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並不是許兄弟你下的令,對不對?”牛金星認為這事完全可以推得一幹二淨,他剛到還不清楚為什麽許平要把這個黑鍋背下來:“許兄弟隻要咬死不承認認識金滿蒼不就得了?一口咬定是他們新軍內訌。”


    “我們這邊也有太多人知道他的底細了,我不可能說不認識他,再說,”許平覺得金滿蒼雖然魯莽,但是刺傷了黃石確實導致他無法領軍出征,導致新軍的大敗虧輸:“不錯,侯爺說他會南下,可到底會不會親自來山西我們不知道。金兄弟犧牲了自己的性命,為大順立下這樣的奇功,不好昧著良心抹殺了它,不讓金兄弟的大名和勇氣得以流傳。”


    “確實是奇功一件,”李自成也承認眼下的形勢出乎預料地對順軍有利,而這一切看起來都要歸功於金滿蒼策劃的京師之變:“但這樣一來,許兄弟和黃侯可就算是結下血海深仇了,金兄弟連黃侯的獨女的夫婿都害死了。”


    “是的,不過反正也是血海深仇了,多一些、少一些也不算什麽了。”許平早就很清楚自己和黃石的仇怨沒有化解的可能,他再次對李自成說道:“末將希望大王能同意把小楊將軍放迴去,讓他去勸黃侯投降。”


    “勸黃侯投降?”


    “末將覺得大王不妨許諾給黃侯,明廷給他的待遇我們大順會保持不變。”許平本想建議李自成繼續與黃石的約定,但轉念一想,在新軍已經毀滅的今天,牛金星不會同意這個建議的,所以讓楊懷祖勸降黃石是唯一拿得出手的理由了。


    “楊大人,當年你待末將不錯,待這裏很多人都不錯,這就算是末將替我們大家還您的一個情吧。”許平在心裏想到。


    第三十八節 勸降


    “哦,不過黃侯會投降嗎?”牛金星對許平的提議抱有些懷疑,不過他也認為不妨一試:“新軍已經覆滅了,黃侯沒有了和我們討價還價的本錢,而是還是黃侯先毀約的,他答應不出兵山西的。”


    “在黃侯看來是我們毀約了。”許平答道,既然有秘密約定,那刺殺顯然不是踐約的所為。


    “我們問心無愧便是了,”牛金星笑道,金滿蒼的行動雖然沒有得到順軍高層的批準,但看起來顯然是順軍大賺特賺,連南北分治都不再需要考慮了:“我們馬上就進攻京師,稍事休整後就派一部沿著運河南下,六月前就要渡過長江。”


    “派一部?”許平覺得有些奇怪。


    “是的,我們可能需要提防插汗。”李自成告訴許平,他剛剛接到一封來自北虜的信,信中要求與大順一起進攻明廷:“既然北虜有染指關內之心,我們當然要防他們一手。”


    “我本來勸大王先虛與委蛇一番,北虜希望我們承認遼東和漠南都是他們的,甚至希望能夠分走一部分薊地”牛金星主張不妨先假意答應,等把關內明軍徹底收拾光後,再翻臉不認人:“他們這不是做白日夢麽?漠南也就算了,遼東什麽時候成他們的了?”


    “就是漠南也不給,”李自成不同意迴信進行欺騙,既然他認為順軍總有一天要發兵關外,那就幹脆不迴信,免得日後還要毀約:“我連朱明都不騙,又豈會失信於胡虜?”


    “大王說得不錯,是屬下欠考慮,不然日後青史之上這段總是有些不佳,”牛金星也完全沒有把塞外的威脅放在心上,因此既然李自成懶得撒謊,他也就不再多勸:“幾十年來,北虜一直被關寧軍、薊軍和晉軍就擋在關外了,等攻破京師後,我們還是讓薑鑲、唐通(居庸關總兵)、高弟(山海關總兵)和吳三桂(寧遠總兵)他們繼續守關,留一、兩萬兵馬在京師和山西策應邊軍,剩下的南下便是。”


    既然以明廷中央軍的無能,都能協助邊軍守住關內,牛金星認為對順軍來說這更不是問題,與北虜的和議確實無甚太大必要。


    “隻是既然北虜也有染指關內之心,我們就得趕快進兵,先取京師,然後招安唐通、高弟、吳三桂他們。”牛金星建議李自成把倒戈的三營新軍留在山西,救火營在晉東、細柳和泰山派去晉西,讓這三個營有時間清理內部的親明勢力、統一軍心,同時隨時準備策應守邊的薑鑲:“再派一個使者去勸降崇禎老兒,大王不妨許諾給他,若是他禪讓給大王,就封他一個王。”


