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至涇縣的官道繞而行,崎嶇險峻轉運艱難,雖然趙良棟一進入山西就著手鞏固糧道,但到了現在卻依舊不能完全保證絕對安全,所謂“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大漢帝國的氣運全數押在這裏,任憑林風這樣膽大包天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何況此刻他的“親密盟友”又突然出現了異動,有可能導致戰局驟變,主力部隊也就更加不能輕易出擊了。


    林風這段日子過得並不輕鬆,自從到達大同之後,繁重的軍務就壓得伸不直腰來,目前他的帝國正在兩線作戰,除了不遠處的趙良棟部在與準葛爾鏖戰之外,千裏之外的安徽、江蘇戰場也是紛紛擾擾,每天一睜開眼,軍中各種糧表、餉報、軍報、以及敵後刺探而來的各種情報和北京遞過來的民政折子就如同流水價一般遞了上來,每一份都至關重要,每一件事情都不敢輕忽,兩個多月下來,他的體重持續下降,食欲也每況愈下,甚至連胡子都比往常長得快多了。


    看著案幾上堆積如山的奏折,林風禁不住歎了一口氣,本來在平常時候,他的工作也不是這麽繁忙,大多數政務和軍務都由李光地和周培公分擔了過去,他自己隻是處理他們整理出來的重要事務,此刻這兩位能幹的臣下都被留在了北京,所以很多事情他不得不親曆親為。


    大門被輕輕扣響,一陣腳步聲傳來,林風聞聲抬頭,隻見侍立門外的近衛軍上校李二苟微微躬身,恭恭敬敬的朝昂然直入的樞密使汪士榮行禮,既沒有通報,也不敢阻攔。


    “哦,原來是紀雲!”林風丟下毛筆,站起來身來,皺眉道,“科爾沁的事情有眉目了沒有?!”


    汪士榮在大漢朝廷的地位很是特殊。他原本是南周吳三桂的臣下,後來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擔任了出使漢軍的正使,因為受到南周宰相夏國相的排擠,他借著這個機會投靠林風,後來屢立功勞,深得林風信任,輾轉一番後被任命為軍械統計衙門樞密使,成為林漢帝國的秘密警察頭子,明麵上隸屬總參謀部管轄,專門掌管漢軍的對外情報偵察刺探,但知悉內情的人都知道,總參謀部根本管不到軍統這個部門,汪士榮一直都是直接對林風負責,所以雖然僅僅隻是一個小小的上校軍銜,但實際上卻在大漢朝廷之內位高權重,眾皆側目,不少臣僚在暗地裏都稱他為“汪指揮使”(注:即暗喻明朝錦衣衛的頭目)。


    “拜見主公!”這時汪士榮手中握著一份卷宗,行禮後站起身來,躬身將卷宗遞過,“迴稟主公,事情有些眉目了,這次科爾沁與土謝圖的內訌當真不比一般,連土謝圖汗王和幾個王子都死了!”


    林風接過卷宗,隨手翻了翻,對汪士榮笑道,“原因查清楚了沒有?!”


    “啟稟主公,自從科爾沁生變之後,卑職即立遣得力幹員直入草原,接連走了綏遠、察哈爾、伊克昭和唿倫貝爾,今日上午才得到飛馬迴報!”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土謝圖的牧場原本很大,西起烏蘭察布,囊括包頭、歸化口子、東至安西、肅州,領地千裏,旗下除了本部部族之外,其他諸如阿拉厄魯特、三音諾顏等部大都附從與她,而自準葛爾東進之後,土謝圖先後在鄂爾多斯、包頭等地吃了幾個大敗仗,損傷慘重至極,原本歸附的部族亦先後叛去準葛爾,不得已,土謝圖台吉圖門烏熱攜子西逃,與科爾沁結為盟友,共同抗準葛爾部……”


    “哦,既然打了敗仗逃命,那怎麽會怎麽拽,在科爾沁的地頭上鬧事?!”林風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皺眉道,“沒了地盤、沒了實力,那還起什麽哄來著?!”


    “主公有所不知,此事絕非土謝圖所願,”汪士榮苦笑一聲,拱手道,“主公明鑒,那土謝圖與科爾沁明為結盟,實為歸附,土謝圖原本是蒙古諸部的一方豪雄,麾下部眾極多,僅騎兵就有五、六萬餘人,但自從戰敗西逃之後,一路死傷潰散,得到綏遠的時候就隻剩下六萬餘部眾,兵亦不過一萬出頭,於是不得不托庇在科爾沁之下,這次所謂‘內訌’,實為布爾亞格瑪意圖吞並!!”


