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保護措施,警方以涉嫌吸毒為理由,將癲雞、滾水、煙女子三個少年治安拘留。經過多次審訊,他們沒有提供有用的線索。


    僅僅過了一天,下街派出所接到報案,一個煙草局的會計去銀行取錢,再也沒有迴來上班,也沒有迴家,下落不明。警方調取銀行的監控錄像發現,下午四點,會計在銀行取出了15萬元離開了銀行,當晚,另一個人在自動取款機上分兩次取走了會計銀行卡上的4萬元。


    自動取款機監控錄像顯示:那個人穿著一件雨衣,故意低著頭,用帽簷遮擋著臉,當時是午夜時分,隻能模糊分辨出此人體型偏瘦,個子不高。


    特案組和四街警方一致認為,這個會計很可能已被殺害,穿雨衣取錢的人就是兇手,這個案子和水塔腐屍以及華麗被殺,應是同一人所為。


    一連三起命案發生,四街局長再也坐不住了,如果不能破案的話,他肯定要負一定的責任。四街局長部署警力加大摸排力度,重點尋找目擊者,包斬說道,不用找目擊者了。


    四街局長:為什麽?


    包斬:這個穿雨衣的人,咱們摸排時,肯定有警員見過他。。


    四街局長:廢話,監控錄像裏見過。


    包斬:我的意思是,這個兇手,我們也認識……


    第九章 埋屍之處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期待著包斬繼續往下說,然而包斬卻停頓了一下,表示自己沒有證據,隻是推理和猜測,四街局長拍著大腿喊道,別賣關子了,兇手是誰?


    包斬在黑板上畫了一個簡易的時間軸,按照時間順序,把三起兇殺案件中的線索都對應上去,一些詞匯被他分門別類的寫了上去,例如:手機號碼、下雨、屍體失蹤、雨衣、熟悉地形、兇殺現場等。大家發現主要共同點有兩處,一,沒有發現屍體;二,兇手穿著雨衣。


    包斬提示道:還有第三個共同點,我們都忽略了。


    四街局長說:什麽?


    包斬說道:三起命案發生時都下著雨,但是三位死者都沒有穿雨衣,也沒帶傘!水塔腐屍案和會計被害案,沒有找到兇殺現場的原因是因為——兇殺現場是在不斷移動的。


    兇手穿著雨衣是為了掩飾身份,但這也恰好暴露了他的身份,三起命案都發生在雨天,三個死者都沒有帶雨具,而轉移屍體需要車輛運輸,那麽兇手的身份是什麽呢?


    梁教授說:司機。


    包斬說:是的,死者金葵離開桑拿城時正下著大雨,煙草局會計去銀行取錢時也下著大雨,如果你是他們,你會怎麽做呢?


    四街局長撓撓頭,迴答不上來。


    蘇眉說:下雨的話,我會打車。


    包斬說:沒錯,兇手很可能是一名出租車司機,三名受害者都沒有帶雨具,上了他的車,就走上了不歸路,我想提示大家的是——三錘的父親正好是一名出租車司機。


    四街局長:把這家夥抓起來,審一下,給他吃點苦頭,是不是他幹的,肯定就招了。


    梁教授:如果他不是兇手,是無辜的呢。


    四街局長:哪能管那麽多,警察辦案,誰能保證百分百抓對人。


    梁教授:沒有證據,不能抓人。


    蘇眉通過技術手段調取了三錘的父親戶籍檔案裏的照片,還獲得了駕駛證照片,與監控錄像進行比對,結果大失所望。駕駛證照片顯示三錘的父親是一個中年胖子,而監控錄像中穿雨衣的那個人身材偏瘦,很明顯是兩個人。


    四街局長堅持要把三錘的父親抓來審問,但梁教授認為沒有證據直接表明他就是殺人兇手,場麵有點僵持不下,最終四街局長做出妥協,同意讓特案組先去三錘家調查一下,發現證據後再行抓捕。


    特案組四人驅車出發,按照戶籍地址,找到了三錘家,他們將車停在遠處,打算以租車為借口去三錘家。三錘家是在一個破舊的居民小區裏,一樓,有個小院,門虛掩著,院裏有一株葡萄樹,綠葉中垂著一串串黑色的葡萄,滴著雨水。


