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或許沒有忘記,奇跡宮廷有一部分是被城廓的舊牆包圍著的,城市牆上的許多塔樓早在這個時期就開始淪為廢墟了.其中的一座被流浪漢改成了娛樂場所.底層的大廳被作為酒館,其餘的都在上麵幾層.這座塔樓是丐幫最為熱鬧.因而也是最為汙穢的聚合點.它像可怕的蜂窩,日夜嗡嗡作響.每天夜間,當丐幫其他所有多餘的人都沉睡了,廣場四周各個屋麵土牆上的窗戶不再有燈光了,那居住著盜賊.娼妓.以及偷來的孩兒或私生子的蟻窩般的房屋不再發出喊叫聲,這時候,隻要聽到塔樓發出的喧鬧聲,完全隻要看見從塔樓的通風孔.窗子.牆壁的裂縫,可以這麽說,從他所有的毛孔透出來的猩紅色燈光,就可以認出這個花天酒地的塔樓來.


    其實地下室就是小酒館.要到下麵去,得先經過一道矮門,再順著一道像古典亞曆山大詩體一樣古板的樓梯走下去,門上有幅奇妙的塗鴉充當招牌,上麵畫著幾枚新鑄的錢幣索爾和一隻殺死的小雞,下麵寫著一句諧音雙關語:歡迎死者的敲鍾人.


    有天晚上,巴黎所有鍾樓正敲響***管製的鍾聲,這時候,巡邏隊的巡捕,要是被允許進入那可怕的奇跡宮廷,是會發現,流浪漢小酒館比往常更加嘈雜.大家酒喝得更多,咒罵也更兇了.外麵空地上,許多人三五成群地低聲交談,仿佛在密謀一個重大計劃,這裏那裏,都有流浪漢蹲著,在街石上磨著十分兇惡的刀刃.


    可是,就在小酒館裏麵,飲酒賭博卻大大分散了流浪漢們對今晚所關注事情的注意.因此想要從飲酒的人話中去猜測將發生什麽事,那可太難了.隻見他們比往常更加快樂,個個雙腿之間夾著閃亮的武器,斧頭.鐮刀.雙刃大刀或是一把舊火槍的槍托.


    大廳呈圓形,非常寬大,可是桌子緊挨著桌子,喝酒的人又那麽多,因此小酒館所容納的一切,女人啦,男人啦,長凳啦.啤酒罐啦,睡著的,喝著的,賭著的,身強力壯的,斷腿缺臂的,看上去全亂七八糟堆地集在一起,如有什麽秩序與和諧可言,可以說那就像一堆牡蠣殼一般.大廳裏的桌子上點了幾支蠟燭,其實小酒館裏真正照明的,起著歌劇院大廳分枝吊燈作用的,卻是那爐火.這個地下室因非常潮濕,哪怕是盛夏酷暑,爐火也從不熄滅,這是一座帶有雕刻爐台的巨大壁爐,上麵橫七豎八地擱著鐵製的柴架和炊事用具,爐裏燃著木頭和泥炭,熊熊烈火,這樣的火好似夜間在村莊街道上,把鐵匠爐口那光怪陸離的魔影,映照在對麵的牆壁上麵,顯得格外通紅.爐灰裏蹲坐著一條大狗,裝模作樣地在炭火前轉動著一根串滿肉片的烤肉鐵扡.


    不管裏麵多麽混亂,隻看過第一眼,就可以在這群人中區分出三大堆人,緊緊圍著讀者已經認識的三個人物.其中一個打扮得十分奇怪,裝飾著許多充金東方的銅片,那是埃及和波希米亞公爵,馬西亞.恩加迪.斯皮卡利,這個無賴坐在桌子上,蹺著二郎腿,伸出一隻手指彈向空中,滔滔不絕地高聲講述他那黑白魔法的學問,周圍的人每個人都聽得目瞪口呆.另一堆嘈雜的人群圍著我們的老朋友.勇敢的狄納王.這個克洛德.特魯伊甫全身披掛,神情十分嚴肅,嗓音低沉,正在處理麵前搶來的一大桶武器,大桶已被劈開,從裏麵倒出大量的長劍.鐵盔.斧頭.鎖子甲.鐵甲.梭標.弩弓和旋轉箭,象征豐收的牛角,還有源源不斷的蘋果和葡萄.人人從成堆的武器中隨意自取,有的拿劍,有的拿高頂盔,有的拿十字形刀柄砍刀.孩子們也自行武裝,甚至有的斷腿人身披甲胄,穿護胸甲,從喝酒的人的大腿中間穿過去,活像大金龜子.