    原來如此,林風點點頭,旋即問道,“土謝圖部威震草原百餘年,當年也算得上是一方老大,名氣可不小吧?!這迴雖然一時落難,可也不是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這個布爾亞格瑪還真是有種,也不怕別人說他不講江湖道義,”他嘿嘿一笑,“他是怎麽幹的?!”


    “迴稟主公,土謝圖東逃科爾沁之後,科爾沁汗王布爾亞格瑪將其安置在賽因三達、鴻厘寺、四子河一帶,起初的時候,還是非常客氣,除了劃出大片草場與牧外,去年落雪時還送了土謝圖三十多萬頭牛羊助其過冬,而其後生變,是今年年初的時候!……”


    “哦,說下去!!”


    “是,”汪士榮微微躬身,“去年冬天,蒙古大寒,降雪盈尺,冰封之期亦比往年更長了兩旬,除卻牛羊多死外,又發了狼災,諸部恐慌,科爾沁和準葛爾分別領頭,教各部落組成聯軍一起追獵狼群,所以這個戰事就停了下來,因為去年天寒的幹係,草原各部俱俱缺糧,葛爾丹就順勢南下中原,在中原劫掠補充,如此一來,原本兵壓科爾沁的準葛爾鐵騎大都撤還,布爾亞格瑪的邊境上的壓力自然就小了許多!”


    這些事情林風自然心中有數,漢軍與科爾沁的“盟約”到底是怎麽迴事,天地下的人都知道。去年準葛爾和科爾沁在草原上打得昏天黑地的時候,科爾沁曾一連派出數十個使者,請求“盟友發兵援助”,可北京城裏的諸位大老個個高深莫測,戰馬黃金照收不誤,但說起出兵就哼哼哈哈推三阻四,想來布爾亞格瑪肯定是壓了一肚子火,而今年冬天準葛爾南下,漢軍西征討伐,這個外交局麵忽然又一下反了過來,去年盛氣淩人的漢軍朝廷立馬轉過臉來,卑躬屈膝的討好布爾亞格瑪,請求科爾沁部派出軍隊,唿應漢軍的軍事行動,理所當然的,布爾亞格瑪王爺忽然之間也發現了自己的部落麵臨巨大的內政壓力,缺糧、缺草、缺大炮、缺鹽缺茶缺布匹,甚至連茶幾椅子家具都缺,總而言之在這些危機沒有解決之前,出兵是萬萬不能的,所以漢軍的使者每次都是乘興而去,掃興而歸。


    想到這裏,林風不禁搖頭苦笑,“難怪、難怪,這個老家夥可真會找時候,果然老奸巨猾!”


    汪士榮微笑著附和道,“正是如此……”他忽然露出一個曖昧的表情,“主公可知,去年科爾沁除了打仗之外,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哦?!”林風吃了一驚,“大事?!什麽大事?!”


    “去年夏初,布爾亞格瑪汗王的王妃患了風寒,醫治無效,故而亡故了!”


    林風一怔,斜著眼睛看著汪士榮,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口中隨口問道,“這個王妃很漂亮麽?!不是滿人的格格什麽罷?難道又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之類狗皮倒灶?!”


    “這個王妃倒是正宗的蒙古人,和滿人拉不上什麽幹係,至於容貌如何,微臣倒也不知道,不過既然身為王妃,想來幾十年前應該是個美人吧?!”汪士榮忍不住笑道,“這個王妃歸天之時,已經五十有四了!!”


    林風愕然,啞然失笑道,“我說紀雲,你開什麽玩笑?!這老娘們死了不正常得很?!他媽的都五、六十歲了還不死,難道還想活個幾百歲?!”


    “主公恕罪,微臣所言,意不在此,”汪士榮微微一笑,話鋒一轉,“主公有所不知,土謝圖台吉圖門烏熱膝下有一子一女,兒子且不說他,這個女兒可不簡單……”他嘿嘿一笑,“嘿嘿,土謝圖的公主名叫寶日龍梅,在大草原上可是大大地有名,人稱‘草原百靈’,既能歌善舞,又會騎馬射箭,英姿颯爽不讓須眉,是草原上有名的美人兒,圖門烏熱對她極是寵愛,視為掌上明珠……”


    林風這才反應過來,失聲道,“你的意思是?!……難道布爾亞格瑪這老小子想讓她續弦?!”


