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鼎子點頭說道:“他走了之後,就用我們偷的全國糧票把她給晃花了眼,結果他們就做了那事兒,而我卻被關在金庫裏,兩天以後才被當班打掃衛生的人給抓住,在看守所蹲了幾天,吃了兩天黑窩窩頭,我體力恢複了,尋了個機會撬開幾道鎖跑了出來,再找他的時候,這畜生已經把她拋棄,自己滿世界逍遙去了。”


    李虎丘一拍桌子罵道:“這老龜蛋,真他娘不是人,跟老瘸子有一拚。”


    大鼎子麵露怒色,繼續講:“他坑我一下,我也就生一陣子氣,過一陣子就拉倒了,可是他不該讓玉蘭懷了孩子以後,卻把玉蘭給扔下不管,玉蘭發現自己懷了孩子,先等了那畜生兩個月,發現他真不打算迴來了,便決定自殺了事,這不能怨她心路窄,實在是那個年月這種事太丟人,誰知道了誰呸她,吐沫星子都能淹死她,玉蘭在家裏上吊被我救下來,我才知道她被黎亞榮給拋棄了。”


    大鼎子說到這裏有些窩氣,說不下去了。蟹爪兒接口繼續講道:“這還不是最可恨的,最氣人的是黎亞榮後來又迴了鋼城,當時玉蘭嫂子已經把孩子生下來,還給張哥生了個兒子,那龜蛋見玉蘭嫂子嫁給張哥了,就懷恨在心,他盯著張哥在鐵路上幹活的機會,給張哥紮針兒賣了,結果張哥被抓進去後,數罪並罰判了無期,這龜蛋趁機又去找玉蘭嫂子。”


    李虎丘氣的眉毛都立起來,問:後來呢?大鼎子說道:“玉蘭看到他以後很生氣,他強行進了院子,告訴玉蘭他黎亞榮為了她又把我給坑了,玉蘭一怒之下用刀子去捅他,結果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後來玉蘭被逼急眼了,就用刀子把自己的臉給花了,她覺得黎亞榮就是因為她的臉蛋兒好看,才一次次坑我的,所以她就把臉蛋兒給花了。”


    這段往事在座之人除了李虎丘外,都略有耳聞,似這般詳盡版本的,也隻有蟹爪兒聽到過。大鼎子說起這段往事恨得咬牙切齒,講起來情真意切,一席話說完不僅李虎丘氣的拍桌子,連女賊包文靜都氣的摔了杯子。隻有一向跟黎亞榮關係不錯的黑狐狸胡廣利未動聲色。


    李虎丘又問後來如何。大鼎子接著講:“後來他到底還是把玉蘭給欺負了,玉蘭趁他睡著把他的老二給切了,從那以後,他跟我之間不共戴天!”


    李虎丘轉臉問包文靜:“你明知道他們有仇,還請他們兩個一起來?”


    包文靜表情憤慨,道:“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黎叔幹的這不是人的事兒,過去我還以為老東西走的裝假正經的路子,敢情他是沒有那不正經的本錢了,一會兒他來了,你們都別動,瞧我怎麽擠兌他。”


    李虎丘似乎把剛才的話題轉眼就忘記了,笑問包文靜:“老大姐,你看我是個什麽路子?”


    包文靜想不到李虎丘居然敢主動招惹她,她咯咯一笑,說道:“你?你還沒不正經過呢,所以你還不知道路子是啥個事情呢。”李虎丘不動聲色道:“我雖然沒趟過路子,可我起碼見過,比如你的路子我就看過一次。”


    包文靜從李虎丘話語中感到敵意,她皺眉問:“怎麽了?小赤佬,你不是想衝我來吧,你也看到了我的手傷了,不然,怕你才怪!”說完,把她那隻缺了三根手指的手放到桌上,環顧一圈,又說道:“都在奇怪我的手指哪裏去了是不是?實話告訴你們,我跟人家打賭,輸掉了。”


    李虎丘直言問她:“受了這麽重的傷,你手上的活兒全毀了,你怎麽繼續吃門子裏的飯?”


