裙,卻更襯得小小的臉蒼白消瘦,心下一歎,隻說:“原是應該的,若不是太後娘娘身體不適,體貼後宮姐妹們來往奔勞,免了後宮嬪妃的請安,我們也是要去請安的,你起來吧。”


    林萱站起一旁,因她位居二品,有座位,卻是多日不來請安,宮女隻得又一番加座,下邊的宮妃紛紛立起讓座,不少人心中便不滿起來。


    隻見蘇德妃輕笑一聲道:“幾月前林昭儀還是聖眷甚濃,如今宮裏卻已是改了天地,貴妃娘娘才是深得隆寵了,那流水價的賞賜賞到儲秀宮……可知俗話說得好,榮枯本是無常數,何必當風使盡帆?”


    楊容華也湊趣道:“可不是,我們那兒也有句俗話說,‘寧可無了有,不可有了無’,否則一朝失勢,落魄起來,那光景可著實難堪……”


    不少宮妃都湊趣的笑起來。


    上頭劉明舒卻嗬嗬的一笑,道:“楊容華這話可說差了,德妃娘娘了能生下唯一的皇子,這福氣才真叫大了,我們姐妹誰不羨慕,什麽賞賜啊都是虛的,能蒙君恩生下一兒半女,老來有靠,這才是真真兒的隆寵呢。這利馬就要到年了,說什麽有了無無了有的,怪不合適的。”


    一句話說完,蘇德妃麵上神色已是變了,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正要發火,卻聽到昭平帝道:“什麽有了無無了有?”邊走了進來。


    常皇後趕緊帶著人起來行禮,昭平帝擺了擺手免禮道:“今日雪大,朝中無甚大事,早早退了朝,知道你們都在這裏,便過來瞧瞧,梓童這裏倒是暖和。”


    眼睛又忍不住去看劉明舒,看她身上穿著鵝黃緞麵銀狐皮襖,雪白的皮毛映著那一張瑩潤粉紅的臉,花生丹臉,水剪雙眸,頭上插著明晃晃攢金絲雙鳳釵,雙鳳嘴裏銜著金剛鑽珠串垂到鬢角,隻覺滿堂嬪妃,粉黛如土,唯一這個可心人,意態天然,便笑盈盈地問:“適才聽愛妃在說什麽笑話?”


    堂下侍立的楊容華已是變了臉色,她原是奉承德妃隨意說了句俗語,卻被貴妃歪到了德妃的皇子身上,一不小心便要被栽個詛咒皇子的罪名,如今劉貴妃擅寵專房,隨便挑撥一句,隻怕皇帝就要信了她,不由麵上青白交加,悔恨自己多嘴。


    劉貴妃卻是盈盈一笑道:“在說林昭儀禁足期滿,又可以服侍皇上了。”


    昭平帝愣了下,終於記起這個因隨自己出宮,遭了池魚之殃受罰的林昭儀,看了她一眼,隻覺得消瘦憔悴,心有愧疚,便道:“林昭儀家傳絕學,按摩之技極好的。”


    劉明舒言笑晏晏道:“陛下深有體會,想是體驗過林昭儀的推拿按摩神技了,如今林昭儀既是已經解了禁足,陛下又可好好消受一番了。”一雙眼睛顧盼多情地望向昭平帝。


    昭平帝看到她那意有所指的笑容,卻不禁打了個寒噤,他如何不記得前日不過是去看了下大皇子,被德妃一番殷殷挽留,留下宿了一宿,第二日晚上再到儲秀宮,卻是麵如寒鐵,閉門不納。他再三流連,到底是在外間宿了,次日再去溫言俯就,她卻哭道:“皇上自有嬌妻愛子,臣妾在宮外自做個閭巷小民,與兄友騎馬遊學也甚是自得,皇上一道聖旨將人拘了來,卻是做個得意了就玩玩的金絲鳥兒,不愛了便關在籠子裏扔在一頭,高興了便金屋貯之,不高興了便是長門怨妃,早知帝王之情愛不過如此罷了,既是遲早有秋扇見捐的日子,如今何必做這情投意合的戲,不如早日斷了這頭指望,卻又為何要招惹我這鄉野之人,拘了我來,讓我成為三宮六院的笑料!”邊說邊泣,音語咽塞,情極悲愴,昭平帝心頭大痛,上前攬抱勸解,又除了皇後處再不去其他宮室,方才緩緩迴就。


    今日聽她這綿裏藏針的話,如何不懼美人生嗔,趕緊道:“朕不過是說,你前日去玩雪,不是說原來腿上墮馬之舊傷隱隱作疼麽?不如讓林昭儀給你按摩推拿一番,說不準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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