    最後是第三堆聽眾,人數最多,吵得最兇,也最快活,把桌凳全都占滿了.當中有個人聲音如笛子那麽尖,正在高談闊論,同時又破口大罵;這個人全副武裝,從頭盔直至馬刺,穿戴著整套沉甸甸的甲胄,全身都隱沒在戎裝裏,隻露出一隻不知羞恥.向上翹起的辣椒鼻子,一頭棕色的卷發,一雙充滿膽大包天的眼睛,一張淡紅的嘴巴.他的腰帶插滿匕首和短刀,腰側佩著一把長劍,左手執著一張生鏽的大弩,麵前擺著一隻大酒罐,右手摟著一個袒胸露乳的胖墩墩的妓女.他周圍所有的人都咧著嘴在笑,在哭,在罵在喝.


    還有二十來個次要的團夥;頭頂著酒罐,來迴奔跑,給人斟酒的許多姑娘和小夥子;蹲著賭博的人;有玩跳珠子的,有玩彈子的,有擲骰子的,有玩小母牛的,有玩投***熱烈把戲的;這個角落有人吵架,那個角落有人親吻.加上所有的這一切,你大體上對這整體有某種印象,而在這整體上搖曳著一堆的熊熊火焰,酒館的牆上也就歡跳著許許多多巨大無比和奇形怪狀的人影在晃動.


    至於聲音,那就像置身於一口震天價響的大鍾裏麵.


    還有隻盛油鍋,燒烤滴下的油脂有如雨點滴,劈啪直響,這響聲正好填補了大廳兩頭東唿西應和無數交叉對話的空隙.


    在酒館的深處,在這片喧囂聲中,在壁爐內側的凳上坐著一個哲學家,他雙腳埋在爐灰裏,眼睛盯著沒有燃盡的柴火,聚精會神地正在沉思.此人就是皮埃爾.格蘭古瓦.


    加油,趕緊,快,快武裝好!一個鍾頭後就要出發!克洛潘.特魯伊甫向黑幫的人吩咐道.


    有個姑娘哼唱著:晚安,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最後走的人要把火熄滅掉.


    那兩個玩牌的人爭執不休.奴才!其中吵得臉紅耳赤的一個朝另一個伸出拳頭大聲嚷嚷道,我要在你身上打出梅花印子來,那你就可以在國王陛下的牌局中代替梅花j了.


    哎呀!一個諾曼底人吼叫著,這從他那重鼻音中可以聽得出來.這裏擠得像卡約維爾的聖像一樣.


    孩子們,埃及公爵假聲假氣地對他的聽眾說道:趕法國女巫去赴群魔會,既不騎掃帚,也不乘座騎,不塗油脂,隻不過念幾句咒語.意大利女巫總有一隻公山羊在門口等著她們.她們都不得不從煙囪裏出去.


    有個從頭到腳全身武裝的小夥子高喊著,他的聲音蓋過了全場的喧嘩聲.絕了!真是絕了!今天是我頭一次全身武裝!流浪漢!我是流浪漢,基督的肚子呀!給我倒酒喝!......朋友們,我是磨坊的約翰.弗羅洛!出身貴族.在我認為,假若上帝是禁衛騎兵,他也一定會當強盜的.弟兄們,我們就要去進行一次壯麗的遠征了.我們都是英勇的戰士.我們將圍攻教堂,攻進大門,救出那個漂亮的姑娘,從法官的虎口中救出她來,把她從教士手中救出來;拆毀隱修院,把主教燒死在主教府內,我們傾刻間就能大功告成,連一個鎮長喝一匙湯的工夫都不要.我們的事業是正義的,我們要把聖母院一搶而空,那就把一切都.我們要吊死卡齊莫多.你們認識卡齊莫多嗎,小姐們?聖靈降臨節的一天,你們見過他吊在大鍾上直喘氣嗎?聖父的角!真是妙不可言!活像一個魔鬼騎在獸嘴上.......朋友們,聽我說,我心底裏是流浪漢,靈魂中是黑幫,生來就是乞丐命.我曾經一度很有錢,財產都給我吃喝光了.我母親本來要我當軍官,父親要我當副祭司,姑媽要我當審訊評議官,姑奶奶要我當穿短袍的司庫,祖母要我當王上身邊的紅衣主教.我呀,卻成了流浪漢.我把這事告訴父親,他朝我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告訴了母親,老太太放聲痛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像壁爐上這根木柴似的.歡樂萬歲!我是個真正的禍星!酒店老板娘,給我換另一種酒來!我還付得起帳.不要再喝蘇雷斯納酒了,嗆得我的喉嚨難受.***!還不如吮隻藍子潤喉嚨來得過癮呢!


    此時,嘈雜的人群哈哈大笑,鼓掌喝采.學子看到身邊的喧鬧聲有增無減,隨即大叫起來:嗬!多麽動聽的聲音!群群情激奮!他於是唱起歌來,目光好象迷離恍惚,聲調活像議事司鐸唱晚禱:多麽美妙的頌歌!多麽動聽的樂器!多麽好聽的歌聲!多麽悅耳的旋律!管風琴奏著頌歌,歌聲如蜜一般甜,旋律像天使般柔和,真是令人讚歎的聖歌中的聖歌他停頓了一下轉口叫道:女掌櫃的,給我把吃的弄點來.


