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這場戰鬥漢軍雖勝尤敗,戰後經過統計,漢軍騎兵隻剩下六百多人,而隨軍炮營更是傷亡怠盡,甚至連主將施琅也差點丟了老命,火槍營兵力原本七千出頭,戰後亦隻剩下四千多人,而且還有不少的傷患。


    幸好還收降了三千七百多精銳騎兵,讓頹喪之餘林風多多少少有點了安慰。在中軍大帳一眾麵色陰沉的軍官中,隻有趙廣元的氣色好看一點,這迴全軍元氣大傷,維獨他揀了一個便宜,大戰之後實力不減反增,不過即使這樣,他也未覺得非常愉快,這次他手下的兩個旅長全部陣亡,基層軍官亦是傷亡慘重,可以說原來的老部隊菁華盡去。


    看著自己的手下個個情緒低落,林風強振笑容,轉頭對旁邊正襟危坐的孫思克道,“思克,我有件事不明白!”


    孫思克如彈簧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誠惶誠恐的躬身道,“請大帥明言,卑職言無不盡!”


    “別、別、別,”林風苦笑著擺了擺手,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感覺到彼此在價值觀念上的差距,實際上在林風心中一直把這些將領看成同事,但這些人卻老是把自己擺在奴仆的地位上,“坐下、坐下,別緊張,”他轉頭朝一眾將領笑道,“思克才投我軍,不知道我的脾氣,其實咱們這邊不比清庭,沒什麽上尊下卑,大夥兄弟一般,你不要太拘謹了!”


    帳內諸將紛紛配合的擺出笑臉,卻無一人敢搭腔,孫思克腆顏一笑,規規矩矩的打了個千,小心翼翼的側著身子坐下。


    林風歎了一口氣,“我說思克啊,我這邊不興說場麵話,老實說就打仗這擋子事,我是萬萬比上圖海的,咱們這迴贏了這場仗,隻是我運氣好一點,若說真槍實料,還是你們行!!”


    孫思克嚇了一跳,戰戰兢兢的道,“大帥言重了,卑職是輸得心服口服!”


    林風苦笑著擺了擺手,掃視著下首的軍官們,“現在才知道,咱們這迴出征真是瞎胡鬧——圖海把套子下好了等我們跳,而咱們這邊呢,就這麽想也不想了跳了下去,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捏了一把汗哪!”他轉頭道,“思克,你原來是軍中副將,也算是位高權重,圖海那邊的計劃,你給大夥說道說道,給咱們長長記性!”


    “是、是,”孫思克躬身道,“圖帥……哦,不、不,”他偷眼看了看林風,發現林風毫不在意他的失口,聚精會神的聆聽,心中稍安,“圖海起初進兵直隸,偽清直隸總督佟大綱要咱們……要圖海立即進攻京師,但圖海以為,漢……我軍已占領京師數月,絞發辮屠貴人、顛倒綱紀蠱惑百姓,人心已定,加之京師城防堅固,攻之恐一時難下,不如誘敵來攻,且……”說到這裏,他看了看林風,稍稍沉吟。


    林風鼓掌讚道,“說得好,圖海真將才!”


    得到鼓勵,孫思克膽大不少,“且漢軍成軍倉促,除部伍不肅之外,其領軍之人亦是未戰之將,可以欺之……”帳內軍官登時齊齊哼了一聲,臉色極為難看,林風沉下臉來,訓斥道,“哼個屁!——人家有說錯麽?統領大軍征戰,咱們都是第一迴,人家講的是老實話!”轉頭朝孫思克道,“繼續說!”


    “所以圖海就加在天津以及保定幾處加固城防,同時放開關口驅趕流民進入京畿,他料定京畿人口繁重,即算多儲糧草,亦遲早會消耗一空,故我漢軍若不想坐以待斃,必會率主力來攻擊,所以預先派出精銳步卒駐防天津,以求倚托堅城市,消耗、拖住我漢軍主力……”


    趙廣元皺了皺眉頭,打斷了孫思克的話,“他怎麽知道我軍一定會去打天津?!”


    林風和周培公交換了一個眼色,一齊搖頭,這個趙廣元勇則勇矣……唉,周培公輕咳數聲,苦笑道,“趙將軍,天津直扼我咽喉,乘船旦夕可至北京、通州,一日未下天津,我軍一日不敢出京畿啊!!”


