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丘袖子微微顫動一下,很快平靜下來,道:“我跟她滿打滿算認識不到一天,你拿她威脅我,不如拿把刀架你自己脖子上。”中年人微睜雙眼,口氣十分堅決的:“你喜歡那丫頭,三個數內,如果我猜錯了,她的血會立刻噴濺到這麵單視牆上!”說罷,當真開始數起數來。


    一,二,三!“等一等!好吧,你說,需要我做什麽?”


    中年人暗自鬆了口氣。剛要說話,李虎丘臉現懊惱之色,搶著說道:“別以為你把我蒙住了,我隻是不想拿她的命跟你賭而已。”中年人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此話怎講?”李虎丘道:“我猜就算剛才我不答應,你也不能把她如何。”中年人道:“你憑什麽這麽認為?”李虎丘一擺手說現在扯這些已經沒用,我答應的事情就會去做,你先說要我做什麽吧,別以為你吃定我了,如果是我不想做的事情,你就是把她殺了吃肉我也不會去做。


    每個人都有死穴,李虎丘這輩子受燕子姐和紅樓夢荼毒太深,他的弱點就是看不得“水做的骨肉”們受苦。對高雛鳳他並沒有多少幻想,隻能算不乏好感。即便如此,用高雛鳳來要挾他,在他明明已經對高雛鳳的身份有所懷疑的情況下,依然很有效。這就是某些雄性生物的本能,高原上的霸主,領地獒王,能獨鬥馬熊雪豹,一聲怒吼群狼蟄伏,如此威猛的高原巨獸卻常被同類母獒咬的皮破血流。有通天本領,卻心甘情願禁絆在那溫柔嬌俏處,一抹妖嬈中。


    李虎丘進來時走的那個門忽然開了,大鼎子臉色略帶慌亂走了進來。中年人看一眼時間,說道:“你慢了兩分鍾。”


    第024章 天網恢恢,一線機會


    男人喜愛女人應該到什麽程度?李虎丘對女孩子很好,因此他可以為不過相識一天的高雛鳳答應中年人的要求。但同時他還清楚自己要遵守的原則底線。從小到大,他見過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幾個被郝瘸子掰斷手腳的少年直到現在依然被困在哈城要飯,他們的人生已經終結,剩下的隻有一個殘破的軀殼。郝瘸子教會李虎丘,自己卻不遵守的江湖道義,在李虎丘心中卻是金科玉律,美人也不能動搖。就好像愛美人的李世民,依然能治理好江山一樣,李虎丘能管得住自己。


    中年人沒急於說出對李虎丘的要求,他看一眼時間,說再等等。大約二十分鍾左右,那道門居然又開了,黎亞榮一臉歇斯底裏的兇狠,一步邁了進來。中年人又看一眼時間,對李虎丘道:“他比你也慢了一點,好吧,就你們三個了。”


    中年人拍拍手,從外邊走進一個人,長的瘦小精悍,發根處有絲絲銀色,看來有五十多歲的樣子。這人背手走進來,功夫高手楚烈緊隨在此人身畔。後者對李虎丘三人一招手說了聲跟我過來。從進屋後就沒說過話的大鼎子首先動身跟了過去,看意思他已明白自己是別人刀俎上的魚肉。李虎丘看一眼黎亞榮,聳聳肩膀跟了上去,黎亞榮緊隨其後。


    三人出去後,外麵走進的矮個老人問:“怎麽樣?選定了嗎?”中年男人站起身,點點頭,說道:“還得多謝秦大哥大力幫忙。”來人擺手,笑道:“這是哪裏話,順手的事情,你我的交情還談什麽幫不幫的,你需要的人已經找到了,剩下全是我要的,我就直接帶走了,這一網撈了十多個ab級大盜,不虛此行了。”又道:“我先走一步,後邊的事情你跟小楚交涉吧。”


    楚烈領著李虎丘三人來到另一個房間,一路上李虎丘仔細觀察房子裏的地形,頓感逃跑的希望渺茫。走進房間後,楚烈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臉上。李虎丘笑眯眯看著他,平靜的跟他對視。年輕的警官終於沉不住氣,問:“兩年半以前在哈城有個人掏了我的包,是不是你幹的?”