    有一陣子近乎沉默,隻聽到埃及公爵的尖嗓門正在教導吉卜賽人......鼬叫阿杜伊納,狐狸叫藍腳或林中奔跑者,熊叫老頭或祖父,狼叫灰腳或金腳.......地鬼的帽子可以隱形,卻可以看見隱形的東西.......你要給蛤蟆洗禮的話,必須給它穿上紅色或黑色天鵝絨衣服,脖子上掛個鈴鐺,腳上也係一個鈴鐺.教母提著它的後部,教父抓住它的腦袋.......魔鬼西德拉加蘇姆有魔力叫姑娘們一絲不掛地跳舞.


    以彌撒的名義!約翰插嘴說,我發誓我願意做魔鬼西德拉加蘇姆.


    同時,流浪漢們在酒館的另一頭繼續武裝,低聲地交頭接耳.


    這個可憐的愛斯梅拉達!一個吉卜賽人說道,她是我們的姐妹.......我們務必要把她從那裏救出來.


    她真的一直呆在聖母院嗎?一個像猶太人麵容的賣假貨的問.


    當然,錯不了!


    那好!夥伴們,賣假貨的叫道,到聖母院去!尤其是在聖徒弗呂西翁和弗雷奧爾的小禮拜堂裏有兩座雕像,一座是聖讓.巴蒂斯特,另一座是聖安東尼,兩座全是黃金的,總共重17金馬克16埃斯特林,鍍金的銀底座重17馬克5盎司.我很清楚,因為我是金銀匠.


    這時有人給約翰端來晚飯.他往後一仰,全身倚在旁邊一個姑娘的胸前,大聲嚷嚷道:


    以聖弗爾特.德.呂克,就是民眾稱作聖高格呂的名義起誓,我真是太高興了.我麵前有一個傻瓜蛋,光溜溜的臉蛋活像個屁股蛋,正盯著我看.左邊又有個笨蛋.牙齒長得把下巴也遮住了.還有,我就像圍攻蓬杜瓦茲的吉埃元帥,右邊靠在一個女人的奶頭上.穆罕默德的肚子呀!夥伴們!你看上去像個賣蛋的商販,你竟過來坐在我身旁!我是貴族,朋友,商人和貴族是不能相提並論的.給我滾開去.......嗬啦嘿!你們這班人!別打啦!如何,你這專啄呆鵝的巴蒂斯特,你的鼻子可真漂亮,竟拿它去跟那莽撞漢的大拳頭硬拚!笨豬!並不是人人都有鼻子的.......你真神,啃耳朵雅克琳娜!你沒有頭發真是遺憾.嗬啦!我叫約翰.弗羅洛.我哥哥是副主教.讓他見鬼去吧!我跟你說的全是實話.當了流浪漢,我心甘情願地放棄了我哥哥許諾給我的天堂府邸的一半所有權,天堂的半邊房子.我引用的是原話,我在蒂爾夏普街有一采邑,所有女人都愛上我,這是千真萬確的,正如巴黎這個華都的五大行業是製革,正如聖埃洛瓦是一個出色的金銀匠,鞣革,綬帶製作,錢袋製作和苦力,正如聖洛朗是用蛋殼燒的火燒死的.夥伴們,我向你們發誓:假如我在此說謊,一年內不喝黃湯!


    迷人的姑娘,月光正是明亮,你就從通風孔看一看那邊,風兒如何弄皺雲彩!就像我這樣搓揉你的胸衣.......姑娘們!擤掉孩子的鼻涕吧,剪掉燭花吧.基督和穆罕默德呀,我這吃的是什麽!朱庇特!哎呀!老婆子!這裏騷娘們頭上看不到頭發,頭發全***跑到你的煎雞蛋裏來了.老婆子!我喜歡禿頭的炒雞蛋.讓魔鬼把你變成塌鼻子!......你這漂亮的客棧真是魔鬼別西卜開的,騷娘們在這裏正用餐叉梳頭哩!


    話音剛落,他將盤子摔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唱起來:我沒有,我將以上帝的血起誓沒有信仰,沒有法律沒有爐火,沒有住宅沒有國王沒有上帝.


    這時,克洛潘.特魯伊甫已經發完武器,向那個看上去正想入非非,腳踩在柴架上的格蘭古瓦走去.皮埃爾君,狄納王道,你在想什麽鬼點子?


    格蘭古瓦朝他轉過身,憂鬱地笑了笑:我喜歡火,親愛的大人.這倒不是因為火可以暖我們的腳或煮我們的湯這一平庸的道理,而是因為它能發出火星.有時候,我一連幾個小時觀看著那些火星.我從漆黑的爐膛裏閃耀著的那些火花中發現了許許多多的事物.每一個火花就是一個世界.


    我要是能懂得你在說些什麽,那就讓我雷打電劈!流浪漢說,可你知道現在幾點?


    不知道.格蘭古瓦應聲道.


    克洛潘走近埃及公爵.


