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雙眸中的訝色與貪婪,窮奇極為滿意的眯了眯眸,人性貪得無厭,誰能看到仙界機緣而不動心?


    “小修士,想明白了麽,這麽多寶物,足夠助你在百年之內飛升,難道還抵不上一個邪闕?他能許給你的好處,老子可以雙倍、乃至數十倍還你。”


    看來,這廝誤會她同白毛之間,乃是利益關係。


    夙冰也不解釋,因為她確實動了心。


    窮奇說的一點兒錯也沒有,這些根骨中,除了極品仙器之外,必然還有大量仙丹妙藥,足夠她萃體、固靈,百年之內渡劫飛升。


    因為曾經擁有過強大的力量,她無時無刻不懷念當初,而今一步一步的修煉,過程實在太過漫長。她此刻將白毛召喚出來,指不定會和窮奇兩敗俱傷,她便可坐收漁翁之利,將這些仙家根骨收入囊中……


    但白毛對自己恩義深重,她怎麽能……


    不對,現在她尚未結丹,白毛已經快要化形了,以他的速度,說不定自己還沒結嬰,他便能夠飛升,這最後一世,誰能保證他不會起了邪心,將自己的辟雷之力吸納?


    但……


    夙冰閉上眼睛,麵對前所未有過的誘惑,她原本平靜的心緒現出一道裂隙。


    窮奇拾了一塊兒骨頭,擱在齒間磨牙:“快些想,老子耐性有限。”


    夙冰心裏的天平,漸漸有了一些傾斜,她問道:“我很好奇你和邪闕之間究竟有何仇怨,至於你鋌而走險潛進豐樂將我鋝來?”


    “休同老子提此無恥之妖!”


    窮奇背上尖刺根根豎起,呲著牙道,“當年老子私下人間界,他第一個跑來投靠,老子平素喜歡豢養魔獸,見他乃難得一見之心魔化獸,便將其收入麾下……”


    夙冰訝然,原來這窮奇,居然是一位真魔前輩?


    想來,他本為惡獸之主,身死之時通過秘術將魂魄附在窮奇體內,得到了窮奇之力,從上古末年一直修行到現今,才有能力衝破煉魔山的禁製。


    “結果這小妖打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所圖竟是老子一身真魔之血!”


    窮奇越說越激憤,但又略有幾分羞恥,畢竟身為真魔,竟被一隻魔獸給算計了,麵上終究無光,“起初那一百年,邪闕為老子出生入死,肋骨不知折斷多少根,博得老子信任之後,卻將禁術用在老子身上,害老子沒能逃出神界追捕,被坑殺在這煉魔山中!”


    夙冰不解:“他要您的真魔之血做什麽?”


    “誰知道他做什麽?!”窮奇已經處於暴怒邊緣,牙齒咬的咯吱咯吱作響,“老子的真魔之血,除了拿來淬煉魔修魂魄之外,根本毫無作用,他卻放了老子一身魔血!”


    他不明白,夙冰卻明白了。


    她隕落的時候,理應也是在上古末期,當時魂魄受到的損傷,絕不像白毛說的那般簡單。而她重返人間後,魂魄卻是完好無損的,單靠白毛的魂皿蘊養,根本不可能。


    所以,此人一身魔血,八成是被白毛拿來為自己修補魂魄了……


    夙冰閉上眼睛,仰頭長歎一口氣,她隻想著此番重修,皆為造化,卻忽略掉能有這番造化,白毛所作出的犧牲和努力。


    窮奇不耐煩地道:“扯太多了,快將他給老子召出來!”


    夙冰搖搖頭:“恕難從命。”


    “你!”窮奇有些詫異,先前明明感覺她已經妥協了,才將邪闕吃裏扒外的陰險本質道個一清二楚,她竟還會改變主意?“小修士,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窮奇咆哮一聲,從四麵乍然現出數百隻魔獸,團團將夙冰圍住。


    夙冰暗暗攥緊拳頭,笑道:“空間隻有我能打開,你敢殺我?”


    窮奇步步進逼:“老子不殺你,老子先截斷你的四肢,一寸、一寸的截……然後再將你的腸子掏出來,一段、一段的砍……最後割破你的血管,一滴、一滴的放血……”


    天色昏暗,邪雲密布,不時有雷電劃過低矮的天際,氣氛極為恐怖,再配上他這一段恐嚇之言,膽子小點兒都得嚇到腿軟。


    夙冰抱著肩膀抖了抖:“哎呀,人家好怕啊!”