    李虎丘答:“就憑你暗勁的功夫,蚊子站你身上,你都能知道,我一個普通小賊有什麽本事偷你的東西。”


    楚烈點點頭,說道:“行,算你滑溜,不過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我已經認定你了,東北虎幫的郝瘸子死了,你是他嫡傳的弟子,兩年半以前東北虎幫在中俄列車線上栽了,知道是誰辦的嗎?”李虎丘笑道:“反正不是我紮的針兒,知不知道誰辦的能咋的?我可是守法公民。”


    楚烈臨出門前,迴首衝李虎丘說道:“你最好祈禱一會兒能被選中,否則落到我手裏有你受的。”


    大鼎子跟黎亞榮勢同水火,不說話還好,隻要一開口準保掐起來。二人都聰明的選擇了沉默。兩個老賊都在思考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心裏已把正確答案估算個八九不離十。跟李虎丘初生之犢不同,兩個老江湖都感到這件事的非同尋常。首先是那個瘦小矮個的老者的氣派讓他們膽寒。其次是眼前這個明顯來自官方的年輕人讓他們感到不安,這個年輕人有一雙特別亮的眼睛,二人都是見多識廣的,明白有這種眼神的人都是身具真功夫的。這樣的警察都隻是個跟班,運作這件事的人能量太大了。


    兩個老賊忐忑不安,一個小賊滿不在乎。無知者無畏,兩個老賊認為小賊之所以不在乎,是因為還沒見識過無產階級專政的厲害。中年人走進來,大鼎子和黎亞榮忙站起身,李虎丘坐在原地沒動。大鼎子拉了他一把,他還是沒動。大鼎子心中暗歎,這年輕人不知深淺進退。中年人擺手示意二人落座,開門見山說道:“把你們找來是為了偷一件東西,術業有專攻,這方麵你們是行家,具體怎麽去偷你們三個商量著辦,我能告訴你們的是東西的大概位置和安保措施,東西到手,大鼎子和黎亞榮,我可以給你們爭取個立功贖罪,給你們一個洗白了做人的機會,另外五百萬的承諾依然有效,隻要東西拿到了,五百萬你們三個拿去分!”


    大鼎子和黎亞榮相互看一眼。黎亞榮把大鼎子坑夠嗆,但黎亞榮自己也沒落個好下場,被包文靜奚落為最守身如玉的男人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二人對視,合作?有這個可能嗎?中年人篤定的看著他們,五百萬,三個人分,還能洗脫以往案底。這樣的條件不可謂不誘人。


    二人終於一起點點頭。三人中隻有李虎丘沒有表態。他問道:“你還沒說讓我們去偷什麽呢?”中年人道:“我需要你們去偷一幅畫,叫鶴鳴圖。”李虎丘問:“很值錢嗎?”中年人答:“屬於即將流失海外的國寶級文物。”


    李虎丘又問:“幫你偷迴來,你打算怎麽安排這幅圖?”


    中年人淡淡一笑,道:“收藏,機會合適,價格也合適的情況下賣給國家。”


    黎亞榮問:“您有這麽大能量,為什麽不找幾個國家部門的特別工作者去偷?”


    中年人不假思索笑道:“首先我未必有這個力度找的來這樣的人,其次就算找來了,他們也沒你們專業,而且找他們幹萬一落入對方手中,政治風險太大,你們本身就是慣偷,如果失手被擒,我頂多矢口否認,誰也不能奈我何。”


    大鼎子問:“能把您的姓名賞下來嗎?”中年人臉上笑容頓時不見,反問:“你確定你真的想知道嗎?”


    大鼎子頓時傻眼,喏喏道:“還是算,算了吧。”


    “妥了,這事兒我幹了!”李虎丘幹脆的說道:“說一說東西在哪吧。”


    中年人說別著急,先給你們看一些東西。說著話,有模樣精悍的年輕人抱進來一部幻燈機。打開後,牆壁上出現一幢建築物的圖像。四周依山傍水,跟這裏的環境差不多。中年人繼續放片子,邊放邊介紹:“這幅鶴鳴圖是我國著名畫家閻立本的真跡,就藏在這幢建築物裏,它現在的主人是一個國際知名的文物販子,專門倒賣華夏文物,這幅圖出土於……”


    李虎丘打斷他:“你直接奔主題吧,讓我們看看圖什麽樣,房子什麽內部結構,鎖頭都是什麽類型的,安保措施都有哪些,跟我們說這些出處什麽的全是瞎耽誤工夫。”