    馬西亞夥計,時辰可不好.聽說國王路易十一正在巴黎呢.


    那就更有道理把我們的妹妹從他的魔掌中解救出來.老吉卜賽人答道.


    你這話真是男子漢說的,馬西亞.狄納王說,再說,我們會幹得幹脆利落.教堂裏,沒有什麽抵抗可擔心的.那班議事司鐸都是些兔崽子,而我們人多勢眾.大理院明天會派人來抓她.就會束手待擒!教皇的肚腸!我可不願讓人把那漂亮的小妞絞死.


    剛把適說完,克洛潘就走出了小酒館.


    這時,約翰用嘶啞的嗓門叫道:我喝,我吃,我醉了,我是朱庇特!......啊!屠夫皮埃爾,你再這樣看著我,我不教你吃幾個響栗子,彈掉你鼻子上的灰才怪呢!


    格蘭古瓦從沉思中已醒過來,開始觀察周圍這狂熱嘶叫的場麵,低聲咕嚕道:酒亂性,醉狂囂.咳!我不喝酒真有道理,聖勃魯瓦說得真好:酒甚至可以叫智者迷住心竅.


    這時,克洛潘走了迴來,張開雷鳴般的大嗓門嚷道:午夜十二點啦!


    這句話就像給正在休息的部隊下令備鞍上馬一般,所有流浪漢,女人.男人.孩子,聞聲成群集隊,衝到小酒館外麵,武器和鐵器的碰撞聲響成一片.


    月光早就暗淡下去了.


    奇跡宮廷裏一團漆黑,沒有一絲亮光,但絕不是荒無人煙.能分辨得出裏麵一群男女在低聲說話.聽得見他們嗡嗡營營,看得見他們的各種武器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克洛潘登上了一塊大石頭,大聲喊道:入列,黑幫!入列,埃及!入列,加利列!黑暗中一陣騷亂.大隊人馬看起來在排成縱隊.二分鍾後狄納王又提高嗓門說:現在,悄悄穿過巴黎!口令是:小刀在閑蕩!到了聖母院才許點火把!出發!


    十分鍾後,長長的一隊黑衣人,啞然無聲穿過彎彎曲曲的大街小巷從各個方向潛入菜市場巨大的街區,朝兌換所橋走下去,把巡邏隊騎兵嚇得四處逃竄.


    第 十 卷 四 一個幫倒忙的朋友


    本章字數:14206


    這天夜裏,卡齊莫多沒有睡.他剛剛在教堂裏巡視了最後一圈.然後就在他關上教堂各道大門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副主教看見他小心翼翼地插上巨大鐵杠門栓,鎖上掛鎖,幾扇大門好似銅牆鐵壁般堅固,臉上所流露出來的一絲不快神情.堂.克洛德看起來比平常更加心事重重.再說,自從那天夜間摸進愛斯梅拉達的小屋經受那場遭遇一後,他時常拿卡齊莫多出氣,但不管怎樣粗暴對待他,甚至好幾次動手揍他,絲毫也改變不了這忠心耿耿的敲鍾人那種百般忍耐.俯首貼耳和逆來順受的脾性.侮辱也罷.威脅也罷.拳打腳踢也罷,凡是來自副主教的一切他都忍受了,沒有一聲責難,也沒有半句怨言.頂多是看見副主教爬上鍾樓樓梯時,心神不定地密切注視著他的舉動.不過,副主教倒是主動不再在埃及少女眼前露麵.


    且說到這天夜裏,卡齊莫多朝瑪麗亞.雅克琳.蒂博德這些被遺棄的可憐大鍾瞅上一眼,隨後一直登上北邊鍾樓的頂上,把密不通風的手提燈擱在簷邊水溜口上,眺望起巴黎城來.那天夜晚,我們上文已經交代過,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在那些的裏,巴黎可以說是還沒有路燈照明的.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大堆模糊的黑影,這裏那裏,被塞納河那微白色的弧線形河道把這黑影割裂開來.卡齊莫多在樓頂隻看見聖安東橋那邊,遠處有座建築物陰暗模糊的側影高踞在所有的屋頂之上,那座建築物有扇窗戶發出光亮.那裏也有個人徹夜不眠.


    敲鍾人任憑自己的獨眼隨意掃視這霧茫茫和夜沉沉的天際,內心裏卻感到有一種難以言傳的不安.幾天來他一直警惕著.他不斷看見教堂周圍有一些麵目可憎的人在遊蕩著,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少女避難的小屋.心裏想到,多半是在策劃什麽陰謀以危害那避難的不幸姑娘.他想,民眾都仇恨她,如同憎恨他一樣,很可能馬上就要發生什麽事.所以,他堅守在鍾樓上,虎視眈眈,如拉伯雷所說,在夢中左顧右盼,一會兒看看姑娘的小屋,一會兒望望巴黎,像一隻忠實的狗,疑心重重,以保萬無一失.


