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鎮東侯的舊部,顧彌勒和新軍高級指揮官有著很不錯的關係,這是他得到這個職務的重要原因,顧彌勒也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新軍的高級指揮官幾乎清一色都是鎮東侯的故人,這有什麽不對嗎?關鍵位置,即便不是鎮東侯的舊部,也是他們的子侄在擔當。鎮東侯和這個故舊有交情,所以這就是理所應當的,即使這會引起一些不滿,一些或許成績更傑出,條件更適合的平民出身的人競爭不過這些有背景的人時會有類似的不滿。但這毫無疑問是合情合理的,因為他們確實不具有和鎮東侯這樣的交情,大明三百年來就是這樣運轉的,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這絕不是不公平的,鎮東侯必須照顧他的故舊,他有義務這樣做。


    那些新人,諸如許平之流已經證明了他們不配得到鎮東侯的新任,他們對這種體製的不滿很可能導致更進一步的背叛,論資排輩,是一個穩定的體係所必須遵循的規矩,質疑這個不容置疑的規矩本身,就足以證明他是這個體係的敵對份子。盡管如此,顧彌勒仍然不喜歡這種竊竊私語聲,他很迫切地希望能夠在戰爭中把對手——許平和其他這種質疑者打得一敗塗地。為大明作戰是身為新軍將領的職責,不過顧彌勒和其他許多新軍指揮官一樣,同樣把和許平的戰鬥視為私人恩怨——是我們陪著鎮東侯立下的戰功,鎮東侯當然應該首先考慮我們和我們的子侄,正如我們會尊敬鎮東侯的世子、向他奉獻我們的忠誠僅僅因為他是我們的領袖的兒子一樣,你們這些新來者,怎麽敢動一動顛覆這種秩序的念頭?


    今天,當得知在對麵進行指揮的就是許平本人後,顧彌勒對勝利的熱望就變得更加熱切了,勝利、幹脆利落的勝利對他來說不僅僅意味著他個人的功績,同樣是顧彌勒所屬的這個集團的成功。可每次顧彌勒眼看就能打垮的正麵闖軍的時候,這些層出不窮的側翼騷擾總讓他們得到喘息的機會,顧彌勒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得以後退重組,繼續與選鋒營周旋。


    這對顧彌勒來說是一種侮辱:對麵的敵軍無論是兵力還是武器都處於絕對的下風,可就是這樣一支烏合之眾,在許平的指揮下,竟然可以與鎮東侯的舊部、楊致遠提拔的將領、賀寶刀還有其他許多新軍高層所賞識的一位營官周旋上兩個時辰仍不分勝負。這是私人恩怨、但不僅僅是私人恩怨了。難看的勝利都不是一種可以接受的結果,這會讓新軍中那些因為出身不好而被排擠的人獲得口實,很多這種心懷不滿的人,雖然沒有明目張膽地投奔許平,但確實是把許平對鎮東侯故舊的勝利,看做他們的勝利的。


    闖營的反擊讓他們繼續流下比新軍多的多的血,毫無疑問,在這種連綿的反衝擊中,闖軍付出了比明軍大得多的多的代價,但顧彌勒卻遲遲不能完成上峰交代的任務,而且選鋒營也開始變得心浮氣躁。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顧彌勒不耐煩地問道:“離許平的將旗還有多遠?”


    “不到兩裏了。”選鋒營的參謀長張彪也一臉的怒氣,擁有絕對兵力優勢的選鋒營,在今天下午的戰鬥中一直束手縛腳,戰鬥並不算太激烈,但持續得太久了,士兵們變得疲勞。


    “跑起來也就是一杯茶的時間。”顧彌勒看到正麵又受到闖軍的一次反擊,整整一個步隊被打得停下腳步,而需要它掩護的中央步兵因此也不得不停下來等待側翼的跟進。這次反擊還是很巧妙,在顧米勒剛把一些部隊轉向防備側翼時,就衝出來進行攻擊,不但幹擾了明軍的攻擊,還不會一次受到太多明軍部隊的反擊。


    “許平確實有兩手,不過一力破百巧,”顧彌勒難得誇獎了一句,既然離最終的目標隻有一步之遙,他下定了決心:“留下一個步隊掩護輜重和炮隊,剩下的並肩衝鋒,直衝許平的將旗所在,側翼不必留兵防禦了。”


    “大人,我們不管側翼了麽?”