    包文靜答道:“我的手不管用了,我還有徒弟呢,她的手還管用,這次我號召大夥來參加賊王大賽,雖然我自己不能參加,但我徒弟黑蝴蝶會替我參賽。”


    李虎丘想到黑蝴蝶的手法,心底裏對包文靜的話並不認可,但他什麽也沒說。場麵一時冷卻下來,幾個人都不時動動筷子,但看得出,除了李虎丘之外,其他幾人各懷心事,都有些食不甘味。


    包廂的門被推開,高龍宇和兩男一女走了進來。他一指兩男中的瘦削文弱的中年男人,為大家引薦道:“各位中間有認識他的,也有不認識的,我在這兒隆重給各位介紹一下,這就是塞外獨狼黎叔。”接著又將另外兩人做了引薦,男的叫德華,女的叫若英。都是大賊,是跟黎叔混的。


    包文靜起身舉杯道:“老黎,十三年前我剛出道那會兒就認識你了,那時候就想跟你來一場友誼炮,結果就發現你這人特別正人君子,這麽多年我佩服的人不多,你絕對算得上其中一個,知道我最佩服你哪一點嗎?”


    李虎丘不動聲色為她捧哏,故作期待的:“快跟我們說說他哪一點最讓您佩服?”


    包文靜笑道:“他守身如玉呀,把姐姐妹妹交給他,沒有不放心的。”說完,放肆的哈哈大笑。蟹爪兒和巴狗兒隨她一起,同樣笑的爽快。黎亞榮居然也跟著笑了,他一雙狼眼眯成一條縫,笑的溫和且自然。“既然我這麽讓人放心,聽說你有個女徒弟,什麽時候我可以幫你調教調教。”包文靜勇敢的跟他對視,在看到黎亞榮眼底的狠色之後,終於敗下陣來。沒再冷嘲熱諷刺激黎亞榮。


    李虎丘故作懵懂問道:“老大姐,他守身如玉有什麽好笑的?什麽叫友誼炮?”


    黎亞榮霍然轉身麵對李虎丘,陰森森冷笑一聲,道:“小崽兒,頭一次見麵,過過手吧。”


    大鼎子不等李虎丘表態,猛的站起來說道:“閹驢,你家鼎爺在這兒呢,咱們倆過過手怎麽樣?”


    第021章 銷魂無影,盜門三絕


    那天晚上黎亞榮跟大鼎子鬥法,李虎丘親眼見證了全過程,十分震撼。


    他也有銷魂鉤,甚至他那鉤子做的比這二位手中的還精致些。但看過那場鬥法之後,他忽然明白自己的鉤子跟這二位的鉤子比起來,除了精致一無是處。區別就在於他的銷魂鉤是死的,黎亞榮和大鼎子的銷魂鉤是活的。把銷魂鉤用的如臂指使可稱之為高手,李虎丘勉強可算其列。但真正的絕頂高手卻可以賦予銷魂鉤靈魂,讓它可以隨主人的心意任意鉤中目標,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高龍宇從頭至尾沒有說話,隻默默觀察著屋子裏的群賊。大鼎子和黎叔是他寄予厚望的兩個老賊,甚至說他內心當中已經內定了這兩個老賊中的一位。至於是哪個,現在也許就可以見分曉做決斷。


    大鼎子袖子裏白光一閃,銷魂鉤的絨繩如靈蛇一閃即墨。黎亞榮冷笑一聲,一步來到大鼎子麵前,“過手就過手,我還怕你不成?”二人的手緊緊拉在一處。李虎丘清楚的看到大鼎子袖子裏的銷魂鉤仿佛活了一般鑽出袖子,去纏繞黎亞榮的手臂。李虎丘注意到鉤子出來前,大鼎子甩了兩下手肘,看來這份巧勁就是這麽發出來的,表麵上隻能看出這些,裏邊有多少細活他就看不出來了。大鼎子厲害,黎亞榮同樣不凡,他的袖子也有一隻鉤子隨著他的動作被甩了出來,同樣纏住了大鼎子的手腕。鎢鋼打造的鉤子仿佛一條毒蛇。


    二人的手緊緊攥在一起,相互鬥法似地甩著手腕,既進攻對方又躲避對方的鉤子。鋒利的鉤子尖閃著寒光,隻需輕輕一劃就能割傷他們的筋脈和血管。


    包廂裏群賊緊張的觀望著這場龍爭虎鬥,巴狗兒和黑狐狸在心中拿自己跟這二位做比較,總結出四個字,自愧不如!李虎丘看的全神貫注,不肯錯過任何一點細節。關於勝負他是看的最分明的人。這兩個老賊三江四海恨,一天二地仇,如果本事上有差距,早就分出生死了。李虎丘根據眼中所見和心中所想,斷定二人分不出勝負來,倒便宜他這個小賊趁機偷學手藝。


    事情發展不出李虎丘所料,大鼎子和黎亞榮的鼻子尖冒汗的時候,二人幾乎同時發出一聲嘿!手腕連續扭動翻轉,二人的鉤子最終卻鉤到了一處,兩個老賊同時一瞪眼,往後退了一大步。兩條細絨繩連著兩把銷魂鉤,繃得緊緊的!黎亞榮發出一聲幹笑,說道:“張寶鼎,你他媽關起門來練了二十年,不是照樣奈何不了老子,你要夠膽子,咱們不玩鉤子了,玩一手絕的咋樣?”


