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見秋娘和長安全是錯愕,臊紅了臉將自個兒的事兒說了一遍。在秋娘走後沒多久,李然因著秋娘和長安的緣故,同杜老漢一家倒是多有走動,不知怎得,無意間竟跟若蘭成了歡喜冤家,每日裏兩人不拌上兩句嘴就全身不舒服,一來二去的,二人竟是看對了眼。


    去年李然中了舉人之後,便有媒婆絡繹不絕地上門,可李然卻隻若蘭不娶,兩家大人都點了頭了,可若蘭堅持說,她是秋娘帶大的,長姐如母,她的婚事還是得秋娘點頭才肯。


    李然趁著這次進京赴考,這才急急地趕了來。


    “大姐……”李然又喚了一聲,秋娘瞧著他,突然有了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好是她也了解李然的為人,這會越看他越覺得好,爽快地“誒”了一聲,俯身將李然扶了起來。


    李然起來便同長安擠眉弄眼,拿肘部捅了捅長安道:“咱兩這會可是連襟兄弟!”


    長安瞧著李然那喜慶模樣,忍了半晌琢磨著要不要告訴他:這若蘭的性子最是像秋娘,隻怕將來禦夫之術上同秋娘也不遑多讓。這家裏的搓衣板,是不要要分他一塊,以備不時之需……


    可轉念一想,往後難兄難弟多了一個,跪搓衣板都不寂寞,這事兒總是讓人分外高興的,長安攬著李然,又是灌了他幾杯酒,越發覺得自個兒笑得不懷好意。


    這一頓飯,可謂是賓主盡歡,秋娘多喝了幾杯酒,臉色泛紅,提早便告退了,留著長安陪著金寶和李然盡興。


    秋娘哪知道,他前腳剛走,三人卻是撤了酒席,直接殺到了書房,一關門,長安的臉卻是慢慢沉下來,對金寶道:“金寶,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這一個晚上,金寶可著勁兒逗樂秋娘,可卻總是坐立難安,幾番眼神往長安身上瞟,長安卻是感覺到了的。


    “姐夫,咱們一年多不見,今晚我也想圖個喜慶,這事兒我原本想明天再同你說的……”金寶犯難道。


    “無妨,你說。”長安擺了擺手。


    金寶瞧了瞧屋外,忙關了門,壓低了聲音道:“姐夫,這事你可千萬別同我姐說。我爹……我爹讓人給打傷了!”


    長安吃了一驚,忙起了身道:“如何會被人打傷?”


    到了京城一年,長安一直都同杜家保持著書信往來,為的就是讓秋娘安心,前幾天,長安才收到杜家來的平安信,這會見了金寶他便覺得事有蹊蹺。


    金寶歎了口氣道:“姐夫你還不知道我爹的強脾氣啊。他讓人打傷了之後嚴令禁止任何人透露給大姐,就是怕她放心不下,窮擔心。爹是腿骨折了,大夫說不太打緊,將養幾個月便能痊愈,可爹就是強脾氣,放不下那口氣……姐夫,爹這傷受地冤枉,不是迫不得已,我是決計不會親自來一趟京城麻煩你的。”


    金寶這會說出來還有些綴綴不平,想起至今還躺在床上的爹,更是怒從心中來。


    三個月前,安平村突然衝入了一夥家丁模樣的人,挨家挨戶的各家收地,說是條件十分喜人,可是那買地的價格卻是市價的一半都不夠。安平村的村民大體都是祖祖輩輩靠著種地過活的,地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哪裏肯低價賣?


    其中,又是以杜家在安平擁有地最多,那夥人便纏上了杜老漢,原本還是好聲好氣地說,見杜老漢拒絕,便換了法子,每日裏在杜老漢的地裏作怪嚇人,破壞了莊稼還是小事,偶爾還嚇唬杜老漢家幫工的工人,幾個工人被威脅得都辭了工。


    杜老漢硬是咬牙頂了下來,那夥人見他軟硬不吃,竟是在光天化日下,拿了麻布袋套了杜老漢,硬生生將他打折了腿,又將他丟在了懸崖邊上。


    若是杜老漢醒來,不慎掙紮兩下,他便極有可能掉下懸崖。好在他命不該絕,蘀長安算過命的孫老道那日正好路過,將杜老漢救了迴來。


    杜金寶唯恐那幫人再來,趁著杜老漢昏迷,忙將他和幾個小的,連帶著若蘭都送到了李然家住著,等他迴來,便發現他家的地竟是全被人糟蹋了,那個長得腦滿腸肥的長平鎮的蘇員外,笑咪咪地遞過了一疊的銀票稱,杜家的地,往後都歸他的。


    長安蹙著眉頭,想起這蘇員外不就是當日和張秋花在他那茅草屋裏顛鸞倒鳳的那個男人,不由地握拳一捶桌麵,冷笑道:“不過是個員外,生了狗膽了這是!”