    他那隻獨眼,大自然仿佛要對他的醜陋作為一種報償,使之能洞察秋毫,幾乎可以代替卡齊莫多所缺的其他一切器官.正當他用這隻獨眼仔細察看巴黎這座大都市,忽然看見老皮貨沿河街的側影有些異常,似乎有什麽動靜.堤岸欄杆襯映在泛白的河水上的烏黑剪影的線條,而不像別處的堤岸那麽筆直而平靜,看起來像在波動,猶如河水的起伏波濤,又像一群一群的人走動時腦袋的攢動.


    他覺得這有些蹊蹺,於是倍加注意.那運動的方向似乎是朝老城走來.不過沒有一點亮光.移動在堤岸持續了一陣,隨即像流水似地漸漸流過去,好像那流經過去的什麽東西進了城島裏麵,隨後完全停止了,堤岸的輪廓又恢複筆直靜止了.


    在卡齊莫多絞盡腦汁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覺得那動著的東西又在教堂前庭街上出現了,這條街在老城垂直地一直延伸到聖母院的正麵.最後,盡管夜色濃重,他還是看見有一支縱隊的前列從這條街湧出,隻一轉眼的功夫,一群人在廣場上四處散開,當然在黑暗中什麽也分不清,隻見黑壓壓的一群.


    這一場景真是驚心動魄.這支奇特的行列似乎最關注的是躲藏在最陰暗的地方,並盡可能保持肅靜.但是,總會弄出一點聲響來,縱然隻是輕微的腳步聲.不過,這種聲響甚至還未傳到我們這個聾子耳中就消失了.這一大群人,他幾乎看不見,壓根兒也聽不見,卻在他鼻子底下攢動行進,他覺得那仿佛是一群人,無聲無息,不可觸摸,消失在霧靄之中.他仿佛看見一陣濃霧朝他撲來.濃霧中人影憧憧,又似乎看見一群鬼影在黑暗中移動.


    他頓時心裏又害怕起來,心裏於是又想起有人善意要謀害埃及姑娘.他隱約地感到一場風暴迫在眉睫.在這危急關頭,他自己打著主意,其推理又快又準,人們根本不會想到這個如此不健全的腦袋瓜所能想得出來的一切.該不該叫醒埃及姑娘呢!該不該叫她逃跑呢?從哪裏逃呢?街道被堵住,教堂陷於背水的絕境.沒有渡船!沒有出路!......隻有一種辦法,就是死守聖母院大門,至少抵抗一陣,直到救兵到來,如果真有救兵來的話,就不要去打擾愛斯梅拉達的睡眠.不幸的姑娘非死不可的話,什麽時候醒來也不會遲的.這個主意一定,他便更加冷靜地觀察起敵軍來了.


    教堂廣場的人群似乎時時刻刻都在增多.隻不過卡齊莫多推測,他們一是隻發出他輕微的聲響,因為街上和廣場四周人家的窗戶仍然緊閉著.突然,一道亮光閃耀,轉瞬之間,七八支點燃的火炬在眾人頭頂上晃動,在暗影中團團火焰搖曳不定.卡齊莫多這下子明明白白地看見教堂廣場上宛如波浪起伏,一大群可怕的男男女女,全是衣衫襤褸,手執長鐮.梭標.柴刀.槊,其千百個尖頭閃閃發光.這裏那裏,高舉著烏黑的鋼叉,遠望過去,他們一張張醜惡的臉上都仿佛長了角一般.他隱約想起這群烏合之眾,相信認出了幾個月前擁護他為狂人教皇的所有那些麵孔.有個男人一手執火把,一手執砍刀,爬上一塊界碑,好像在發表什麽演說.與此同時,這支奇怪的大軍進行了幾次調動,仿佛在占領教堂周圍的陣地.卡齊莫多撿起燈往下走,來到兩座鍾塔之間的平台上,就近進行觀察,並琢磨防禦的辦法.


    克洛潘.特魯伊甫已經部署手下的部隊做好了戰鬥準備,他來到聖母院的高軒大門前.盡管他預料不會遭到任何抵抗,但作為謹慎的將領,他還是想保持隊伍的秩序,以便一旦急需,隨時可以抵抗巡邏隊或220個弓弩手的突然襲擊.他於是把部隊排列成梯隊.如此一來,從高處和遠處看,您會說是埃克諾姆戰役的羅馬人三角陣,亞曆山大大帝的豬頭陣或居斯塔夫—阿道爾夫的著名楔形陣.這個三角形的底邊正是廣場的盡頭,正好堵住教堂前庭街;一個斜邊朝著主宮醫院,另一斜邊對著牛市聖彼得街.克洛潘.特魯伊甫和埃及公爵.我們的朋友約翰以及那些最膽大的乞丐恰好站在這三角形的頂點.