    大鼎子說你他媽劃下道來老子就走,輸了的剁掉雙手!


    二人一起抖手收迴銷魂鉤。黎亞榮說盜門有三絕,滾油鍋裏撈銅錢,指縫滾子扒雞蛋,電扇後邊取鋼鏰。選哪一樣,隨你便!大鼎子毫無懼色,頂牛道:“挨個來,三局兩勝,分出高低拉倒!”


    滾油鍋裏撈銅錢,顧名思義,就是一鍋油燒開了,扔裏個銅錢空手去撈。也不是絕對空手,下手之前把手在冷水裏放一下,然後再去撈,這個活兒首先考驗的是眼力和速度,最重要一點卻是準確!手進鍋裏的瞬間因為是冷的,會先被油溫把表麵的水分增發,這個過程大約需要十分之一秒,多數人都能手上沾水的情況下,輕點油鍋一下,但若想瞬間將鍋底的銅錢夾出來,手法,眼力,速度,準確務必結合的完美,否則就等著吃油炸蹄髈吧。


    高龍宇作為地主並無意從中調停,別人猜測他也知道了這兩位老賊之間的仇恨。大家無心繼續吃飯,紛紛起身張羅迴去。高龍宇買單之後,眾人一起迴到別墅。就在院子裏,挑燈夜鬥!


    高龍宇組織的就是華夏賊王大賽,想看的也是各路賊王鬥法。現在有這樣一場龍爭虎鬥,正好巴不得的看個熱鬧。


    院子當中,油鍋裏的油已經被燒的滾沸。大鼎子和黎亞榮二人麵對麵站著,中間隔著滾沸的油鍋。黑蝴蝶高雛鳳端來一大盆涼水,二人一起將手放進其中。蟹爪兒拿著一枚銅錢來到二人當中,輕輕一彈,銅錢入鍋。蟹爪兒迅速的數了一二三。大鼎子和黎亞榮同時出手,在銅錢尚未完全沉入鍋底的瞬間,二人的手指都夾住了銅錢。間不容發的瞬間,二人的手已抬出油鍋,四根手指老虎鉗子似地夾住了滑溜的銅錢。二人的手上半點油花兒不沾,隻有一層被高溫蒸發掉的水汽隨風飄散。


    錢不落底,手不沾油,頓時引起滿堂喝彩。這手活兒李虎丘跟著老瘸子也練過,看二人手法,他們的手都比老瘸子快,李虎丘在心中自比二者,得出結論,自己能更快一線。也就是說他有把握水汽不幹的情況下就能取出銅錢。


    黑狐狸笑問包文靜:“老妹兒,你不是以這手油鍋撈錢成的名嗎?這二位的手段,你自覺跟他們比咋樣?”


    包文靜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他們兩個是什麽輩分的?我是什麽輩分的?我師傅活到現在也未必能做到手不沾油錢不落底!”


    大家一致評議,比賽結果雙方再次打和。大鼎子說繼續!黎亞榮哼了一聲道:“我怕你不敢比,有種咱們玩玩生雞蛋!”


    指縫滾子扒雞蛋。將一枚雞蛋放在指尖轉動,用指縫裏暗藏的小刀片把雞蛋皮扒下來,卻不能傷了蛋清,比的是誰的速度快,誰的蛋清完整。這個活兒練的是一個巧字。相傳絕頂高手可以用指縫滾子扒生雞蛋。院中眾人除東道主高龍宇跟李虎丘和高雛鳳外,其餘都是赫赫有名的大賊頭子,見多識廣之輩。但誰都沒親眼見識過扒生雞蛋。雞蛋拿來後,按照黎亞榮的要求,並未煮熟。


    大鼎子和黎亞榮各拿起一枚,放到指尖上,就那麽立著,雞蛋站在指尖上穩穩當當的。看的一旁的高雛鳳嘴巴張的溜圓,直吐舌頭。蟹爪兒來到二者中間道了聲開始。二人手指尖的雞蛋一起轉動。但見指縫滾子摩擦雞蛋皮發出哢嚓的聲音,蛋皮飛舞中,大鼎子手上的雞蛋從上往下正裸露出裏邊的清和黃,完完整整被包在裏層的蛋衣內。另一邊,黎亞榮的情況跟大鼎子一模一樣,頃刻間二人便已將雞蛋皮扒下。