    窮奇被她陰陽怪氣地腔調氣的火冒三丈,一爪子劃過去,直接將她的防護罩抓破,並在她的胳膊上抓出幾道血口子。


    暴喝道:“召不召?!”


    血泥泛著柔白,骨頭都快露出來了,夙冰悶聲不吭,將嗓子裏的腥甜生生咽下,雙手結印,默念法訣,在芥子空間外布下一層隔音禁製:“不召!”


    窮奇勃然大怒,雙翅一拍,神壇立時飛沙走石。


    上百隻魔獸騰空跳躍,留著口水向夙冰撲去,夙冰不能鑽進空間避難,眼下隻剩下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拚了!


    微微眯起眸子,夙冰陡然一喝,將元神之力祭出,跐溜融在癡纏鞭內,起手一鞭子,便將一頭魔獸的腦袋打爆!


    她陰沉沉的掃視那些魔獸,冷冷道:“上一個,死一個!”


    腦漿濺了一地,其他魔獸紛紛一哆嗦,似乎被她身上那股煞氣鎮住。


    “原來是個奪舍的……”窮奇詫異了下,忽然有些明白自己一身魔血去了哪兒,愈發狂躁起來,這女人不怕損傷魂魄,看來已經破釜沉舟,他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窮奇冷笑一聲,雙翅不斷拍打身體,一陣黑煙過罷,現出自己的人形來。


    手中祭出一方黑戟,不由分說,直接向夙冰攻去!


    元神之力消耗太大,夙冰根本沒有多餘力量去築起防護罩,隻能全力進攻。


    兩人打的昏天暗地,上空雲波詭異,丹田內的靈力漸漸耗空,現下完全依靠一股意念強撐,夙冰咬咬牙,下手越發狠辣!神壇底座不斷發出震蕩,那根鏽跡斑斑的柱子似乎開始隱隱發亮。窮奇暗道不妙,便引著夙冰向後方大退。


    夙冰又不傻,很快反應過來,開始刻意向神壇飛去。


    卻不妨一隻高階魔獸隱身乍現,一口將她手中癡纏奪了去,尾巴一甩,便將她打落在地!


    丹田靈力空虛,這一下,夙冰傷的不輕,摔在地上便有些爬不起來,識海也有一些散亂,糟糕,似乎傷到了魂魄……


    隻差一步……


    “你已將老子的耐性磨光了!”


    窮奇也受了傷,落地時一個趔趄,即刻化為一道黑色獸光,張開血盆大口,朝向夙冰的脖頸咬去。元神之力反噬迴自身,夙冰四肢開始麻木,卻能清晰感應到儲物袋在劇烈震動。


    脊背一僵,隻見一道白光從儲物袋中嗖的鑽出,徑直向窮奇撞去!


    一黑一白兩道氣息撞在一處,在空中燃起一陣劇爆,將魔獸連帶著夙冰,一同甩出去幾丈遠!級別低些的魔獸死成一片,而夙冰摔了一個狗啃泥,隻覺得骨頭都要斷了!


    灰頭土臉抬起眼,隻見那兩道氣息還在半空較量。


    弧形氣波左一下,右一下,始終僵持不下。


    還活著的魔獸立時便要過去幫忙,夙冰掙紮著站起身,虛空一抓,癡纏鞭到手,攔在它們麵前,喝道:“找死麽?!”


    被魔氣養出來的魔獸,明顯智商不高,分辨不出夙冰早已外強中幹。


    它們麵麵相覷,踟躕著不敢移動。


    但夙冰實在撐不住了,左腿一顫,撫住胸口吐出一大口血來。血腥味刺激了那些魔獸,它們紅著雙眼,便向夙冰撲去!


    夙冰沒辦法,隻能再吞幾粒補氣丸和蓄力丸,放出風聲獸,同它們纏鬥起來。


    倏忽一道閃電劈下,恰劈在一頭魔獸身上,拓跋戰落了下來,同夙冰背靠背而立:“師姐,你沒事吧?”


    “我還好。”夙冰才將說完,又吐出一口血來,她臉色蒼白,揚手封住自己幾道大穴,提氣道,“你怎麽找來的?”


    “稍後再說,先收拾它們!”