    中年人一笑,不以為忤,說道:“我曾經請過高手去那幢房子探察過,隻有一個人順利迴來過,其他人全陷進去了,我所知的情況也是這個人口述的。”黎亞榮說不如請那位高手出來講一講。大鼎子道:那個高手就是包文靜吧。


    包文靜的手早就引起過大鼎子的懷疑,他當時想當麵問包文靜來著,可惜包文靜借口跟謝紅軍再續前緣躲他了。他隻跟李虎丘這初生牛犢隨便說了兩句。緊跟著就因為黎叔的到來把這件事岔過去了。現在,整件事已經被證實是一個針對各地賊頭的圈套,不用問,包文靜肯定已經為中年人所用。


    江湖義氣在男人眼中是生死之交,是托妻獻子。在多數女人眼中卻不如玫瑰,香水,珠寶鑽戒,柴米油鹽醬醋茶。曾經巾幗不讓須眉的包文靜變了。隻不知她因何而變。


    中年人沒否認,批準了黎亞榮的請求。揮揮手示意精悍的年輕人去叫人。不大會兒敲門聲入耳。有人從外麵推門進來,正是包文靜和高雛鳳。


    包文靜的樣子略帶羞愧,不敢抬頭看三個昔日同行。高雛鳳則一臉怒氣,一進門就盯上了李虎丘。包文靜未得允許沒敢說話,高雛鳳顯然沒這個顧忌。她氣鼓鼓走到李虎丘麵前,質問:“什麽叫你就是把她殺了吃肉,我也不會去做?枉我還在他麵前替你求情!說你跟其他人不一樣,你其實比他們都混蛋!”她的臉因情緒激動而微紅,眼中似有委屈的淚光,撅著嘴看著李虎丘,模樣特別可愛。


    李虎丘笑道:“你爸拿你的小命來威脅我就範,我立馬兒就屈服了,咱們兩個什麽關係?”高雛鳳一愣,詫異道:“我爸?誰是我爸?他嗎?”一指中年人問道。看她的樣子不像作偽,李虎丘暗想難道我猜錯了,看來中年人不是她爸爸。中年人證實了李虎丘的疑惑,“年輕人你誤會了,我哪夠資格給她當爸爸。”說罷哈哈大笑。


    “你笑什麽?我爸找你照看我,你卻想讓我的血噴到那麵單視牆上,迴頭就告你的刁狀!還有你,沒良心的小鬼,技術好很牛逼嗎?早晚有一天我要強過你。”說完狠狠踩了李虎丘一腳,轉身揚長而去,隻留給李虎丘一個嬌憨又驕縱的背影。


    李虎丘看著她的背影,忘記了腳麵的疼痛,那目光裏隻有欣賞並無奢望。這個女孩明顯來曆不凡,他跟她之間注定不能有過多交集。從李虎丘出走哈城的那天起,他就走入了另一個王國,一個隻有黑夜沒有白天的王國,那裏隻有爛醉如泥和冬天裏的狗肉,扶不上牆,上不得台麵。雖然李虎丘不喜歡爛泥,但他喜歡狗肉,所以他暫時沒有離開這個王國的打算。而她,顯然是來自跟他不同世界的。不管她怎麽往身上武裝蝴蝶刀,不管她的小手偷過多少錢包,她都不會成為這個王國的人,李虎丘絕對相信,如果自己敢對她存在幻想,保證死的如路上被車軋死的野狗一樣難看。


    第025章 諸神黃昏,賊王末日


    一百個成功的例子不如一個失敗者的講述對人的啟迪作用更大,正如一百部主流喜劇不如一部經典悲劇留給人的印象更深刻。包文靜的失敗經驗如同一出悲劇,但並不經典。隻讓人印象深刻。


    在那幢房子裏她遇上了一個人,一隻快手。她千辛萬苦避開門崗,打開一道道門,記得一共是七道,都在別墅的二樓。在最後一間屋子裏,她遇上了那個人,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年輕人。那人跟她打了個賭,她輸了,那人把她放了,但是毀了她的手。李虎丘好奇問她你們打了什麽賭?她說:我跟他比誰的手更快。大鼎子問如何比的?包文靜答:火中取栗!大鼎子倒吸了一口冷氣。黎亞榮有些懷疑,“憑你能做到?”包文靜搖頭說我當然做不到,但我以為沒人能做到,所以他也應該做不到,我讓他先做給我看,結果他真的做到了,我為此丟了三根手指。


