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山下的清軍忽然發出一聲震天呐喊,正麵騎射的馬隊忽然層層裂開,露出一條寬闊的通道,一陣沉重的馬蹄聲響起,一彪騎軍全身鏗鏗鏘鏘的衝了出來,吼聲如雷,瞬間就衝到兩軍陣前。林風霍然色變,指著,“……那是什麽?!……”


    “前鋒營?!”周培公亦是臉色一變,“是京師禦衛前鋒營鐵騎,人號‘鐵甲馬’,當年是太祖……是努爾哈赤手創的破陣鐵騎……”


    林風目瞪口呆,麵色如土,痛苦的抱著腦袋喃喃的道,“有沒有搞錯……網上不是說清朝沒有重騎兵麽?我操他媽的……”


    “什麽‘網上’?!”周培公愕然道,他轉頭四顧,並沒有發現蜘蛛之類,不由得疑惑的道,“偽清曆來以甲胄堅固著稱,步軍有‘鐵頭子’,精擅攻城;騎軍有‘鐵甲馬’,專倚破陣,據前人記載,當年後金起兵之初,赫圖阿拉城內半數皆為匠戶,軍器精良名震遼東!!——大帥見聞廣博,居然不知?!……”


    號角連綿,喊聲如雷,眾人的耳膜俱是嗡嗡作響,戰鼓愈敲愈急,此刻幾乎聽不出鼓點來,如漲潮的海濤般響成一片,圖海的撫遠大將軍旗再次前移,陣前的清軍如同發了瘋一般大聲呐喊,半圓形的騎射軍陣慢慢迴收,逐漸匯攏成密集的隊形,緊緊跟在重騎兵之後,一隊一隊瘋狂的朝漢軍陣地撲來。


    瑞克大聲發令,收攏隊伍,原本排出長長地橫列的火槍兵立即迴縮,昔日繁複的隊列練習此刻得到了收獲,雖然士兵們有些慌亂,但行動卻依舊迅速而準確。陣前的數十門小炮除了幾門炸膛之外,其餘全被拉了迴來,近百名士兵手忙腳亂的砍破一個個水囊,將清水朝炮身上潑去。


    對麵的重騎兵雙腳踏鐙,斜斜的倚立在馬上,緊緊把腦袋俯著馬鬃,拚命的抽著馬臀,雖然在高速奔馳之中,菱形的陣型卻依舊一絲不苟。


    “他媽的,狗日的不拚不行了,吃屎吃肉就看這一把,”林風口中碎碎的念叨著,不再猶豫,猛的一把抽出佩刀,轉頭厲聲大喝,“全軍壓上去……壓上去……後退者抄家滅門……”言罷跳下馬來,徒步朝山下衝去。


    數十名大嗓子親兵在隊列中來迴狂奔,聲嘶力竭的吼道,“大帥有令……殺敵者重賞……後退者沒收田地、全家處死……”


    漢軍中軍除了少數軍官之外,幾乎全是京畿本地人,聞言心中一凜。


    林風氣喘籲籲的奔了一會,終於支持不住,在親兵的簇擁下緩緩坐倒,他體育成績一向不好,這迴出於安全考慮又穿了盔甲,平時騎著高頭大馬倒也無所謂,但跑步卻絕對是跑不起的。


    厚重的鐵甲並沒有給予重騎兵更多的保護,火槍的威力確實不是弓箭所能比擬,隨著後續援兵的加入,漢軍的火力愈發強大,進入射程的重騎兵一列接一列的栽倒在衝刺的路途上,戰馬長嘶,垂死的傷兵絕望的大聲呻吟,火槍轟然連響,萬多士兵咬牙切齒的大互相咒罵,菱形的重騎兵陣型如同一隻大菠蘿,在火槍兵的密集射擊下越削越薄。


