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中一陣悉悉數數,一個人影慢慢站起,侍衛立即衝上前去,一把虜了過來,重重的擲在林風馬前。


    林風定睛打量,這個人戴著一頂北方農民常戴的破氈帽,短襟短褂滿是窟窿,破爛的草鞋上帶滿了泥巴,從穿著打扮上看,顯然是運送輜重的民夫,裸露在外的皮膚黝黑開叉,一雙大手上滿是老繭,此刻哆哆嗦嗦的不知道放哪裏才好,從被扔在地上開始,他就顫抖著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你是什麽人!”汪士榮稍稍上前,喝問道,“把頭抬起來!!”


    “……老……老爺……”


    “啪”的一聲,一名侍衛提起馬鞭,抽得他背上皮開肉綻,大罵道,“聽到沒有?——把頭抬起來!!”


    他發出一聲低低的慘嚎,身軀抖得更是厲害,鮮血慢慢的從鞭創處滲出,順著脊背流淌下來,口中模模糊糊的哼道,“……青天……青天……老爺……”


    林風撥開擋在身前的侍衛,緩和了一下聲氣,輕聲問道,“你是什麽人?!”


    那人慢慢抬起頭來,偷偷瞥了林風一眼,剛剛和林風視線接觸,便好像被火燒著似的低下頭來,含含糊糊的道,“……小人……小人是牛老爺家的佃戶……”


    林風愕然,朝汪士榮和幕天顏望了一眼,不解的道,“誰是牛老爺?!”


    “……牛老爺……牛老爺就是牛家莊的地主……”仿佛被林風溫和的聲音感染,那人放鬆了許多,語氣也連貫起來,“牛老爺就是牛家莊的老爺!……”


    林風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話才好,當下耐著性子問道,“牛家莊在哪裏?!”


    “……牛家莊在下河堡下麵……”他畏縮的看了旁邊的侍衛一眼,告饒道,“老爺……小人也不知道下河堡歸那個老爺管!”


    “是正定府!”不待林風再次發問,汪士榮輕聲道,“啟稟主公,臣約莫記得,正定府境內有個下河堡!”


    “好罷!”林風擺了擺手,“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小人名叫陳四。”他惶恐的抬起頭來,不安的看了看侍衛的軍刀。


    “好吧,陳四……”這個可憐的民夫看上去似乎年紀不輕了,露在氈帽外的頭發花白一片,林風心中生出幾分憐憫,“你站起來說話吧!”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陳四嚇了一跳,急忙叩頭道,“老爺問話,小人就跪著好了!……”


    林風沒有堅持,實際上他也看出來了,如果自己越是客氣,可能對他的心理傷害就越大,還是遵循傳統吧,“你多大年紀了!”


    “小人今年五十六歲!……”


    當我老爸有餘了,林風尷尬的吞了一口唾沫,真是犯罪,他苦笑著道,“你剛才在幹什麽?!”


    “老爺……”突然之間,他再次渾身發抖,顫聲道,“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小人剛才……剛才在那邊……在那邊拉屎……”


    “沒事、沒事,拉屎就拉屎,我不怪你!”林風無奈,他竭力平緩著聲調,象哄小孩一樣輕言細語的道,“我說陳四,你家裏還有什麽人?!”


    “……還有一個孫子……六歲了……”


    “就一個孫子?!”林風不解的道,“你老婆呢?你沒有兒子、女兒?!”


    “小人……小人一家是河南人,後來他們造反了,兒子被賊人殺了,媳婦也被拉走了,老婆子禁不住餓,吃觀音土脹死了,現在就剩小人一個!”陳四老漢神情漠然,臉上一片麻木,仿佛是在說別人的事,不經意間,他抬起手來抹了抹,將兩顆混濁的眼淚抹在手心裏。


    如此淒慘,林風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你在河南老家過得可好?!”