    “不管了,就當是被蚊子叮了兩口,反正隻有兩裏地了。”顧彌勒命令張彪留下負責指揮那個拖後步隊掩護火炮,今天的戰鬥中大炮沒有起到什麽作用,顧彌勒覺得他們拖慢部隊進攻速度的壞處甚至大過了提供火力掩護的好處:“大帥應該留半個磐石營的步兵給我,這樣我也不會打得這麽苦。”


    發完這句牢騷後,顧彌勒一指前方:“端掉許平的將旗,這些小股反擊自然就煙消雲散,就算不散,到時候我們也可以專心對付他們,讓兩翼幾隊將士們咬咬牙,拚著挨兩下打也要跟上中軍,打了這麽久,闖賊也沒有多少力氣了,拚著挨他兩下我們也要先衝下許平的大營。”


    “遵命,大人。”


    ……


    選鋒營擺出來的新陣型落在許平眼中:“這是要拚命了啊。讓顧夢留過來,我有命令給他。”


    最後四門野戰炮剛剛追上許平的部隊,顧夢留立刻接管了它們,許平給這幾門炮選了一個陣地,讓顧夢留做好戰鬥準備。


    ……


    “前進!前進!前進!”


    隊官大聲連喝三聲。


    戰鼓聲咚咚作響,旗手簡繼東一馬當先邁步向前,今天的戰鬥讓簡繼東感到特別的窩火,他所在的隊位於明軍的右翼,一會兒右轉待命、一會兒左轉快步跑,頭都要轉暈了可是根本沒有打上兩仗,光來迴來去的調整陣型。前方零零星星的那些闖軍,簡繼東已經無數次看見他們落荒而逃,但沒有都不能追上去而要停下來應付反擊,或是等其他友軍應付反擊。隊裏的同伴也都是一身的力氣沒地方使,大半個時辰來,每次停頓都會激起大片大片的抱怨聲,剛才隊官下達不顧側翼,直撲向前的命令後,士兵們都是一片歡唿,嚷嚷著趕快衝上去和闖賊一決勝負。


    簡繼東大步向前走著,他看見前方的闖軍又紛紛半蹲下腰,開始向這邊瞄準,簡繼東知道對方總是以這樣的姿勢抵抗,遠遠地不疼不癢地打上一、兩槍,看明軍逼近了就貓著腰往迴跑。


    “如果不是我們總是走走停停。”簡繼東一邊高舉著大旗,挺著胸膛大步前進,一邊在心裏暗暗咒罵:“你們這樣子早就被我們趕羊了,早就把你們打得收不住腳,一路逃迴老家去了。”


    闖軍開始遠射,雖然站在全隊人的最前,但這種距離的遠射對簡繼東的威脅稱得上是微乎其微,一輪,又是一輪,兩輪遠射過後,簡繼東視野裏的闖軍已經從螞蟻一般大小變得麵目清晰可見。這次對麵的闖軍竟然沒有逃跑,而是站起來裝填彈藥。


    “就是,”簡繼東在心裏想:“別跑了,幹幹脆脆地打一仗吧。”


    側翼似乎又傳來槍聲,不過簡繼東根本沒有側身去看一眼,命令非常明確,直衝許平的大營,腳下不許停留。近兩個時辰的激戰,讓簡繼東的耳朵和神經都快麻木了,心中隻有剩下服從命令這個信念。


    前麵的闖軍站得筆直,整整齊齊地排成一排,簡繼東看著他們把槍口放平,接著就看見一片白煙,似乎還聽到有鉛彈從自己身邊飛過,發出撕裂空氣的嗖嗖聲。他腳下仍不停留,隊官沒有下令停步,那就得繼續向前走。


    對麵的闖軍又開始裝填,現在連他們臉上的胡須簡繼東都能清楚地看見,這些闖軍不緊不慢地裝填著彈藥,簡繼東已經能夠看清敵人的眼睛,他們臉上的表情看上去——看上去似乎非常鎮靜,不、不是鎮靜,而是輕鬆,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