    但這次卻分出了輸贏,大鼎子敗了!他的雞蛋在下最後一刀的時候,黎亞榮帶來的那個女賊歎口氣,說了一句那女人臉被劃成那個樣子,有什麽值得他們這麽爭的?大鼎子聽到這句話後,手指一抖,雞蛋落地。眾人齊齊發出一聲驚歎。李虎丘眯著眼琢磨這活兒換上自己,能否做的跟他們一樣,他之前倒是拿生鴨蛋這麽幹過,但鴨蛋的內蛋衣要厚一些,所以難度要比雞蛋小。似這樣用雞蛋這麽幹,他沒試過,心裏沒多大把握。


    比的是三絕,還有最後一絕,大鼎子必須獲勝,否則就得剁掉雙手送給黎亞榮。


    風扇後邊取鋼鏰,搬一台分一二三檔的電風扇通上電,顯露絕活的人在電扇的正麵準備著,有人在電扇的後麵扔下一枚鋼鏰兒,出手人必須在鋼鏰經過風扇轉動範圍時,把手伸進電扇,一把拿住鋼鏰兒。這便是風扇後邊拿鋼蹦。練的卻是一個快字。


    電風扇被通上電,發出嗡嗡的轉動聲,現在開的是一檔,大鼎子先出手,鋼鏰兒由高雛鳳來扔,結果大鼎子的手輕鬆穿過轉動的電扇,拿住了鋼鏰兒,並及時收了迴來。


    巴狗兒號稱袍哥第一快手,賴以成名的絕技就是能手穿電扇接鋼鏰。這一手活兒,天下群賊,能過第一檔的都堪稱鳳毛麟角極其罕見。如能過第二檔,基本都是一地的賊王級人物了。在場人裏邊,黑狐狸和蟹爪兒都有把握過第二檔。但要說過第三檔,在場諸人,隻有巴狗兒當眾表演過。


    黎亞榮的手段肯定不會比蟹爪兒和黑狐狸差,所以前兩檔他跟大鼎子都輕鬆過去。


    青綠色的紅梅電風扇,轉速被調到第三檔。飛快旋轉的扇葉幾乎看不出間隙。大鼎子屏氣凝神來到電扇前,忽然暴喝一聲,黑蝴蝶嚇得手一哆嗦,鋼鏰兒落下,大鼎子的手比閃電還快,接住硬幣抽了迴來。隻在收迴手的瞬間,扇葉碰了硬幣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閹驢,該你了!”


    黎亞榮冷笑一聲,啪啪鼓掌,笑道:“好!不愧是賊祖宗,這項我認輸了,不過咱們也隻是打和了而已,你想剁我的雙手,還得等下一次機會。”


    高龍宇這時才來到場中,對二人說道:“明天就是正日子了,到時候有各位大顯身手的機會,咱們這次的規矩跟上一屆比有了點變化,明天我再跟各位詳細說,今晚的比鬥到此為止,隻要二位參賽,保證有你們決勝負的機會,都勞頓一天了,各位先迴去好好休息一下,咱們明天見。”說完,抱拳告辭,領著高雛鳳上車走了,隻留下包文靜在這兒招唿大家。


    眾人意猶未盡的散去,各迴各房。


    李虎丘翻來覆去睡不著,琢磨起大鼎子和黎亞榮之間的這場比鬥,怎麽想都覺得二人比鬥雖真,卻有些示威的味道。


    第022章 清晨,師徒,父女,慕艾


    一場群魔亂舞的南北賊王大聚會即將拉開帷幕。


    大城市的清晨都一個樣子。滿大街的油炸食品的味道。晨跑,撞樹,氣功熱,大家都在求長生。李虎丘猜測這些中老年人都是幸福快樂的,否則,何必無需練功的情況下起的這麽早。江邊的綠地上有一夥練氣功的人,為首者注意到在江邊練氣養眼的李虎丘,走過來搭訕,誇少年朋友很有慧根。李虎丘摸了他的兜兒,發現兩個避孕套。遞給他,說道:“你掉了東西。”那人頓時傻了眼,李虎丘哈哈一笑揚長而去。


    晨練歸來,李虎丘注意到高雛鳳居然過來了,在包文靜的監督下正在練習水盆裏夾銅錢。水是很燙的熱水,銅錢入水前先塗了一層肥皂。入水後泛起一團白沫,入水的軌跡也因為肥皂輕的緣故,變的格外飄忽。這算是油鍋撈錢的基本功,李虎丘小的時候沒短了讓郝瘸子逼著操練。高雛鳳的樣子像是剛剛跑步過來的,鼻子尖上還有汗水,她的袖麵挽得高高的,正把手伸進一盆白色液體中。李虎丘知道這是涼牛奶,效果比涼水好,而且不毀手,不過這玩意可不是一般小賊用得起的。