    “主公聖明!!”


    “喲嗬,這老家夥還真是人老心不老,那話怎麽說來著,‘一樹梨花壓海棠’是吧?!嘖嘖……”林風忍俊不住,笑罵道,“布爾亞格瑪這**養的!!”


    第二十一節


    聽見林風笑罵科爾沁汗王,神色之間大是輕鬆,汪士榮心中也是大為鎮定。幾天之前,當漢王突然接到科爾沁生變的時候,曾大發雷霆,給了他幾個臉色看,所以他一直都有點惴惴不安,匯報起來多有點忐忑,言語之間故意多了幾分詼諧之意,很多實際上很嚴重的事情說得輕描淡寫,而且添加了不少曖昧的成分,他作為一個非常自負的讀書人,平日裏一向以“韜略之臣”自詡,做這樣弄臣才做的事情,心下畢竟深以為恥,但所謂“伴君如伴虎”,是這種付出也不是沒有迴報,現在主公就看起來就心情很愉快。


    “主公明鑒,今年年初,布爾亞格瑪派劄木合借著拜年的名義,向土謝圖台吉圖門烏熱提親,此事說來也算得上是頗為有趣,臣的細作聽草原牧民笑談,最開始的時候圖門烏熱還以為布爾亞格瑪是在替他的兒子提親,因為科爾沁的二王子也是一位有名的勇士,曾在那達慕大會上奪得過賽馬魁首,聲名遠揚,所以圖門烏熱就心想,若是寶日龍梅尚了他倒也不算辱沒了,……嘿嘿,”汪士榮笑了笑,繼續說道,“可後來一聽居然是布爾亞格瑪這副老棺材求親,氣得差點吐血,當場就將那個社麽劄木合轟了出去,所以這個第一次求親就無果而終。”


    “這個劄木合咱們倒還認得,當初和科爾沁結盟就是這小子穿針引線,漢話是說得很利索的,為人也明白,算是個難得的人才,”林風微笑點頭,“聽你這麽說,莫非還有‘第二次求親’?!”


    “豈止第二次,前後一共三次!”汪士榮笑道,“第一次求親被拒之後,布爾亞格瑪倒也沒氣餒,過了一個多月,他又派他的大兒子出馬,攜著重禮求見圖門烏熱,許諾說假如圖門烏熱若將女兒嫁給他,他願意尊奉土謝圖為東蒙古的盟主,將自己的汗王位置讓出來……”


    “停!!——”林風忽然出言喝止,大驚道,“這一招叫什麽名堂?!他居然把汗位讓出來?!”他摸了模自己的下巴,心道兒子給老子找老婆就已經夠強悍了,居然還把寶座讓出來,那可真是有點匪夷所思,難道這世界上真有這麽偉大的愛情?!忽然一轉念想到布爾亞格瑪那張老臉,這麽偉大的愛情居然在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身上發生,又有點想吐。


    “嗬嗬,主公說笑了——”汪士榮微笑搖頭,“這一招在咱們中華韜略裏的明目叫‘以退為進’,您想想看,如今的科爾沁兵強馬壯,雄霸蒙古草原,而土謝圖新敗未久,連自保亦得看他人臉色,那圖門烏熱如何能做得了汗王?!就算他有這個膽子,也沒有這個實力,布爾亞格瑪的這一招明著看誠意嘉然,實則卻是威脅圖門烏熱:這門親事,他許得許,不許也得許!!”


    政治這東西還真是複雜啊,林風感慨的想,臉上苦笑道,“布爾亞格瑪這一招玩得可真漂亮,想來到了這個地步,圖門烏熱想不從恐怕也不行了,為了自己部族的生存,那即使犧牲一個女兒也還是值得的!!”


    “主公啊主公,您可又想得差了!!”汪士榮歎了一口氣,自己的這個主公有時候英明無比,有時候卻幼稚得象個小孩,身為局外之人,居然連這麽明顯的事情都看不出來,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哪。他苦笑一聲,反問道,“敢問主公,在您看來,那布爾亞格瑪是不是一個酒色之徒?!!”