    “湊合著活唄,又有什麽好了,”說起家常話,陳四老漢漸漸放鬆下來,“老家還有兩畝地,可惜造反了,種不了!”


    林風默然,伸手入懷,摸索半晌,卻發現自己身無分文,幕天顏冷眼旁觀,見狀急忙拿出一點碎銀,微微掂量,約莫一兩有餘,扔給陳四,轉頭朝那名侍衛使了個眼色。


    “諾,這是老爺賞你的,沒你的事了,你走吧!”那名侍衛一把將陳四抓起,驅趕著他朝官道上走去。


    林風騎在馬上,定定的看著陳四老漢的佝僂的背影,直到他混入官道上的人流,再也看不清楚,方才迴過頭來,對汪士榮歎道,“不容易!”


    “是、是,民生苦楚!”汪士榮附和道。


    “這麽大年紀,還被拉了民夫,不容易啊!”林風苦笑道。


    “是、是,地方官員行事不逕,卑職一定徹查,”幕天顏忽然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道,“其實咱們大漢朝廷早有詔令,凡抽丁壯之戶……”


    “行了,我知道了!”林風揮了揮手,心中了然,地主盤剝佃戶,轉嫁勞役賦稅,這是中國的國情,誰當地方官都一樣,怪也怪不到誰頭上。


    他眺望著官道上的那些民夫,突然迴過頭來,對汪士榮道,“紀雲,你說我殺了康熙,攪亂了天下,到底是對,還是錯?!”


    第二十三節


    擊敗準葛爾東路軍之後,第五軍的進軍速度大大加快,停滯在代州、保德一帶的新附軍立刻認清了當前的政治形勢,毫不遲疑的一頭栽進趙良棟的懷抱,在這些地頭蛇的全力支持下,穆成東上校的先鋒騎兵旅兵不血刃攻占了代州、保德洲的府城,隨著軍事上的勝利,倪以誠的特務機關也配合著加強了政治攻勢,在烏牛山各山寨血的教訓下,晉西北的的那些士紳地主也積極了許多,於是趙良棟很快就明白了什麽叫簞食漿壺以迎王師,總之形勢一片大好。在這樣的前提之下,漢軍大部隊的入晉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進入烏牛山區之後,林風對趙良棟的軍事能力有了新的認識,這件事情對於漢軍大隊來說的確是一件好事情,因為自林風起兵以來,大漢集團的武裝力量一直保持著全勝的記錄,之前不論是清軍名將圖海,還是關外彪悍的滿蒙聯軍,統統都被林風打得落花流水,於是在這種情況下漢軍內部很自然的滋生了某種驕縱之氣,就目前中國的現實來說,最強大的軍隊一個是“八旗鐵騎”,另外一個就是蒙古騎兵,既然這兩支強兵都是手下敗將,那其他的部隊自然也就不在話下,所以漢軍內很多人包括幕天顏等高級將領分析起敵情來無不氣焰囂張不可一世,之前因為軍報簡略的關係,當趙良棟的捷報報過來的時候,大夥雖然彈冠相慶,但也未必覺得這很了不起,將軍們都覺得換了自己上也照樣能夠打贏。


    現在倒掛在路上的一排排人頭無疑顛覆了這個觀點,其中每隔百來步就會在人頭邊上看到崔維雅簽發的處決令,其語氣之嚴厲、詞句之恐怖真讓人看了毛骨悚然,而實際上這些極端野蠻血腥的命令也被徹底執行了,官道兩旁的那些幹枯萎縮的頭顱就是血淋淋的證據。從這些人頭的發型來分析,其中大部分都不是蒙古人,而是漢人,旁邊的黃表紙一一注明“助夷漢奸”之類字樣,而且越往前走,這種恐怖的景象就越壯觀,廢棄的民房、籬笆比比皆是,官道兩旁的許多山寨都被漢軍大隊夷為廢墟,死屍狼藉烏鴉遍地,這個時候林風等人才知道這場戰爭打得有多麽的激烈,多麽的殘酷,而勝利,也是多麽的來之不易。


