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吾甫爾的寬慰,姚窕反而更心疼了。


    眼看薑聰下來,她趕忙拿過一塊洗幹淨的毛巾上前,遞給了薑聰擦手,一邊上下仔細檢查著薑聰的身上,生怕他有哪裏受傷。


    “我沒事。”


    薑聰笑了笑,一邊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蔡闌也來到了饢坑近前,探頭看了眼饢坑內部。


    馮陽也跟在一旁,伸著脖子觀瞧,比蔡闌看得還認真。


    “先讓它烤著吧!”


    薑聰說著,就拿過了一旁的毛氈蓋墊,蓋在了坑洞上。


    “原來【魚羊炙】是用燜烤做出來的啊!”


    馮陽一臉驚奇的感歎:“怪不得我怎麽也做不出蔡生想要的口感。”


    蔡闌深以為然:“真正的【魚羊炙】,肉質真的是外酥裏嫩,酥也夠酥,嫩那真是嫩得不像話,咬開以後,真的是入口即化,用舌頭一抿,肉就化開了。”


    姚窕這時候才把注意力收迴來,放在了薑聰剛剛做的【魚羊炙】身上。


    略一思索,她有些疑惑的問:“就算用燜烤,也沒辦法做到入口即化的口感吧?


    燜烤的肉還是會有嚼勁的,隻是外層會烤出脆殼,肥肉的油脂會被逼出來,口感會更酥脆。


    但瘦肉的水分也會流失更多,口感還會更硬一些,怎麽做到入口即化呢?”


    馮陽被她這麽一提醒,也反應了過來。


    燜烤也是一種烤製的方法,優勢是會有煙火氣,有焦香味。


    但入口即化的口感,向來都是蒸、煮、燉等蒸汽或水烹飪技法掛鉤的。


    用熱源直接烤製的食材,怎麽可能既有入口即化的口感,又有外部的焦香酥脆呢?


    蔡闌同樣無法迴答這點,於是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薑聰的神色。


    薑聰微微一笑,開口解釋:“燜烤的確會有水分過多流失的缺點,但誰告訴你們,我是在燜烤了?”


    他這話頓時讓在場眾人都懵了。


    “這不就是在燜烤嗎?”


    馮陽指著饢坑,不解問:“燜烤就是西域燒烤最大的特點,而且你還加了蓋子,這不就是在燜烤嗎?”


    “燜烤是把食材直接放進去烤,我是把食材直接放進去的嗎?”


    薑聰的反問讓馮陽一愣,卻沒能迴答出來。


    因為薑聰是用錫紙包裹著食材,放進去烤的。


    如果從這點來講,這有點像滇省的特色做法包燒,隻是把芭蕉葉換成了錫紙。


    但錫紙之中又不是單一的食材,還有一層魚脂皮,魚脂皮的下方才是主料羊肉。


    而且這還不算完,主料羊肉裏還有魚籽,按照烹飪技法,應該算釀。


    分析著做法,馮陽一時間犯了難。


    這道菜看著簡單,但仔細分析起來,卻用到了好幾種不同的烹飪技法,講究得不得了。


    單從加工方式而言,他居然一時間沒辦法準確的給這道菜做出分類。


    這讓他一時間有些尷尬,額頭不由得滲出了一層細汗。


    作為香江知名的米其林級別名廚,又是蔡闌的私人廚師,他居然連一個年輕人的烹飪手法都看不懂。


    這要是傳出去,他以後還怎麽混?


    見他尷尬,薑聰怕他下不來台,就提醒了他一句:“你知道的烤法有哪幾種呢?”


    馮陽聞言,下意識的迴答:“我知道的有明火烤,炭烤,燜烤……呃……還有素燒,鹽燒,味增燒,蒲燒……”


    他說著說著卻忽然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發現自己歪了樓,說到日式燒烤去了。


    見他遲疑,薑聰順著他的話口寬慰:“說得沒錯的,燒其實就是唐宋時期對燒烤的叫法。


    其實本來是應該叫燒的,烤這個字的曆史很短,古代是沒有的。


    這個字是三十年代初期,齊白石經常去bj南城的宛家吃烤肉,幫烤肉店提名,依照形聲法造的字。”


    蔡闌顯然也知道這個典故,笑著補充:“鍾鼎本無此烤字,此是齊璜杜撰,我還見過這塊牌匾,我去那家吃過烤肉,味道還可以的。”


    “沒錯,齊璜就是齊白石的名。”


    薑聰點了點頭,解釋:“所以烤這個字其實是很年輕的,連百年曆史都沒有,但它所代表的技法,卻是人類最古老的烹飪技法。


    因為從人類掌握火開始,學會的第一種烹飪技法,就是燒烤。


    馬家浜文化遺址中,曾經出土過腰簷陶釜和長方形橫條陶燒火架,說明在新石器時代之前,咱們就已經掌握燒烤技術了。


    在古代,燒烤一共有三種技法,分別是燔、炮、炙。


    燔烤就是把整隻的動物放在火上去烤,演化到後來就是烤全羊。


    炙烤是把肉穿成串,放在炭火上烤,也就是現代烤串的前身。


    《孟子》裏就有記載,公孫醜問孟子,膾炙與羊棗孰美?孟子迴答膾炙哉,意思是膾和炙是人人都喜歡的,說明在前秦時期,炙烤就已經是人人皆知的美食了。”


    聽著薑聰的解釋,直播間裏彈幕飄飛。


    “好像還真是哎!烤肉還真就是人類最早掌握的烹飪技法,就是拿火燒唄!”


    “這麽說起來,我下班後去樓下吃些烤串,和古代的官員下朝以後去街邊吃烤串,其實沒什麽分別啊!”


    “原來幾千年過去了,我們和老祖宗吃飯的方式沒有什麽變化啊!也就是食材不同罷了。”


    “生活在現代還是很幸福的,古代可沒幾個人能天天吃肉。”


    蔡闌欣賞的看著薑聰,笑問:“你還看過《孟子》啊?”


    “也沒有,隻是了解了下膾炙人口的典故而已。”


    薑聰笑了笑,繼續補充:“古代的第三種烤法是炮烤,這種烤法比較特殊,是先把食材用草或者濕泥包裹起來,然後再放到火裏去烤。


    演化到現代,就變成了叫花雞,荷葉雞,包燒,竹筒飯等等的做法。”


    一旁的馮陽聽到這裏,突然被點醒,趕忙開口:“對啊!你這是類似叫花雞的做法,就是炮烤!呃……不對啊?”


    他說到一半,卻又疑惑了起來:“你隻是用錫紙包著烤,也沒用泥巴啊?”


    “誰說炮烤一定要用泥巴了?”


    薑聰笑著解釋:“炮烤的目的是用物體隔絕熱源的直接烤製,封鎖食材裏的水分,讓內部的食材熟成度更高,質地更嫩,口感更好。


    正宗的叫花雞,外麵的泥還要用酒壇封泥,來讓封泥裏的酒香入到裏麵的雞裏,增加風味。”


    說到這裏,薑聰迴身打開了饢坑的蓋子,感受了下饢坑裏的溫度,就指著裏麵貼近炭火的錫紙卷示意:“我沒有用封泥來借味,我用的是魚腩,來讓羊肉借魚脂香,這其實也是一種炮烤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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