    敵人的表現讓簡繼東心中有些迷惑,不過沒有聽到停步的命令,所以還是要高舉著旗幟向前走,現在敵我的距離已經稱得上近在咫尺了,突然有個莫名其妙地想法湧上簡繼東的心頭:“要是我就這麽把大旗砍過去,不知道能砸到幾個闖賊。”


    前麵的闖賊已經裝填彈藥完畢,簡繼東仍用力把雙臂伸直,將軍旗舉得高高的,直愣愣地朝著敵人走過去,現在他與正前的闖軍士兵麵對麵地看著。對方的表情變得更加奇怪,動作也非常的奇怪,不但沒有放平火槍指著快走到他鼻子底下的簡繼東,反倒收槍而立,默默地看過來。


    簡繼東從餘光裏看到整排的闖軍都是類似的動作,他微微轉動腦袋,發現每一個敵兵都用一種奇特的目光地看著自己,這個發現讓他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更大範圍的移動視線。


    沒錯,每一個闖軍士兵,不管和簡繼東成什麽角度,他發現都向自己望過來,一個很偏很偏的敵軍士兵似乎打算抬槍瞄轉自己,他的槍幾乎歪到同伴的臉上,但那個敵軍士兵周圍的人卻壓下了他的槍口,每一個人都把槍無害地指向天空,然後靜靜地看著自己。


    一片茫然的簡繼東就在闖軍的戰線前站住腳,他突然注意到身後隻有槍炮聲,而沒有了戰鼓聲,他與無數雙闖軍士兵的眼睛對視片刻,保持著高舉戰旗的姿態,扭過頭向身後望去——身後已經沒有同伴了。


    簡繼東的戰友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鋪滿了他剛剛經過的麥田,與他屬於同一隊的其他幾個小隊,也都幾乎沒有還站立著的人。一些幸存的明軍士兵在麥田裏一邊咳著血,一邊艱難地漫無目的地爬動著,隻有極個別的士兵還握著武器,這些零零星星散布在屍體和傷員中的明軍士兵,躲在戰友流血的身體後,半跪半蹲著向北方發出絕望的還擊。


    在簡繼東的右方,密密麻麻的闖軍排牆而進,他們大步向前走著,手裏熟練地給燧發槍填藥上彈,絲毫不會影響他們的速度。這人牆迅速地向前挪動,很快就與簡繼東平行,他現在已經被夾在一橫一豎兩隊闖軍之間,簡繼東已經無法把頭扭得更多一點,手中的軍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再高高舉起,他茫然地轉過身麵向來路,看見闖軍的人牆嘎然停步,無數支火槍齊刷刷地舉起,接著就是無數火焰從密密麻麻的槍口中跳出。齊射結束,人牆再次向前推進,他們已經越過了簡繼東的位置,幾乎沒有人往他這裏看上一眼,就算有,也是漫不經心的一瞥。


    這批闖軍的旗幟上,一隻黑色的雄鷹驕傲地在風中展翅翱翔,這並不是簡繼東第一次看到這麵旗幟,上次、還有上上次他麵對這隻黑鷹時,身邊的兄弟也是一排排地倒下,血流成河。


    “近衛營——”簡繼東單手握著的旗幟,無力地垂到了地上。


    第一步兵翼從側翼發起的攻擊,瞬間就將選鋒營右翼的那個步隊抹去,那個步隊的旗手吸引了許平相當長時間的目光,看到那麵孤零零的紅旗從這個勇敢的漢子手中無力地垂下時,許平長歎一聲,為這個勇往直前的敵兵專門下達了一個命令:不許傷害這名旗手,讓他繼續保有他手中的那麵軍旗,不要從他手中奪走它。


    選鋒營剩下的幾個步隊陷入一片混亂,它們的隊官們正努力地調整著步隊,試圖迎擊直撲過來的近衛營,不過這需要時間,而他們恐怕沒有這麽多的時間。幾個選鋒營的步隊互相遮擋無法發揮火力,眼下最靠近近衛營的那個明軍步隊,在進行直隊轉橫隊變換時,遭到近衛營無情地攢射,死傷枕籍。