    此次出兵聲勢浩大,尾隨第五軍進入山西的漢軍一共十個軍近五萬餘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精銳騎兵,行動非常迅速。在近衛軍騎兵第二軍趙應奎部的拱衛下,林風走在了最前頭,在大軍開動第六日就趕到了代州府城,而這個時候趙良棟的的主力已經移防保德,窺晉中了。


    這個時候山西的局勢進入了最為關鍵的時刻,其中作為原政府的滿清王朝基本上已經退出了表演舞台,縱觀全省,晉南地區為楊起隆的農民起義軍所控製,自太原以東、以北的渭水流域被葛爾丹占領,而晉西北地區也納入了林風的掌握,真正在滿清政府手中的僅有太原區區一城而已。


    林風對於太原的守備力量大感驚異,因為自今年一月中旬開始,太原就已經被葛爾丹的三萬大軍重重圍困了,數月以來,蒙古軍在西蒙古大汗葛爾丹親自指揮下,僅大規模的攻城戰就發動了不下二十次,而其中小規模的騷擾、衝擊更是數不勝數,但可惜的是這些蒙古好漢就硬是啃不下這塊骨頭,數萬鐵騎傷亡慘重對著太原城牆束手無策,就手中的情報來看,現在在太原城中主持抵抗並非是一員名將,而是清廷山西巡撫於成龍。


    本來作為一省巡撫,象這種事情是論不到這位文弱書生的,於成龍之所以走上將軍崗位,是因為在之前的野戰中,山西提督額泰不幸戰死沙場——而是很不名譽的在逃亡的路上被殺的,同時他手下的那些大小將領額死的死、逃的逃沒剩下幾個,所以當蒙古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督撫大人就隻能硬著頭皮頂上了。


    林風對於成龍的了解僅僅停留在治理黃河上,老實說他本來就對清朝的曆史不太了解,而之前因為中國曆史科考試製度的關係,他上學時大部分精力都花費在了一八四零年之後,對於這位名垂青史的清朝名臣雖然有所耳聞但也就屬於“聽說”這個程度,印象中模模糊糊的記得這個人似乎很有脾氣,也很會作秀,據說因為治理黃河失敗,這位河督大人曾經自己給自己戴上鐐銬去北京請罪,當年也可以說是名動四方哄傳天下,比起超級女生來毫不遜色。


    就是這麽一個人,現在居然能夠指揮戰爭,並且屢次挫敗葛爾丹這位一方梟雄,這的確不能不說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當林風看到汪士榮的情報匯總之後禁不住嘖嘖稱奇,要知道軍事這東西不比當官耍政治,那是刺刀見紅立竿見影的活計,再會作秀也沒轍,虛的假的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不過經過汪士榮一番介紹之後,林風還是明白了一些比較關鍵的東西。於成龍大人署理山西之後,政事還是幹得很不錯的,不論是勸弄、治河還是修路治學都做的相當漂亮,本人的官聲很好,兩袖清風不取民財,同時字也寫得好,詩詞作得不錯,在北方士林也很有威望,在政府機構中成穩老練很會做人,前一段時間朝廷動亂時期,北方各省的滿漢督撫都起了爭執,就他山西一直穩住了,額泰被他籠絡得服服帖帖,心甘情願的幹著二把手,由此可見他的政治能力。這次蒙古軍在野戰中擊敗清軍圍困太原之後,於成龍大人在滿城士民的擁護下登城設防,各方人士在他的領導下精誠團結,大戶人家出錢糧,鬥升小民出勞力,日以繼夜加固城防,將太原府打成了一塊鐵板,讓葛爾丹碰得頭破血流。