    房子是死的,鎖頭也是死的,甚至安保措施紅外線攝像頭都不可怕。最難測的就是這安保的人員。當聽到那幢別墅裏有一個人能做到火中取栗的時候,大鼎子和黎亞榮臉上明顯露出了遲疑畏懼之意。


    火中取栗,是檢驗賊出手速度和準確度的最難一關。一個火爐,一台風扇,一枚鋼珠。火燒到最旺,將鋼珠投入火中,在鋼珠沒被火加熱以前,伸手把鋼珠夾出來。這個過程中隔著一台轉速調到三檔的電風扇。風吹到爐子裏,可以想見那情景,滾圓溜滑的鋼珠,平常情況下用手指夾難度都很大,更何況在那種情況下。大鼎子和黎亞榮都練過這一手,但都沒成功過。他們有自知之明,那人的出手比他們倆快很多!


    中年人看出二賊的遲疑,說道:“你們現在可以選擇不去,但有些事並不是誰都可以知道的。”


    黎亞榮和大鼎子被嚇得一激靈,兩人都想說話,努努嘴,終於誰也沒敢說出口。李虎丘替他們說出來:“您逼他們也沒用,不是他們不想去,而是去了也白搭,那個人很明顯是個大行家,有這樣的人負責看守那幅圖,他們倆根本沒機會得手。”接著他又給中年人解釋了一遍火中取栗的過程。末了又說道:“雖然火中取栗千難萬難,但也不見得隻有那個人能做到,他的技術也未必就強過他們兩位,隻不過大家各有所長而已,看那個人的作為倒像是江湖上混的,沒報警也沒為難包大姐,我擔心的卻是他還不是最難的一環。”


    黎亞榮輕蔑的嗤笑,“小崽兒夠狂的,別以為你剛才比叔快了一步就夠資格賣狂了,你玩過火中取栗嗎?”李虎丘不動聲色道:“打個賭怎麽樣?”黎亞榮道:“如何賭法?”李虎丘說跟這位包大姐遭遇的一樣,我來表演一把火中取栗,失敗了算我倒黴剁一隻手給你,假如成功了,我也不要你的手,我就想學學你們的銷魂鉤,教會了我銷魂鉤,那幅圖我自己去偷,成了算咱們仨的!大鼎子插言道:“那這樣的話也算我一個,你如果輸了,東西我會去偷,我就想托你迴東北以後給我家裏帶個話,告訴我老伴兒,大小子雖然不是我的種,但他成家也不能委屈了。”又補充道:“你年紀小,沒什麽案底子,手如果再傷了,他們隻要講理就不能把你咋樣。”


    黎亞榮聽到大鼎子說到大小子不是他的種時,臉色一變,問道:“張寶鼎,玉蘭生的大小子是誰的?”對於他這位比五湖廢人還廢的老人而言,親生兒子是個什麽概念?包文靜道:“除了你這個老缺德鬼外還能是誰的?”黎亞榮難以置信,問:“張寶鼎,她說的都是真的?我那樣對你,你還肯幫我養大兒子?”大鼎子冷哼一聲道:“那孩子叫黎雨剛,不過你別自作多情我是替你養大兒子,我是替我師傅養了個孫子,如果衝你,一百個黎雨剛也被老子摔死了!”黎亞榮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哭嚎道:“師兄,我對不起你!”說罷,放聲大哭。


    大鼎子眉頭緊鎖,怒目而視,半晌無語,看著黎亞榮發根裏的白絲,所有怨恨糾葛終於化作一聲長歎。


    李虎丘心裏有十足把握自己能做到,他跟大鼎子他們不一樣,他是個響賊,身上除了賊的活兒之外,還帶著真功夫的。火中取栗最關鍵的三點就是眼準,手快,膽子大!這些都是李虎丘的強項。


    中年人一方麵也想開開眼界,一方麵他很清楚如果硬逼著沒什麽信心的兩個老賊貿然出手,結果多半不會比包文靜好多少。他點點頭同意了三人的請求。安排人去準備火中取栗需要的東西。