    “他哪裏有這個膽子,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李然沉著臉應道:“他是買了地借花獻佛罷了!”


    “借花獻佛?”長安疑惑。


    李然點了點頭,“若隻是這蘇員外作怪,我們修書一封與你,或許便能解決了他。可是偏生,他是買了地要送與一個人……”


    “我管他送與何人!”長安恨恨道:“瞎了他的狗眼!”


    李然頓了頓,躊躇了片刻,卻是迂迴地答道:“那日杜老爹被打,我特意去了一趟長平鎮,想尋縣太老爺喊個冤屈。可人還沒走進縣衙,卻被我舅舅拉了迴來。我舅舅告訴我,那個蘇員外如今攀上了一個奶媽子,那個奶媽子便是縣太爺大人見了也得畢恭畢敬地施禮讓路。蘇員外會來奪地,也不過是因為這個奶媽子婉轉地托蘇員外買莊子,買地時曾經說過,長平四周,唯獨安平的地最是富饒……長安,我隻怕這個奶媽子後頭的人,你我,都惹不起……”


    長安的臉色變了幾變,終是低聲問道:“莫非是……”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看著隔壁劇組收的一束又一束的花兒,一個又一個的地雷,魚泡泡我好生羨慕的有木有……瓦這日更著,這般勤奮,竟然木有獎勵麽……嚶嚶嚶,好羨慕!霸王黨們皆禽獸,一人送你們一塊搓衣板,讓乃們和長安、李然排排跪著去,哼!


    ☆、55魚蒙晉江獨發


    “可是左相府的奶媽?”長安低聲問道,見李然錯愕了片刻卻是點了點頭,自個兒先是冷哼了一聲。


    長安在安平村時,便聽孫老道曾經提起過,這安平村好賴也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便是出去當了奶媽子的人也能成為個中翹楚。譬如那誰誰誰,就成了左相府小姐的奶媽,那小姐成了妃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連著奶媽子的地位都提升了。


    那日長安同太子在京城街上遊蕩,曾經看到一個婦人,衣著倒是樸實的緊,隻是走出來卻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身邊跟著左相府的幾個狗腿子,在街上采買東西,出手極為大方。那時太子無意間問起了這個夫人,太子身邊的人還提起,說左相府裏有個奶媽子,比左相府裏一般的主子還能拿喬,主要是因為她奶過當今的淑妃娘娘,左相府的大少爺秦遠也是她帶大的。


    當時長安便意識到,或許這個婦人便是孫老道口中的那隻跟著淑妃得道的雞……也可以說是犬。


    沒想到那個奶媽子離開安平這麽多年,一迴去倒是先禍害一方百姓來了。


    “你記得咱們在長平鎮學堂裏的那隻老黃狗吧?”長安笑問李然,自個兒又道:“但凡跟左相府沾邊的人,德行都像那老黃。”


    李然錯愕了半晌,方才想起來那隻老黃狗最大的特點便是貪婪好色,最愛跟人搶地盤,搶了地盤還得撒泡尿做個標記,旁的狗再來,那就是逮誰咬誰,絕對是講不了理的……


    “都是畜生,能懂什麽。”李然自言自語道。


    “對,就是畜生!”長安一闔掌,笑嘻嘻道:“好你個李然,竟然敢說朝廷重臣左相是畜生,膽子真是肥了你。”


    李然身上一涼,隨即發現長安這是在誆他,忙翻了個白眼。


    金寶也聽不懂二人說什麽,忙又問道:“如今這可如何是好。地被占了,人被打了,這氣就這麽咽下去了?”


    “咽氣?怎麽可能。”長安笑著擺了擺手,當下裏讓人去請了準備迴建州的張博興來,自個兒卻是發起怔來。


    近一年來,長安的老爹左相一直稱病,在韜光養晦,這一段時間,左相趁機上位,原本還想在聖上麵前大放異彩,隻可惜,先是南方水災,後又是北方旱災,到了年底又是雪災,朝廷一年沒個消停,左相忙得頭都要禿了,許多事做多錯多,聖上也不見得滿意,再看右相優哉遊哉,每日逛園子逗鳥,左相氣得一口血都含在嘴裏。好不容易,悲劇的一年過去了,眼見著美好的一年要來了,右相卻是漸漸活躍起來,左右兩相的爭鬥又要開始。