    孫思克順勢拍上一記,“周先生高見!——所以圖海一麵加固天津城防、盡遷附近百姓入城,一麵派細作混入流民之中,同時大軍盡出,饒內長城潛行待命,待我漢軍主力盡出殺奔天津之後,密令奸細以糧為餌,煽動流民作亂,同時大軍急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北京、通州,派出散騎絞殺斥候、攻擊民夫、焚燒輜重,切斷我漢軍與京師大本營的聯係……”


    “果然妙計!”林風苦笑道,“這事說來容易,但做起來恐怕很難吧?!”


    “正是如此,大帥有所不知,現在京畿各地都有許多大地主與佟大綱暗通款曲,此次大軍出擊,一路上的都早已安排妥當——各軍各部都有熟悉的向導、有村民掩護行蹤、而且許多地主的莊子裏也預先準好了糧食馬料,戰端一開,就有本地人走報消息,所以圖海大軍才能如此輕鬆寫意!”


    “原來如此,”林風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極為難看,自己這段時間得意洋洋,自以為民心擁護,想不到一打起來就陷入了人民戰爭的**大海,整個一反過來了,他黑著臉瞟了瞟旁邊渾身不自在的陳夢雷,直看得他大汗淋漓。


    孫思克見狀急忙補充道,“我在保定時就已經得知,大帥待部下極為寬厚,各處八旗的田莊沒收之後盡皆分賜部下——那些地主久在京畿,與八旗田莊……這個往來頻繁,所以漢軍在沒收田土時未免心中不快,故此心向圖海!”


    林風心下雪亮,多半是當初分田的時候,自己的部下幹了不少“漂亮活”,但此刻卻絕不能說出口來,看來以前的發展方向的確出了問題,在農村的根基太薄弱了。他拍了拍陳夢雷的肩膀,“老陳啊,等下你就走一趟吧,這事就交給你了,通敵謀逆?!嘿嘿,正好咱們這邊正缺田地賞賜立功將士來著!!”


    陳夢雷滿麵羞愧,起身領命而去,林風轉過頭來,皺眉道,“雖然這個計劃很漂亮,但也不至於要圖海親自來吧?到底深入我軍腹地,太也危險,派一員大將不就可以了?!”


    見林風神態和藹,軍官們凝神靜聽,孫思克的神態越發輕鬆,聞言微微一笑,“大帥不知,圖海冒險親出,實則有三個原因,”他頓了頓,伸出一根手指頭,“圖海在京師素具威望,他親自出馬,更容易拉攏士紳,若大軍一戰而勝,大可號召城內大戶作亂,若運氣好的話,京師、通州或許可以兵不血刃;其二,我漢軍剿滅清庭朝廷,如今天下各地人心思變,各省督撫態度曖昧,而這八千騎兵正是圖海大軍菁華,是他最後的本錢,情勢如此,他怎會信得過別人?其三,這八千精銳組成複雜,小部為八旗子弟,大部為漢人包衣,還有一小批察哈爾收降的蒙古兵,軍中除了圖海,恐怕其他大將鎮不住軍心!”


    “嘖嘖……厲害、厲害,這老小子也挺不容易的!”林風麵上搖頭大讚,心下歎息,若不是自己不屬於這個時代,用類似於作弊的辦法打仗的話,換了其他人,圖海這仗多半會漂漂亮亮的打贏。八千精銳鐵騎,對上一萬步兵,這仗當真僥幸之至。他轉過眼來,對侃侃而談的孫思克投去讚賞的目光,這個家夥的確不凡,口才不錯見識明白,心中念頭轉了一轉,忽然對趙廣元說道,“老趙,現在你的騎軍有多少人馬?!”


    趙廣元稍稍計算,“加上未殘廢的兵,總共四千五百出頭!戰馬則有七千八百多匹!”見林風驚訝,他解釋道,“圖海才從察哈爾迴來,搜刮了不少蒙古馬,這蒙古馬耐力極好,這次他繞彎路,所以帶了很多,這迴全被咱們虜獲了!”


    “那好,這麽著吧,我準備從你那裏抽出一千老兵來中軍,交給思克帶著,你看如何?!”見趙廣元愁眉苦臉,林風走了下來,親熱的攬住他的肩膀,“你狗日的這迴發了大財,你現在有七千多匹戰馬,足足可以擴充到三個旅了!——他媽的這迴還有幾千老兵,幾個月下來就兵強馬壯,還有啥不知足的?!”


    趙廣元咧嘴笑了笑,“謹尊大帥之命!”