    “開炮……開炮……”混亂的戰場上,瑞克古裏古怪的中國話尤為刺耳,連聲巨響,霰彈轟然噴出,鉛子鐵砂如同一把鐵刷,把已被火槍打得稀稀落落的重騎兵轟下馬來,白煙散去,火槍兵們恐懼的看到,數十名全身噴血的重騎兵居然一時未死,拍著同樣血淋淋的戰馬撲了上來,在陣列前提起最後一口氣息,猛拉韁繩,策動垂死的戰馬騰空而起,淩空撲下,密集的槍聲後,半空中的騎兵鮮血狂噴,沉重的屍體壓倒了一片火槍兵。


    “……大帥有令……殺敵者重賞……後退者沒收田地、全家斬首……”一名軍官嘶吼著手舞長刀,奮力的將馬屍斬得稀爛,拳打腳踢的命令士兵填上缺口。


    近兩千重騎兵幾乎死傷怠盡,銅炮發出最後一聲怒吼,轟殺了大片騎兵,踏著同僚的重重屍身,最後幾百名遍體鱗傷的重騎兵終於突破了火槍陣型,蠻橫的把人牆撞出一個深深的豁口,然而漢軍的人數實在太多,陣型實在太過密集,在無數層人體的阻擊之後,戰馬終於失去了速度,憤怒的騎兵隨手扔掉三米半長的長矛,抽出馬刀四下砍殺。


    “拔刀……拔刀……砍馬……砍馬!!……”瑞克瞪著血紅的眼睛,喘著粗氣縱聲長唿,數百騎戰馬幾乎同時翻倒,摔下來的重騎兵能站起的寥寥無幾,瑞克手腕一抖,細長的劍身筆直的朝一名不住掙紮的重騎兵刺去,鏗鏘一聲脆響,刺在鐵甲上的長劍登時斷成兩截,瑞克想也不想,飛起一腳蹬在他的胸前,把他蹬翻在地,重騎兵隨即被無數隻軍靴踩成肉泥。


    被後坐力震倒的瑞克連連喘氣,嘶聲叫道,“隊形……隊形……”


    對麵緊跟在重騎兵之後的清軍騎兵仿佛無窮無盡,一波接一波的連環殺到,絲毫不顧左右兩側攔截的火槍射擊,拚命朝重騎兵突破的口子撲來。頃刻之間,這個隊列的斷層處屍體堆積如山,前列幾乎半數的漢軍士兵扔掉火槍拔出腰刀。傳令兵幾乎都集中在這裏,揮舞著腰刀拚命嚎叫,“……大帥有令……殺敵者重賞……退後者沒收田地……全家斬首……”


    “砰——轟……”一名右手齊肩斬斷的炮手不顧身邊慘烈白刃戰,拚著最後一口氣力點燃了藥撚,近距離轟擊之下,死人死馬被轟出數丈,殘肢斷臂漫天飛舞,陣前蜂擁而至的清軍攻勢頓時為之一緩。


    林風狠狠的吞了一口唾沫,苦澀的道,“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八旗鐵騎,果然天下無雙……”


    “他們不是八旗兵……”周培公苦笑道,“除了前鋒營鐵甲馬之外,圖海的騎兵大部分都是漢人……”


    “漢軍旗麽?”


    “漢軍旗也是八旗……”周培公尷尬的糾正了這個誤會,解釋道,“他們是包衣奴隸……除了家生子奴隸之外,各地的精銳軍士也有許多都被收攏到王爺貝勒門下,圈養幾年後再放出去授官,文武皆是如此,清庭許多官員都是出自各大王府門下……”


    “哦,明白的,跟養狗差不多嘛……”林風恍然,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一拍腦袋,一把抓住周培公的衣襟,急切的問道,“他們的家人也在北京吧?!”