    林風想了想,隨即搖頭道,“這個老東西又奸又猾,翻臉跟翻書一樣,兇狠殘忍,科爾沁在他的統領下步步壯大,怎麽可能是酒色之徒?!”


    “那您相不相信布爾亞格瑪真的是喜歡上了土謝圖公主?!”


    “咳……咳……這個倒也還真不好說,”林風笑嘻嘻的道,“老實說吧,我這個人是很相信愛情的,雖然這老小子五、六十多歲了,但咱們也不能歧視老年人嘛,當初唐明皇和他兒媳婦不也照樣擦槍走火了麽?!……”他不好意思的揮了揮手,“不過我倒願意相信這老小子是另有所圖!!”


    對林風的所謂“愛情”說法,汪士榮嗤之以鼻,不過身為臣下,他也不好反駁,隻得苦笑著解釋道,“主公明鑒,以微臣看來,布爾亞格瑪之所謂求親,實則還是想借機吞並土謝圖——先前咱們就說了,這個土謝圖乃蒙古一方豪雄,在草原上聲望極高,如今雖然落難,但也絕對不是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現在他托庇在科爾沁麾下,眼下看是為科爾沁增添了許多實力,但就長遠來說,也是為日後東蒙古的盟主之位加了幾分變數,所以布爾亞格瑪為了科爾沁部的地位,為兒孫計,如論如何也得把土謝圖納入科爾沁的囊中!!”


    “哦,紀雲說得有理,繼續!!”林風微微一怔,揮了揮手道。


    “是,”汪士榮微微躬身,接著說道,“照微臣的看法,布爾亞格瑪這一‘求親’之計,正是布爾亞格瑪吞並圖謀的第一招,若此事一成,他就成了土謝圖的女婿,那接下來他會怎麽做呢?!”他笑了笑,反問道,“主公,依您來看,若是土謝圖台吉圖門烏熱和他的子侄們忽然都意外身亡,那土謝圖部酋就歸誰繼承呢?!”


    林風張大嘴巴,這才恍然大悟,點頭道,“不錯、不錯,果然陰險啊!!”


    “圖門烏熱不是傻瓜,他也看得明白,所以堅決不肯把女兒嫁給他,”汪士榮冷笑道,“女兒在手裏麵,他或許還保得住一條老命,若是女兒給出去了,他和他的兒子侄兒們決計必死無疑!!”


    林風禁不住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常聽人說蒙古好漢豪爽率真,做人實在,沒想到草原部落之間的爭鬥也如此可怕,當真一點也不比曆代王朝的宮廷陰謀遜色,看來自己在這方麵還是嫩了點,“這麽說第二次求親又失敗了,那第三次如何呢?!”


    “第三次就動刀子了!”汪士榮迴答道,“屢次求親不成,布爾亞格瑪也不生氣,仿佛忘記了此事,主公您可記得,上月月初,咱們不是給科爾沁派了一個請求出兵使者麽?!”


    這段時間派往科爾沁的使者太多了,林風一時倒有點記不起來,含含糊糊的點了點頭。


    “本來布爾亞格瑪身為東蒙古汗王,接待使者這等事情都由他作主,不過這次他卻耍了一個花招,”汪士榮臉上泛過一絲怒色,憤然道,“他借著咱們應對大漢使者的名義,召集各部酋長開會商議出兵一事,圖門烏熱不疑有他,便帶著幾個從人去了,不料商議未果,酒席間,布爾亞格瑪忽然舊事重提,找圖門烏熱提親,圖門烏熱當即婉言拒絕,準備脫身離開,然而還未等他出門,布爾亞格瑪的大兒子便假裝醉酒,抽出刀來砍了他的腦袋!!”


    汪士榮偷偷瞟了林風一眼,見他認真聆聽,神色之間很是關注,便繼續說道,“事情到這裏還沒完,等圖門烏熱一死,科爾沁的鐵騎就立即大隊出發,殺奔土謝圖的王帳,土謝圖部猝不及防,兼之科爾沁事前收買了大批細作,盯著部落裏的貴人和將軍們,裏應外合之下,圖門烏熱的兒子、侄兒全部被殺,部眾零星四散,隻有公主寶日龍梅領了一支親軍拚死抵抗,突出重圍!”他舔了舔嘴唇,解釋道,“據細作迴報,科爾沁此次準備得極為妥當,本來寶日龍梅是殺不出來的,隻是布爾亞格瑪頒下嚴令,不得傷害公主,務求生擒,各路軍馬心存疑慮,不敢窮追猛打,寶日龍梅這才逃過一劫!!!”