    林風按著他的肩膀,轉頭對旁邊的軍官道,“各位兄弟,剛才思克的話你們都聽見了吧?這個打仗這玩意可是玄得厲害,可不是光靠拚命就能打贏的,這迴是咱運氣好,下迴可就沒這麽上道了!——今天把大夥找來,就是要弟兄們張張見識,學上兩手,以後咱們地盤越打越大,人馬也越來越多,在座各位都要好好學著,若是真有本事的話,那我是遲早會放他出去獨當一麵的……”


    聽見這話,大帳內的軍官紛紛麵露喜色,互相交換著興奮的眼神,林風提高聲量,沒好氣的喝道,“你們這些王八蛋,我說要好好學打仗!聽到了沒有?!——他媽的不能喘個氣?!”


    軍官們紛紛起身行禮,齊聲道,“大帥英明,卑職赴湯蹈火、誓死效命!!”


    真他媽牛頭不對馬嘴,林風失望的擺了擺手,示意散會。


    大軍第二天便迴軍天津大營,昨日連夜出發的快馬已然向北京通報了勝利的喜訊,由於戰後疲憊加之傷患眾多,林風不得不放緩了行軍速度,中軍大隊如同旅遊一般悠閑的在北京至天津之間的官道上散步。次日午後時分,李光地在北京組織的輜重船隊在大軍堪堪抵達武清城的時候追了上來,除了補充了一個旅的兵員之外,還運來了大批物資,載走了行動不便的傷員,這個時候林風統帥的部隊兵員重新迴至萬人,隻是多為冷兵器部隊,火槍營實力大減。


    在林風離去的這段時間之內,留守在天津外圍的漢軍保持了極高的警惕,雖然劉老四以及楊海生都不是什麽性格謹慎的主,但在這樣前後不穩的險惡情勢下還是基本上保持了冷靜。這裏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個新軍,漢軍在很多方麵存在製度上的漏洞,尤其是保密工作這一塊,實際上在林風出發迴援的時候,大本營被偷襲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營壘,一時間流言飛語謠言四起,軍心慌亂不堪,若不是漢軍處死康熙已然沒有任何退路,全軍上下皆怕清軍報複屠殺的話,很難說在這樣的情況下會不會一哄而散,不知道是漢軍的幸運還是清軍的謹慎,天津城內的清軍在開頭兩天內小心之至,並沒有立即出城反攻,讓漢軍軍官們贏得了整頓軍心的時間。


    楊海生的土匪性格在整頓中發揮了巨大作用,或者這也算是某種歪打正著,多年的海盜生涯使他對這種部下動搖的情況習以為常,實際上海盜也確實隨時麵臨著各種火並之爭,在他的鐵腕主持下漢軍留守部隊迅速成立了一支殘酷的軍法隊,任何膽敢散布反動言論的將士都在他們的鎮壓範圍之內,一日夜之間,漢軍大營腥風血雨,楊海生將軍為大家上了一堂血淋淋的軍營生活課,近兩萬士兵在驚恐中理解了一名士兵的職責,軍心在屠殺中迅速穩定下來。


    由於通訊技術方麵的原因,天津方麵的清軍並不十分清楚圖海的活動日程,但眼見漢軍連續三天拚命加固營壘,閉門不出之後,清軍主將立即得出了正確了結論,大隊清軍頃巢而出,對漢軍的營壘發動了猛烈的攻擊。對於這樣的戰局漢軍上下顯然早有認識,並且一直為此準備,雖然清軍突擊的勢頭非常之兇悍,但還是沉著了抵住了大部分攻擊。在這場長達四天的攻防戰中,施琅留下的炮兵旅發揮了決定性作用,事實證明,在堅固的堡壘後麵,將大炮轟擊絕對是步兵的噩夢,清軍將官對此缺乏心理準備,依然盲目的把希望寄托在士兵的勇猛身上,在死傷慘重之後不得不黯然收兵。


    由於進攻方兵力緊張,這場攻防戰以漢軍的勝利告終,清軍天津駐防軍付出了五千餘人的傷亡,隻攻下了漢軍大營兩個外圍小堡,清軍在整場戰鬥中唯一的亮點是在攻擊第二天晚上,天津遊擊將軍趙良棟乘夜偷偷潛入偷襲,並且集中使用火箭焚毀滅了漢軍一個火藥倉庫,致使漢軍在那次劇烈的爆炸中陣亡官兵四百餘人。


