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此子心思真是沉啊。”或許真的是被美色給迷了眼睛,又或者真的是老了,劉表對於家事已經處於糊塗狀態了,但對於外事卻是膩精明,劉正從頭到尾的反應都被他看在眼裏,對於劉正麵無表情,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看著很是明事理的態度忌憚的很。


    給劉表的感覺,就是一個城府深。


    蔡氏也被劉表的態度給弄有些混沌了,前晚的時候,劉表還跟他誇讚劉正是真性情呢,這一晚上的時間,這個態度就給轉了個各兒。


    別的沒想太多,這蔡氏的心卻是給劉表弄得有些發寒,這古人言,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這劉表的心,更是難覓啊。


    就算是她這個枕邊人,也隻能體會個五六成而已。


    這樣想著,蔡氏的心,不由有些淒苦,年華正茂,卻要嫁給這樣一個反複老頭,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不過這五六成還是讓她給小心的體會到了,留下劉正看了出好戲,果然是讓劉表心生了忌憚。


    隻是她的心中怎麽就沒有半點陷害人了的開心呢。


    大廳外,劉正看了看天色,還行,已經不下雪了,居然露出了點點的陽光,真他媽的看了場好戲啊。


    不過劉表那個態度啊,夾著尾巴做人,夾著尾巴做人才是王道啊。真他媽的懷念劉備啊,雖然是同樣的,差不多的虛偽,但人家卻沒有劉表這份陰沉。


    真是陰沉無情的可怕。


    天氣是有些轉暖,但劉正的身子還是不有自主的抖了抖。有些發涼。


    腳上也是快步的走著,拐彎時卻差點和一個人影撞在了一起,心情正不好著呢,劉正自然是一陣破口大罵。


    耳邊響起了一陣期期艾艾的聲音,弱弱的,“叔父。”


    劉正這一陣暢快淋漓的大罵聲不由的戈然而止,有些不確定的定睛一看,這一身打扮,一樣的小臉蛋,不就是他的那個大侄子嗎?


    奶奶滴兇,這臉是丟大發了。


    作為長輩,認錯是不可能了。劉正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幹笑一聲,問道:“琦兒這是上哪?”


    “請叔父救我。”劉琦卻是二話不說,給劉正跪下,大聲哭訴道。


    劉琦歲數不小了,但人長得麵白無須,看著像半大小夥子,這大冷的天,地上又都是堆積起來的白雪,這麽一跪,整個人還直哆嗦,看得都讓人心疼。


    就算是他劉琦缺胳膊斷腿的,估計劉正也不會心疼,但做做樣子劉正還是會的。


    一把扶起劉琦,老氣橫秋的怪道:“這是人跪的地方嗎?多大了,也不曉得好歹。”這話確實是教訓人。


    但聽在劉琦的耳力卻有另一番的心情,眼睛有些發紅,劉琦哭咽道:“廳內的情形,叔父想必也是看見了。父親他…….他。”


    怎麽說話這麽直接啊。劉正心中怪叫一聲,麵上不由的有些無奈的緊,道:“禁口,禁口。”


    劉琦聞言不由的住口,那一聲話也沒能說完。


    “父子沒有隔夜仇,再怎麽說兄長也是你父親,褻瀆父親是天打雷劈的。”還能怎麽辦,隻有一本正經的怪罪了。


    “是侄兒失態了,隻是….。”劉琦聞言也是唬了一跳,左右看了看沒人後,才擦拭了下眼角的淚水,小聲道。


    “這是你們家事,而我是外人你懂嗎?”劉正心裏有些發虛,也是左右看了看,沒人,不過這地方是過道,現在沒人但不代表過會兒後沒人從這兒經過啊。


    得,你是老大。看了眼劉琦,劉正無奈道:“這不是談話的地兒,找個安靜點的吧。”


    “叔父這邊請。”劉琦聞言,歡喜道。


    第五十四章    好色之徒


    撇開劉表那份已經沒啥作用的帝王貴胄身份不談,但楚地主人這一身份卻是貴重一時的。


    從下午開始,賀壽的人已經絡繹不絕了。有荊楚重臣,也有庇佑在劉表麾下的士子名士,還有些許豪強,多的能把劉表的府門給踏破咯。就算是劉表真想什麽一切從簡,也是不太可能。


    這其中不請自來的就大把大把。劉表還沒有理由不讓他們來。


    就算是客人出乎意料的多,但蔡氏不愧是個當家多年的大婦,吩咐著下人加添酒水,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


