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晉王宮默許的態度下,消息傳播得很快。


    三天後,晉王病重的消息傳遍晉國。


    七天後,晉王病重的消息傳遍六國。


    十天後,就連最偏僻的村落也開始討論晉王的身體狀況,津津樂道地猜測晉國是不是很快又要換王了。


    ……


    傅戈與桃夭兒待在楚國的深林,在他們剛來的時候,傅戈就采買了大量的生活用品,所以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出去的必要。


    但是桃夭兒身為孕婦,某些時候,總會有些特殊的需要。


    比如:


    “嘔!”扶著床柱,桃夭兒捧著自己微圓的肚子,有些難受地捂住嘴,幹嘔著。


    “你還好嗎?”


    傅戈出門打獵,一迴來就聽到屋子裏的動靜,當即,他扔下獵物,迅速破門而入。


    “我,我——嘔!”


    桃夭兒吐得頭暈惡心,見傅戈迴來,抬頭看了他一眼,但是話還沒說完,另一股惡心的感覺又紛湧而至。


    傅戈站在門口,在桃夭兒抬頭的刹那,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太好。


    也許是因為太難受了,她的眼眶微紅,眼角處滲出了些許淚花,嘴唇也浸潤了水紅的色澤,看起來有種不自覺的誘惑。


    但是她的臉色又是極蒼白的,於是在這種讓人引人犯罪的美中,平白添了許多楚楚可憐的意味。


    傅戈望著這樣的桃夭兒,有那麽一瞬間,忘記了自己原本想要問什麽。


    但是失神隻有很短的時間,眼神微晃,傅戈定定神,快步走到桃夭兒身邊,扶起她的身子,放緩了聲音:


    “孕吐怎麽這麽嚴重?待會我去煎一副藥,你喝了能感覺好點。”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張手帕,輕柔地擦了擦桃夭兒的唇。


    桃夭兒雖然身體不適,麵對傅戈如此殷勤的照顧,不知為什麽,卻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種不自在,並非那種麵對心上人的害羞,而是一種……關係沒到那份上,卻接受了別人的好意,頗為不耐受的感覺。


    “沒事,我好些了。”


    桃夭兒忍住胃中翻江倒海的惡心,見傅戈垂眸凝視自己,尷尬地搶過他的手帕。


    用力一抹嘴,接著她攥著傅戈的手帕,努力挺直背脊。


    “老是吃藥,也不是個事,這種程度的孕吐很常見,要不你什麽時候去集市上給我帶點蜜餞果脯之類的東西,想必也能鎮住惡心。”


    桃夭兒說著說著,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傅戈將自己救出來,已經廢了極大的心力,好不容易暫時安穩落戶,又是修房子,又是打家具,一刻都不得清閑。


    現在,自己又讓他去集市上買東西,是不是有點太麻煩人家了?


    想到此,桃夭兒舔舔唇,臉上浮現出一絲為難。


    傅戈沒注意到桃夭兒的異色,經她提醒,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都忘了什麽。


    是啊!


    桃夭兒是孕婦,平日裏吃得用的,總歸與之前不一樣,不說壓嘴的零食,還有些其他的東西,也要給她備起來。


    山中多無趣,而距離桃夭兒生產還要好幾個月的時間,在這期間,總不能讓她就這麽幹等著。


    除了買零嘴,倒是可以給她買些有趣的小玩意,讓她玩個盡興。


    腦中開始列出一張計劃單,傅戈敲定主意後,很快便抬起頭,頗為愧疚地說:


    “是我照顧不周,你想要的東西,今天我就出門給你帶迴來!”


    說著,他打橫抱起桃夭兒,將她放到床上,細心地蓋上被子。


    做完這一切,傅戈伸手,在桃夭兒的脈搏上撫了一下,確認無礙後,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我馬上就去買,除了你剛所說的東西,還有什麽要讓我帶的嗎?”


    剛吐過,又被傅戈突然的動作嚇到,桃夭兒腦子有些轉不過彎,此時聽傅戈問她,一時間倒是想不出還有什麽需要的東西。


    “我沒其他要的了……你現在就要去嗎?”


    桃夭兒搖搖頭,有點遲疑地問道。


    “嗯。你要是還不舒服,我就先陪你,等等再去,也是一樣的。”


    傅戈以為桃夭兒想讓他留下來陪她,頓了頓,他試探著把手放在桃夭兒的頭頂上,輕輕摸了一下。


    安撫之意,甚是明顯。


    “我、我好多了,你去吧!”


    沒料到傅戈竟然會做出這個親密的動作,桃夭兒感受到那一觸即分的力道,聲音都變得磕磕巴巴起來。


    怎麽辦?


    好不適應啊!


    為什麽他突然摸她的頭?


    為什麽?