    門口停著一輛出租車,車門鎖著,看不出裏麵有什麽異常。


    四人徑直走進小院,畫龍喊道,有人嗎,我們想租車。


    蘇眉推著輪椅上的梁教授,包斬觀察著小院,葡萄樹下,可以很明顯的看到有挖掘過的痕跡,鬆動的土和周圍的土顏色不一樣。


    包斬把食指豎在嘴邊,說,噓,示意大家別動。


    他從牆角找到一把鐵鍬,在葡萄樹下掘了兩下——土裏赫然露出一個人的袖子,看來這裏埋著屍體。


    四個人的心都砰砰直跳,他們用眼神交流著要不要立即實施抓捕還是通知四街警方。


    正在這時,屋門打開了,一個體型偏瘦的人衝到院裏,畫龍意識到那人想跑就迎了上去。那人舉起手裏的東西——一把射釘槍,二話不說,對著畫龍的頭部就扣動了扳機。畫龍看到那人目露殺機,畫龍也來不及拔槍,甚至沒有時間躲閃,危急之中,他用手堵住了射釘槍口。一枚釘子射了進去,穿透手掌,手背上露著釘子的尖,鮮血立刻流了出來,畫龍疼的蹲下身子。那人看到蘇眉推著輪椅上的梁教授,搶步上前,對著梁教授的胸口又開了一槍,然後他用力撞開包斬,倉皇奪門而逃。


    這突然的變故把包斬和蘇眉都嚇呆了,僅僅不到一分鍾的時間,畫龍和梁教授兩人中槍,畫龍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梁教授的傷勢在胸口,正對著心髒,釘子射入,肯定必死無疑。


    包斬驚慌失措的喊道,小眉,趕快叫救護車,通知四街分局來現場,我去追那家夥。


    包斬衝出院門,那人已經發動起出租車,以奇快的速度駛出了小區。包斬不會開車,畫龍手掌受傷也無法駕駛,包斬追到小區門外,眼睜睜的看著那人越行越遠。


    他垂頭喪氣,心裏非常擔心梁教授的安危,這時,一輛出租車在他身邊停下了。


    司機:去哪裏?


    包斬立即上車,說道:快,快點,追上前麵那輛車。


    司機一邊發動車輛一邊問道:討債?還是老婆跑了?


    包斬:開快點!


    出租司機:前麵紅燈。


    包斬:衝過去。


    出租司機:憑啥聽你的?


    包斬:我是警察。


    出租司機:還真沒看出來,抓壞人?說真的,我好久沒這麽幹了——闖紅燈!


    包斬:你的駕駛技術怎麽樣?


    出租司機:我年輕時飆車,能讓車輪起火,舒馬赫來了也不敢和我叫板,這裏是我們出租車司機的地盤,你注意到沒,我是怎麽把你搶到手的吧,你站在路邊,一個同行打算斜插過來,而我呢,從天而降,你打開我的車門的時候,我正在向同行翻白眼,殘酷的生存環境造就了我們高超的搶客技術……


    包斬:那好,逆行車道,抄近路,繞到前麵截住他。


    出租司機:出了事你負責吧,我是說,不是出車禍,而是被扣分,嚴重了就得吊銷駕照。


    包斬:我不負責,你肯定會被扣分,不過你的名字會出現在明天的報紙上和收音機裏。


    出租司機:哎幺喂,玩真的了,好,係好安全帶,我早就想這麽幹了。


    包斬:能追上嗎?


    出租司機:放心吧,前麵即使是f1賽車冠軍,也能追上,我開出租車多少年了。話說迴來,前麵那人是幹嘛的?


    包斬:那人也是一名出租車司機。


    出租司機認出了前麵那輛車的車牌,他說這是簡師傅開的車,幾乎所有出租司機都認識簡師傅,因為他的車牌號碼上有三個4。


    簡師傅就是三錘的父親。


    那天,城外的高速公路上發生了車禍。兩輛車一路追逐,險象環生,軋死了一隻鵝,濺起的水花高過了綠化樹,後麵的出租車試圖超過前麵的出租車,但差點被甩進路邊的壕溝,在收費站參與堵截的情況下,前麵的出租車闖過路障,一輛大貨車緊急刹車,橫在路上。眼看著出租車就要逃離,但是那輛車以最快的時速撞斷了橋上的護欄,在空中長鳴著喇叭,飛越了一段距離,然後重重地摔在了橋下的河灘上。


    我們不得不說,在空中的時候,那輛車的姿勢非常優美,一道生命的弧線和軌跡。


    警方在扭曲變形的車輛中發現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從現場情況來看,此人應是自殺!因為當時他完全可以駕車逃離。


    包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簡師傅為什麽要殺人,為什麽又要自殺?


    包斬的心裏閃過一個恐怖的畫麵:一個少年,在午夜時分,偶然看到一個穿雨衣的人背著屍體,這個人竟是他的父親。


    然而,包斬沒有心思多想,他擔心著梁教授的生死安危!