    來了這襄陽城這麽久了,劉正每次白天出去玩瘋了就迴家摟著兩妮子過小日子,從來沒有出去交個朋友什麽的。


    一個個有身份沒身份的人,向劉表賀壽之後,一堆堆的聚在大廳內,談談天氣什麽的。就劉正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看著挺可憐。


    隻是劉正這廝卻從沒有這種自覺,自個兒自飲自琢,吃吃案上的冷菜,一點都不覺得孤單,喝酒之後,反而身子暖乎乎的,舒服的緊。


    “將軍真是一派愜意。”冷不防一個身著儒服,一派雍容的人落座在了劉正身邊,笑道。


    “伊先生有禮了。”劉正冷不冷熱不熱的舉杯笑道。


    “觀遍大廳之內,將軍是孤單一人,這在下也是,正好做個伴嘛,將軍又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伊籍笑著舉起酒杯迴禮了一下,風趣道。


    “狗皮膏藥。”劉正努嘴答道。這家夥,也不知道從哪裏曉得他寫的一手好字,上門都幾次了,趕都趕不走。


    一兩次吧,劉正還能笑臉迎人勉強應付,這次數多了,劉正都覺得寒蟬。


    “喔,何解?”伊籍卻是忽然來了興趣,追問道。


    “像狗,趕都趕不走。”劉正撇了撇嘴,繼續吃喝著。


    這絕對算是赤裸裸的鄙視了,不過伊籍性豁達,並不介意,反而哈哈一笑,道:“鷹犬者,忠也,承將軍讚了。”


    劉正翻著白眼,隻當做沒聽見。不過伊籍這狗皮膏藥似乎是當定了,時不時來上一兩句話跟劉正套近乎。


    少一時,糜竺從門口走了進來,四周掃了眼,立刻就定睛在了劉正這邊,帶著幾分笑容,也是一屁股坐在了劉正的另一邊。


    他是前天來的,奉了劉備的命令給劉表賀壽,昨晚還和劉正見過一迴。


    論及劉備帳下的文武大臣們,劉正與糜竺還是有幾分交情的,早些時候把,劉正因為練兵,用度膩大,都是糜竺勒緊了褲腰帶給張羅的錢銀。


    後來劉正從鄧家拉了幾千萬的錢迴來,也是糜竺親自給安排入庫的。兩人是同僚,又有共事之宜,關係自然是近。


    “又嘮叨操德了。”坐下後,糜竺笑著客套道。


    “什麽話。”劉正笑著罵了一句,又道:“我一個人呆在這地方冷清的厲害,這幾日能有子仲相陪,心中才是歡喜的緊呢。”


    聽劉正說得好聽,糜竺的臉上笑容更甚,舉杯與劉正對飲。


    對飲一杯後,糜竺忽然瞥見了劉正旁邊還有一位熟人,笑著舉杯賠禮道:“今個兒真是眼拙了,竟然不見機伯。”


    伊籍以前常常做劉表的使者去給劉備帶命令之類的東西,負責調和兩方的關係,與劉備手下的文武自然是混了個熟臉的。


    特別是跟簡雍、糜竺,孫乾這些人交厚。


    “佳人在旁,我這凡人自然是稍顯暗淡了。”伊籍笑著舉杯,話鋒中盡顯風趣。


    “哈哈哈,機伯此言妙哉,有操德在此,群顏暗淡,暗淡。”糜竺先是一愣,後哈哈大笑著道。


    伊籍,糜竺,孫乾,簡雍不分先後,皆見禮於世,舉止雍容雅態,是被列在史書上的。而他劉正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


    劉正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被人這麽寒蟬,劉正也有些心虛,再加上糜竺這聲大笑,引來無數道目光,其中不乏探究好奇,劉正臉皮厚,但也不想出洋相。


    笑著自罰三杯,請高抬貴手。


    兩個是真美玉,舉止雍容,形態高雅,一個是形似神不似,但演技還算逼真。再加上長相牛逼。隨便碰到一個人都會暗讚一聲佳人的騙子。


    三個人成排的坐著,談笑間,還是挺吸引人眼球的。


    “哼。”一聲冷哼,坐在蔡瑁下手的鄧策幾乎要把牙齒給咬碎咯,睜的眼睛中盡是怨毒。


    劉正取了鄧家的酒窖,就幾乎是等於把鄧家的根基給毀了。再加上蔡家沒有施以援手,他如何能不氣絕。


    “稍安勿躁。”坐在他前邊的蔡瑁聽見這一聲充滿了陰冷的冷哼,眉頭一皺,道。


    “仇人在前,一時失態了,還請蔡先生見諒。”如被潑了冷水,蔡瑁的話使得鄧策的脾氣全無,提起袖子,抱拳歉意道。


    “嗯。”蔡瑁點了點頭,全然沒有在劉表麵前的那份樣子,反而很有種傳統大族當家族長的那種風度。點頭之後,又低聲安撫道:“這小子不過是依托劉備的小將軍而已,劉備都是風雨飄搖,何況是他?”


