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兒溫言軟語道:“妾身蕭情,參見各位大人。”


    沈白微微點頭算是還禮,餘觀塵矜持地拱了拱手,隻有陸元青作了一揖,顯得極為正式地說道:“敢問劉夫人,這死了的丫頭紅衣,是在誰跟前伺候的丫鬟呢?”


    蕭情聞言微微一愣,“這位是?”


    沈白一笑,“這位乃是本官的師爺,姓陸。”


    蕭情掃了一眼胡二驗屍的方向,重重地歎了口氣,“紅衣是在我跟前伺候的丫頭,平日倒也是乖巧伶俐的,不知怎麽出了這樣的事情。”言罷,竟是眼圈微微發紅了。


    陸元青在她迴答的時候並沒有看她,他悄悄看了一眼劉大成,這劉老爺似乎也是有些無可奈何,他舉起手,微微猶豫了一下才輕輕拍了拍蕭情的背脊,以示撫慰。


    老夫少妻,而且沒有其他侍妾,本以為二人的感情應該極深才是,可是從劉大成拍打蕭情背脊的僵硬動作來看,竟然沒有半絲那種夫妻間親密無間的感覺。陸元青覺得奇怪,卻繼續微笑問道:“不知道劉老爺府上的下人,可有來曆可疑之人?”


    劉大成微微搖頭,“府上的仆從都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人,入府之前也都曾詳細詢問過來曆,如果說他們中間有人做出這種殺人的勾當,我是萬萬不信的。”


    陸元青點頭微笑,正在此時,胡二擦著手走了過來,他麵色有些陰晴不定,對沈白低聲道:“大人,女子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雖然下體有嚴重的抓傷,但那不是致命傷,而且從凝血情況來看,應該是死後造成的,至於死因……”說到這裏,胡二明顯猶豫起來。


    一旁的陸元青卻一笑,“想必死因胡二還要斟酌一下,是吧?”


    望著陸元青笑容溫和的臉,胡二心裏卻在嘀咕:這陸師爺怎麽知道他對死因還要斟酌斟酌呢?


    沈白聞言轉頭看向陸元青,“陸師爺的意思是?”


    陸元青從容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望大人能準許。”


    沈白挑眉不答,眼中問詢之意卻濃厚,這家夥為什麽故弄玄虛?


    陸元青一指旁邊的胡二,“大人,既然胡二說死因需要斟酌,那麽今日肯定不會有什麽結果了,所以我建議諸位先行迴衙門,至於我和胡二,會繼續留下來驗屍。”


    沈白微微皺眉,還未答話,宋玉棠就按捺不住了,“你也會驗屍?”


    陸元青認真地搖搖頭,“不會。”


    “你不會,那跟著湊什麽熱鬧……”


    陸元青卻又正色道:“我雖然不會驗屍,卻懂得一些驗傷的門道,所以我留下來,說不定可以幫上胡二一點兒忙。”


    沈白不解地看向他,“這麽說,你今晚要留在這劉府之內?”


    “不隻我,還有胡二。”陸元青一臉的理所當然。


    胡二心裏叫苦不迭,這陸師爺想留,他可不想留,雖然幹的是驗屍的行當,可是他對死人卻有頗多忌諱,這劉府雖是門庭大戶,可是如今死了人,怎麽著也算是兇宅了吧?讓他留宿在兇宅之內,他可不願意。


    沈白雖然不解陸元青突如其來的想法,卻還是點點頭,“那好,如果有什麽發現,及時通知衙門。”


    他和身邊的宋玉棠低語幾句,隻見宋玉棠麵色急劇變化,最後無可奈何地道:“既然公子開口,玉棠豈能不從。”他厭煩地掃了陸元青一眼,鼻中似是不屑地哼了一聲。


    沈白又道:“我將玉棠留下,他武功不錯,有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


    陸元青心道:沈白倒是想得周到,隨後恭敬道:“大人放心。”


    沈白將陸元青的意思向劉大成交代了一下,劉大成本想將沈白留下飲宴的,可是沈白婉言謝絕了,劉大成隻得將沈白一路送出府,陸元青陪送。


    快出府門的時候,卻和迎麵走來的一名女子打了個照麵,這女子一身柳綠之色,身骨纖弱,走動之間風姿無限,也輕盈無限。


    陸元青低聲問身旁的府中小廝,“這女子又是何人?”