    第十章 梔子花開


    這個殺人犯住在一條安靜的街道上,街道兩旁栽種著梔子花,白色的花瓣使得附近的空氣變得芬芳。那時候,他有一間房子,他和他的心在那裏休息了很多年,整個少年時期一晃而過。然後,父母去世,他娶妻生子,結婚離婚,過著平淡如水的生活。


    院裏的葡萄樹是和妻子一起種下的,離婚之後,他常常看著葡萄樹發呆,他從樹蔭裏坐著,從樹蔭裏站起,等待著兒子三錘放學。在院牆角下,冬天的白菜挨在一起,夏天的西瓜挨在一起,時光如流水,一年又一年。無論是大雪紛飛,還是大雨磅礴,他沒有過再婚的念頭。


    他這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是在車上渡過的,他開過各種各樣的車:機動三輪車、拖拉機、長途客車、灑水車、帶掛鬥的大卡車、挖掘機、桑塔納轎車、出租車……


    他隻有過一個職業:司機。


    出租車同行們稱唿他為簡師傅。簡師傅不愛聊天,喜歡開玩笑,例如在背後拍拍別人的右肩然後站在左邊。他還有一個愛好,就是買彩票,但是從來沒中過大獎。


    司機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所以很多司機都愛貧嘴。出租車司機都是文化人,他們見多識廣,紮堆聚在一起閑聊的時候,時常蹦出閃耀著真理光輝的驚人之語,例如下麵這段話:


    司機甲:宇宙?切,睾丸爆炸。


    司機乙:沒錯。


    司機甲:睾丸爆炸,就是宇宙大爆炸。如果攝影機能直播宇宙誕生的整個過程,將電視的畫麵放大無數倍,再乘以無數倍,先找到太陽係,再找到地球,最終就會看到自己傻兮兮的臉。


    出租車司機也愛談論時事,和一般小市民不同,他們往往能看透事物的本質,例如一個司機和一個乘客這樣談論台海關係。


    乘客:要打仗了。


    司機:他們要炸台灣,就讓他們炸吧,他們要幹掉日本人,就讓他們幹吧。君不見,帝王將相化塵埃,鵝鵝鵝,雞毛浮綠水,一江骨灰向東流。無論你和我生活在清朝,還是明朝、元朝、宋朝,包括牛逼轟轟的唐朝,咱都是沒有名字的人,什麽都改變不了,阻止不了。


    簡師傅喜歡在雨中開車。有時,他會將車停在大雨中,一條林蔭路邊,他呆在車裏抽一支煙,把車窗打開一條縫隙,讓煙飄出去,讓雨中濕潤的空氣進來。混合著雨聲嘩嘩,車裏的收音機播放的音樂顯得更加動聽,雨刷將這個城市的輪廓變得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他在礦泉水瓶子裏撒尿,然後扔出車外。其實,很多出租車司機都這麽幹。


    他把裝著大便的塑料袋扔出車窗,青春的稀屎在風中飄蕩。


    他喜歡惡作劇,這說明他還不老。


    雨總是和浪漫有關,簡師傅並不是一個浪漫的人,不過有時會有一些很有詩意的想法。例如,他將車停在路邊,穿著雨衣去買包香煙,他站在十字路口,會這樣想:


    如果雨下的大一些,如果大雨一直在下,他所生活的地方會成為一個湖,湖麵——也就是他膝蓋的位置,會開滿荷花。他站在水中,看著船繞膝而過。


    簡師傅有時也很幽默,例如外地遊客拒絕搭乘出租車而選擇等待公交車時,簡師傅會對他們說:雞都燉了,還舍不得放鹽?


    出租司機更象一個旅人,看車水馬龍和似水流年,將別人送迴家,然後自己迴家,每天重複,這就是他的一生。枯坐不動,但穿梭於城市的喧囂之中。不管是穿著背心打完麻將的猥瑣男子,還是灑了香水吃完麻辣燙的妖嬈女子,無論是什麽人,什麽時間,有人招手,他就過去,他帶著他的車。他能感覺到車就是他的身體,他的皮膚。他用眼角的餘光觀察每一個乘客,遇見善談的人,會聊幾句,遇到沉默的人,也就無話可說。


    有一次,在人民醫院的路口,簡師傅拉了一個奇怪的客人,一個穿著醫院病號服的女人,麵目蒼白,容顏憔悴,怪異的是——這個女人沒有頭發,是個禿頭女人。


    他:去哪?


    女人:哪裏人少?隨便轉幾圈吧,我也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麽山嗎?


    他:沒有。


    女人:湖,有嗎?


    他:有一條河。


    女人:就去河邊吧,唉,我怕水。


    兩個人不再無話,一路沉默,車在河邊停下,女人欲下車,簡師傅提醒她還未付車錢,女人扔下一份病例,說,連死人的錢你也要?


    簡師傅看了看病例,也沒繼續討要車費,這女人是一個白血病患者,頭發應該是化療而掉光了。


    簡師傅看了那光頭女人一眼,她下車,麵帶微笑,淚流滿麵,走向河邊。


    簡師傅以為這女人隻是出來散散心,沒想到,幾天後從河裏打撈出一具穿著病號服的女屍,他才意識到——這女人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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