    太原城的頑強顯然大大出乎了葛爾丹的預料,其實在去年的時候,他本來並沒有染指中原的野心,在他的心目中,統一蒙古遠遠要比進軍中原要重要得多,成吉思汗有訊曰:隻要蒙古人都團結在一起,那我就能讓蒼天覆蓋的地方,都變成蒙古人的牧場。作為成吉思汗的忠實崇拜者,葛爾丹大汗當然不會違背這條訓誡。事情的變化是從林風殺入北京、楊起隆起兵河南開始的,因為中原動亂的關係,清廷的邊防力量大大削弱,葛爾丹的鐵騎毫不費力的打垮這些邊軍,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山陝簡直成了一塊不設防的肥肉,簡直不咬白不咬,於是大隊出發劫掠邊城,而守軍日益虛弱的抵抗越來越刺激了蒙古人的野心,劫掠的對象也越來越深入到內地,最終發展到現在大軍南下企圖占領山西。


    隨著林漢軍事集團的介入,這場戰爭慢慢的離開了葛爾丹的掌握,若是在早些時候,他或許還能有一些戰場主動權,但現在隨著東路軍的潰敗,他的處境也越來越艱難,自己的汗帳主力困於堅城之下,晉西北門戶打開,數十萬漢軍如潮水一般湧入山西,步步逼近,戰場形勢極為險峻,準葛爾大軍進退兩難,於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他不得不一邊飛馬傳令,召迴攻略陝西的西路軍,一邊開始考慮如何給這場戰爭爭取一個體麵的結果。


    這個時候林風的中軍主力已經近抵代州府,大漢騎兵第一軍趙廣元部循滹沱河南下,與第五軍趙良棟部匯合於原平,數千精銳騎兵驅趕著一路潰逃的準葛爾東路軍一路南下,隆隆鐵蹄踐踏著表裏河山,太原北大門忻州岌岌可危,衝殺在最前沿的穆成東部甚至與葛爾丹汗帳遊騎發生了小規模的戰鬥。


    不論葛爾丹怎麽封鎖,數十萬漢軍西進山西的消息終於傳進了太原城,乍聞喜訊,傷亡慘重奄奄一息的古城奇跡般的爆發出了驚人的活力,再一次將葛爾丹的攻城大軍趕下城頭。這真是一個既令人尷尬,又令人驚喜的訊息,實際上就在去年的時候,山西軍民在巡撫於成龍大人的領導下,一直對林漢集團極為敵視,而太原督撫上下,自於成龍開始,提起“林風”二字一律在前麵加上“匪逆”之類定語作為修飾,咬牙切齒同仇敵愾,不過就心理上分析,倒也未必是對康熙皇上傷心,雖然君父赴難確實令人痛心疾首,但難過幾天也就過去了,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真正仇恨林風的原因在於這個奸邪小人為了一己之私居然調唆楊起隆這類草寇禍亂天下,鬧得山西一省綱常大亂民不聊生——這和康熙被砍頭就是兩個性質了,玄燁這傻x被砍了大夥最多也就唱唱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什麽什麽地,或者發發生子當如孫仲謀之類浩歎,屬於感情糾葛,但農民起義可是真的危害到了山西人民的和諧社會,屬於利益糾紛,這當然是不可饒恕的罪行。


    但現在時移勢轉,在蒙古鐵騎的威脅下,太原人民的政治覺悟發生了飛躍式的成長,目前的形勢極為明朗,合城上下每一個人都明白,若是準葛爾大軍獲勝,那麽根據蒙古軍的戰爭風格,太原絕對不會有一個人能活下去,而反過來若是漢軍獲勝,那麽太原人民多半會否極泰來迎得新生。


    幸運的是,漢王林風也明白這一點,對於這場戰爭來說,太原的和平解放實在是意義重大,不論是在戰場形勢上還是在政治需要上都具有決定性的作用,所以當趙廣元和趙良棟部開始兵進忻州的時候,漢王欽命特使就已經在汪士榮的安排下悄悄出發,軍統部門將安排事先買通的蒙古軍通譯,與太原城內的於成龍取得聯係。


    漢軍的外交使臣剛剛離開中軍大營,林風就接到了一個令他意外的消息:葛爾丹大汗的使者攜美酒肥羊,於轅門之外等候傳見。


    第二十四節


    林風驚奇的看著李二苟,不能置信的道,“你說什麽?!葛爾丹的使者?!”