    “便宜這老兒了。”李自成說道,天下洶洶十幾載,被明廷折騰得死於非命的百姓數以百萬計,不過為了迅速結束戰爭,李自成也同意不和這個刨他祖墳的仇人計較了。


    “大王打算派誰去勸降明帝?”半天沒有開口的許平突然問道。


    “還沒有想好……”李自成打算讓在山西投降的監軍太監去勸降崇禎,不過這個效果估計不會很好,崇禎皇帝看到自己派去打李自成的家奴一轉眼降了對手,然後又調過頭來勸降自己,多半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過若派自己人去雖然成功率會高點,但李自成估計沒人願意去冒險。


    “大王,末將願意出使明廷。”許平大聲說道。


    “許兄弟?”


    “大將軍?”


    李自成和牛金星同時叫了起來。


    “正是,若派一個無名小卒去見明帝,他多半會懷疑大王的誠意,末將也算是有點名氣了,通過末將的口說出來的條件,明帝會相信大王踐約的誠意的。”


    ……


    太原城外,是一望無盡的新墳,幾天來順軍一直忙著把戰死的同袍收斂入棺,讓他們得以入土為安,而牛尾莊外此時仍然是滿山滿穀的屍體,明軍將士的屍體無人認領,忙得不可開交的順軍沒有時間、也不可能在妥善安置了自己的戰友屍體前去關照敵方的死者。


    當許平站在戰場中的山頭上時,就好似置身於修羅場一般,尤其是當夜幕降臨後,他感到周圍似乎滿是森森的鬼氣,仿佛已經可以被肉體凡胎察覺到一般。


    “大人,”匆匆趕來的餘深河輕易地找到了許平,這幾天許平總是在戰場附近打轉:“大人,末將剛聽說……”


    “你是要來勸我的嗎?”許平笑著指指身邊的周洞天:“他剛說了快半個時辰了。”


    雖然李自成和牛金星一開始也不同意,但禁不住許平固執己見,最後還是同意了。


    餘深河瞪了周洞天一眼,又張嘴要開始勸說。


    “餘兄弟和我第一次見麵,還是在德州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和這些新軍的營官一樣,”許平將手臂揮了一個圈,把當天曾布置在這裏的新軍諸營都攏在其中:“想的是如何升官發財,如果博取世職功名。我和他們一樣不擇手段,他們是拉關係、跑人情,我沒有關係和人情,就隻能富貴險中求,千方百計地為朝廷、侯爺和新軍立功,希望能夠引起朝廷、侯爺和上峰的注意。”


    餘深河聽許平說的感慨,就識趣地把嘴閉上了。


    “我如願以償了,到了長青營後,我沒有把侯爺給我的權利拿去做過人情,無論誰來說情想把親戚插進來我都絕不會同意;侯爺交代的事我都不折不扣地完成,從來沒有為了保持同僚間的一團和氣就對錯事裝看不見。當時所有的人都罵我不擇手段往上爬,沒錯,我就是不擇手段,我就認準了侯爺一個人,其他的人樂意說啥、說啥去。”那個時候許平想的是,有朋友、有關係的人多了去了,但是一絲不苟盡職盡責的新軍中真挑不出幾個,滿眼都是和稀泥的和事佬。


    “直到又一次到了德州,我第一次把侯爺給我的權利拿去換錢,雖然後來那錢我交公了,不過一開始我確實想過,其他營還不如我呢,長青營比其他營都強就好了。”那件事餘深河和周洞天都心裏有數,當初讓餘深河去給德州大俠保駕護航的時候,他一樣也分到過好處。


    “然後就是侯洵一聲令下,王啟年的救火營、詹天豪的磐石營、何馬的選鋒營,一起大開殺戒,我領著你們兩個去找侯洵自辯,希望能夠說服侯洵收迴成命,不讓救火營他們繼續殺良冒功,不過當時我也沒有想百姓如何。雖然他們很冤枉,但是我更看重的是需要他們幫我建功立業,我需要這些民心來打敗季大王,讓侯爺刮目相看,讓其他新軍各營無話可說。如果沒有遇到林將軍、周將軍的話,我從來不知道新軍中有一些將軍和我是這麽的不一樣,他們把百姓的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前途更重要。”