    這個步隊被打散後,第一步兵翼繼續推進,毫不停留地攻擊下一個目標——選鋒營第三個步隊在在轉換陣型中遭到攻擊。


    這個步隊在來自四麵八方的火力中,吃力地轉換著隊形迎戰,不過它並沒有能夠堅持到完成。不過這個步隊發生潰散後,第一步兵翼也耗盡了他們靠奇襲獲得的優勢,選鋒營下一個完成隊形變換的隊進行了第一次有組織的抵抗。而在這個排成排向闖軍還擊的步隊的南方,更多的選鋒營的步隊也麵向北方,顧彌勒督促著它們拚命向那個受到攻擊的隊的兩翼跑去,以延展戰線發揮火力。


    對手現在的反應也在許平的預料之中,他耐心地等待著選鋒營調整隊形到他期待的位置和角度,然後下令道:


    “讓我們炮兵開火吧。”


    “遵命,大將軍。”


    傳令兵一溜小跑著去傳達許平的命令。由四門野戰炮組成、顧夢留親自指揮的炮隊立刻開始向擠成一團的敵軍射擊,現在選鋒營正以縱隊衝著闖營的炮兵陣地,近衛營炮組開始對他們進行無情的縱射——每一個炮兵軍官都夢寐以求的炮擊方式。


    交織的炮兵火力在明軍中橫衝直撞,無情的屠殺出現在許平眼前。


    “親賢臣,遠小人,此前漢之所以興隆也。”許平腦海裏突然冒出了這句話,和眼下的情形並沒有什麽關聯,但許平忍不住想到,顧炎武常常對自己說,任人唯親而不是任人唯賢,往往就是治亂循環的開端。今天麵對對手時,雖然敵軍有著壓倒性的兵力優勢,但給許平的感覺卻是笨拙和僵硬,無論如何,新軍都是非常強大和訓練有素的對手,但許平越來越感到鎮東侯並沒有為這支軍隊挑選合適的指揮官,至少——不是每一個指揮官都是合適的。


    驚天動地的槍炮聲就在麵前炸響,但許平仍無法控製地想到:“侯爺,我所高山仰止的榜樣,並不能阻止治亂循環出現在他的軍中,我又該如何避免……”


    身後又響起沈雲衝的報告聲:“大人,第二步兵翼向您報到。”


    迴過頭,高舉著鷹旗的闖軍士兵正沿著大路蜿蜒而來,許平指著那片殺戮場,問他的教導隊同學和長青營老部下:“需要我告訴你從何處進攻麽?”


    “永遠從側翼進攻,大人。”


    “去吧。”


    在之前一下午的作戰中,之前選鋒營沒有損失哪怕一個小隊官。


    而第一個災難的五分鍾裏,選鋒營失去了它八個步隊隊官中的三個,六十四個步隊小隊官中的二十一個;在第二個災難的五分鍾裏,選鋒營失去了剩下五個步隊隊官中的四個——隻有拖後保護炮組的那隊得以保全,而全營除去那個隊以外的七個隊擁有的五十六個步兵小隊官,損失得隻剩下一個;顧彌勒在目睹部隊的毀滅後吞槍自盡,選鋒營丟失了七麵隊旗和它的營旗。


    第六章 繡衣使者出奇算


    第一節 保守


    張彪下令炸毀火炮,然後就帶著炮組成員匆忙逃離戰場,幸運的是闖軍似乎忙於打掃戰場或是擔心新軍的伏兵,不知為何並沒有發起追擊。


    一直逃迴小劉莊,選鋒營的殘部才有機會喘一口氣,這群人之間如同墓地一般地死寂。這是一隊騎兵從南方直奔他們而來,為首的軍官跳下馬,衝進這群毫無反應的人中間。軍官環顧一周,走到張彪的麵前,鄭重地行了一個軍禮:“大人,磐石營奉命前來助選鋒營一臂之力。”


    “多謝你們能夠前來,”張彪木然地抬起頭迴答道:“可是選鋒營已經不存在了。”


    ……


    前方的戰報傳來,詹天豪的參謀們一片嘩然,全是震驚、憤怒和不願相信的情緒。


    “大人,我們要立刻反擊,給選鋒營的弟兄們報仇!”