    拓跋戰攥緊拳頭,蓄滿雷電之力,飛身一躍,直接捶在一頭魔獸腦袋上,同夙冰如出一轍,捶的它腦漿崩裂。


    夙冰眉梢一顫,這小子跟著她什麽沒學會,倒學會爆頭了。


    哦不對,他原本就會爆人頭……


    夙冰微微側目,半空那一黑一百兩道氣息依舊在僵持,不過很明顯的,白息已經占據上風。不自覺勾了勾唇角,夙冰眸光暗了下來,抽起一鞭子便向魔獸腦袋上招唿。


    餘下的魔獸原本就受了重傷,拓跋戰又雷力驚人,幾乎兩三拳捶死一隻,不一會兒,便收拾個大半。此時,又聽一聲爆炸,兩道氣息一起從半空落下來。


    一落地,窮奇便屈膝跪了下去。


    邪闕也好不到哪裏去,搖搖晃晃的幾個趔趄,才勉強支撐住,嘴巴卻還不饒人:“無天魔尊,十幾萬年不見,你比起從前,簡直弱爆了!”


    窮奇氣的七竅生煙:“邪闕,你以為你就比本尊強了!本該轉生一次強過一次,結果卻一次比一次弱!”


    邪闕哼笑道:“但我總有再次強大的機會,而你,沒了!”


    言罷,邪闕淩空一躍,一掌打在他的靈台,將他生生逼迴獸形。窮奇動彈不得,既怒且懼地吼道:“明明不到火候,你卻以血祭術強製結嬰化形,此乃逆天之舉,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怕?”邪闕翹起唇角,抬眸望天,“老子遭的天譴還少?何曾懼過!”


    “你殺不了我的!”窮奇虛弱之極,殘喘道,“本尊……本尊乃真魔,有窮奇之力護身,你……你殺不了我……”


    “你不提,我真忘了。”


    邪闕咂咂嘴,眯起一對兒桃花眸子,掃向拓跋戰,似笑非笑地道,“臭小子,敢不敢吸納窮奇之力?”


    拓跋戰木訥道:“你是……妖怪叔叔?!”


    他不敢置信的望向夙冰。


    夙冰抽抽嘴角,邪闕這迴化形,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以至於有點兒陌生,不過篤定是他無疑,便點了點頭:“妖怪叔叔,這窮奇之力,以小戰現在的修為,能降伏的住麽?”


    邪闕一手禁錮住窮奇,一手輕輕一擺:“這同修為無關,全憑心誌,臭小子,搞不好會被這股力量反噬,你有沒有信心?”


    拓跋戰斬釘截鐵的道:“有!”


    “過來!”


    “是。”


    拓跋戰沉著臉上前,卻被夙冰拉住,“師姐,怎麽了?”


    夙冰眼前全是影像在飛,定定神才道:“窮奇乃大兇大惡之獸,它的力量,可能會不斷影響你,折磨你,甚至改變你,你……你想清楚……”


    拓跋戰神色一頓,略顯遲疑。


    邪闕不滿道:“少婆婆媽媽,機緣難求,多少妖修和魔修為此搶的頭破血流,阿夙,你若還是魔修,你會不想要?!”


    耳朵嗡嗡作響,夙冰歎道:“我也隻是一提,小戰的路,由他自己選。”


    邪闕招招手:“快過來,別聽她的,婦人之仁。”


    拓跋戰垂了垂眼睫,一咬牙,向窮奇走去。


    一切聽從邪闕指示,拓跋戰盤膝坐下,感受一道暴戾氣息不斷自靈台灌下,在他體內橫衝直撞,不一會兒,眼耳口鼻全都流出血水來。


    邪闕將窮奇之力輸送完畢,思忖一番,又將自己的妖力輸入一些,念道:“以暴治暴,以惡治惡,心神合一,納為己用……”


    夙冰一晃神,依稀迴到太平鎮那一年,似乎也曾看到過這樣一幅情景。


    她腦袋越來越暈,一個支撐不住,摔了下去,卻落到一個沒有溫度的懷抱之中,聽他輕聲在耳邊嗬道:“你別運氣,我先為你療傷。”


    邪闕將她抱上神壇,盤膝坐下,通過法寶將妖力轉化為靈力,源源不斷的打入她的靈台。夙冰順著這股靈力,不斷滋潤靈根,修補損傷經脈,整整過去半日,才稍稍有了點兒氣力。


    “傷了根本,沒有半年,怕是調養不好,結丹之事,你就別想了!”


    邪闕見她神思清醒了些,劈頭蓋臉一頓罵,“我真是不服不行!我讓你獨立,不是讓你不知死活!他要找的人是我,你召我出來不就完了?!”


    夙冰睫毛顫了顫,惱了:“你以為比我強得了多少?!居然用血祭術強製結嬰化形?!你活膩歪了是不是,知不知道會遭天譴,還會折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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