    對明廷的忠誠在山東那個書生家裏被摧毀殆盡,迴到賀寶刀的軍營中,許平明確表示要舉報侯洵,賀寶刀提醒許平他自己手上一樣有血,舉報侯洵就是拖累自己,但許平當時已經不在乎,明說就是斧鉞加身也要舉報侯洵殺良冒功:“……新軍也容我不下,所有和其他明軍不一樣的人,新軍都容不下了,最後,他們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許平又伸手指指周圍的戰場:“如果我想和他們一樣,那根本沒必要反出新軍,一開始就沒必要和大夥兒對著幹。有人想把子侄安插進長青營,我不需要攔著反倒可以收個人情;全軍推演十個營都在胡搞亂搞,我可以和大家一樣裝沒看見,反正倒黴的不會隻有我一個;打了敗仗,要跑一起跑,救火營帶頭,磐石、選鋒扔了所有的大炮和一半的士兵跑路,我為啥要去勸張大人去救山嵐營,那是他們自己的命不好唄;八個營在殺良冒功,參與其中的我更不需要去舉報這件事。”


    “所以他們變成了這個樣,”許平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各自打的小算盤越來越精,彼此間越來越貌合神離,導致了失敗,軍事失敗又加重了離心的傾向:“我既然反出了新軍,就得和他們不一樣,不然我豈不是吃飽了撐的?”


    聽到這裏,周洞天和餘深河知道許平已經不可被說服。


    “這幾天來,不止一個傷兵,在彌離之際握著我的手,雖然有的人說了有的人沒說,但是我知道他們都是在怕我辜負了他們的犧牲,讓他們的妻子父母仍然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許平長籲了一口氣,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了,明廷現在已經是待宰的羔羊,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抵抗能力:“不需要再多死人了,隻要明帝投降,天下就可以傳檄而定,你們可以富貴榮華,士兵們可以解甲歸田,而百姓們也可以安居樂業。”許平衝著餘深河和周洞天微微一笑:“如果明帝不投降,有沒有我也都一樣,換誰來領軍都能輕易攻破京師。而這次出使是我最後一次立功的機會,勸降崇禎皇帝,親手結束這個亂世。”


    ……


    周洞天、餘深河和其他趕來勸許平的人都被許平勸走了,身邊又隻剩下清治道士一個人。


    “許將軍覺得這個天下不再需要你了嗎?”左右無人後清治開口問道。


    “是啊,是的。”許平哈哈大笑:“大師真知我肺腑。”


    “我有一個舅舅要贍養,最開始在救火營的時候,我躲避太大的危險,因為我舅舅需要我活著。”這麽多年來,許平的舅舅音訊全無,他估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不然早就該找到闖營這邊來:“然後我有一個心上人,我發誓要愛她、敬她、娶她為妻,她和我舅舅都需要我活著。


    “然後舅舅不見了,曾經的心上人也嫁人了,我一度想退隱山林,或者幹脆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有兄弟的仇還沒報,我不能輕易就死。”許平掃了一眼清治:“後來兄弟們報仇的心漸漸淡了,他們關心的已經不再是這件事,大師告訴我,我肩負著撥亂反正的責任,這個亂世有無數的人在苦苦掙紮求活,一天不推翻明廷,這些良善百姓一天就沒有活路。


    “就像我和大師說過的,如果崇禎手上沾著幾百萬、上千萬百姓的血的話,那我也沾著十幾萬人的血。”這並不是許平第一次見到成千上萬戰死者的場麵:“尤其是山東的那二百無辜百姓,和沙場征戰不同,無辜者的血是你永遠不可能擦去的,他們會在閻羅王前控訴我的罪孽,這是我注定逃不過的公堂……現在舅舅多半不在人世,也沒有心上人惦念著我,她的哥哥和夫婿因我而死,她肯定是恨我入骨;沒有人要我替他們報仇,他們自己已經手握重兵;沒有什麽昏君還需要我去推翻,經此一役,昏君肯定被推翻了;天下不再需要我了,沒有人還盼著我活下去。”許平攤開雙手:“大師說過,破軍星的分身,到底是功成身退、還是禍亂一方,是要看每個分身自己的信念——而我選擇功成身退。”


    “那順王和黃侯的恩怨,許將軍也打算置身度外麽?”