    這聲充滿情緒化的建議激起一片響應聲,詹天豪好不容易才把讓他情緒激動的部下安靜了一些:“當務之急,是阻擊追兵,掩護我們選鋒營的弟兄退下來喘口氣。”


    “馬上把這裏的軍情向大帥報告,”詹天豪派出急報使者後,迅速地對他的參謀們交代起任務來:“我們將首先進行防禦,保護我們的友軍,讓選鋒營退下來的官兵得以重組,讓驕傲的闖賊先發起第一輪進攻,我們則予以迎頭痛擊,等疲憊的闖軍被我們重創後,我們再發起反擊,給選鋒營報仇!”


    “遵命,大人!”滿腔怒火的磐石營參謀們一下子忘記了來迴奔波的疲勞,熱情萬丈的開始進行參謀作業,每一個人都卯足力氣,迅速製定好嚴密的防禦計劃,而同樣被姊妹營毀滅而激怒的磐石營官兵,則飛快地進入預定陣地。巨大的壓力和緊迫感,驅使著他們不顧勞累以最快地速度構造戰壕等野戰工事。


    ……


    “長青營沒有發動進攻。”


    擊潰選鋒營以後,許平重新把注意力投向正麵,第二步兵翼顧不得參與打掃戰場就立刻退出戰鬥,隨時準備返迴迎戰長青營。


    而第一步兵翼進行簡單戰場清掃後,派出五百名士兵展開了追擊行動,選鋒營的炮兵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但仍有一些潰兵向追擊的闖軍投降。


    追擊到小劉莊附近時,餘深河接到報告,他的部下與磐石營的前衛部隊發生接觸。餘深河一麵命令全翼停止打掃戰爭向小劉莊進發,同時派人向許平報告,請求他將第二步兵歸還給近衛營建製。因為擔心許平此時已經返迴大營,餘深河還下令給第二步兵翼,命令他們立刻前來向自己報道,他準備趁磐石遠道而來立足未穩就發起進攻。


    不過許平此時並沒有返迴大營而是仍然和第二步兵翼呆在一起,他在接到長青營沒有異動的報告同時,看到了餘深河發來的命令。許平取消了這個命令,不但讓第二步兵翼開始協助打掃戰場,還飛馬傳令餘深河,讓他立刻轉入防禦。


    餘深河收到命令後把步隊交給第一步兵翼的翼官指揮,親自趕來見許平,後者正同沈雲衝在閑聊。見到這番光景後,餘深河急得在馬上叫起來:“大人,磐石營來迴奔跑一天,現在正是攻擊他們的好時機,他們正在全力修築野戰工事,戰機稍縱即逝。”


    “一個營對一個營。”不同於餘深河那飛快的語速,許平的口氣顯得有些懶洋洋的,他悠閑地對餘深河說道:“而且是對一個有準備的營,最可能的結果就是死上幾百弟兄,把他們向後推出去一兩裏,這有什麽好處嗎?”


    “可是我軍尚有餘力再戰,近衛營沒有什麽損失,第二步兵翼幾乎完好無損。”


    太陽已經偏西,許平笑著揮了揮手,示意餘深河下馬說話,等後者執行命令後,許平微笑著問道:“太陽落山前可能殲滅或者重創磐石營麽?我看可能性很小吧?多半會是一場殺傷相當的種戰鬥。就算真的能把磐石營擊退一兩裏地,等到天黑了,我們又得把兄弟流血換來的這點土地白送出去,這是圖什麽呢?”


    餘深河皺了皺眉,似乎還有些不滿,許平知道他在想什麽,今天一戰,許多部隊還沒有參戰或是參與激烈戰鬥,這仗就要結束了,不少人可能覺得有這麽多餘力就停止進攻有些保守。但許平心意已決:“今天這仗打完了,我們不再打了,我們又不是在進攻京師!”


    “那麽,我們明天還打麽?”餘深河的話問出了不少人的心聲,別說狀態良好的近衛營,就是被重創的裝甲營軍官——如李來亨等也仍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不打了,”許平又是一通搖頭,今天的戰鬥讓他損失同樣慘重,成百上千的士兵在阻擊戰中陣亡,還有之前野雞崗鏖戰的損失,許平估計其他戰場上的戰鬥雖然不十分激烈,但損失可能也會數以百計:“我們安營紮寨、小心防禦。”


    許平計劃收縮部隊穩固防禦,同時遠偵騎,確定新軍的規模、動向後再進行穩妥地撤退:“現在我們還不太清楚新軍到底有沒有滲透到我們防線後方,明、後兩天大概是楊將軍最後亂中取勝的機會,三天後我們就能把新軍的部署看得一清二楚,到時候再返迴開封吧,我可不想倉促撤軍被楊將軍打一個趁勝追擊。”