    當漢軍率領中軍及騎兵大隊重新出現在天津城下的時候,攻守雙方都已經明白了此次戰役的結局,高大的旗手隊伍高舉著素白的“林”字大旗,耀武揚威的在天津城下來迴奔馳,數萬漢軍士氣頓時膨脹到頂點,歡唿聲山唿海嘯聲震十裏之外,趙廣元統帥的騎兵部隊沒有甚至沒有進入大營,就那麽從大隊中分離出來,在清庭天津駐防軍的的注視下整整齊齊排成兩個縱列,繞過天津城直撲靜海,以求徹底截斷清軍的退路。


    數千匹戰馬轟轟隆隆的震動著大地,囂張的在城牆邊上的官道上行進,城頭的清軍將士忽然間認出了昔日的戰友,瞠目結舌麵麵相覷。世事難料,數日之間,昔日的同僚已經成為生死大敵。


    就在清軍滿城士卒垂頭喪氣之時,一隊彪悍的漢軍騎兵旋風般衝出營壘,奔到城下,接著高速奔馳的馬力,在箭雨中奮力將圖海的頭顱扔上城頭,一杆肮髒不堪的“撫遠大將軍”帥旗被狠狠的頓在泥地上,隨即打馬撤退。


    一杆杆孤零零的大旗可憐的佇立在兩軍之間。


    數萬漢軍將士齊聲哄笑,正對著天津城牆的小山岡上,數十門紅衣大炮悄悄昂起炮口,在清軍的彷徨無措中突然發射。


    巨大的炮彈在空氣中尖利唿嘯,猛的一頭撞在城牆上,這一迴漢軍已然有了經驗,炮火轟擊的目標不再是女牆後麵的士兵,而是將所有大炮集中在一處城牆猛烈轟擊,猛烈的炮聲聽不出任何間隙,遠遠望去,小山岡上的炮兵陣地仿佛火山爆發一般,通紅的火光在潔白的煙霧中不停的閃爍,一時間連炎炎炙日都黯然失色。


    在漢軍士兵此起彼伏的歡唿笑罵聲中,猛烈的炮火足足轟擊了三個多時辰,數百名壯漢拎著水桶滿山跑動,竭力給大炮降溫。硝煙散去,人們驚恐的發現,厚實如山的城牆竟然片片迸裂,塌陷出一道巨大的缺口,城牆上滑落下來的碎石泥塊居然填塞了一截護城河。


    林風縱馬上前,竭盡全力的大聲喝道,“天津……降不降?!——”


    數百名大嗓子親兵立即上前,齊聲傳令,“……降不降?——降不降?!……”


    數萬漢軍一時靜寂,隨即歡唿雀躍,紛紛舉起武器,拍打著富涵節韻的節拍,齊聲大叫道,“……降不降?!……降不降?!……”


    城牆上的清軍麵露懼色,絕望的注視著漢軍鼎盛的軍容,萬多名官兵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


    孫思克突然猛抽馬臀,拚命的衝到城牆下方,一把扯掉頭盔,“……兄弟們,我是孫思克!”他慘然大唿,“……圖帥完了……完了……大夥降了吧!!”


    林風遠遠望見,城頭上忽然亂成一團,一陣淒厲的慘叫咒罵,兵刃撞擊聲鏗鏘著傳出數裏,無數人拚命的大唿呐喊,混戰良久,聲音漸漸沉寂下來,一串串頭顱被人胡亂摔下城頭,林風急忙舉起望遠鏡,依稀可見人頭上充滿八旗風味的避雷針頭盔。


    不多時城門大開,數十名盔甲鮮亮的軍官步履沉重的走出城門,緩緩摘下腰刀扔在地上,轟然跪倒。


    林風得意的看了看身旁諸將,一抬馬鞭,囂張地指著這座雄偉的城市,“進城!!”


    第十九節


    按照通俗演義小說中的觀點,攻下一座城市之後事情就變得很簡單,仿佛隻要“出榜安民”就可搞定,雖然林風從直覺上感到沒這麽簡單,但卻還是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麽麻煩。


    當然首先要做的還是安撫投降的清軍官兵。經過統計,這次負責防守天津的清軍原本一共有一萬八千人左右,全部都是步兵,其中屬於清庭嫡係的八旗兵有兩千多人,其他全部都是漢軍綠營,經過這些日子的攻防戰,這支天津衛戍部隊傷亡慘重,現在隻剩下一萬一千人左右,而且其中還有兩千多傷號,為了親近士兵,林風特意率領一眾將官巡視了傷兵營,結果發現了令他吃驚的情景。