    範仲良曾經跟長安說過,左相就跟老狐狸一般,不輕易將自己的尾巴露出來,範仲良即便想抓不住他的小把柄都難……


    如今可真算是自個兒送上門來了……長安眯著眼睛想:縱容下人奪地行兇,這人還是淑妃和秦遠的奶媽,甚好甚好。他總要讓他們知道,他範長安的老丈人,不是你想欺負就能欺負的,即便是欺負了,也得讓你十倍百倍地還迴來。


    當下,他便同張博興商量了一番,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叫李然和杜金寶在一旁隻聽得渾身發顫,隻覺得眼前的範長安和張博興都長了兩條狼尾巴,在他們眼前興奮地左右搖晃,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裏都得出了一個結論:範長安和張博興都不是什麽厚道的人,要遠離之……


    兩天後,在京城受盡長安、秋娘二人蹂躪的張博興總算逃出升天,迴到了他無限熱愛和想念的南方城市建州,第一時間,他便殺到了杜老漢家。


    當時杜老漢已經能下地了,見了眼睛泛著狼光的張博興險些腿一軟。張博興卻是兩手一攤,讓杜老漢把所有被奪走的土地的地契全都交了出來,又仔細問清了這些土地上被毀壞的莊稼到底價值幾何,讓隨行的帳房都一一記下了,張博興也沒讓杜老漢閑著,讓他置辦了一桌酒菜,當下讓人去請了縣太爺、蘇員外,還有在長平鎮想好好過活的奶媽子劉氏。


    幾人原本聽下人說是巡撫大人宴請,心中都興奮不已,隻道到底是左相麵子大,便是巡撫都不得不給劉氏麵子。哪知道,蘇員外越靠近杜老漢的房子,心裏越是害怕,到了杜老漢屋前一看,心裏頓時涼了半截——這……這不就是他派了人來搗亂的杜老漢家麽,巡撫如何會在這破落戶的家裏……


    三個轎子落了地,張博興一人坐在屋中,一張喜人的娃娃臉沒有一點殺傷力,看著委實喜慶。幾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劉氏拿眼挑了挑張博興,又看了看在一旁忐忑不安的蘇員外,隻道這姓蘇的膽子忒小,不過是見個巡撫便怕成這般模樣。她在相府裏什麽人沒見過?便是聖上,她也是過幾眼的,一個乳臭未幹的巡撫,在她眼裏算個鳥!


    劉氏這般想著,麵上卻仍是禮數盡全,張博興笑著便讓三人坐下了,推杯過盞一番,屋外卻漸漸嘈雜起來。


    幾個人提耳一聽,似是有幾個痞子在外頭搗亂,嚷嚷著要搶杜老漢的地,其中一個揚了聲音道:“杜老兒,你家無權無勢,這些地你還想留著?即便是做墳地,你也不嫌太過寬敞!還是速速交給我們,否則有你好瞧!”


    又聽杜老漢在外頭應道:“這地是我女婿家的,由不得我做主,你若是要買要奪,也得問過我女婿才成!”


    兩人吵了一番,縣太爺和蘇員外都有些坐不住了,麵麵相覷了一番,想要起身去看看時,張博興卻是按下他們,笑道:“不是什麽大事。”隨手卻是點了個身邊侍從出去處理了。


    哪知道那侍從剛剛出去不久,外頭竟是傳來方才那幾個痞子的慘叫聲,一聲慘過一聲,蘇員外聽著,二月天裏渾身都是汗,腿都要開始發抖了。


    張博興這才挑了眉道:“這幫人實在忒不長眼,這個屋子是誰的?這是我表弟範長安的老丈人家。你曉得範長安是誰麽?”張博興扭頭去問縣太爺。


    縣太爺擦了擦汗,戰戰兢兢道:“聽說過,聽說過,似乎是個才子,中了舉人了的……”


    “舉人……”張博興冷哼了一聲:“我姑父右相大人為人低調也就罷了,我表弟也這般低調是做什麽,還怕旁人知道他是右相的長子不成。怨不得右相大人總說他,這般低調,往後讓些不三不四的人騎到他頭上,豈不讓人看低了右相府!蘇員外,你說是與不是?”