    “謝蔡先生勸導。”鄧策點頭施禮道。


    大廳內,該交談的交談著,該淡定的淡定著。


    時辰差不多到了之後,劉表才攜妻子而來,眾人自然是免不了起身相迎。劉表穿著一身紅色邊子的外袍,頭戴著紫色漢官,臉上看不出喜怒來,蔡氏則要耀眼許多,一身大紅色的外裳盡顯喜氣,臉上也是笑盈盈的。看著很是可人。


    劉表落座後淡定還禮。走在兩人身後的劉琦則隨侍在父親左右。臉上淡然柔和,沒有半點的異樣。


    明麵上,劉琦還是長子,這喜慶的日子裏,劉表還是要帶著的。


    隻是蔡氏有些納悶,按劉琦那種城府不深大家公子哥的性子,怎麽可能臉上沒有半點不滿呢?


    至少在平常的時候,她還能偶爾的看出劉琦眼睛裏露出的一絲憤怒來,但今個兒卻是半點也沒有。


    這讓蔡氏心中升起了些許忌憚來。套用一句不雅的話來說,狗改不了吃屎,不再吃屎的狗沒準就成狼了。


    劉琦是長子地位尊崇,加上人緣也不錯,要是變得城府深沉,這讓蔡氏心中如何不忌憚。


    隻是她心思深沉,表麵上是看不出什麽來的。外人看著她,九成九的人會以為這個坐在劉表身邊,侍候殷勤的女子是個十足十的賢良大婦。


    娶妻若此,何其不幸啊。隨著眾人一起給劉表行禮之後,劉正就一直觀察著劉琦與他的後母,劉琦的表現確實讓他心生自得,這可是他一手教導的啊。


    但瞅了瞅劉表與他身邊的那個心如蛇蠍的年輕貌美的妻之後,劉正的心中有點歎息,隻不過是諷刺的多,同情的少而已。


    完了之後,劉正大歎自己真是沒良心,兩個兄長,一個是供給吃穿用度,給予權利信任,另一個也是好吃好喝的養著他。


    卻沒讓他心中起那麽點感激的味道,真他媽的狼心狗肺。不過,劉正心中雖然如此所思,但卻是自得的居多啊,這不為糖衣炮彈所動,才是真男人。


    老子才是能看清楚糖衣炮彈後種種肮髒腹黑的明白人啊。


    外表上笑容恬然,與兩邊的美男子互相談笑著,其實劉正的心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猥瑣啊。


    眾人見禮之後,宴會也就開始了。歌舞雅樂是少不了的,反正是這個時代的特殊產物,一套一套的禮儀,足足的。


    歌舞之後,劉表與眾人談笑,被歌功頌德的厲害,臉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閃現出了幾分柔和來。


    特別是一群士子一起做的一篇讚揚的文章,更是使得宴會上的氣氛為之一漲。


    劉表坐鎮荊楚以來,收容了無數北方來的士族子弟,建立學校,發揚尚文精神,安撫一方。


    確實稱得上是有為之人,也承受得起眾人的讚歎。場上眾人,即使再高雅清高的人,也沒有鄙夷劉表的意思。


    就像是伊籍,對於劉表也是充滿了崇敬心思的。


    淫靡之音,敗亡之態。明白人如蒯越兄弟卻是不住的搖頭,心中已經不止是失望了,其他的心思已經完全充斥著他們的心中了。


    談笑間,也不知道誰開的頭,就提起了當世書法,也提起來了已故大儒蔡邑。劉表更是歎息道:“蔡大家當世賢才,聞名海內,可惜為董卓牽連,去得淒慘。”


    談到這書法,劉正的心中是肅然的,蔡邑也是他崇敬的人之一啊,顏真卿的書法可以說是承於蔡邑的。


    聞言,劉正也真心實意的隨著劉表歎息就幾句。


    “今日乃是主公生辰,大喜之日,豈可如此作態。”


    伊籍不顧廳中的哀思,起身對著劉表,還有廳內眾人一一環視行禮道:“蔡大家佳人,但江水滔滔,後人中未必就沒有可媲美其人的俊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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