    林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適才汪士榮說得極為簡略,一件件事情說得輕描淡寫,但他卻明白,這裏麵也不知道有多少風雲詭詐、多少腥風血雨,這個布爾亞格瑪果然兇狠狡詐,不愧為大漠雄主,迴頭仰望前世的曆史,在康熙的壓製下,這世間也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傑,就此寂寂無名,淹沒在時間的浪潮之中。


    他出神半晌,忽然省過神來,轉頭朝汪士榮問道,“那個寶日龍梅……現在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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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大夥拜年!祝各位新年大吉,萬事如意!!


    嗚唿,第二女主隆重登場,大家鼓掌!


    第二十二節


    抱歉,臨時發個公告。


    最近兩天沒更新,是有事要辦,大概這個星期之內能辦完。


    本來答應血酬編輯,《竊國大盜》連續更新至完本,這裏失信了,慚愧。


    但各人自有自家事,難得如意,還請諸位書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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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沉默,汪士榮看上去似乎有點猶豫.


    林風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加重了語氣問道,”寶日龍梅現在在哪裏?!”


    “啟稟主公,保日龍梅現下正在察哈爾,”見林風不悅,汪士榮急忙道,”那日她逃脫科爾沁的追捕之後,便率人奔入察哈爾,托庇於蒲查王子麾下!”


    “哦?!……”


    “咳……咳,主公明鑒,前日普查小王子曾遣使問訊,據說這個寶日龍梅也打算效仿察哈爾故事,讓土謝圖殘部臣服於我大漢,為我藩屏……”汪士榮皺眉道,“臣今天來,也正是為了此事,若是主公允諾的話,那寶日龍梅便親自來大同晉見,若是主公不允的話……”


    “寶日龍梅還有多少人馬?!部眾還在不在?!”


    “臣已派人盯下了,那日來的時候,寶日龍梅公主麾下不過四百餘騎,不過在察哈爾設帳後,便立即派人出去收攏四散的部眾,經過這麽些日子修養,實力稍振,現下有騎兵一千三百餘騎,部眾三千餘口。”


    林風啞然失笑,隻剩下這麽點實力,居然還想“藩屏”,真是異想天開,他轉頭看著汪士榮,“你覺得怎麽樣?!”


    “此事頗為棘手,”汪士榮看了林風一眼,沉聲道,“主公明鑒,咱們大漢自開朝立國以來,就一直與蒙古聯絡密切,就領地而言,現在察哈爾、綏遠、熱河、承德大片草原盡在我掌握之中,掌有蒙古部落大小數十個,主公亦久有吞並大漠之心,眼下土謝圖蒙難來投,竊以為也不可因科爾沁嫌惡而拒,不然定傷主公之雅望,寒察哈爾蒙古之心……”


    “先生的意思就是接納麽?!”


    “……眼下準葛爾未靖,科爾沁勢大,若是我大漢貿然接納,又恐科爾沁釁邊,”汪士榮搖頭道,“眼下我軍主力全數調至此地,承德、寧錦、奴爾幹防務空虛,若是科爾沁趁機起兵,後果堪虞,故納也不可!”


    “接納不行,不接納也不行,我說紀雲,你搞什麽名堂?!”林風一頭霧水。


    “依臣的意思,此事當在兩可之間,即:我大漢明麵上不予理睬,暗地裏令察哈爾部庇護,若是科爾沁遣使來問,主公盡可裝裝糊塗,把此事推給蒲查小王爺……”


    “若是布爾亞格瑪派兵來打怎麽辦?!”


    “大敵當前,布爾亞格瑪怎會貿然與我大漢開戰——若他當真有如此膽略,主公即警告布爾亞格瑪:若他膽敢輕舉妄動,我大漢就與葛爾丹停戰聯盟,平分山西,然後兩家聯手,將科爾沁斬盡殺絕!!”說道這裏,汪士榮搖頭笑道,“主公多慮了,此事我大漢數十萬大軍雲集大同,翻過長城,數日之間就可推平唿倫貝爾草原,布爾亞格瑪老奸巨猾,怎會因小失大,與我大漢翻臉?!”