    “啟稟主公,是……那個好像真的是是葛爾丹的使者!”看著林風的表情,李二苟有點著慌,他忽然想起剛才自己並沒有認真的核實那個蒙古人的身份,若是有人冒充的話,自己可就真的麻煩大了,不過這個時候倒也不能反口了。


    “哦?!”林風想了想,隨即搖頭笑道,“你去把汪先生和幕軍丞他們叫來,這事得商量商量。”


    準葛爾使者抵達的消息顯然具有轟動性效果,不到片刻,隨中軍行動的一眾謀士將領都齊聚一堂,眾人對此議論紛紛,對使者的來意各執己見,這一仗打到這個份上,大家還真感覺不出彼此之間還有什麽好談的,而就目前的戰場形勢來看,葛爾丹雖然有點被動,但也絕對不是什麽沒有翻盤的機會,若是這麽快就來服軟認輸那可就當真奇怪了。


    見一眾同僚都沒有拿出什麽有建設性的意見,汪士榮上前道,“主公,咱們這邊空憑猜測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既然如此,那不如叫使者進來問個清楚。”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老實說他們對林風的談判能力倒也還是相當信任,而就以往的經驗來看,這位主公雖然很多方麵都有所欠缺,但論起嘴皮子來這裏倒也沒有哪一位能趕得上。


    林風點了點頭,“好吧,二狗,叫使者進來!”


    “準葛爾汗國敏罕(注:敏罕,蒙古語,即千戶官)伊勒德拜見漢王殿下,長生天祝福殿下福壽安康,”葛爾丹使者單手撫胸,淺淺的朝林風微微一身,“我奉葛爾丹大汗的命令,為漢國帶來和平和安樂!!”


    林風饒有興趣的看著伊勒德,和那個科爾沁使者劄木合一摸一樣,這小子的漢語也說得相當流利,而且更為難得的這位居然還是一口標準的京片子,真不知道他是怎麽練成的。


    “伊大人太客氣了,阿丹身體還好吧?!”


    誰是阿丹?!伊勒德微微一怔,想了想後忽然大吃一驚,他本人是葛爾丹薛怯軍的親信將領,是真真確確的明白葛爾丹和林風沒什麽交情,而大汗也絕對沒有這麽惡俗的小名,而漢語裏似乎也沒有這種敬稱吧?不過他倒知道眼前的這位漢王是福建人,或許這是南蠻子語言習慣也說不定,他自我安慰的想到。


    “謝殿下問候,大汗身體很好,一頓能吃兩條羊腿,喝一袋奶酒!”伊勒德恭敬的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這我就放心了。”林風轉過頭去,對幕天顏道,“鶴鳴,上次我叫你給阿丹在北京修座大房子,這事辦得怎麽樣了?!”


    幕天顏愕然,隨即會過意來,臉上卻是一派肅穆,煞有其事的躬身道,“迴稟主公,卑職會同工部曹諸位大人加緊督促,準葛爾汗大宅已於上月完工!”


    “是吧,伊勒德,你看本王夠不夠意思?你迴去可得跟阿丹好好說說,咱們這迴也就別折騰了,跟我迴北京享福算了!”


    伊勒德怒極,冷冷的道,“咱們葛爾丹大汗也為殿下樹起了大帳,若是殿下有心,也不妨去草原長住!”


    “好啊,我現在就是有這個打算,”林風揮了揮手,毫不在意的道,“你看我這次帶了幾十萬大軍,可不正是要去草原長駐?!”