    周培公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大部分都在……”


    “狗子、狗子,過來!”林風興奮的朝前陣督戰的親兵隊長連連招手。


    圖海的帥旗此刻竟然逼近了戰場之後,督陣的清軍軍官已經連斬了十數名突擊不力的軍官,然而此刻已經傷亡過半,望著兩軍陣前堆積得象一座小山的屍體,清軍不由一陣氣餒,漢軍此刻亦死傷慘重,火槍營幾乎減員三分之一,從午後開始,這一仗已經打了兩個多時辰了,雙方均是水米未進、精疲力竭。


    這一波清軍明顯馬力不濟,在密集的火槍射擊下半路上就幾乎死傷怠盡,隊伍最後的數十名騎兵心膽俱寒,遲遲疑疑的猶豫不前,尷尬的立在陣中不進不退,後陣的督戰官大怒,一揮手,一排箭鏃激射而至,將這數十名官兵連人帶馬射成了刺蝟。


    清軍嘩然,後續攻擊的馬隊明顯一滯,隊伍中傳出數聲低聲的咒罵,正在此刻,對麵的漢軍軍陣忽然停下了槍聲,數百名漢軍士兵齊聲大叫,“……清軍弟兄們,漢人不打漢人……”


    “……康熙已經被老子們宰了,八旗是兔子尾巴長不了了……”


    “……下馬繳刀,迴家團圓……”


    “……過來吧兄弟,咱們分田分地、分金分銀……”一個聲音拖曳著長調大叫道,也不知道哪個捉挾鬼,突兀的補上一句:“……還分女人……”


    一陣沉默,數千名漢軍士兵忽然轟然大笑,陣前數百名火槍兵渾身浴血,居然笑得打跌。


    笑聲少歇,一個冷酷的聲音遠遠傳出,清晰的傳到每個人的耳中,“……漢軍林大帥有令:再給八旗賣命,北京的家人全家殺光……雞犬不留!!!——有膽不要父母妻兒的,盡管放馬過來……”


    正準備衝鋒的這隊騎兵聞言大驚,突擊的時候顯得非常猶豫,速度越來越慢,一路小跑後居然停了下來,士兵們尷尬異常,捏著韁繩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隊伍中的軍官高聲叫罵,提起馬刀用刀背照周圍的士兵一陣猛砍,登時數名士兵頭破血流,慘叫著跌落馬下,數名士兵勃然大怒,突然從馬背上高高躍起,將那名軍官撲落馬下,扯住辮子悶頭悶臉的暴打。


    眼見前方生變,督陣官氣急敗壞,再次下令執行軍法,一陣箭矢落下,隊末數十名清軍當即屍橫就地,剩餘的士兵再也忍耐不住,紛紛掉轉馬頭,南腔北調的朝後方大聲叫罵,一迭聲叫道,“……狗日的……龜孫……弟兄們反了吧……反了……”竟然紛紛舉刀策馬,惡狠狠的朝督戰隊撲去。


    眼見前隊嘩變,後麵整隊待發清軍亦有人響應,三三兩兩的砍死了帶隊的軍官,清軍大隊瞬間亂成一團,大多數清軍士兵垂頭喪氣,不知所措。


    林風大喜過望,一蹦三尺高,語無倫次的大叫道,“……幹死他娘的……衝啊……”他嘶啞著嗓子大聲下令,“……活捉圖海……”


    周培公見狀,急忙高聲補充道,“……活捉圖海者,賞銀萬兩,官升三級……斬首者賞銀五千,晉官一級……”


    漢軍陣型瞬間散亂,士兵們高舉火槍瘋狂呐喊,不顧死活的撲了上去,瑞克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連比帶畫的叫道,“啊!將軍閣下,您怎麽能這樣,”他驚恐的指著對麵的清軍騎兵,“火槍沒有了陣型,我們就……”


    林風一把攬著他的肩膀,親熱的替他拍去他身上的灰塵,“沒關係,這裏是東方——按照東方規則,現在我們贏了,您知道麽,先生,我們贏了——別說沒有陣型,就是爬過去也沒有關係!”


    旁邊一直保持緘默的趙廣元亦躍躍欲試,林風眼角瞥到,轉頭笑嘻嘻的問道,“老趙,你還行不行?——摸摸下邊,還在吧?!”