    林風想了想,點頭道,“好罷,就這麽辦,迴頭我寫個條子,派人帶點糧食茶磚給寶日龍梅,另外再給她一些甲胄兵器,安撫安撫……”


    話未說完,門外忽然一陣喧嘩,靴聲囔囔,李二苟輕輕推門,站在門口道,“啟稟漢王,幕天顏幕軍丞有緊急軍情奏報!!”


    林風微微一怔,和汪士榮對視一眼,轉頭道,“叫他進來!!”


    “主公!!大喜啊大喜!!”幕天顏神色一片欣喜,剛剛跨過門檻,便迫不及待的大聲叫嚷,他揮舞著手中的軍報,大聲叫道,“啟稟主公,寇北中郎將趙良棟飛馬急報,三日之前,我第五軍與準葛爾東路軍逢於烏牛山王家寨,趙良棟將軍督率全軍將士,奮勇向前,大破敵軍,克王家寨,斬首四千二百餘級,俘敵士卒兩千兩百餘人、戰馬四千六百餘地匹,陣斬敵將賽義德、唿達瑪等二十二員,而我軍傷亡不過兩千,日下大軍正乘勝追擊,不日即克代州!”他走上前來,將軍報遞上,拜倒在地,“主公洪福,將士用命,宵小授首,真萬千之喜!!”


    林風一時沒顧得上理會他,急忙接過軍報,仔細看完,隨即欣然笑道,“趙良棟就是趙良棟,老子就知道錯不了!!”反手將軍報遞給汪士榮,這才對幕天顏抬了抬手,“鶴鳴請起!”


    汪士榮接過軍報仔細瀏覽,口中笑道,“主公英明,趙將軍果然將才,葛爾丹東路軍一萬五千餘人,此戰後亦隻剩下殘兵數千,已為驚弓之鳥矣,眼下山西門戶打開,我大軍不日即可進兵!”


    “不錯,”幕天顏接口道,“自從大軍開動,至今日已三月有餘,臣奉主公之命,為我大軍囤積糧草輜重,盼今日久矣!”


    “現在糧食和武器裝備都妥了麽?!”


    “迴稟主公,經數月儲備,現大同已囤積幹肉六十萬斤、糧三百八十九萬石,幹草一千一百三十餘萬斤,豆孵餅渣等馬料四百二十餘萬石,經過總參謀部即近衛軍參謀部計算,足足可支撐大軍半年作戰有餘!”


    “很好!!”林風點了點頭,“民兵和支前民夫準備好了沒有?!”


    “迴稟主公!”幕天顏拱了拱手,恭聲道,“此次大戰,除卻應役民兵之外,我大漢朝廷一共征發各地州府民夫近五十萬人,從各地府庫往大同運輸糧草輜重,若大軍開撥,這些民夫即將大部遣散迴鄉,以應付夏收,隨同大軍出征的隻有民兵六萬七千餘人,民夫十五萬二千餘人!——臣即參謀部一眾同僚俱俱計算妥當,保管萬無一失,請主公放心!”


    “哦!七萬民兵,十五萬民夫,再加上五萬大軍的話……”林風左右四顧,對汪士榮和幕天顏笑道,“那就差不多三十萬大軍了!!嘿嘿……”


    “不止!”汪士榮搖頭否定,舉起手中的軍報笑道,“主公難道忘了,趙良棟將軍那邊還有一萬大軍和兩萬多民兵、民夫,此外,趙寇北還說王家寨一戰大勝之後,原本依附蒙古軍的那些漢奸兵今日都派人到他那裏投誠,而僅代州、保德州兩地,就有四、五萬漢奸兵,若是盡數歸我,就趙寇北之第五軍所部,就近乎十萬大軍了!……”他伸出四根指頭,對兩人笑道,“是四十萬大軍!!!”


    三人一齊大笑。促聞捷報,林風心情大好,甩了甩有些僵硬的手腕,對兩人笑道,“古人說‘案牘之勞形’,真是一點沒錯,這些日子可真把老子累著了,今天天色不錯,咱們一起出去巡營!!”轉頭朝門口大唿道,“狗子,把老子的‘烏雲蓋雪’拉出來,今天咱們出去遛遛!!”