    那小廝扭扭捏捏道:“這是瀟湘館的夕露姑娘。”


    陸元青喃喃自語道:“瀟湘館……瀟湘館……”一拍腦門,“瀟湘館不就是那家妓院嘛!那她是青樓裏的姑娘了?怎麽會到你們府上來?”


    那小廝一臉惶恐,但是陸元青是衙門裏的人,他哪敢不答?


    “這夕露姑娘是來找我家少爺的。”


    “你家少爺?”陸元青一臉狐疑,“你家少爺不是癡傻了嗎?”


    那小廝聞言一抖,還未迴答,那夕露姑娘已經走到近前了。她欠身行禮,“劉老爺。”說話的同時,對身後眾人皆是微微一笑。


    劉大成趕忙介紹道:“這是汴城縣的知縣沈白沈大人,還不行禮。”


    夕露似是一驚,忙又行禮道:“小女子夕露,見過沈大人。”


    沈白隻是點點頭,又迴頭對陸元青道:“無論去哪裏,帶著玉棠。”隨後和劉大成告辭後,就離開了劉府。


    采花郎(3)劉府少爺


    陸元青借口查案,向劉大成要求在這劉府之內走一走,劉大成自然滿口答應,派了一名小廝給陸元青幾人帶路。這小廝正是之前陸元青問過話的那名小廝,叫劉成。


    陸元青邊走邊問:“劉成,你在這劉府待了幾年了?”


    “小的來劉府已有五年了。”


    “哦,那你也算是一直跟在劉老爺身邊了,對於劉府的事情應該也極為清楚才是。”


    “小的隻是個下人,能知道什麽呢?不過師爺問的事,小的一定不敢隱瞞。”


    陸元青點點頭,“那就說說你家少爺吧!他是怎麽癡傻的?先天如此還是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那劉成微微搖頭,“其實我也不清楚,師爺想必應該聽說了,我們劉老爺是十年前舉家遷來這汴城縣的,要是問我這幾年間發生的事,也許我還能幫上忙,至於這之前的事情,這府中管得嚴,誰敢亂嚼舌根呢?”


    陸元青瞅他一眼,“那麽說你家少爺在你來府中之前,就已經癡傻了?”


    劉成點點頭,“是呀,平時老爺都不讓我們這些下人靠近少爺居住的院落,雖然在府裏時間不短了,但我也隻見過少爺一麵而已。”


    “哦?”陸元青似是極感興趣,“你家少爺是什麽樣子的人?”


    聽陸元青這麽問,劉成隻是一歎道:“可惜啊可惜,我家少爺可真是……可惜了那副好相貌啊。”


    陸元青奇道:“你家少爺難道還是個美男子不成?”


    “那可不是?說出來師爺可能不信,我那次雖然隻是遠遠地見過少爺一麵,可是那容貌倒真是令人難忘啊!難怪這夕露姑娘,明明知道我家少爺是個癡傻之人,卻還是天天跑上門來,從無間斷。”


    “哦?這夕露姑娘又是怎麽和你家少爺相識的呢?”


    那劉成鬼頭鬼腦地四處看了看,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唉,我家老爺雖有萬貫家財,可惜隻有這麽一個癡傻的兒子,我想老爺也是病急亂投醫,才找了這個夕露姑娘來,想著要是能讓少爺留下一個孩子就好了。”


    陸元青聞言沉思了片刻,“你家少爺平時不得出門嗎?”


    劉成道:“總之老爺就是讓少爺在府中靜養,每日的菜飯都有專人送去,但也隻是送至門外,嚴格說起來確實是隻有夕露姑娘出入少爺的住處。啊,對了,這紅衣死之前也曾給少爺送過飯。”


    陸元青聞言眼前一亮,“你家少爺住在何處,請前麵引路。”


    劉成為難道:“少爺的住處,老爺是不讓任何人靠近的。”


    陸元青安撫道:“無妨,你家老爺不會怪罪你的,如今這府中出了命案,任何人都難逃嫌疑,也包括你家老爺和少爺,帶路吧。”


    這劉少爺的住處絕對算得上是別具匠心,竟然是在湖心!想要去劉少爺居住的樓閣,隻能乘船,而此時岸邊卻看不見船的影子。


    劉成解釋道:“從岸邊到湖心閣往返隻有一條船,如今這條船應該是剛剛進府的夕露姑娘用了。”


    陸元青此時才迴頭對跟在身後的宋玉棠一笑,“不知道宋護衛的輕功如何?”