    趙廣元傷勢不輕,除了手指被自己割斷外,背上還中了一箭,此外在開始的騎兵混戰中,他左肩的肌腱也被馬刀割斷了一節,此刻一支胳膊被包紮得嚴嚴實實,雖然心知林風是出言相激,但還是忍不住怒聲道,“他奶奶的,老子這輩子還不知道什麽行不行!!”言罷一聲唿哨,召來戰馬飛身而上,單手擎刀,純以雙腿控馬,就那麽一頭殺了出去。


    漢軍騎兵屢經折損,此刻隻剩六百餘騎,而且大部帶傷,在趙廣元的率領下,此刻再次朝清軍發起衝鋒,林風遠遠的對趙廣元的背影甩了一個飛吻,怪腔怪調的大笑道,“拜拜咯,你這個可愛的小傻瓜!”旁邊的周培公不由汗毛直豎。


    大規模的戰鬥在漢軍衝鋒的那一刻就結束,少數試圖力挽狂瀾的清軍軍官不是被自己的部下砍死就是被漢軍火槍射殺,而全由八旗兵組成的督戰隊亦在嘩變士兵的衝殺下一哄而散,圖海在少數親兵的拚死護衛下,死命的殺開嘩變士兵的包圍,朝運河方向策馬狂奔。


    適才威風凜凜的“撫遠大將軍”帥旗此刻被人遺棄在地上,潔白的緞子上滿是泥土和腳印,肮髒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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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漢軍騎兵屢經折損,此刻隻剩六百餘騎,而且大部帶傷,在圖海的率領下,此刻再次朝清軍發起衝鋒”這裏錯了吧,不是圖海吧!圖海帶漢軍打清軍?


    抱歉,非欺騙性更新,修改這個非常嚴重的 錯誤。


    感謝鬼臉貓貓大人,閣下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莫非您就是江湖上傳說的…………


    第十七節


    投降的清軍騎兵立場非常尷尬,實際上他們也並沒有明確表示要投降漢軍,不過現在也失去了任何作戰的欲望,數千人騎在戰馬上,手握著長槍馬刀不知所措,眼睜睜的看著漢軍士兵山唿海嘯般的呐喊著衝殺過來,然後旁若無人的越過他們追殺逃兵,仿佛當他們不存在一般。


    林風策馬狂奔,待奔到戰場中央時才忽然意識到這個嚴峻的問題,現在幾乎有近四千清軍騎兵沒有解除武裝,雖然眼下已經沒有什麽敵意,但到底也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眼見漢軍大隊蜂擁而上,四周火槍轟鳴,一眾清軍個個麵麵相覷驚惶不安,情急之下林風大聲唿喊道,“……清軍弟兄們摘下帽子……摘下帽子……”


    負責傳令的親兵隊立即大聲傳令,瞬間傳遍了整個戰場,奮力追擊的漢軍士兵聞言亦大聲重複,三軍大唿之下,清軍馬隊顯得有些癡癡呆呆,大隊中三三兩兩的摘下鬥笠纓帽,但大部分人卻猶猶豫豫的,手中仍然馬刀緊握。


    周培公與林風策馬並馳,他心思活泛,立即醒悟過來,見清軍仍是一副猶豫疑慮的樣子不由心中大急,擅自補充命令,“……清軍弟兄們,大帥有令:活捉圖海者……賞銀五千、賜田百畝,官升兩級……”話一出口,旁邊的親兵不疑有他,立即把這句話大聲傳了出去。


    重賞的效果果然不凡,此言一出,適才率先嘩變攻擊督戰隊的清軍立即策馬加速,朝圖海逃跑的方向緊緊追去,一時間竟然把趙廣元的漢軍騎兵甩在身後,其他清軍此刻亦紛紛下馬,小聲嗬斥著坐騎,給衝鋒的漢軍讓路,顯然,他們既不想與漢軍繼續作戰,也不想追殺昔日的同僚。


    看見投降的清軍一副順從伏帖的樣子,林風頓時鬆了一口氣,此刻他已經奔至清軍陣前,忽然一拉韁繩,胯下戰馬不安的撲哧著,慢慢放緩了速度,他一把推開攔在身前護衛的李二狗,就那麽單人單騎的衝入清軍人叢,大聲狂唿,“我就是林風,你們有頭兒沒有?出來說話!!”