    類似流浪漢們此刻試圖攻打聖母院這樣的舉動,在中世紀的城市裏,並不是什麽罕見的事兒.今日所稱的警察當時還沒有.在人口眾多的城市,尤其在各國京都,並不存在著一個起控製作用的中央政權.封建製度把這些大市鎮建造得離奇古怪.一個城市就是千百個領主政權的集合體,把城市分割成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格子般的藩地.由此出現了千百個互相有矛盾中突的治安機構,也就沒有治安可言了.譬如,在巴黎,除了141個領主聲稱有權收貢稅之外,還有25個自稱做擁有司法權和征收貢稅的領主,其中大至擁有105條街的巴黎主教,小至擁有4條街的田園聖母院的住持.所有這些擁有司法權的封建領主,僅僅在名義上承認國王的君主權.這些領主人人都有權征收路捐,個個各行其是.對這座封建製度的大廈,路易十一恰是個不知疲倦的工匠,廣泛著手地加以拆除,繼而黎希留和路易十一為了王權的利益又進一步加以拆毀,最後米拉波才加以徹底完成以便利於人民的利益.路易十一煞費苦心,試圖撕破覆蓋巴黎的這張封建領主網,曾采取激烈的措施,下了二三道諭旨,推行全麵的治安,比如1465年,命令居民入夜之後要用蠟燭照亮窗戶,並把狗關起來,違者處以絞刑;就在這一年,又下令晚上用鐵鏈封鎖街道,並禁止夜間攜帶匕首或攻擊性武器上街.可是不知什麽時候,所有這些市鎮立法的嚐試都行不通了,市民們聽任夜風吹滅窗台上的蠟燭,聽任他們的狗四處遊蕩;鐵鏈隻在戒嚴時才拉起來的;禁止攜帶兇器也沒有帶來什麽變化,隻不過將割嘴街改名為割喉街,這倒是一個明顯的進步.封建司法機構這一古老的腳手架依然屹立;典吏裁判權和領主裁判權龐大的堆積,在城市形成相互交叉,互相妨礙,相互糾纏,相互嵌套,相互遮掩;巡邏隊.巡邏分隊.巡邏檢查隊如叢林密布,卻毫無用處,明火執仗進行搶劫.掠奪和騷亂,依然橫行無阻.在這種混亂之中,一部分賤民在人口最稠密的街區搶劫宮殿.住宅.府邸,並不是什麽稀罕的事件.在大多數情況下,鄰居是不管這種事情的,除非搶劫殃及他們家裏,他們對火槍聲充耳不聞,關閉自家的百頁窗,堵住自家的門戶,聽憑打劫自行了結,管它有沒有巡邏隊幹預.第二天,巴黎人互相傳告說:昨天夜裏,埃蒂安納.巴貝特被搶劫了,克萊蒙元帥被捉走了,等等.這樣一來,不僅諸如司法宮.盧浮宮.巴士底宮.小塔宮這類王室的府邸,就是小波旁宮.桑斯公館.昂古萊姆府邸等等領主住宅,圍牆上都築有雉堞,大門上都設有門垛子.教堂於是神聖,是幸免於劫的,不過其中也有一些教堂是設防的,聖母院不在此列.聖日耳曼—德—普瑞修道院如同男爵府邸也築有雉堞,用於造臼炮的銅比用於鑄鍾的還要多,1610年還可以看見這座要塞,今天差不多隻剩下教堂本身了.


    言歸正傳,再說一說巴黎聖母院吧.


    克洛潘的命令絲毫不爽,挨個悄悄得到了執行,這幫流浪漢紀律之嚴明,真應表彰.當初步部署一完畢,這個名不虛傳的丐幫首領就登上前庭廣場的矮牆,麵向聖母院,提高沙啞的粗嗓門,揮著火把,隻能看光焰被風吹得搖曳不定,時刻隱沒在煙柱裏,聖母院被映紅的正麵也隨之時顯時隱.克洛潘提高嗓門說道:


    告訴你,巴黎主教,大理院法庭的推事路易.德.波蒙,我,狄納王,克洛潘.特魯伊甫,丐幫大王,狂人的主教,黑幫親王,我告訴你:我們的姐妹,因莫須有的行妖罪名而受到判決,躲進了你的教堂,你必須給予庇護;然而,大理院法庭要從你的教堂裏把她重新逮捕,你居然同意,致使她明天就會在河灘廣場被絞死,要是上帝和流浪漢不在那裏的話.所以我們特來找你,主教.假如你的教堂是神聖的,那麽我們的姐妹也是神聖的;如果我們的姐妹不神聖,那麽你的教堂也不神聖.所以責令你把那姑娘還給我們,如果你想拯救教堂的話;否則,我們要把姑娘搶走,並洗劫你的教堂.那就太好了.為了這件事,我在這裏立旗為誓.願上帝保佑你吧,巴黎主教!


    這些話帶有某種隱沉.粗獷的威嚴口吻,可惜卡齊莫多聽不見.一個流浪漢於是把手中的旗幟獻給克洛潘,克洛潘立即莊嚴地將它插在兩塊鋪路的石板中間,其實這就是在一杆長柄叉齒上吊著的一塊滴著血的腐肉.