    宋玉棠瞥他一眼,“什麽意思?”


    陸元青一臉懇切之色,“既然無船,那隻能煩勞宋護衛展示一下蹬萍渡水的輕功絕技去探一探這位劉公子了。”


    宋玉棠薄怒道:“是你硬要留下來的,為何讓我去?”


    陸元青麵上浮現慚愧之色,“我隻是一名師爺,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樣展示大俠風範的機會就是給我我也是無能為力的。”


    宋玉棠不信道:“那你先迴答我,昨夜你是如何趕在我和公子前麵抵達天香樓的?”


    陸元青一愣,才一笑道:“說起來我不過是比較走運罷了,我知道一條你們不知道的近路,而且還遇到了一位好心人,願意駕車捎我一程,僅此而已。”


    宋玉棠聞言還是有些懷疑,“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


    陸元青正色道:“世上就是有這麽巧的事,宋護衛剛剛於昨夜撿到了采花客身上的奇怪布料,今天劉府就發生了命案,宋護衛可還記得這劉府是做什麽營生的?”


    宋玉棠猛地一怔,“布匹生意。”


    陸元青點點頭,“那塊拾到的布料宋護衛可還帶著?”


    宋玉棠道:“本來大人吩咐我今日去查,可是發生了這樣的案子,還沒得空,所以還在我身上。”說完又暗自後悔,他和陸元青說這麽詳細幹什麽,這陸元青的來曆還不清不楚的。


    正暗自懊悔,就聽陸元青低聲道:“帶著就好,或許用得到。”


    “什麽?”


    陸元青一笑,“我說既然無船,隻能辛苦宋護衛一趟了。”


    宋玉棠無奈一歎道:“你在這等我,我速去速迴。”正要向前邁步,卻被陸元青一把攔住。


    隻見他臉上的笑有些怪異,“宋護衛誤會我的意思了。”


    宋玉棠怒道:“還有什麽事?”


    陸元青歉然道:“我說辛苦宋護衛的意思是,你要帶上我到湖心去。”似乎害怕宋玉棠聽不懂一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什麽?!”火山終於爆發了,“你當我是什麽,神仙嗎?”


    陸元青一呆,“很困難嗎?”


    宋玉棠麵色不善,瞪他半晌,“此地至湖心足有十幾丈遠,中間沒有任何可借力之處,就算真的有人輕功卓絕,也絕不可能帶著一個人踏水而過。”


    陸元青仿佛剛剛明白一般鄭重點頭,“那還是有勞宋護衛去探一探這位劉……”他又轉頭問劉成:“你家少爺名諱是?”


    “我家少爺姓劉,名立陽。”


    “劉立陽……”陸元青一邊低聲重複,一邊對宋玉棠討好道:“有勞宋護衛了。”


    宋玉棠不耐煩道:“那你等我片刻,我去去就迴。”


    “不著急,不著急。”陸元青連連擺手。


    宋玉棠前腳剛走,陸元青就對劉成道:“在下今夜可能要在府中打擾,辛苦你通知廚子準備一些素菜,本人不喜肉食……”


    不待陸元青說完,劉成已經機靈地接道:“不辛苦,小的這就去通知廚子給陸師爺備菜。”


    “多謝!”


    終於這湖邊恢複了平靜,陸元青站了片刻,輕聲道:“現在沒有人了,你還不把東西拿出來?”


    他一邊說,一邊微微扭頭看著身後那人。是,他身後還有一人,矮矮的個子,略黑的麵皮,正是胡二。


    胡二聞言呆住,“陸師爺……你……”


    陸元青又扭迴頭不去看他,“剛剛你在驗屍的時候,偷偷地往衣袋裏藏了一件東西,是不是?”


    胡二顯然是被陸元青忽然的話語嚇住了,“我……我沒藏什麽,其實隻是……”


    “其實隻是一片葉子而已,確實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可是,這片葉子出現在死人的身上,那這片葉子就變得至關重要了。”陸元青耐心地說道,“你身為仵作,又驗屍多年,應該明白這道理才是,所以我想你冒如此風險這般做,自然是有你的道理了,對嗎?”


    采花郎(4)殺人手法


    胡二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頹然地從衣前襟的暗袋中摸出了一片小小的東西,遞給陸元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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