    “烏雲蓋雪”是一匹黑色的公馬,這匹戰馬原本出自康熙的禦廄,那年林風率軍攻破北京之後就換了主人,之所以叫做“烏雲蓋雪”,是因為這匹戰馬全身毛色漆黑,隻有四個蹄腕呈雪白色,所以根據中國人傳統的風雅習慣,它被人起了這麽一個好聽的名字。


    這匹戰馬身量極高,馬首頎長,毛色油光發亮,從外觀上看去,確實是顯得雄駿非常,據說當年很是有幾個行家相過,被鑒定為“汗血寶馬”的後裔,祖裔大食,也就是說是具有阿拉伯馬血統,品質是很不錯的,但站在軍人的角度來看,林風的這匹戰馬卻算不上好戰馬,這裏的主要原因是飼放不當。作為大清皇帝的坐騎,這匹馬一歲多一點就被煽了,然後放在禦馬廄精心照料,平日裏吃的是精選的料草和黃豆,餐餐還有雞蛋攪拌,從來沒有野飼過,每天除了早晚有太監牽著遛上兩三裏之外,幾乎很少有什麽運動,所以落到後來,這匹戰馬既不能衝刺,也沒有什麽長力,除了樣子好看之外,幾乎再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優點。


    林風之所以選它當坐騎,是因為自己騎術不精,烏雲蓋雪雖然不是好馬,但性情溫馴,行走平緩,騎在背上非常舒適,而且更重要的是,作為大軍的最高統帥,他也沒必要去衝鋒陷陣,在一般情況下,林風騎著戰馬在戰場上出現,唯一的目的隻是讓士兵們看見他,從而象戰旗一樣振奮士氣,象烏雲蓋雪這樣漂亮而醒目的戰馬,自然滿足了所有的要求。


    因為是在己方大營的關係,林風現在的警衛並不算很嚴密,此刻他騎著烏雲蓋雪,後邊汪士榮和幕天顏落後了半個馬位,在兩側緊緊跟隨,李二苟領著三名武功高強的侍衛遠遠吊在後麵——這是林風本人的要求,現在的大同本身就是一個大軍營,數萬精銳大軍衛護四方,侍從也沒必要象平常一樣吊靴鬼一樣貼在身邊。


    大同城內駐紮了大量騎兵,此外還有不少用作運輸的騾馬,故而城內的街道顯得非常肮髒,街頭巷尾處處可見一團一團的馬糞,三、四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炎熱,細小的蒼蠅嗡嗡的轟來轟去,並不因為林風是最高統帥而遷就他。順著大街一路前行,道旁兩側巡邏的士兵一列一列的交替錯身,近衛軍士兵穿著漂亮的大紅軍服,個個神色嚴肅,托槍齊肩刺刀雪亮,整整齊齊的踏步而過,騎兵們卻顯得稍稍散漫些,林風親眼看見,不少巡邏的近衛軍騎兵皮帶鬆散,軍刀歪斜,馬鈴鐺叮叮咚咚一路招搖,錯身而過後隱隱還聞到一絲酒腥。不過林風此刻並沒有穿著他那套醒目的軍服,所以也並不打算當街糾察風紀,實際上他也明白,眼下的這支近衛軍騎兵部隊組建不久,而且裏麵的大部分士兵都是來自遼東地區的少數民族部落,跟他們討論儀容儀表軍容風紀恐怕非常困難,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好不容易出得城來,空氣為之一新,遠處隱隱傳來槍炮隆隆,那是火器部隊在進行射擊訓練——根據林風親自擬定的漢軍操典,火槍部隊和炮兵每月至少要進行兩次實彈射擊訓練,其中每一名火槍兵每月至少要打靶十發,眼下大戰在即,實彈射擊訓練自然也就更加頻繁。這種訓練模式給漢軍的後勤工作帶來了很大壓力,受這個時代技術條件的限製,一把燧發槍平均最多隻能射擊五、六百次,之後多半報廢返修,而實彈訓練得越頻繁,軍費自然也就消耗得越多。


    城外的泥土官道被大車壓出了兩條深深的凹印,路上熙熙攘攘擁擠非常,林風非常自覺的讓在道外,縱馬在草地上緩行,遠遠眺望,一條長長的人龍自天邊蜿蜒而來,無數衣衫破爛的民夫唿喝著號子,或者吆喝著牲口,把軍需物資運進城市。


    “什麽人!!……出來!!”身後的一名侍衛突然縱馬上前,把林風擋在身後,同時擎槍在手,瞄著前方的一處草叢,大聲喝道,“再不出來,一槍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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