    高雛鳳把手從牛奶中抽出來,包文靜在肥皂裏擠出一枚銅錢扔進熱水盆裏。高雛鳳探手就去抓,結果動作不夠輕巧,眼神判斷的也不準確,那銅板被她手推動的水流逼的滑向一邊,她抓了個空。包文靜惱火的拿小柳條想抽她,猶豫了一下終於沒下手。李虎丘看著有趣,笑了一下。高雛鳳聽到後,衝他一瞪眼,叫道:“喂,你笑什麽?是不是笑話我動作慢?拿我跟昨晚上的那兩位比呢?”李虎丘正往屋子裏走,聞聽此言迴頭呲牙一樂,道:“沒有笑什麽,隻是覺得你挺奇怪的,做賊的多半是生活所迫,可你家裏明明不缺錢,為什麽要學這個手藝呢?還得吃這麽多的苦。”


    高雛鳳說李虎丘言不由衷避重就輕,非逼著李虎丘露一手看看。李虎丘無奈,衝包文靜一笑。包文靜看來也拿這個徒弟無可奈何,隻得點點頭說:“你就顯露一手吧。”李虎丘走過去對高雛鳳說道:“撈銅錢的關鍵不在於快,而在於準,出手務必要輕,入水的時候要二指在前,一點既收,出手的一瞬間,務必看清楚銅錢的運動軌跡,下手夾的時候更不要太大動作,不然銅錢會飄走。”說罷,示意包文靜丟一枚銅錢。李虎丘也不用沾冷牛奶,隻空手在熱水麵上一點,便將那枚銅錢夾了上來。整個動作幹淨利落,手上隻有兩根手指上微微帶一絲水汽。可以想見,如果是沾了水後下油鍋,他這樣動作恐怕水汽都不會被燙散了。


    李虎丘轉身往屋子裏走,身後高雛鳳叫道:“你等一下!”李虎丘迴身看她。包文靜嗔怪的看李虎丘一眼,恨他不會藏拙。對高雛鳳不悅道:“你又想做什麽?”高雛鳳道:“你根本不好好教我本事,我能參加這個賊王大賽也根本就是來丟臉的,昨天晚上那兩個鼎鼎大名的賊王不算,隻這個小賊的手法都厲害過我百倍,我要跟他學……”包文靜捂住她的嘴巴,說道:“這是你爸爸的意思,你不要任性,不然我就去告訴你爸爸。”


    她說到爸爸兩個字的時候,吐字格外重,李虎丘聽完後心中一動。頓覺有點不尋常,昨天他就注意到高雛鳳跟高龍宇之間除了長得不像之外,還一點看不出親近的感覺來。從李虎丘入行起就在學習觀察人,老瘸子曾說,貴人簡,賤人奢。真正有權有勢的人不需要衣裝來裝點他的尊貴,這種人通常舉手投足穩重,說話雖和藹卻讓人感到拒人於千裏之外。高龍宇說話很有幾分江湖氣,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在道上混過的,跟他在請柬中的身份基本一致。但高雛鳳給李虎丘的感覺,卻絕不是一個小太妹的印象。她的模樣長的很甜美,講話江湖氣十足,腰裏別著蝴蝶刀,嘴裏常嚼著泡泡糖,刻意裝出一副粗野樣子,但她一言一行間流露出來的氣蘊卻不帶絲毫的痞氣。就好像拿鑽石跟碎玻璃比較,貌似一樣,仔細觀察氣蘊神采差別還是很大。


    李虎丘覺得包文靜似乎在暗示什麽,但又不方便說出口。他在心裏猜測大約跟高龍宇有關,衝包文靜點點頭,笑道:“她爸爸可是個說一不二的大人物,能拿出那麽一大筆錢,組織起這麽多賊王來參賽的人物肯定不簡單。”


    高雛鳳在後邊追上李虎丘,包文靜無奈的攤攤手。“哎,李虎丘,你不是東北人嗎?怎麽叫這麽怪名字?”高雛鳳一推李虎丘肩頭問道。


    李虎丘歪頭看她一眼,笑道:“不要跟江湖人隨便瞎打聽問題,沒準兒哪句話就是人家忌諱的,比如我這個名字,從我記事兒起就被人家這麽叫了,於是我就叫這個名字了,可我未必喜歡這個名字,更不知道這個名字的來曆。”