    與這個時代相配稱,中醫學在外科方麵顯然有點問題,既沒有手術這個概念也沒有輸血這個說法,大多數傷兵僅僅隻是糊了點草藥就算完,能不能戰起來那就得看各人的造化,一片淒慘的景象盡收眼底,這些可憐的家夥躺在稻草上大聲呻吟,雖然林風不大懂醫學,但還是可以判斷出來,現在這裏的大多數人基本上已經沒有希望,隻是等死罷了。


    林風皺了皺眉頭,他也不懂醫學,毫無辦法,轉過臉來,發現身邊的將官包括剛剛投降的清軍軍官都是一副熟視無睹的樣子,不覺微微有點惱火,他指著傷兵們道,“傷兵營是誰負責的?!”


    “迴稟大帥,”一名低級軍官在人叢後擠了過來,打了個千,“末將趙良棟,見過大帥!”


    林風吃了一驚,愕然道,“趙將軍?!”他環顧一眾降將,“早聞趙將軍素有勇名,謀略出眾,怎麽會幹這個?!”


    趙良棟抬起頭來,單膝跪地,“啟稟大帥,前日我率軍夜襲漢軍炮陣,手下死傷慘重,折雅塔這混蛋趁勢就奪了我本部人馬,發配在這個照料傷患。”


    林風感覺有點不可思議,這幾天清軍打得最漂亮的就算這一仗了,想不到帶兵的將軍卻因此受罰,他低頭看去,趙良棟此刻昂著頭,一眨不眨的瞪著自己,舉止極為無禮,看著這副桀驁不馴的樣子,林風笑了笑,“折雅塔這小子在哪裏?……哦,趙將軍請起。”


    一眾降將麵麵相覷,神色尷尬之極,周培公偷偷湊了上來,小聲道,“他們正是斬了折雅塔和城裏的八旗兵才投降的。”


    “哦……原來如此!”林風擺了擺手,“各位將軍既然陣前起義,那我林某人是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的……這樣吧,今日反正的遊擊以上將官,每人賞宅子一座、白銀一千兩,其他官兵都有犒賞——培公,這事你來辦!”


    周培公低聲應命,林風笑道,“趙將軍,我準備把你調到中軍任職,你可願意?!”


    趙良棟一怔,隨即浮起感激的神色,躬身行禮道,“謝大帥栽培!——不過無功不受祿,某有一請!!”


    見他居然推辭,林風吃了一驚,訝然道,“將軍請說!”


    趙良棟站起身來,昂然道,“若大帥信得過我趙某人,就撥與我五千人馬,三日之內,若拿不下保定,我趙良棟提頭來見!”


    投名狀?林風呆呆的想到,轉頭朝周培公瞧去,卻見他微微搖頭,顯然信不過這名剛剛投降的清庭軍官,看了看身邊滿臉疑慮的降將,林風心中一緊張,若有所思的沉吟半晌,既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


    趙良棟臉色漲得通紅,牙幫緊咬,艱難的道,“……大帥信不過咱,那也是……人之常情……卑職,莽撞了!”


    林風狠狠的捏了一把自己的指關節,突然下了決心,走上前去重重的拍了拍趙良棟的肩膀,親熱的罵道,“你狗日的還真看不起你家大帥,”他順勢攬著趙良棟的肩膀,對周圍的降將道,“你們剛斬了折雅塔,老子還有什麽信不過的——”他轉向趙良棟,“隻是清軍在保定還有上萬人馬,城防堅固,你狗日的行不行?!”


    “大帥……”周培皺了皺眉頭,忍不住上前一步。


    林風揮了揮手,對趙良棟,“老趙,你說說,你小子憑什麽敢這麽胡吹大氣,若能真說出個條條來,老子的中軍火槍隊和炮隊任你差遣!”


    趙良棟心中感動之極,嘴唇連連哆嗦,結結巴巴的道,“……大帥言重了,卑職並非有什麽奇謀妙計,”話說得兩句就順溜起來,趙良棟臉上浮起一絲驕傲的神色,“不是我老趙吹卵子,直隸這塊,誰不知道我趙良棟精擅練兵——現在佟大綱手下的那萬多人,幾乎有一半是老子帶過的,下麵的把總、千總都曾跟咱耍過把勢……”


    林風哈哈大笑,“好,這事就這麽定了,我任命你為主將,這天津城內不管什麽兵,你盡管挑——咱們可說好了,三天之內若拿不下保定……”


    “卑職提頭來見!”趙良棟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大禮,“我不要大帥的精兵,隻要原來的那票弟兄就成——若是大帥俯允,請再撥我十門紅夷大炮!”