    “順王不會輸的,侯爺已經是孤家寡人,大順穩操勝劵。剛才順王和牛軍師同意我出使明廷,就是知道這確實是我最後能貢獻的一點力量。”


    ……


    和許平有著一樣想法的人並不在少數,幾百裏外的一條官道上,數千旌旗招展的騎兵保護著長長的車隊向南而行。


    “吉星輝真是王八蛋,怪不得他連家產都沒有搬出來。”


    此次出兵前,除了賀寶刀外,其他營官大部分都把自己在京師的細軟收拾好並做了安排,從戰場脫離後,幾千新軍騎兵就趕迴去保護好軍餉和軍官們的家財、以及沿途征集到的大車和民夫,然後立刻動身向南方進發。


    “反正我們沒有參加對山嵐營的圍攻,我壓根就不知道賀寶刀這麽喪心病狂。”


    營官們私下湊在一起談起隻有幾個人知曉的北京之變,紛紛說道:“當時咱們就是想讓賀寶刀再去代表大家勸勸侯爺,誰想到這反骨仔真的背叛了侯爺為昏君效力,還一直瞞著咱們說什麽侯爺被他說服了。”


    如果真把幾萬新軍統統帶去南方,營官們擔心黃石真有可能剝奪他們的軍權,把他們閑置起來,不過現在不同了,福寧軍中會打仗的差不多都調來北方並且死光了,現在南方剩下的什麽施策啊、劉香啊、鄭成功還有薑敏等,幾乎全是毫無陸戰經驗的水師將領。


    “便是我們出死力練兵,一年半載侯爺也未必能把新軍再練出來,要是不要我們了,那侯爺還打什麽呢?”


    如果賀寶刀真打垮了順軍,營官們覺得替崇禎效力也不錯,畢竟軍餉是朝廷發的,武器是福建補貼的,真有了擴軍的機會能吃上空餉,靠著朝廷給的武器也不是不能打仗。再說有新軍撐腰,福建膽敢不繼續提供武器津貼也得掂量掂量。


    如果賀寶刀敗了,那黃石還是要拉人組織隊伍繼續和順軍打。


    就算黃石老糊塗了,真存心和大夥兒過不去,那大夥兒心裏也清楚,最不願意把北京之變抖落出來的還是黃石本人,一旦抖落出來他一貫的好名聲都毀了不說,而且這樣的內訌對他的威望是慘重的打擊。


    既然不能把事情抖落出來,黃石就沒有理由殺一批老部下,將軍們深信,黃石雖然已經很糊塗了,還沒有糊塗到這種地步。


    所以……


    上萬民夫,在新軍騎兵的監督下,奮力推著沉重的大車全力南行。


    每一輛車裏都裝滿了金銀珠寶,雖然屬於新軍的生意、店鋪、土地、商隊和貨船不可能盡數搬去南方,但就是這車裏麵的金銀細軟依舊價值連城,這是幾萬軍隊——在過去的幾年裏這個國家最強大的一支軍隊、這個國家最有權勢的一批高級軍官全力掙來的家私。


    “富家翁,”營官們說起黃石暗地裏給他們準備的安排時,都有一種不屑的表情:“這不需要侯爺來安排,我們肯定能做到。”


    跟著賀寶刀幹、為明廷出力、背叛黃石、打了敗仗全軍覆滅,最終被黃石賭氣一拍兩散,就是把所有的壞事都碰一遍,新軍將領們覺得自己的結局也不可能比這個結果更差,而隻要運氣不是差到這種地步,怎麽都能混得比黃石給他們安排的下場好。


    “教導隊有沒有逃出來?”


    得知朝廷下旨說什麽派黃石去南方公幹後,營官們就知道又被賀寶刀騙了,什麽把黃石軟禁在京師純屬假話,肯定是被黃石逃走了。現在他們想知道的是,除了他們自己黃石還有什麽人能用來練兵。


    “沒有,宋建軍在賀寶刀家裏關著呢,我看見過了。”


    “教導隊被賀寶刀一鍋端了,一個都沒能跑掉,這個肯定沒錯。”


    第三十九節 直隸


    越過忻州的順軍先鋒很快抵達代州城下,守將周遇吉丟下城池突圍逃向位於順軍攻擊方向背後的寧武所。


    “周遇吉還打著朱明的旗號嗎?”李自成問道。


    “是的,他仍拒絕投降。”


    周遇吉已經避開了順軍的鋒芒,讓出了通向京師的大道,在以前曆朝更迭時,這種做法是屢見不鮮的,不過在大明就很新鮮了。因為除了周遇吉以外,山西其他明軍連躲避鋒芒都不做,直接接受了李自成的委任成了大順官兵。