    姓蘇的隻覺腿一軟,手先控製不住,杯子一斜酒便灑了,擦了擦汗道:“那自然是的,是的……”


    至此,蘇員外方才覺得,這一日他就不該接了這個邀請到這來,這分明就是一場鴻門宴,可偏生主導鴻門宴的是個笑麵書生,殺人不過頭點地,最怕的,卻是這種慢慢的,不痛不癢的烹煮,讓人坐立難安。


    屋外又是響起幾聲慘叫,張博興拿眼繞了三人一圈,又是雲淡風輕地說道:“我這表弟打小便被右相送到了這安平村裏體驗民間疾苦。原本村裏許多人看他不起,將他的大智若愚當作蠢笨,便是我都聽說了他受了不少地頭蛇的氣。偏生他為人最是厚道,念念不忘這些年,他嶽丈大人對他的照顧。我從京裏迴來的時候,他還特意囑咐我,定要親自來看看杜老丈人……”


    張博興說著,卻是不經意將那杯子直接掃了地上,杯子應聲落地,清脆的哢嚓了一聲,伴著屋外的慘叫,屋裏一陣子沉寂,待外頭的哀嚎漸漸弱下去,方才出去的侍從進來稟報道:“我說屋裏坐著巡撫大人,那幾個地痞子不信,非要提著刀闖進來……”


    “想要刺殺朝廷重臣,真是活膩了……”張博興瞄了兩眼那侍衛刀上的血,蹙眉道:“帶著血進來做什麽,無端嚇壞了貴客!”一揮手,又讓人下去了。


    待杜老漢再進來時,見了縣太爺便要下跪,縣太爺都要嚇哭了,忙攔著他,將他帶到了桌麵上。蘇員外見杜老漢腳依然一瘸一拐,直道自個兒今日是大禍臨頭了。


    唯有劉氏還雲裏霧裏,隻是方才那帶刀的侍衛進來時,慌了一下。


    張博興卻是提了眉眼問縣太爺道:“我記得上一任的縣太爺便是牽連到鄉試舞弊案中,被斬首也就罷了,百姓死後還要做他的人偶天天咒他。做官如此,真正是死後都不得安寧。大人既是繼任,便當記在心頭才是……可是,我才坐下,便有地痞騷擾百姓,大人轄下的治安,真是讓本府堪憂呀……”


    縣太爺一個哆嗦,人已經到了地上,直唿自個兒有罪,張博興也不扶起他來,又瞅著顫顫巍巍的蘇員外道:“我聽說,蘇員外要買我親家老爺的地?”


    蘇員外心裏嗚唿了一聲,方才已是被嚇得夠嗆,這會更是冷汗涔涔:這地他是已經交給了劉氏,若是這會要迴來給了杜老漢,那他便是得罪了劉氏,間接得罪了左相和宮裏的娘娘,可若是硬要了這地,不隻得罪了巡撫,還得罪了左相,兩邊都是開罪不起。


    拿了袖子擦了擦汗,蘇員外忙道:“有誤會,有誤會。這地我是確然要買的,不過手續還沒理清……我還是要同杜老爺好好合計合計的……”


    蘇員外幹幹地笑了笑,可杜老漢卻是白了他一眼。張博興笑了笑,讓旁人送上了提前送好的賬本,道:“這地還真是我表弟的,他已經托我全權處理此間的事務,聽說您要買地,我便找帳房算了算,您看看,是不是這個數。”


    蘇員外接過一看,立時連死的心都有了,那上麵每一草每一木都記載了詳細的價格,瞧著都是正常市價,可是這裏頭連狗都登記上了是怎麽迴事?他是占了人家的地,可他沒搶人家狗啊!


    他正想著,卻聽張博興扭頭對杜老漢低聲道:“我記得長安從前在家專門養了一條狗看地的,怎麽不見了?”


    “讓畜生給打死了!”杜老漢咬牙切齒地望著蘇員外,眼裏都要噴出火來,便聽張博興自言自語道:“那可怎麽辦,那狗可是皇上在長安小時候送給他看家護院的,好歹是條禦賜的狗,都說打狗還要看主人,這禦犬讓人打死了,這可如何向皇上交代……”


    蘇員外眼一黑:他娘的,這是現世報麽?他這一打,竟然弄死了一隻禦犬?


    作者有話要說:禦犬:嚶嚶,倫家雖然死了,但是死後被追封為禦犬,與有榮焉,死得其所!汪汪汪~


    ☆、56魚蒙晉江獨發


    縱然蘇員外隱約覺得這禦犬之事不定是真的,可那又如何?他不能當場揭發張博興撒謊,更不可能跑到皇帝老兒麵前巴著他問:“嘿,皇上,你可曾賜過一條狗給一個叫範長安的書生?”


    再說,張博興口口聲聲這狗那犬地說著,不過是想說某人狗仗人勢罷了,他總不能還將自個兒的臉湊上去讓人打?