    一眾清兵麵麵相覷,不能置信的看著單人匹馬的狂妄“敵酋”,一時間竟無一人敢上前答話,馬蹄急響,後麵的親兵呆了一呆,隨即拚命的猛抽戰馬,旗手高舉著“林”字大纛,急急跟了上來,策馬立韁,旗杆重重的頓在地上,砰然作響,最近的數名清兵忍不住仰頭上望,素白的帥旗獵獵作響。


    “你們的頭兒呢?還有喘氣的沒有?出來說話!!”林風神氣活現的大聲喝道。


    一名騎士慢慢甩鞍下馬,慢吞吞的徒步緩行,走到近前淺淺的打了個千,“敗將孫思克,見過……見過漢軍林大帥!”言罷未等林風俯允,自顧自的站起身來,眯著眼睛,仰頭打量著對麵的年輕人。


    “孫思克?!”林風皺了皺眉頭,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麽,眉開眼笑,對孫思克的無禮舉止毫不介意,微笑著道,“孫將軍太客氣了——不知道將軍現在是什麽職分?!”


    孫思克抱拳道,“在下在……圖軍門帳下任忝居副將之職!”


    “哦,好說、好說!”林風微笑著跳下馬來,親熱的一把挽住孫思克的手,故意大聲說道,“我說老孫啊,咱們這裏的弟兄都是刀口上混飯吃的,那些場麵話我也不想講——你知道咱們漢軍裏的官職麽?!”


    孫思克局促不安,他性格內斂,眼前這個人剛才還是你死我活的敵,此刻忽然被他親熱的挽著肩膀,感覺好似千萬條螞蟻在背上爬一樣,很是難受,聽見林風的話,他結結巴巴道,“大帥贖罪……卑職聽說貴軍職分簡單,各軍部曲名曰:班、連、排、旅之類,以上各有將校統領……”


    “差不離兒!”林風哈哈大笑,轉過頭掃了身邊的清軍一眼,大聲寬慰道,“別扯什麽‘貴軍’不‘貴軍’,現在咱們都是一家人,一個鍋裏攪勺的,都是漢軍弟兄!”最後四字咬得極重。


    他拍了拍孫思克的肩膀,“老孫,我這個不喜歡來虛的——你覺得旅長這個位置咋樣?!!”眼見孫思克抬起頭來欲要推辭,林風擺了擺手,繼續道,“這個旅長嘛,大概就是帶兩千人馬的意思,沒辦法,咱們現在架子小,隻能委屈一下……”他重重的拍了拍孫思克的肩膀,根本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指點著周圍的清軍大笑道,“這麽多兄弟巴巴的望著你,看來你也是個好漢子,想來不會嫌棄官職太小吧?!”


    孫思克神色古怪,一時間倒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木呐的站在那裏不知所措,林風嘿嘿一笑,繞到他身後,忽然抽出腰刀,捏著他的辮子猛的一刀斬落,提著半截頭發大聲宣布道,“從現在開始,孫思克將軍就是我漢軍大將,”他迴頭看了看自己的親兵,招了招手,“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見過孫旅長?!”


    周培公笑嘻嘻的翻身下馬,一躬到底,“卑職周培公,見過孫將軍!”他身後的親兵見狀亦跳下馬來,朝孫思克行禮,慌得孫思克還禮不迭。


    見周圍的清兵個個露出羨慕的神色,林風忽然翻身上馬,大聲發令,“各位將士,聽我號令——上馬!!……”


    一眾清軍待了一呆,看見林風的親兵士兵敏捷的跳上戰馬,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換了主子,急忙翻身上馬。


    “……拔刀!!……”


    “唰——”的一聲,騎兵們無暇思索,一把扯出馬刀,個個訓練有素,一排排刀刃整整齊齊的齊肩而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割掉辮子!!!”