    別墅外的院子裏,煤爐子燒的很旺,直徑五公分的鋼珠自重接近一斤,卸去防護罩的電風扇被拿到爐子上方,電風扇轉起來,黎亞榮在風扇下邊將鋼珠投入火中。風扇吹出的風激起的火星四濺,光華繚亂中迷人雙眼。李虎丘在這一瞬間忽然出手,那手臂穿透風扇後,兩根手指如同精確製導的武器一般,夾住鋼珠,在百分之一秒內完成收手動作。二指間夾著的鋼珠閃爍著鍍鋅的光芒,那鋼珠不過被烤的微熱而已。


    ‘三手飯’裏代表了出手最快境界的火中取栗,少年賊王的刻苦和機遇磨練出的絕頂技術,震驚了在場中人。連中年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歎為觀止。黎亞榮和大鼎子不由得連連叫好。包文靜也佩服的恨不能五體投地。別墅的二樓,一個房間的窗口處,高雛鳳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吃驚的小嘴巴張的老大,這小鬼居然比那兩個老賊還厲害!


    李虎丘收迴手將鋼珠放下,拍拍手笑道:“願賭服輸,我做到了!你們二位的銷魂鉤技術就不能藏私了,另外這件事既然已經非我不可了,我還想提一點要求,希望你能成全。”他說著話,將目光投向中年人。


    中年人微微一笑,讚道:“好!真神奇的本領,不是親眼所見絕對難以置信!你說吧,什麽要求?隻要合理的在我能力範圍內的。”


    李虎丘說你困住了這些賊,多半都是帶了絕活兒的。黑狐狸開鎖,蟹爪兒的腳功,巴狗兒的舌底乾坤,這些絕活兒我都想學,這都是盜門裏的不傳絕技,他們幾個這一趟折裏邊了,很可能這些絕活兒會就此失傳,這筆買賣艱難險阻困難重重,我們這行裏講究個藝多不壓身,我學會了這些絕技,關鍵時刻用得上。


    中年人點點頭,說道:“言之有理,隻要你能把東西給我拿到,想學什麽都可以,那些落網的大賊,你隨便點名。”


    李虎丘道:“就我剛才說到的那三個人就夠了。”


    ※※※


    三天後,依然是這幢別墅裏。楚烈領隊,一行二十人的公安小隊,一個個全副武裝神情肅然的將包括大鼎子和黎亞榮在內的五名老賊帶走。中年人對李虎丘說:“他們的時代已經結束,舊江湖一些陋俗俚技也將就此失傳,這是國家的需要,於公於私,他們每個人都有被抓的理由,這一點上你跟他們不一樣。”


    李虎丘眯著眼看他:“你根本就沒打算放過我們是嗎?”


    中年人沉著臉不答反問:“你覺得他們值得放過嗎?”接著不等李虎丘迴答,臉色一鬆,又問:“你還是跟我說一說你的技術練的怎麽樣了吧,有沒有把握拿到畫?”


    李虎丘輕輕甩了甩胳膊,袖子裏有一條銷魂鉤如靈蛇般探探頭,又縮了迴去。李虎丘滿意的點點頭,“嗯,還行!有沒有把握,不是都得去?”李虎丘明白這已經不是那個打抱不平遠走天涯的世界,熱兵器改變了這個世界的規則,盡管不服氣,但李虎丘清楚自己現在還沒有挑戰這個秩序的本錢。他的態度中年人還算滿意,點點頭問他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做盜賊的也有忌諱:“三六九往外走,二五八迴到家。”李虎丘選了個沾六的日子動手。這之前還有四天,在這四天裏他多次在中年人派來“協助”他的兩個年輕人的陪同下,在那幢別墅外麵偷偷踩點兒。這二位助手從頭至尾沒跟李虎丘說過一個字,隻是默默的跟著他,不管是上廁所還是睡大覺,總有一人寸步不離。李虎丘其實根本沒打算跑,他對那幢房子好奇著呢。對於李虎丘而言所有沒打開過的門都能引起他的好奇心。


    這幾天李虎丘就住在那幢別墅裏,這一路南下遇上的群賊各個都被無產階級專政了,唯獨他李虎丘還在這幢別墅裏大吃大喝,苦練五大賊王的獨門絕技。


    黎亞榮的銷魂鉤突出一個狠字,大鼎子的銷魂鉤則突出一個靈字,他們的共同特點是快!黑狐狸開鎖的速度未必比得上李虎丘,但他認識的鎖頭,接觸過的門卻讓李虎丘大開眼界。蟹爪兒這一道兒就跟李虎丘投緣,所以他的腳功絕技根本沒用中年人做思想工作,就爽快的拿了出來傳給李虎丘。巴狗兒有一手舌底乾坤的絕技,在舌頭下藏一個小物件兒,說話張嘴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這在關鍵時刻是能救命的絕技。