    高雛鳳一撅嘴,道:“有什麽啊?小鬼人不大,講究還不少,不問就不問,你的技術是跟郝瘸子學的吧?能不能教給我一點?”李虎丘忽然停下腳步猛一轉身,高雛鳳追趕他的步子,腳下正快,一下子沒停住,跟李虎丘撞個正著。紅豔豔香噴噴的嘴唇剛好親到李虎丘的下巴上。“哎喲,你要死啦,怎麽走的好好的突然停下來?”李虎丘炯炯有神的雙眸盯著高雛鳳的大眼睛,少年的臉因剛剛忽然接觸的一下而略顯微紅,女孩子神秘的體香和柔軟的觸感讓李虎丘感到神奇。他忘了剛才想說的你不該隨便信任一個江湖的浪子,話到嘴邊,脫口而出變成了:“好啊,隻要我還在申城,隨時可以教你。”


    高雛鳳高興的說太好了,那就現在吧。李虎丘問她:“我不用吃飯嗎?”高雛鳳一吐舌頭,俏皮的說道:“走吧,我請你吃蘇北燒甜和豆腐花去。”二人出大門,路上高雛鳳大方的問李虎丘:“小鬼,你剛才臉紅什麽?實話告訴你,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親男孩子呢,看你那害羞的樣子就好笑。”李虎丘皺眉看一眼身邊沒心沒肺的女孩,表情邪惡威脅道:“你要再叫我一聲小鬼,我保證拿走你身上最隱私的一件衣服。”


    高雛鳳咯咯笑道:“你本來就是小鬼嘛,你十七,我十九,叫你小鬼有什麽不對?是不是啊?小鬼!”李虎丘忽然挽住她的腰肢,攬住她原地轉了一圈。有些小英俊,噴著男性氣息的麵孔湊到高雛鳳臉兒前,說道:“我不是小鬼,江湖人不喜歡被人叫小鬼,那是短命的意思,我有九條命,我叫李虎丘,你要還想跟我學手藝,就叫我李虎丘或者虎丘哥哥,這個我比較愛聽。”


    高雛鳳被李虎丘眼中的侵略性和邪意震懾,喏喏道:“你,你可不可以先鬆開我?”李虎丘大手脫離她的腰肢,動作有點突然,高雛鳳被他弄的暈乎乎的,一下子失去重心向前倒下,李虎丘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卻忽然感到手裏軟乎乎的。高雛鳳尖叫一聲,要死啦,你摸我哪呢?狼狽的站直了,躲李虎丘遠遠的,才說道:“就這一會兒,先親了你一下,又被你摟了一下,然後又被你給摸了,你該不是誠心占我便宜的吧?”


    李虎丘說一直都是你在找我。高雛鳳點點說:“也是,算你不是故意的,我還是叫你李虎丘吧,你剛才說要拿走我身上最隱私的一件衣服,你打算怎麽拿?”李虎丘神秘一笑,說道:“等你請我吃完早餐我再告訴你。”


    吃早餐的時候,李虎丘偶然發現高雛鳳在看著他發呆,問:“怎麽了?你想什麽呢?”高雛鳳皺眉道:“我忽然知道你拿走我身上什麽了,不過你別擔心,我沒多生氣,我就是奇怪你怎麽拿到的?”李虎丘的臉騰的紅了,他偷東西的時候全神貫注隻想著目標,之前沒說破也不覺得如何,這會兒讓人家小姑娘說穿了,他不由臊了個大紅臉。


    愛臉紅的英俊男人在女人眼中總是特別可愛的。


    高雛鳳咯咯笑著指著他說道:“你怎麽那麽愛臉紅啊?”李虎丘火速從兜裏把從人家身上拿到的東西塞進少女的手中,起身說了句我吃飽了,抬腳就往迴走。高雛鳳從後邊追上他,說道:“等一等,我有個事情想告訴你,你的手法很厲害,假如你能成為這屆……哎,算了,不跟你說了。”話說了一半,高雛鳳為難的低下頭。又道:“你走吧,今天是比賽的日子。”


    李虎丘點點頭,說道:“那我先迴去了,你也會參加比賽嗎?”高雛鳳背著手,嗯了一聲,沒多說。


    迴到別墅的時候,其他人剛吃完早點。高龍宇正等他迴來,然後開始宣布新的比賽規矩。李虎丘注意到屋子裏多了幾個人,其中有一個年輕人,李虎丘忽然覺得有點眼熟。但他也隻看了那人一眼,再沒有多看。