    騎兵們聞聲一怔,麵麵相覷顯得有些猶豫,立在最前的孫思克咬了咬牙,忽然一把摘掉帽子,扯過剩下的半截頭發,橫過馬刀放在後頸狠狠一勒,一頭散亂的長發頓時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割掉辮子!!!——”林風拖長了聲調,厲聲喝道。


    騎兵們不再猶豫,數千柄長刀一齊揮起,將發辮齊頸斬落。


    “各位將士,”林風麵色肅然,冷冷的注視著一眾騎兵,看得士兵們心中發毛,沉默良久,待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時,他忽然微微一笑,冰冷的臉上如同春風解凍,和顏悅色的大聲說道:“今日加入漢軍的弟兄,在京有家眷者賜宅一座、旱田二十畝,賞銀二十兩!!!”


    數千騎兵嚇了一跳,一時竟然沒有迴過味來,隻見林風轉過頭去,伸手招過孫思克和李二狗,大聲吩咐道,“孫將軍,你找兩個熟悉軍務的弟兄,和我的親兵隊長一齊跑一趟北京,房子、田地什麽慢慢再分,先把弟兄們家眷的口糧放下來!”他笑嘻嘻的道,“老孫啊,你不知道,現在京畿流民太多,糧價居高不下,你說要是弟兄們家裏短了吃的、餓著了老娘孩子,那我這個當頭的還有臉做人麽?!!”


    孫思克怔怔的瞧著林風,愕然半晌,終於躬下身來,心悅誠服的道,“大帥有命,思克莫敢不從!!”


    林風哈哈大笑,抽出腰刀,斜指天空,“大夥兒都聽好了:活捉圖海,賞銀一萬、田百畝、官升三級——他媽的要發財的就跟我來!!”一夾馬腹,領著親兵率先衝了出去。


    數千人轟然大笑,身後的騎兵們大聲怪叫,南腔北調的笑罵著紛紛策動戰馬,望著“林”字大纛緊緊跟了上來。


    漢軍步兵在勝利後的情緒顯得過於激動,在發狂似的奔跑幾裏路之後就很有些吃不住勁了,出現了這個現象,林風感到很有些喪氣,老實說他和他手下的一些將領也應當對此負領導責任,看著手下的這些士兵象螞蟻搬家一般趴在地上,林風禁不住大大後悔:前段時間漢軍一味注重隊列以及戰技訓練,卻從來沒想過搞搞強行軍什麽的,弄得現在的漢軍象是一夥美國大兵——咋把我黨我軍的光榮傳統給忘記了呢?能打了還得能跑才行啊。


    在這片平原地形的戰場上,圖海終究還是沒能跑掉,其實這事也不能怪他,八旗先輩們的服裝設計師應當對此負責:圖海的那一隊親衛全部都是貨真價實的八旗女真,身上的服裝除了造價昂貴之外,款式也相當別致,那種盔甲渾身上下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釘子,而且腦袋上還長長的捅了一根避雷針,可以想像,在這樣風和日麗的天氣裏,這夥渾身發光的家夥若想不為人注意的確很難。


    雖然不時有一小隊一小隊的八旗兵迴過頭來亡命阻擊,但在這樣實力懸殊的情況下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很快圖海就發現自己已經無路可走,一條長長的運河攔在了他們身前。


