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父女兩人在後山逛了逛,也不好耽擱的太久,等著他們迴去的時候,這梅家老祖宗來了半刻鍾,向來隻有別人等她的,如今她見著傅德文久久不出現,臉色十分難看。


    就連傅德文給梅家老祖宗請安的時候,她也是神色淡淡,詢問傅德文讀了些什麽書以後可有什麽打算。


    傅德文的語氣很隨意,“沒什麽打算,原先在金陵的時候整日勞心勞力,如今迴到了京城,自然是要好好享樂一番的,雖說金陵富庶,可遠遠是及不上京城的,阿囡,你說是吧?”


    傅明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


    父女二人這是在唱雙簧了。


    如今傅德文不過是三十而立,若年紀輕輕就沒了報複,那還要得?


    梅家老祖宗神色沉了沉,“我聽聞你娘說你亡妻去世多年,一直沒有續弦?身邊也沒別的人伺候?”


    “伺候?什麽人伺候?老祖宗您說的是通房丫鬟之流?”傅德文嘴角帶著幾分戲謔,“若說通房丫鬟的話,她們都留在金陵了,左右隻是個玩意兒,哪裏好帶到京城來?”


    梅家老祖宗的臉色鐵青,已經是十分不滿意,隻覺得眼前這人就算是生的好,可卻是太過無情無義了。


    不過一掃眼,她卻發現一旁的梅憐麵色含羞。


    這京城的紈絝子弟不少,整日胡吃海喝,一個個也生的油膩,很少有像傅德文這般生的好的……可男人嘛,長得好做什麽?又不是當小白臉的!


    梅家老祖宗心底已經是否定了傅德文,傅德文卻是適時開口道:“娶妻我倒是沒想過,娶了妻子,整日就知道管東管西,我瞧著老祖宗身邊有幾個丫頭倒是不錯,年紀瞧著也不小了,若是老祖宗想要將她們放出去,不如就送到我身邊伺候,我定會好好對她們的!”


    “啪”的一聲,梅家老祖宗將茶盅狠狠擲在桌上,連做做樣子都不願意了,“我身邊的丫頭可都是要放出去給人做正妻的,傅四老爺還是別打這個算盤的好……”


    說著,她的眼神直直落在了傅老太太麵上,陰陽怪氣道:“前幾日我還聽你娘將你像是天上神仙似的,如今一看,怕是連地上的泥都不如……還真的應了那句話,老娘看幺兒,越看越稀罕,叫我說,你娘這話擋著我說說也就算了,以後可別擋著外頭的人說,沒得惹人笑話!捧的越高,摔的越狠呐!”


    傅老太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呐呐不好接話。


    傅德文卻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還是嬉皮笑臉的。


    梅家老祖宗一看他這樣子就更加生氣了,帶著丫鬟婆子就迴自個兒的院子了。


    她一走,傅老太太便氣的將案幾上的茶碗全部砸碎了。


    傅德文收起嬉笑,接過春曉端來的一盅茶道:“母親喝口茶消消氣,可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還喝茶!


    傅老太太狠狠瞪著他,渾身發抖,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恨不得要將他生吞活剝了、


    傅德文笑看著傅明月出來,“阿囡,可是嚇到了?”


    傅明月搖搖頭,方才沒被嚇著,隻怕接下來會被傅老太太給狠狠嚇著的。


    果然,傅老太太厲聲道:“事到如今你還有心情擔心明月嚇著沒嚇著?若是開罪了梅家老祖宗,隻怕咱們整個梅家都得跟著完蛋了!你來京城也有些日子了,知道那鎮南侯不能得罪,為何在梅家老祖宗跟前說出那樣的話?”


    “說你在金陵養了幾個瘦馬,身邊還有幾個通房丫鬟,這次連帶都懶得帶來京城,怎麽,是告訴梅家老祖宗你是個薄涼人?”


    前兩天她還鬆了一口氣,沒想到今日卻來了這麽一出,如今她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


    解釋吧,要麽是她在說謊,要麽是傅德文說謊,傅德文為何要說謊?還不是為了攪黃這門親事!


    要是不解釋,梅家老祖宗怎麽舍得將孫女嫁給這麽一個薄情人?


    不管怎麽說,這門親事都夠嗆!


    老祖宗隻覺得肝疼,渾身上下哪哪都是疼的。


    傅德文賠笑道:“您何必這般生氣?我們家和梅家那壓根就不是一路人,況且梅家姑娘那做派,我也看到了,身邊的人和她說話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這樣的人,娶進門哪裏是當媳婦的,分明是當祖宗的!”


    “罷了罷了,你也別和我說這些,甭管人家是當祖宗也好還是菩薩也好,都和你沒關係了!”傅老太太揉揉眉心,有氣無力道:“如今這京城上下誰不是順著梅家老祖宗,出了這事兒,梅家老祖宗怕是心裏膈應著了!瞧瞧你做的好事!我看你不把我氣死是不肯罷休!”