    幾個老賊似乎都清楚自己接下來的命運,等待他們的將是漫漫無期的刑罰,李虎丘的本領和天賦讓他們欽佩不已,如果自己的生平絕技能在這樣一個未來很可能成為傳奇的人物手中大放異彩,就算身陷囹圄,他們也算對得起盜門的前輩了。


    李虎丘本來的技藝就已經很了得,學了這五人的絕活兒後,他的技藝更加深不可測。這些巧妙的技術甚至已經影響到他的武道,尤其對他的飛刀功夫影響最大。扔銷魂鉤,藏銷魂鉤都是極高的技巧,應用到飛刀上,對他藏飛刀,飛刀出手的速度和手法都有很大補益。


    十一月六日這一天,虛歲十七歲的李虎丘迎來人生又一次挑戰。


    別墅外的公路上,正午陽光最亮的時候,李虎丘雙手插兜走下車,轉迴身對車裏的中年人笑道:“一個小時以內我如果沒出來,就是陷裏邊了,你們就不必等了。”


    一輛收垃圾的卡車經過他們身邊,李虎丘飛身跳了上去,一縮身鑽進靠外放著的空垃圾箱內。垃圾車一路開到別墅大門前,安保人員打開大門,簡單看了兩眼,放車進去了。在別墅的側麵,不等垃圾車停穩,李虎丘從裏邊靈貓似的鑽了出來,一個縱躍跳進一旁的樹叢中。


    車裏,中年男人靜靜的等候著,不時留意時間。一個小時好像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當時鍾的指針堅定不移的指向一小時後的角度時,中年人歎了口氣,說道:“走吧,他也折裏邊了。”


    第026章 金蟬脫殼,江湖盤道


    高雛鳳從203路公交車上下來,迴頭看一眼身後不遠處跟下來的精悍青年,自嘲的笑一下,什麽黑蝴蝶,什麽從未失手,如果沒有這些人暗中替自己解決手尾,如果不是自己那個牛叉的身世,這會兒早就因為盜竊罪被抓多時了。


    她百無聊賴的走在靖江路上,不時四顧左右,那個跟蹤保護她的青年跟她保持著距離。她矯情的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太無趣了。她想甩掉身後的年輕人,可惜她沒有這個本事。這樣的事情她嚐試過無數次,從來沒有成功過。正感到無聊時,身邊急匆匆路過的一個人忽然在她耳邊說了句:“快跑!我幫你攔住他。”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她猛然想起那個據說已經失蹤的李虎丘。她甩臉看路過人的背影,那人已經迎上跟蹤自己的青年。寬大的風衣看不出身形,根本無從判斷。高雛鳳沒時間多想,撒腿就跑。


    負責保護高雛鳳的年輕人剛想去追,迎麵走過來的臉上帶著大墨鏡的男人忽然一甩身上的風衣,把他包在了其中。匆忙中他的手剛摸到懷中,就感到自己的身體騰空而起,接著撲通一聲被推到江裏。年輕人訓練有素,幾秒鍾內恢複了神智,甩開風衣,幾下子從江裏爬上來,再看路上,高雛鳳和那個墨鏡青年都已不見。他趕忙去掏身上的無線通話器,才想起這東西進了水會失靈,氣得他懊惱的把手上的無線通話器摔了個粉碎!


    高雛鳳興奮的跑到自認為別人追不上的地帶,環顧四下,忽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這樣跑了,也不過自由一會兒,能有什麽意義呢?那個人為什麽要幫自己,他有什麽目的?如果他是壞人,那自己不等於送上門去了?正胡琢磨呢,忽然感到有人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嚇得她一跳老高,迴身看,隻見李虎丘抱著膀子笑眯眯看著她。


    “是你,他們不是說你已經失蹤了嗎?”高雛鳳驚訝的問道。“那天你不是失手了嗎?我以為你已經,已經……”