    蘇員外再看張博興一副“我就是誆你”又如何的欠揍表情,心道這事兒他是栽定了,該賠的,該還的,他是跑不了了。


    好在,他心神不定還要開口時,張博興已是招唿眾人好吃好喝著,將這熱鬧的場麵又繼續了下去。


    一頓飯,幾個人是各壞鬼胎,各安了心思,除了張博興和杜老漢,餘下的三個人簡直覺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吃完了,蘇員外和劉氏才迴到長平鎮。


    到了家門下了轎子,蘇員外腿一軟,扶著劉氏,幾乎都要哭出來:他娘親的,當初他欺負杜老漢,就是以為他是個普通的暴發戶,哪裏能想到他的靠山如此硬,靠山硬也就算了,其中一座靠山還是個大無賴。


    他幾乎是淚流滿麵地把當初奪了杜老漢地的事兒告訴了劉氏,劉氏也是個有眼界的人,一聽這事態當下心裏也是一慌:左相右相彼此看不對眼許多年,她這是倒了多大的黴運才能在人海中不小心動了太歲頭上的土呀!當下,她既是埋怨姓蘇的辦事不牢靠,又想著得設法將那地還人家。


    蘇員外哭著說:“從前是我強奪了人家不給,如今是人家強買強賣,你不要都不成了。隻是杜老漢手頭的地太多,這個笑麵虎的巡撫存了心要坑咱們,就是根雜草都跟我算了錢的,不照足數目給那可不成。”


    劉氏一聽眼一翻:禍是你闖下的,該如何還你自個兒解決。


    蘇員外當下心裏又是悔恨,又是懊惱,一時隻想著破財消災,竟是連夜便將錢湊齊了,送到杜老漢家中時。


    大齊年間,百姓為了避開官府征稅,買賣土地時普遍立的是白契,可這一迴,張博興卻是讓杜老漢尋了保人,帶著蘇員外一同去官府立了紅契,蓋了官印才作數。


    等白花花的銀子到了杜老漢手裏,蘇員外心裏既是心疼又是安心,總算是解決了張博興這個活祖宗。


    可他沒料到,這一樁事情方才結束,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加嚴峻的毀滅性打擊。


    就在他前腳拿著杜老漢的紅契出了官府的當口,安平村被他占了土地的其他鄉民竟是紛紛到了縣衙門口擊鼓鳴冤,告的正是奪地的蘇員外及如今安穩當地主婆的劉氏。


    前有張博興敲山震虎,後有百姓群情激憤,這一迴,縣太爺總算是不再縮了腦袋躲著,按例傳喚了蘇員外和劉氏,兩人在堂上便開始互相推?,縣太爺原本想著,這案子能拖一日便是一日,拖到百姓疲了,蘇員外賠些錢了事也就罷了,可不曾想,就在這當口,局勢卻是發生了變化。


    原來,那個劉氏發現情勢不對,連忙讓人送了封加急信給秦遠,秦遠當下便派了隨從到建州來保劉氏,那隨從跟著秦遠囂張跋扈慣了,解決的手法便不大妥當,竟是挨家挨戶地去給那些被占地的村民封口費。


    秦遠原本想著這些人鬧,不過是因為錢的問題,哪知道就在安平村的百姓擊鼓鳴冤的當天,安平村的鄉民中漸漸流傳著一首民謠,民謠裏唱的便是此次被奪地的事兒,民謠裏字字犀利,直指左相勢大遮天,便是一個普通的下人也敢如此狐假虎威,為非作歹。


    這民謠也不知怎得,竟是一路傳到了京城裏,太子偶然聽到了,便當作笑話說與了皇上聽,皇帝當天又收了兩封奏折,一封是張博興的,他說的便是安平村占地的事兒,直指左相府意欲以權壓人,以錢買人,奪地不成,還傷了數人性命,致民情沸騰,心生不滿,若不嚴懲劉氏,百姓情緒無法安撫。另外一封卻是右相範仲良呈上,奏折裏頭竟是清清楚楚列下了左相府裏某些下人這些年在外奪人田地,傷人性命的詳細記錄,不光如此,奏折裏還有已經死去的張元寶在左相府時,□女子的事兒。


    這些事全堆在了相府的頭上,便是皇帝也坐不住了。待淑妃聽到消息時,她想再保住這奶媽已是晚了,皇上下了令嚴懲,那奶媽還沒當上今天地主婆,先是送了性命。


    腦滿腸肥的蘇員外臨死前,還想起那個笑麵虎的張博興,這才知道,張博興繞著玩兒讓杜老漢賣地是為什麽:其實張博興早就算好了他老蘇是死定了,可是趁著他臨死前,卻還要借著合情合法的民意,好生的敲他一筆,不多不少,正是他該給的。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隻是、蘇員外生前還的最後一筆,真是讓他還得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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