    伊勒德臉色脹得通紅,胸脯急速起伏,身軀產產發抖,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道,“殿下切莫太過得意,咱們蒙古勇士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看著這個可憐的家夥,林風有點意味索然,和他鬥嘴真是沒什麽意思,實力不在一個檔次上嘛,他擺擺手道,“算了,不扯這個了,你剛才不是說什麽給我帶來和平麽?這話怎麽說?!”


    這時伊勒德也漸漸的從極端惱怒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想起了自己的使命,當下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躬身道,“殿下,葛爾丹大汗命我來轉告您,他希望咱們兩家能夠停止征戰,友好往來!”


    “好啊,這個建議真是高屋建瓴,極具建設性,由此可見阿丹這個人確實還不錯,有機會本王一定要和他交個朋友,”隨口奉送大堆高帽之後,林風話鋒一轉,“這麽說你們要撤軍了?什麽時候開拔?!”


    伊勒德有點尷尬,“迴殿下的話,咱們大汗的意思是希望能與殿下與汾河為界,準葛爾汗國和大汗國平分山西!”他偷偷瞥了一眼,繼續說道,“這樣的話,咱們就不用再打仗了!”


    “哦?!”林風啞然失笑,左右四顧,中軍帥帳內的一眾文官武將無不麵色鐵青,憤怒之情溢於言表,他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這確實是個好主意……”


    話一出口,不但漢軍諸將大吃一驚,就連伊勒德都有點不能置信,他怔怔的看著林風,隻見他繼續說道,“據我所知,汾水發源寧武,一刀子把山西切成兩半,那咱們就沿著這條線朝上走,西邊是你們的,東邊是我們的——是這樣罷?!”


    伊勒德興奮非常,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漢王殿下真是英明睿智啊!!”


    “好吧,我剛才所沿這條線朝上走,那一直往上的話,過了長城就到了鄂爾多斯,這麽說來,那包頭啊、伊克昭什麽那都是我的吧?!”不理會目瞪口呆的伊勒德,他自顧自的道,“好像烏裏雅蘇台、喀爾喀也被劈成了兩半,東邊是我的,西邊是阿丹的,半個山西換這麽大地方,這筆買賣好像還不錯嘛!!”


    伊勒德進入了石化狀態,愣了半晌,突然蹦了起來,憤怒的大聲嚷道,“漢王殿下,你不要欺人太甚!!!……”


    “啪……”的一聲,林風一拍桌子,怒容滿麵的道,“甚麽欺人太甚?!伊勒德,你他媽的胡說什麽?!”他怒氣衝衝的道,“說和平的也是你,說平分的也是你,老子按你說的去辦,卻又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你的嘴巴到底是用來說話的還是放屁的?!——難道成吉思汗死了之後,草原雄鷹就墮落到了言而無信滿嘴噴糞的地步麽?!”


    如同猛的被敲了一擊悶棍,伊勒德呆呆的看著林風,適才的滿腔憤怒也不知道到哪裏去了,他哭喪著臉道,“漢王殿下,我剛才所說的平分,僅僅隻是說山西一地,不包括其他地方!”


    “哦?!那你開始怎麽不早說?!”林風大怒道,“這難道也是本王欺人太甚麽?!”


    “對不起,漢王殿下!”伊勒德無可奈何的單膝觸地,苦著臉道,“這是我的錯!”


    “算了、算了,”林風坐迴椅子上,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平分什麽的就別說了,你們蒙古人說話不算話,老子信不過你們!!”


    伊勒德愕然上望,適才不壓下的怒瞬間爆發出來,神色之間憤怒已極,禁不住起身怒喝道,“成吉思汗的子孫……”


    “哎!我說你別一口一個成吉思汗了,”林風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說起這個老子祖上可比你闊多了,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隨便那個都不會比他差,也沒見咱們到處顯擺。”他朝左右諸臣笑了笑,對伊勒德道,“成吉思汗是成吉思汗,你伊勒德是伊勒德,兩個拉不上啥關係,別沒什麽事就把他拉出來當靶子!”