    “已經死了,是嗎?”李虎丘笑道:“這叫金蟬脫殼你懂不懂?我送你一件禮物,迴頭你拿給那個人,告訴他,就說是你自己偷迴來的,保管你成為公認的華夏賊王。”說完將一把鑰匙和一張洗浴中心的存物卡交給她。


    高雛鳳一把拉住他,道:“反正他們一下子找不到我,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脫離的他們的控製,又是怎麽偷到這東西的?”說完,高雛鳳揚揚手中的鑰匙和洗浴中心的存物卡。顯然她已猜到李虎丘給她的東西就是那幅圖。


    李虎丘架不住她軟語相求,點點頭說好吧,那你跟我來,聽我慢慢告訴你。


    ※※※


    人們對陽光下的罪惡總習慣視而不見。不管是當街持刀搶劫的還是跳進院子偷東西的。前者是因為世風日下,大家畏懼搶劫者的淫威,後者則是因為多半人都想不到大白天的會來賊。


    垃圾車更換好垃圾箱後離開,李虎丘悄悄攀上別墅二樓陰麵的陽台,簡單的暗鎖被他用鐵絲打開,速度絲毫不比正常的鑰匙慢。走進房間,腳步輕捷的穿過房間,一路上機警的環顧四周,這裏並沒有想像中的遍布攝像頭。李虎丘仔細聆聽的每個房間裏的動靜。根據包文靜的描述,她是在二樓最後一間屋子裏遇上的那個人。李虎丘環顧整幢建築內的格局,感到包文靜有些浪得虛名。這幢建築內最有可能放那幅圖的地方應該在一樓。


    “一個有良好經驗和素質的盜賊,能夠一眼看出他所下手對象的財物藏在什麽地方,即便是藏的再隱蔽!在我們的眼裏,財物的位置要高於尊嚴、親情,但是即便是你見到了它,也不要喜形於色,要斂氣凝神,因為,你的身邊有著無數個獵手,正在等你露出馬腳。”郝瘸子的話似在耳邊響起。


    觀察是成長為一個優秀大盜的第一步,看人,看物,看地形。一幢建築物,優秀的大賊應該一眼就能找出適合藏東西的所在。牆體的厚度,房間的大小格局,是否有暗格應該一目了然。通常情況下,東西會往高處放,或者往地下放。這幢三層別墅依山而建,整個一樓後牆跟山體相接,如果在那裏掏個洞,藏東西肯定不容易被發現。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李虎丘沒有試圖尋找那個包文靜口中的高手,他輕巧的從二樓一路往下,忽然聽到走廊裏傳來一聲狗叫。


    走江湖吃三手飯最怕遇上狗,這玩意的耳朵和鼻子太敏感了。李虎丘掏出一粒樟腦球,順著一樓的走廊遠遠的扔了出去。一個黑影從一樓的門房中竄出來,直追樟腦球而去。李虎丘利用這一瞬間,閃電般躍下一樓,直奔他看好的那個房間而去。全金屬包裹的大鐵門,十六道鐵將軍把門。李虎丘毫不遲疑,掏出根小鐵絲,如平日裏在家練習的一樣,手腳麻利的開鎖。手穩心定。平日裏練習用的都是三十二道鎖,這會兒換成十六道自然不在話下,一分鍾內解決,推門而入。身後傳來一聲男人懶洋洋的聲音:“去看看狗怎麽迴事?”間不容發的工夫,李虎丘已經進了寶庫。


    這裏的安保稀鬆的讓李虎丘覺得不可思議。盡管二樓有高手,一樓有黃狗。


    那年代國內裝攝像頭的人家鳳毛麟角,但紅外線報警器卻不在少數,李虎丘一開始還很仔細的搜尋可能布置紅外線的地方,直到入寶山這一刻他也沒發現一個紅外線報警儀。走進藏寶間,四壁空曠,李虎丘明白到此地再往前就不那麽容易了,他仔細四下裏尋找機關,找來找去什麽也找不到。連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都沒有。很普通的房間,除了多了幾把鎖之外,就是空曠一片。李虎丘絲毫不懷疑自己的判斷,他堅定的認為一定有什麽自己沒注意到的細節就是開啟機關的關鍵。