    這條河其實不是運河,她正式的名字叫“沙河”,但林風這一夥子沒學問的外地人直接把她劃到了京杭大運河那塊,這個季節已是深秋,雖然河流的水量並不充沛,但淹死幾百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當林風率領大隊趕到時,激烈的戰鬥已然接近尾聲,圖海的這支小部隊逃到這裏的時候隻剩下不到兩百餘騎,眼見深陷絕境,這些彪悍的戰士迸發出了令人吃驚的戰鬥力,集體掉轉馬頭朝漢軍追兵發起自殺性質的反衝鋒,當然在這個時候勇敢並不能解決問題,隻是出人意料的是,追兵中戰鬥得最兇猛的並不是趙廣元的漢軍騎兵,而是起初最先反水、最先追擊的那一批降兵,麵對精銳八旗的亡命反撲,這些騎兵毫不示弱的以攻對攻,兇悍的搶在漢軍前麵發動進攻,戰鬥得最慘烈的時候甚至不惜以命換命,看著這樣的場景,趙廣元以及隨後趕來周培公個個瞠目結舌——林風倒還是理解他們,這種現象說白了就是典型的叛徒心理,後世無數事件都證明這個理論,叛變之後的人在內疚、恐懼以及對前途把握不定的時候,往往會產生一種輕微的精神分裂症,對待以往的同仁甚至比敵人更為兇殘。


    在數千人的注視下,趙廣元把最後的預備隊也壓了上去,圖海統帥的最後一點武裝力量頃刻間土崩瓦解,那批降軍殘忍的把地上垂死呻吟的傷兵逐一砍成碎片,聚攏著把圖海等最後十多軍官圍得密不透風。


    “停止攻擊!!——”數名傳令兵策馬從後麵趕了上來,縱聲大叫道,令下麵參戰的騎兵們大吃一驚,趙廣元愕然迴頭,轉頭看了看不遠處渾身浴血的圖海,不甘的咽了咽口水,大聲約束著手下執行軍令。


    傳令兵奔至戰場,毫不減速的一頭衝入人群,遠遠的吆喝道,“圖海——降不降?!……”


    話聲一出,除了剛剛投降的騎兵外,林風的親兵部隊以及漢軍騎兵一齊大唿道,“……降不降?!——降不降?!……”千多人高舉武器,槍戟如林,百戰餘威,直迫敵軍。


    喊聲漸小,最後漸漸消失,人人屏聲息氣,戰場上一時竟靜寂無聲。在數千道仇視、興奮、同情、內疚的目光注視下,圖海橫刀策馬,佝僂著身體劇烈的喘息著,大聲咳嗽,每咳嗽一聲,渾身上下十數道傷口便是鮮血狂噴,順著馬身汩汩下淌,數息之間,馬蹄下已然匯聚了淺淺一攤。


    圖海茫然的睜大眼睛,在對麵的敵軍中左右梭巡,仿佛在尋找什麽,此刻他隻感覺到渾身無力,甚至連握著馬刀都十分困難,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了,不再是個彪悍的戰士。


    對麵的敵軍潮水般左右裂開,一杆素白大旗出現在眼簾,圖海眯著眼睛,怔怔的瞧著那個迎風吞卷的“林”字,目光緩緩下落,一個年輕人騎在戰馬上,憐憫的看著自己。


    陽光好刺眼。


    圖海苦笑一聲,他慢慢坐直身子,伸手撫摸著戰馬的鬃毛,疲倦已極的馬兒擺了擺腦袋,親熱的添了添他的手指,俯下去繼續貪婪的啃著河邊嫩草。


    圖海憐惜的摸著愛騎的腦袋,慢慢抬起頭來,伸出手掌,遠遠的朝林風伸出一個大拇指。就在林風訝然凝視的時候,他忽然反手提起馬刀,橫在頸間狠狠一勒,高大的身體猛的翻落下來。


    河邊十數名軍官悲憤的仰天長嘯,一齊橫刀自刃。


    林風歎了一口氣,無力的揮了揮手,“把他的腦袋砍下來——厚葬!!”就在周培公對這個矛盾的命令錯愕不已時,林風忽然一勒韁繩,戰馬長嘶,領著親兵大隊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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