    伊勒德喪氣非常,現在他終於明白兩人在實力上的差距,看來和這位漢王殿下談判還是真是艱苦的活計,至少不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當下不再獅子大開口,老老實實的道,“好吧,既然殿下無意平分疆土,那咱們也不能強求,為了能讓準葛爾汗國和大漢國能夠世世代代友好下去,咱們退兵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他看了看笑吟吟的林風,誠懇的道,“不過這次出征咱們蒙古勇士損失慘重,扈從麾下的各個部落都沒有什麽收獲,尊貴的葛爾丹大汗希望殿下能夠給予一些補償——您知道的,去年冬天咱們草原受了雪災和狼災,不然大汗也不會貿然興兵!”


    看來這應該就是葛爾丹的底線了,林風問道,“哦,那阿丹到底想要什麽東西呢?!”


    “大王英明睿智,伊勒德不敢胡亂說話,”伊勒德老老實實的道,“我們希望殿下能給黃金十萬兩,糧食五十萬石,”見林風眉頭大皺,他急忙解釋道,“請殿下明查,小人確實沒有胡亂開口:您知道,這次出征山西的除了咱們準葛爾本部之外,還有許多部族貴人,若是什麽都沒能得到,我們大汗無法向他們交代!”


    看著伊勒德誠懇的麵容,林風心知他說的是實話,老實說這個數目對於蒙古大軍來說,確實算不上很苛刻,目前中國的金銀比價是一比十四多一點,十萬兩黃金也就差不多一百四、五十萬兩銀子的樣子,另外五十萬石糧食漢軍也是可以拿出來的,葛爾丹提出的這個條件,確實是非常之有誠意。


    林風心中猶豫,朝左右望去。汪士榮見狀,輕輕上前數步,走到林風身邊耳語道,“主公,依卑職看來,此事似乎可行,”他看了一眼伊勒德,小聲道,“卑職主掌我軍械糧秣,知此行耗費龐大,若與準葛爾大戰不休的話,我恐怕僅軍費就遠遠超出這個數目了!”


    林風猶豫不決。這次出征,漢軍耗舉國之力,可謂精銳盡出,好不容易打到這裏,卻一戰未打就乖乖的出銀子請敵人走路,這個道理確實不容易說得過去,而放在史書中的話,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一個“喪權辱國”的名聲。


    汪士榮有些著急,壓低了嗓子道,“主公,目前蒙古形勢未明,若我軍與葛爾丹在山西大戰,必定兩敗俱傷,徒讓布爾亞格瑪漁翁得利,請主公明察!”


    是啊,若真的與準葛爾大軍開戰,就算能贏得這場戰爭,漢軍也恐怕會元氣打傷,最後得到好處還是布爾亞格瑪這個王八蛋,林風心中想到,看來葛爾丹也不是笨蛋,他也明白這一點,所以開了一個實在的價碼,讓大家都有個台階下。


    “殿下,葛爾丹大汗確實盛意拳拳,希望能與殿下化幹戈為玉帛,兩家和睦友好,”伊勒德言語懇切,他精通漢語,通曉漢人的曆史掌故,深刻了解漢人的民族情懷,明白林風此刻在猶豫什麽,當下仔細解釋道,“請殿下不要把此事與昔日南宋的‘歲幣’比較,葛爾丹大汗絕無半分輕視殿下的意思,這次索要黃金糧草,實在也是迫不得已,您不知道,草原首領和中原的皇帝是大不相同的,這次大軍出征卻什麽也沒能拿得到,那大汗還有什麽顏麵統領蒙古各部呢?!”他苦笑道,“要是殿下執意不肯變通,我家大汗僅為了這大汗之位,也是要和殿下血戰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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