    “原裝的紅夷大炮現在隻有八門,紅衣大炮倒有不少,我剛才說過了,要什麽兵你盡管挑。”林風笑道,“你什麽時候出發!”


    “卑職這就去挑選士卒,馬上發兵保定!”


    林風鼓掌道,“不錯不錯,雷厲風行,我欣賞你!!”他轉過頭看了看降將,微笑道,“老趙這邊有場大功勞,還有哪位將軍有興趣跑一趟?!”


    一眾降將交換了一個眼色,齊齊上前一步,“大帥寬宏,末將誓死效忠!”


    五千多降兵看上去居然士氣不錯,林風站在城樓上微微頷首,看來這個趙良棟帶兵確實很有一手,旁邊的周培公卻麵有憂色,“大帥……這些兵全是才投過來的,雖然說‘用人不疑’……咱們是不是派些人監視?!”


    林風瞥了他一眼,這個周培公謀略不錯,就是氣魄小了點,謹慎得過分,“不用了,剛才他們親手殺了折雅塔和兩千韃子,而且家眷什麽都在天津,如果還敢叛過去的話,那可真是太有種了!”他得意的笑道,“培公,咱們這號買賣,有時候不賭不行!”


    天津的確無愧於中原重鎮這個稱號,點查了倉庫林風才知道這裏的物資多麽的充裕,天津府的庫房裏居然存了一百二十萬兩銀子,前段時間因為戰爭的關係,折雅塔大肆遷移附近居民順便掠奪財物,庫房內糧食、布匹、藥材亦囤積甚多,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個人滿為患的城市內居然生存著八萬兩千多頭騾子、驢子,林風當真想不出折雅塔搶這麽多牲畜有什麽用。


    就在林風慶幸自己又發了筆小財的時候,知府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仿佛無數人在哭泣叫喊,林風皺了皺眉頭,伸手招過侍立一旁的李二狗,“去問問,這是怎麽迴事?!”


    未過多時,李二狗匆匆轉迴,躬身道,“大帥,是許多老百姓圍住了衙門,門口的弟兄怎麽趕也趕不開!”


    林風霍然色變,啪的一聲扔下賬簿,快步朝門口走去,李二狗大驚失色,一招手,親兵們急忙跟上。


    情況比想像中的更糟糕,林風中軍的親兵們如臨大敵,在衙門口緊緊的排成了三列橫隊,手持腰刀不停的吆喝叫罵,而衙門前麵的廣場上站滿了哭天搶地老百姓,人頭洶洶黑壓壓的擠滿了整個街道,看上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十來個白發蒼蒼的老頭硬挺挺的跪在地上,手中高舉著一張狀紙,身邊的青石地麵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名壯漢,額頭上血流如注,此刻正翻滾著不停的號叫呻吟。


    “動手了?!”看著這樣淒慘的景象,林風皺了皺眉頭,朝門口的漢軍軍官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軍官約莫二十來歲,聞言躬身道,“迴稟,卑職段思文,現任親兵連長。”


    一口福建官話,林風心下了然,不好對老部下胡亂發脾氣,指著那幾個老頭問道,“他們想幹什麽?!”


    “迴大帥,好像是要告狀,”段思文見林風臉色不豫,急道,“我跟他們說大帥在處理公文,叫他們等等,誰知道這些老王八蛋居然敢叫人圍攻大帥行轅,說好說歹就他媽不聽,弟兄們氣憤不過……”


    “所以就砍人了?!”林風淡淡的道,他心中雪亮,自己的這些兵雖然算不上什麽兇殘成性,但也是決計不會講什麽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


    “……大帥明鑒、弟兄們……弟兄們沒敢鬧出人命,都是用刀背砍的……”段思文嚇了一跳,急忙跪倒,結結巴巴的道。


    “行了行了,這事等下再說,”林風擺了擺手,命令士兵散開一條通道,走出衙門,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打量著這幾個老頭,“我是林風,你們有什麽事?!……”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


    “……青天大老爺……做主……”


    未等林風把話說完,一陣猛烈的聲浪襲來,唬得林風呆若木雞,對麵數千老百姓撲通一聲全數趴在地上,拚命的嚎叫起來。


    冒著震天唿號,林風扯過李二狗,在他耳朵邊大聲叫道,“去,把大堂上的桌子椅子搬出來,”他指著對麵的廣場道,“鳴鼓,本帥就在這裏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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