    高龍宇咳嗽一聲,說道:“人齊了,來的人比較多,我就不為你們一一做引薦了,在座的各位都是當今華夏盜門裏的一流好手,能把各位聚集到一起參加這場賊王大賽,是我高某人的榮幸,比賽獎勵用的錢我已經準備好了,這裏要跟各位說明白的是,報名費一事其實隻是個玩笑話,為的是防止那些不入流的小賊參合進來壞了各位的名頭,所以特意設個高點的門檻,既然人齊了咱們今天就開始,首先我領各位去個地方,到了那大家再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兩輛麵包車把群賊拉出市區,來到一處綠樹掩映碧湖映月的所在,裏邊是一幢規模不小的建築物。高龍宇一指這幢建築物,說道:“各位都是大手兒,火車上剌包那是小賊們幹的,真要講究大活兒,還得說別墅洋房和金庫保險櫃,這幢房子是我的,從院外到最裏間的屋子,一共十八道門,上麵分別有明鎖暗鎖十道,總共加起來是一百八十道鎖,在最裏邊有一個前蘇聯造加德保險庫,保險庫中有一個首飾盒,誰能在最短時間內拿到首飾盒,誰就是華夏賊王!”


    第023章 環環相扣,大賊夕陽


    李虎丘的人生似乎一直在開鎖然後開門,一道又一道,一環扣一環。這幢別墅有十八道門,一百八十道鎖,他不知前人用了多長時間,反正下午輪到他的時候十九名好手隻剩下他跟大鼎子和黎亞榮三個人了。黑狐狸、巴狗兒、蟹爪兒都已經比劃完,至於結果如何,高龍宇沒說,隻說為求公平,安排他們先迴去休息了。


    李虎丘走向別墅的大門,他遠遠的看見有幾人在這道大門前就消耗了十幾分鍾,隻有黑狐狸他們三個是不到一分鍾就進了大門的。高龍宇在他身後叮囑:“你最多有四十分鍾,超過這個時間就算失敗。”李虎丘擺擺手,直奔大門而去。到了門前毫不停留,飛身而起躍過大門!高龍宇在後邊看的目瞪口呆。


    李虎丘跳進院子從容的走到別墅的防盜門前,一打眼就認出來,這是連心鎖,上下十道。他歪頭看了一眼別墅的窗戶,一貓腰撿起一塊磚頭,嘩啦一聲,玻璃被砸碎,李虎丘嗖的一下鑽了進去。裏邊是一條通往二樓的走廊,入口處無例外的立著一道大鐵門,李虎丘這下沒有可取巧之處,老老實實走過去,在身邊摸出一截兒小鐵絲,把臉湊近大鐵門,鐵絲探進鎖芯,如庖丁解牛般遊刃有餘,叮叮之聲不絕於耳的工夫,十道鎖的大鐵門已經被打開,李虎丘看一眼時間,大約用了半分鍾,他想起當初跟老瘸子學藝,不給飯吃的經曆。


    推開門往裏走,上了二樓,樓道出口處又是一道大鐵門。整幢別墅共四層,李虎丘一氣到頂大約用了十五分鍾,終於來到藏在閣樓中的加德保險庫門前。這才是最吃功夫的一道鎖。泛著金屬光澤的沉厚大鐵門肅靜的立在那裏,李虎丘注意到上邊有別人光顧過的痕跡。李虎丘湊上去眯眼打量一番,斷定至少有四個人到過這裏,幾個人的手法和使用的工具不盡相同。


    李虎丘拿出三根小鐵絲,一起插入鎖眼。耳朵貼在保險庫大門上,手指如鋼琴家一般靈動的撥弄著小鐵絲,調整它們進入的深度和角度。另一隻手則輕柔的擰動著密碼鎖。這一刻,李虎丘隻覺得萬籟俱靜,仿佛天地中隻剩下鎖芯被撥動的聲音,他忘記了時間的限製,雙手自由的發揮著,仿佛靈動自由的舞者。一聲清脆的哢噠聲入耳,李虎丘直起身子,探手拉開厚重的保險庫大門。


    走進去時,李虎丘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出發時間大約過去了三十分鍾。李虎丘在保險庫裏四下打量,並沒有發現什麽小首飾盒。他忽然聽到保險庫門口有聲音,腿上猛發力,一記兇狠的後蹬將身後正無聲關閉的保險庫大門踢開。門外傳來一聲急促的聲音:“他沒被困住,快來幫忙。”外麵人話音剛落,保險庫門外便有一人唿的一聲堵到門口,一腿便將李虎丘逼迴保險庫內。在大門合上的瞬間,李虎丘看清楚這人正是當日在哈城北站被他下了包的年輕人。也就是董師傅說的嫡傳弟子楚烈。


    門被合上,李虎丘知道再想打開已不可能。他想蟹爪兒他們是否也經曆了這樣的事情。如果也經曆了這樣的事,那他們幾個又去了哪呢?這究竟是一次測試還是一個圈套呢?