    好在這白馬寺在城郊,梅家老祖宗如今也打算在白馬寺住上一晚上,她也不好先走,更是不能先走,想著該怎麽緩和與梅家老祖宗之間的關係了。


    係鈴容易解鈴難啊!


    傅明月卻覺得傅德文這辦法好得很,明擺著告訴梅憐了,反正我這人就這樣,你願意嫁就嫁,不願意嫁就拉倒……尋常姑娘哪裏會願意?


    可傅明月卻是小瞧梅憐了,等著傅老太太帶著她們幾個去陪梅家老祖宗說話的時候,梅憐對她是格外熱絡,不僅招唿著她喝茶,更是將自己從梅家帶過來的點心也拿給她吃,“……你嚐嚐這茶,味道和尋常的茶不一樣,是我從鎮南侯府學來的。”


    “祖母年紀大了,吃多了茶晚上總是睡不著,這茶裏頭加了鬆針和曬幹的荷葉,有一種特別的清香!”


    傅明月喝了一口,果然不一般。


    可梅家老祖宗卻是麵色沉沉,連傅老太太都不願意搭理。


    傅明月看著眼前的梅憐,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她這是什麽意思了,可見梅憐對傅德文是滿意的,“的確是好茶,甘冽香甜,憐姑姑為了研究這茶怕是費心了。”


    她們兩人在這邊心不在焉寒暄著,實際上都盯著梅家老祖宗和傅老太太那邊的動靜了,梅家老祖宗可不願意給傅老太太好臉色看,就算傅老太太與他說話,她也裝作聽不到似的,轉而和身旁的丫鬟說話。


    傅老太太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主,隻道:“……我也知道當初這門親事是我腆著老臉上來求您的,如今當著這幾個小輩,我也不瞞著您了,其實啊我們家老四就是故意說出那樣一番話來的……”


    “他這可是不願意結親的意思?他不稀罕,難道我們家就稀罕他了?”梅家老祖宗臉色更沉,指著門外頭道:“我梅家姑娘就算是拖到了三十歲,也不會愁嫁的,你出去打聽打聽,這滿京城上下,誰不願意娶我們梅家的姑娘?誰不願意嫁給我們梅家的兒郎?”


    “我知道,我都知道!”傅老太太佝著腰,笑容愈發謙卑了,“先前我也不是沒和您說過,老四從小是養在姨娘身邊的,性子倔的很,被姨娘寵的無法無天,她與明月她娘先前感情很好。”


    “老四啊,更是個極為長情的主,這麽些年來別說身邊有個姨娘了,就連通房丫鬟不曾有一個!我知道這男人惦記亡妻不算是什麽好事。”


    “可老祖宗,您凡事得換一麵想,他對明月她娘是長情,對以後那位新進門的妻子難道會差了?明月她娘在的那幾年,一直叫他護的好好的,可見是個不會叫媳婦受委屈的!”


    梅家老祖宗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隻扭頭看向傅明月,她第一次見到傅明月,極覺得這小丫頭長得一臉赤忱,不像是傅老太太似的一臉奸詐。


    傅明月裝作沒察覺似的,隻顧著去剝手裏的鬆子,還是梅憐撞了撞她,她這才抬起頭來,露出茫然的眼神。


    傅德文能夠將孩子教導的這麽好,想必不是個壞的!


    梅家老祖宗是覺得梅憐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明月丫頭,你覺得這門親事如何?你可希望你憐姑姑當你的母親?”


    傅明月放下手中的鬆子,擦了擦手,這才慢條斯理道:“祖母和您方才說的話是沒錯,可自古以來結親都要講究你情我願。”


    梅家老祖宗眼神一冷,“你就這樣說可是不想要你爹爹娶你憐姑姑?”


    傅明月也知道自己這一話一出,滿屋子的人臉色有些不好看,端著茶盅的梅憐臉色更是難看到了幾點。


    傅二太太忙出來打圓場,“我們家這七丫頭就是不會說話,從小在金陵被老四給慣壞了,這話是說笑,說笑了!”


    傅明月如今也十四了,她是在說真話還是假話,旁人哪裏會聽不出來?


    她心裏可是門清了,反正總有人要出來當惡人的,就由她當這個惡人!


    梅家老祖宗冷笑一聲,沒有接話。


    傅老太太急得冷汗都出來了,先前怎麽會覺得這傅明月是個好拿捏的主呢?方才她要帶著傅明月前來賠不是的時候,傅明月還是一副乖巧的樣子,如今更是慌忙站起來道:“您別生氣,明月這丫頭瞎說了……”


    “祖母,可是我說錯了什麽?”傅明月站起身來,打斷了她的話,“原先在金陵的時候,爹爹經常告訴我,這結親雖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更講究雙方你情我願的!”


    “像之前那種盲婚啞嫁,不知道多少人過得不好,況且爹爹和憐姑姑也見麵了,憐姑姑生家世好,模樣好,性子好,難道還怕找不到一個如意郎君嗎?當初您透出想和梅家結親的意思後,爹爹也和我提起過憐姑姑,更說他是個鰥夫,配不上憐姑姑。”


    “我們傅家及不上梅家,憐姑姑又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麽能委屈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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