    傅戈盯著桃夭兒,見她有點緊張,還以為她是害羞了。


    心神一鬆,他收迴手,細心地為她蓋好被子,最後囑咐了一句:“我不在的時候,就好好待在屋子裏,無論誰來,都不要出門。”


    桃夭兒將臉埋在被子裏,露出一雙眼睛來,她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


    須臾,傅戈便到了集市。


    街道上,還是那般景象,商鋪正常營業,進出酒樓的人絡繹不絕。


    一路上,不時有走貨的走夫小販守著自己的臨時攤位,叫賣東西。


    傅戈穿得樸素,走在路上,也沒人能把他與曾經的第一殺手聯係起來,看起來,這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午後。


    直奔賣零嘴的店鋪,傅戈把每樣零食都買了一份,最後裹成一個大包,拎在手裏沉甸甸的。


    邁著不急不緩的步伐,他看似走得悠閑,實則很快出了這條街。


    拐角處,是一處茶樓,傅戈掃了裏麵的人一眼,腳步不停,就要經過——再過兩條街,就可以出城了。


    但是順著風,某些隻言片語刮到傅戈耳邊,一下子讓傅戈停住腳步!


    “晉王?”他低聲念叨著這個名字,眉頭悄悄皺了起來。


    現在正是上午,還沒到飯點,更沒到下午,茶樓裏的人不多,隻有一桌人圍坐在一起,似乎是在敘舊。


    “話說晉王此次重病,病得可真不輕,有人說,他的眼睛瞎掉了!”


    “什麽?不至於吧?那可是晉國風姿最綽約的郎君了,怎麽會突然眼睛瞎掉了?”


    “嘿嘿,這我哪裏知道?反正大家都這麽說,晉國也沒出來辯駁,想必也不是作假,哈哈!”


    ……


    豎起耳朵,戈複拎著一個大包,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藏身於茶樓的側麵,麵無表情地聽著裏麵的人聲。


    幾句話一過,傅戈就聽出了大概意思。


    ——姬十三病了?眼睛也瞎了?


    雖然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有待商榷,但是聽到姬十三被人形容得如此淒慘,不可避免的,傅戈心中還是暗自爽了一把。


    要是他真的瞎掉了,桃夭兒還能看得上他這麽一個沒用的廢人麽!


    幾乎在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的同時,傅戈的唿吸陡然急促,眼中也放出了某種微光。


    不過……要是這個消息是假的怎麽辦?


    詭異的興奮過後,傅戈突然又有些懷疑,如果這是晉王放出的煙霧彈,那他豈不是白高興一場?


    要不,趁著時間還早,去晉王宮走一趟?


    但是桃夭兒一個人待在木屋裏,會不會有危險?


    杵在原地,傅戈想到留在木屋裏的桃夭兒,神色糾結了一瞬。


    ……他已經在門上落鎖,而且他現在飛奔去晉國,也花不了兩個時辰。要不,還是去看看?


    權衡了一下利弊,傅戈還是沒忍住胸中快溢出來的好奇心,片刻後,他把手裏的包裹藏在茶樓的房頂上,快步走出城門。


    很快,一道黑色的影子便消失在人潮中。


    ***


    桃夭兒留在木屋裏,平躺的姿勢讓她好過了不少。


    雖然還時不時想要嘔吐,但是將身體放鬆,漸漸的,那股難受勁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身體的痛苦緩解了,桃夭兒把頭從被子裏伸出來,這才有心情思考傅戈的事情。


    傅戈對她很好。


    生活上,即使沒有為她提供奢華的享受,但是身在這孤僻無人的地方,能做到衣食無憂,已經很好了。


    更何況他見自己難受,想也不想地就要跑大老遠,為她買壓嘴的零食。


    這種做法,以一個熟人的身份來看,傅戈做得很到位,很體貼。


    但是他並不想當她的熟人,當她的朋友。


    一個多月的相處,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對她的心思。


    而這,也給予了她越來越大的壓力。


    人們都說懷胎十月,她現在一半的時間還沒到,就有些承受不住他的感情,要是真等到孩子出生,也許傅戈還會讓她的孩子喊他為父……


    想到這個畫麵,桃夭兒睜著眼,怔怔出神,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在她心煩氣躁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幾聲鳥叫。


    “嘰嘰!嘰嘰!”


    鳥鳴的出現,瞬間攪亂了她的思緒,同時也讓她的心情不可抑製地變差。


    好吵啊!


    大冬天的,哪來的鳥在這叫喚?


    皺皺眉,桃夭兒伸手,想拉過被子蓋住頭,隔開那讓人煩躁的聲音。但是手剛抓住被子,她猛地停住——


    是啊,冬天了,哪來的鳥?


    這個念頭劃過,桃夭兒悚然一驚,全身都僵硬了。


    在這裏住了一個多月,鳥鳴絕跡,走獸也不敢靠近這裏。所以……這鳥叫到底是哪來的?


    思索中,外麵不知何時,又安靜下來。


    這個發現,讓桃夭兒一動不敢動,就連唿吸也放輕了。


    安靜到寂靜的氣氛中,門口突然傳來幾聲敲門聲:


    “請問,裏麵的人是王後嗎?”


    王後?桃夭兒不解其意,她僵著身子,沒敢動彈,也沒敢吱聲。  “是這樣,在下是姬氏的暗衛,不知道您知不知道王上他……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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