    李虎丘環顧四周,保險庫裏四壁光滑,李虎丘沿著牆壁仔細尋找。忽然摸到一處微微凹下的地方。他發力一按,哢噠一聲,在那個位置旁邊露出一道小門。一看鎖頭眼,居然是四開口的十字孔。李虎丘拿出個四棱空心的萬能鑰匙,貼耳過去,仔細聆聽,三兩下把這個小門打開。裏邊居然有一個按鈕,沒得選的時候越果斷越好,李虎丘毫不猶豫的按了。


    一道門戶無聲息的被開啟。李虎丘往裏一看,居然是隔壁的房間。裏邊有人,一名中年男人。衣著樸素,中等身材。男人微微一笑,衝李虎丘招手,道:“小夥子,過來吧,你是目前為止唯一通過考驗的。”


    “其他人呢?什麽叫隻有我一個通過了?據我所知至少有四個人進入過保險庫。”李虎丘一腳邁進屋子,袖子裏有飛刀已經到了手心。“這屆賊王大賽是個圈套還是一個考驗?”


    中年人微笑看著李虎丘,說道:“五百萬是真的,圈套也是真的,考驗更是真的,如果通過了考驗圈套就是假的,五百萬就是真的,如果不能,就得跟他們一樣下場。”說完,中年人一揮手,拉開一麵單視牆。手指牆裏,道:“你說的四個人都在那邊,既然不能幫我做事,就隻好把他們都交給國家處理,他們每個人都非法闖入民宅,並且偷了我一萬塊錢,證據確鑿。”


    單視牆後邊的房間裏,黑狐狸,蟹爪兒,巴狗兒,出乎李虎丘意料的,另一人居然是黑蝴蝶高雛鳳。


    李虎丘麵露不解之色,問:“我怎麽看不出你是什麽路數呢?說你是官?看你召集我們這些人的手法,又不像官道上人的做法,說你是黑?你又想把他們都法辦了,能跟我說一說為什麽隻有我合格了嗎?”


    中年人道:“他們四個都進入過保險庫,但他們都沒能靠自己的能力走進這裏,而且他們的用時都不合格,所以他們在那邊,而你在我麵前。”


    李虎丘道:“你似乎需要找人幫你偷某件東西?我們被找來就是供你篩選的,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送交公安部門,對不對?”中年人點點頭,笑道:“小夥子很機靈,我就喜歡跟機靈人打交道,你說對了,把你們找來就是這個目的,幫我去偷一樣東西,報酬是五百萬。”


    李虎丘環顧左右,笑道:“我已經到了這裏,就在你麵前,你憑什麽要求我按照你說的去做?你沒聽過近在咫尺,人盡敵國的道理嗎?”中年人神色不變,道:“五百萬都不能買你替我做一件事?”李虎丘不為所動:“首先這麽嚴密的考驗下,你要求的事情一定是極難的,我未必能做到,其次你這個人我不知底細,信不著,我寧願相信自己手裏的飛刀。”話音剛落,李虎丘手上刀光一閃,一抹流光飛奔中年人抬起的右手。


    中年人探出的手幾乎摸到機關的開關上,卻被李虎丘一飛刀紮進指縫中,飛刀深深紮進沙發扶手中,中年人的手居然毫發未損。中年人一皺眉。李虎丘冷聲道:“我這人喜歡做的事情不用你逼,自然會去做,不喜歡的事情,你就算脫離了我的控製範圍,我照樣不會聽你的,你可以認為我的飛刀沒什麽準頭,大可以再輕舉妄動一下試試。”


    中年人居然笑了,將身體靠進沙發裏,從茶幾上拿起一盒煙,抽出一支點著,問李虎丘要不要?李虎丘靜靜的看著他,不說話。中年人說道:“五百萬你不動心沒關係,我記得你是跟謝紅軍一起來的。”李虎丘麵無表情,道:“國有國法,行有行規,他犯了法還沒本事,被你們抓到算他倒黴,腳下泡是自己走出來的。”


    中年人點點頭,說道:“這些人你是唯一跳大門,砸玻璃進來的,因此你用時最少,進入保險庫以後,你也是唯一察覺到身後有人關庫門的,做事不拘一格,遇事不慌不亂,膽大心細出手果決,我這個活兒非你不可!我最後問你一次,如果你仍不同意,我不保證你還有機會見到裏邊那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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