    四壁沒有線索,那就到地上找,時間寶貴容不得李虎丘多顧忌機關埋伏。他趴在地上用手輕輕的敲打著每一塊地磚。忽然,他一抬頭發現了屋頂上的燈有些奇怪,那燈是個圓柱體的組合燈,一低二高。李虎丘順著燈柱往上看,終於明白這個房間的機關並不在這裏,而是在樓上。李虎丘看一眼屋子裏絕容不下一個人進出的透氣窗。想了想,樟腦球已經失效,狗現在指不定就在走廊裏,出去必然被發現,機關又打不開,看來自己陷入兩難的絕地了。


    他讓自己保持冷靜。他還有小燕子要照顧,還夢想過找到親生父母,還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點什麽,總之他不想困死在這裏。他猛然想起包文靜暴露以後還被放迴去的事,他豁然站起,劈裏啪啦的把十幾道鎖打開,閃身竄出房間,直奔二樓。一隻威猛的大黃狗衝著他旺旺亂叫。門房裏有一人探出頭來一下子看到了李虎丘。


    “有人來了,賊進寶庫了!”那人嚇了一跳大聲喊道。


    黃狗猛撲上來,李虎丘飛起一腳踢中狗的下顎,把它踢飛。他三兩步竄到門房近前,裏邊有兩個人正拿家夥往外走,李虎丘一腳踢在門上。大門將走到門口的那個瘦子撞進屋子,眨眼的工夫,李虎丘已經躍上二樓,直奔寶庫上邊那間房。正是包文靜說的最裏邊的房間。


    走廊裏有人揚聲喊道別管他讓他上來。李虎丘定睛觀看,果然是個帶金絲邊眼鏡的青年。對方看清李虎丘的模樣後也愣了一下,顯然也沒想到來的賊會是這麽年輕的。他揚聲問道:“你是黃寶江派來的高手吧?”李虎丘不知道誰是黃寶江,他心裏估計是那個中年人,沒吱聲。金絲眼鏡青年並不深問,而是用江湖上的切口說道:“來的都是客,朋友報個腕兒吧?”(黑話問姓什麽)李虎丘答:“桃滿天下。”金絲眼鏡一抱拳笑道:“原來是李兄弟,不知老弟身高幾何?”李虎丘答:“一丈七!”青年問身高是問李虎丘多大年紀,李虎丘答一丈七則是迴答十七了,二人這算是盤上道了。


    青年做自我介紹:“虎頭家的人,身高兩丈五。”李虎丘笑道:“原來是王老哥。”


    王姓青年招唿李虎丘進屋,李虎丘慨然走進他的房間。外間屋居然是個小客廳。李虎丘大方的坐到沙發上。四下打量這個房間,擺設平淡無奇,唯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一幅字:地球周轉今勝昔,人類世界笑眯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朋友們啊,膽要大,心要細;一旦掉了腳;電棍打,飛腳踢;有什麽可悲可懼。對那些孤兒寡母;我們不但不偷他的;還得要周濟。官老爺、闊太太;掙錢多,不出力;不偷他們偷誰的?愁悶時,找個漂亮的小阿姨;到公園玩玩鑽洞的遊戲。粗俗不名,卻讓李虎丘看的倍加親切。


    青年給李虎丘倒了一杯水,說道:“李兄弟好身手,進了寶庫都沒被察覺的,目前為止你是第一個!”李虎丘注意到他手腕上紋了一隻燕子。


    李虎丘一指牆上的字,問道:“這是王老哥寫的嗎?”王姓青年搖頭道:“這是我師傅寫的。”這幅字裏說的這套話李虎丘從小到大不知聽過多少遍,郝瘸子隻要喝多了總會念叨幾遍。郝瘸子出身空空門,也就是盜門,他的手腕上也紋著一隻燕子。李虎丘雖然是他的入門弟子都沒有這個紋身。


    李虎丘不動聲色,隻做不識,一抱拳,說道:“聽人說起老兄的本領和義氣,老弟我不才,今天是衝著你這裏一幅圖來的,咱們道也盤了,茶也喝了,既然你老哥是講道上規矩的,咱們就在手上見真功夫吧,你說咱們是過過手呢?還是比比絕活兒?”


    王姓青年道:“看來上次火中取栗輸了三根手指的大姐跟老弟你是一路的,咱們還按照上次的規矩來怎麽樣?”李虎丘道:“好,就依你老哥的意思。”王姓青年哈哈一笑,說道:“夠爽快,但不知是你先來還是我先來?”李虎丘道:“客隨主便!”“那就見識一下老弟的真功夫吧。”王姓青年說完一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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