    在黃石的世界,為了證明崇禎不是倒行逆施到喪盡軍心、民心,滿清文人對周遇吉這唯一隻是讓出大道卻沒有徹底投降的明將大加稱讚,以便給多行不義以致自斃的崇禎遮羞。諸如:洪水決口、有幾座山自動升起以保護周遇吉的墓,或是隻堅守了一天的寧武給李自成造成了幾十萬人的傷亡等。作為一個棄城逃跑的武將,能得到這樣的歌頌是很不錯的——畢竟在黃石的世界裏,當順軍進攻明軍時,這是僅有的一點報效崇禎的抵抗。


    如果真是實力雄厚,李自成大可像前朝更迭時一樣,對這些觀望將領置之不理。現在皇帝還在京師,對方就在躲避順軍的主攻路線,那等到攻破京師、擒獲皇帝時,這些將領的抵抗意誌自然會不複存在,黃巢當年還主動號召唐軍將領避開他的鋒芒。不過在目前的局勢下,李自成無法容忍背後有一支仍打著明軍旗號的軍隊,隻有幾萬嫡係軍隊的大順無法在後方留下一支可靠的監視部隊,李自成必須掃清一切不肯投降的明軍,否則主力一旦離開,就等於把退路又送還給明軍:“調頭,我們迴頭去打寧武。”


    順軍倒轉身取寧武的時候,許平辭別李自成,帶領一小隊衛士繼續向東。


    “大師,送到這裏足見盛情,請迴吧。”和順軍分別以後,隻有沒有兵權的清治陪著他又走了一段,許平不希望清治陪著他冒險,便想請清治返迴順軍營中:“若是有緣,我與大師還能相見。”


    “若是有緣……”清治微笑道:“貧道乃是閑雲野鶴,以後又要雲遊天下了。將軍日後位高權重,恐怕也沒有時間再到民間了。”


    沒想到清治這便要離開順軍,許平有些吃驚,這麽多年下來,他覺得清治應該可以站在大順王朝上層人物之側。


    “當年貧道剛見到將軍的時候,將軍殺心難抑,眉目之間滿是戾氣,後來貧道得知將軍原本是黃侯屬下,又受了順王的委任。貧道便想,恐怕天下又多了一煞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將因將軍這頭食人猛虎而遭難。”


    許平沒有說話,而是又深深一躬,向清治致謝。


    “能在許州與將軍重逢,那是貧道的命數使然。若順王是真龍天子,那貧道這幾年來見到的也都是天上的星君、神人,貧道日夜修煉,圖的便是有一天能白日飛升、位列仙班,現在已經和諸位星君混熟了,還是該迴去好好修煉的。”清治有著很樸素的“自助者,天助之”的思想,他擔心如果自己功夫不夠,就是天界上的熟人也沒法幫他的忙:“就連黃侯這位武曲星君,將軍不也帶貧道見過,混了個臉熟麽?”


    聽到這裏許平也笑起來:“如此說來,我與大師必有重逢的一天。”


    “是啊,貧道希望在天界相遇,而不是這凡塵。明廷天命已絕,三百年內破軍星不會再次下凡,有貧道在,能和將軍聊聊這一世的經曆,也能解解悶不是嗎?”


    “正是,”許平又是拱手一禮:“大師,末將告辭了。”


    “去吧,許將軍,無論此行將軍成敗如何,破軍星都會再次陷入沉睡。將軍若還有複出之時,那也會是以大順的武曲星身份,而不是大明的破軍星了。”


    ……


    雖然順軍還沒有抵達大同府,不過這裏的地方明軍已經得知薑鑲帶著四萬軍隊盡數投降了李自成,許平抵達後,受到明軍的百般阿諛,。


    順軍一日下寧武的消息傳來。周遇吉的前車之鑒,使那些心存遲疑的山西明將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立刻表示會毫無保留地投降,絕不會首鼠兩端、抱著觀望成敗的心思。


    許平沿途見到的明將,無一例外地苦苦勸他不要去京師,雖然他們看出許平不可能因為他們的勸說而改變主張。將領們認為這是自己眼下應盡的禮數、必要的應酬,向未來可能成為大順重臣的人表明他們的擔憂與忠誠。


    離開靈丘的時候,沿途將領們饋贈的禮物許平就拿不動了,貼身衛士每人都帶上了幾個大包小包。許平趕到廣昌門前,向打著明朝旗幟的城池自報家門:“我乃大順使者許平,要前去京師求見明帝。”


    城門樓上的守軍把許平的話報告城內後不久,緊閉的廣昌大門突然打開了,一彪騎兵簇擁著個身穿大紅戰袍的武將衝出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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