    見許平如此保守,和他同齡的部下們都嚷嚷著表示不滿,沈雲從叫道:“大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勢均力敵的機會,我們怎麽好輕輕放過。”


    “我隻願意打勝仗,不想打這種勝敗難說的仗,”此戰損失大批兵員、武器、裝備,估計許州大營又會為此叫苦連天,許平擔憂和楊致遠繼續糾纏下去,很可能會形成消耗戰,讓自己的部隊遭到難以補充的嚴重損耗。


    “我們打了勝仗啊,”手下的軍官們不少還沉浸在全殲選鋒營的興奮中,周洞天也是其中之一:“大人,今天我們固然可能損失了三、四千人,可是新軍比我們的損失更大,他們的損失估計要在五千人以上,選鋒營更全營被我們消滅。”周洞天覺得這買賣很劃算,阻擊戰中損失的不少是廚子、夥夫這種容易補充的人員,而新軍損失了一個野戰營、成建製地損失掉了:“我們占便宜了。”


    “這種便宜再占兩三次,我就是孤家寡人了。”許平自嘲地笑了一聲,以河南兩府對抗天下,這種交換比是他不能接受的:“如果官兵和我們的損失達不到三對一,對我們來說就不叫勝仗;如果在二對一以下,那就是我們打敗了,今天差不多一對一,或者五對四、四對三的樣子,這是我們的慘敗啊。”許平重申一句:“到此為止!”


    說話間,一個士兵捧著麵大旗走到許平和餘深河麵前:“大人,選鋒營的軍旗。”


    “光彩奪目的戰利品。”許平雙手接過這麵大旗,周圍軍官的目光無不為它所吸引,許平低頭看了一會兒,抬頭說道:“這麵軍旗是第二步兵翼繳獲的,按理說我應該把它交給沈兄弟。”


    沈雲衝嘿嘿一笑:“大人有話就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的。”


    “這麵軍旗確實是近衛營的戰利品,但是今天最大的功臣不是近衛營,而是這些從午時奮戰到申時的戰士,他們挽救了頻臨崩潰的戰局,一次又一次。”許平說完就吩咐道:“讓王中校、還有他的部下一起來見我。”


    王無雙帶隊向許平行禮的時候,後者仍以鄭重的姿態雙手捧著選鋒營的營旗:“王中校,你之前是什麽職務?”


    “第十三步兵翼,第五十步兵隊的第五步兵小隊小隊官。”王無雙在這麽多高級軍官麵前,報出自己的職務時顯得有些局促。


    “中校,小隊官?”餘深河大聲說出自己的疑惑。


    向周圍的軍官們簡述了王無雙今天的表現後,許平轉頭看向李來亨道:“裝甲營的高級軍官今天損失慘重,新任裝甲營營官的李將軍,急需像王中校這樣的英勇軍官輔佐,我現在任命王中校為第六步兵翼翼官,即日向裝甲營報到。”


    “多謝大將軍。”王無雙一個深躬。


    “還有這麵旗幟。”許平走到王無雙麵前,雙手鄭重地捧著選鋒營的營旗,把它遞到王無雙麵前:“這個戰利品是王中校當之無愧的,王中校今日所指揮的部隊,將隨王中校一起轉隸裝甲營,他們組成的隊可以用這麵旗幟作為隊旗。”


    王無雙連忙接過這麵軍旗,站在他身後的士兵中發出興奮的輕聲歡唿聲。


    聽到這個命令後,李來亨亦是滿麵笑容,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這麵旗幟是黃候傳下的嗎?”


    “是的。”許平嚴肅地說道:“是侯爺親手交在賈將軍手裏的,這已經是二十多年的事了。”


    “多謝大將軍。”李來亨躬身向許平道謝,脫口說道:“要是我拿去做營旗也不錯。”


    “這不合適,”許平搖了搖頭,斷然說道:“新軍的營旗,不合適當我們的營旗,隊旗,恰到好處。”


    “遵命。”李來亨再次躬身行禮,問道:“末將應該在這麵旗上繪上裝甲營的營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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