    插好旗幟,狄納王轉身環視他的軍隊.這一群人兇神惡煞,個個目光炯炯,幾乎和長矛一樣光芒四射.他停頓了片刻,隨又大聲嚷道:前進,孩子們!幹吧,好漢們!


    30個壯漢,膀大臂粗,一付鎖匠的長相,應聲出列,肩扛鐵鉗和撬杠.大錘.隻見他們奔向教堂的正門,爬上石階,隨即在尖形穹窿下蹲下來.用鐵鉗和杠子撬那道大門.一群流浪漢也跟著過去,有的觀望,有的幫忙.大門前11級台階擠得水泄不通.


    但是,大門巍然不動.一個說:活見鬼!還挺堅實而頑固的!另個說:它老了,骨頭也變硬了.夥計們,加油!我敢拿我的腦袋賭一隻拖鞋:還沒等到教堂執事醒過來,你們早就打開大門,搶出姑娘,把主壇洗劫一空.幹吧!我相信,大鎖撬開啦.


    正在這時,他身後突然發出一聲可怕的巨響,打斷了他的話.他迴頭一看,原來是一根巨大的屋梁從空中墜下來,砸爛了教堂台階上十來個流浪漢,並在地麵石板上滾跳著,發出炮彈般的轟響,還把乞丐群中一些人的腿壓斷了.叫花子們驚恐萬狀,唿天搶地,四處逃散.轉瞬間,前庭圍牆之內空無一人.撬鎖的硬漢們雖然有大門的拱護住,還是放棄大門逃走了,克洛潘本人也立刻退到離教堂很遠的地方.


    我差一點送了命!約翰大聲說道,我感到有陣風刮下來,牛的頭!可是酒館老板皮埃爾被砸死了!


    這根大梁落在這幫強盜的身上所引起的驚恐,現在真是難以言表.他們直愣愣地傻站在那裏,目光定定地望著天空,足有好幾分鍾之久,這根木頭,比二萬王家弓手更叫他們膽戰心驚.埃及公爵嘟噥著:撒旦!這裏頭一定有妖法!紅臉安德裏說:是月亮朝我們扔下這根柴火棍的.弗朗索瓦.香特勃呂納接過話頭道:這麽說來,月亮是聖母的知交啦!克洛潘大聲吼道:胡說八道!你們個個都是大傻瓜!但是,他也無法解釋這根巨梁墜落的緣由.


    這時,教堂的裏麵什麽也看不清,火把的亮光照不到它的頂部.那一根沉重的厚梁橫在前庭中間,隻聽見最先被擊中,腹部在石階角上被攔腰截為兩段的那些不幸者的呻吟聲.


    狄納王驚慌初定,終於找到一種解釋,聽起來倒十分有道理:上帝的鳥嘴!難道是議事司鐸們在抵抗不成?那就放手洗劫吧!洗劫!


    洗劫!洗劫!嘈雜的人群發出憤怒的歡唿聲,叫道.弓弩.火炮隨即全部同時向教堂正麵發射.


    這陣爆炸聲,把鄰近住宅的居民都驚醒過來了.好些窗戶打開了,窗口上出現了戴睡帽的頭和持蠟燭的手.朝窗子射擊!克洛潘叫道.窗子立刻又被關上了,可憐的市民還沒來得及朝這個火光閃爍.喧鬧震天的場麵投去恐懼的一瞥,就連忙縮了迴去,嚇了一身冷汗迴到妻子的身旁,尋思著此刻聖母院廣場上是不是在舉行巫魔夜會,或像64年那樣勃艮第人又打進來了.於是,做丈夫的想著會遭搶劫,做妻子的想著會遭**,個個都被嚇得直發抖.


    洗劫!黑幫一再喊道.可是誰也不敢靠近.他們望望教堂,望望木梁.木梁一動不動.建築物看起來依然十分寧靜,沒有一個人影,卻有什麽東西使流浪漢們手腳冰涼.


    動手吧,硬漢們!特魯伊甫叫道:強行攻門!


    但誰也不敢朝前走一步.


    酒囊飯袋!克洛潘嚷著.瞧這些家夥,連一根椽子也害怕!


    一個老硬漢對他發話了:頭領,叫我們棘手的不是木椽,而是大門,全被鐵條封得死死的,鐵鉗根本不頂用.


    那你需要什麽才能攻破大門呢?克洛潘問.


    嗯!要一根攻城錘.


    狄納王真是好樣的,跑到那根可怕的木梁跟前,一隻腳踩在上麵,喊道:這裏正好有一根.是議事司鐸給你們送來的.說著朝教堂那邊怪模怪樣地鞠了一躬,說:多謝了,議事司鐸!


    這種膽大包天的行為即刻立竿見影,大梁的魔力解除了.流浪漢們重新鼓起勇氣;剛過一陣子,200隻粗壯有力的臂膀把那根沉重的大梁像托羽毛一樣抬起來,猛烈地對著人們曾經試圖撼動而未能奏效的教堂大門撞去.流浪漢手中疏疏落落的火把把廣場照得半暗半明,這群漢子抬著這根長大梁飛奔,迅速向教堂撞去,見此情景,還以為是一頭千足怪獸埋著頭向那石頭巨人發起攻擊.


    在木梁的撞擊下,那道半金屬的教堂大門猶如巨鼓發出巨響.可是大門一點也沒有裂開,整座教堂卻抖動了,隻聽得建築物幽深的內部轟隆直響.就在這時,許多大石頭從教堂正麵的高處像雨點般向攻擊者身紛紛上落下來.約翰叫道:活見鬼!一定得鍾樓搖晃得連欄杆都倒塌了,石頭才砸在我們頭上不成.可是,此時士氣方興,氣可鼓而不可泄,狄納王以身作則,說有定是主教在抵抗,遂更加兇猛地攻打大門,顧不得左右兩邊落下的石頭,砸得腦袋開花.


    這些石頭盡管是一個一個落下來,卻又十分緊密,這可真是了不得.黑幫幾乎個個同時挨二塊石頭,一塊落在腿上,一塊砸在頭上.很少有人沒有挨砸的,被砸死的和砸傷的已倒了一大片,在攻擊者的腳下流著血,喘著氣.進攻者現在怒不可遏,前仆後繼.長長的大梁仍然撞門不止,一下下均勻的撞擊,好似鍾錘撞鍾一般.石如雨下,大門怒吼不已.


    讀者大概萬萬沒有料到,這激起流浪漢們怒不可遏的意料不到的抵抗竟來自卡齊莫多!


    說來也真是晦氣,由於偶然的原因,倒幫了這個正直聾子的大忙.


    且說卡齊莫多剛才來到兩座鍾樓中間的平台,腦子裏亂成一團亂麻,不知該怎麽辦.從平台上看到下麵成群的流浪漢密密麻麻,正準備向教堂猛衝過來,急得他發瘋似地沿著柱廊來迴狂奔了一陣子,祈求魔鬼或上帝能拯救埃及姑娘的性命.他先是想爬上南麵鍾樓去敲響警鍾,可是他轉念一想,等他搖動大鍾,等那口瑪麗大鍾的洪亮的大嗓門發出一聲怒吼,教堂的大門恐怕早被攻破十次都不止呢?因為那時正是硬漢們帶著撬鎖的器械向大門衝過來的時刻.他如何是好呢?


    突然,他想起,泥水匠白天忙了一整天,修葺南麵鍾樓的牆壁.屋架和屋頂.這可是一線光明.牆壁是石頭的,屋頂是皮鉛的,屋架是木頭的.那奇異的屋架,木頭那麽密集,故被人稱作森林.


    卡齊莫多於是向這座塔樓跑去.塔樓下麵的那些房間裏果然堆滿了建築材料:有成堆的礫石.成筒的鉛皮.成捆的板條.已鋸好的粗大桁條,一堆堆瓦礫.真是一個應有盡有的武器庫.


    刻不容緩.下麵流浪漢用鐵鉗和錘子正在撬門.卡齊莫多感到危在旦夕,陡然間力氣猛增十倍,抱起一根最重最長的木梁,從一個老虎窗伸出去,隨後從鍾樓外抓住,擱在平台欄杆的角上讓它往下滑,猛然一鬆手由它墜下深淵去.這根巨大的屋梁,從160尺高空往下墜落,不僅撞壞了牆壁,打碎了雕像,在空中翻轉了幾個來迴,猶如風車的一翼,自由自在穿空而降.最後,它撞到地麵,一陣可怕的尖叫隨之而起,而這根烏黑的木梁在石板地上蹦跳著,宛若一條蟒蛇在遊動.


    卡齊莫多看到流浪漢在巨梁墜落時,向四處散開來,活像小孩子吹灰一般到處都是.當他們驚魂未定,用迷信的目光盯著這自天而降的大棒,當他們亂箭齊發,亂扔霰彈,毀壞門廊上諸聖石像的眼睛的時候,卡齊莫多乘機在擲下大梁的欄杆邊上,悄悄堆積碎石.瓦礫.石頭,甚至瓦工一袋袋的工具.


    所以,他們一開始攻打大門,石頭就像冰雹般紛紛落下.仿佛覺得教堂自行崩潰而砸在他們頭頂上.


    誰要是此時看見卡齊莫多,誰都會被嚇壞的.他除了在欄杆上堆積投擲物,在平台上也堆了一大堆石頭.欄杆外緣上的石頭一用完,隨即從平台上去取.他不斷彎腰.直起.再彎腰.再直起,其行動之敏捷簡直不可思議.他那侏儒的大腦袋從欄杆上一伸,一塊大石頭立即落下,隨後又是一塊,緊接著又是一塊.他不時用那隻獨眼目送著一塊巨石落下,每當擊中了,嘴裏就哼一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巴黎聖母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法]雨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法]雨果並收藏巴黎聖母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