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齊士真協助,一切迎刃而解,很快就摸清忍者的住所,隻是這些忍者很少聚在一起,要想一網打盡並不容易。而且這些忍者有獨特的聯係方法,一旦有人出事,馬上就會被別人知曉,立刻做出應變的反應,事情有些棘手。齊士真的人頗為精幹,做事極為小心,不露一點馬腳,小心探查。常霄明白,如果不能一網打盡,這些忍者潛伏在中原,必將遺禍無窮。凡事欲速則不達,常霄耐心等待機會,總要將這些忍者一網打盡。這時傳來消息,朝廷派遣兵部尚書領兵二十萬南下,本來是件好事,可是這位兵部尚書乃是臭名昭著的貪官,戰事緊急,他卻有意拖延,在各地搜刮金銀,全不把江浙百姓當迴事。常霄料定,此番出兵,注定勞民傷財,一事無成。朝廷的事與江湖人無關,齊士真傳來消息,所有忍者集中到一起,準備偷襲海寧城。常霄馬上動身,這個機會不容錯過,飛馬趕到海寧城下。這裏有一名總督守城,數萬精兵憑借高大的城牆抵禦倭寇,已經僵持數月了。倒不是總督真的為百姓著想,而是海寧城裏有一位親王居住,親王出了事,總督的腦袋鐵定搬家,因此才帶領重兵守城。來到城下,城門緊閉,誰也叫不開,常霄準備一番,趁著夜色潛伏到城牆腳下。月色甚明,四下裏鴉雀無聲,看到白日倭寇攻城留下的殘肢斷臂,兵刃旌旗,別有一番感慨。遠處出現一股薄霧,常霄知道,這是忍者慣用的伎倆,心道: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不知道這些東瀛人是不是也會到森羅殿聽閻王發落。忍者行動極為迅速,更善於偽裝,城上的兵士毫無察覺。這些忍者很快渡過護城河,一個托一個,很快就接近城頭,常霄心裏也有些佩服,能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肯定下過苦功。可惜這身本事不曾用在正地方。眼看上麵的忍者已經搭上了城頭,常霄再不猶豫,月光下淡淡的刀光閃過,爬城的忍者糊裏糊塗死於非命。下麵看護的人還在納悶,隻覺得冷風吹過,前後腳走進了鬼門關,連死在什麽人手裏都不知道。


    事情辦完,常霄再不停留,悄無聲息離開,當真是人不知,鬼不覺。與齊士真會合之後齊士真一挑大指:“莊主那一刀沒有一絲煙火氣,神來之筆,不愧南昆侖的稱號。”常霄不以為意:“這些忍者慣會暗殺,這樣死法算是抬舉他們了。目前要擔心的不是倭寇,而是那個兵部尚書,一將無謀,累死千軍,這樣的貪官死了不可惜,那二十萬將士就可憐了。”齊士真勸解道:“江湖人不過問朝廷事,官府的事有他們自己解決,莊主除掉忍者,已經幫了他們很大的忙了。”常霄搖頭輕歎,與齊士真隱入夜色中。倭寇本來打算等忍者打開城門就一鼓作氣衝進去,可是根本沒有任何動靜,派人打探,才發覺所有忍者都喪命於城牆之下,大驚之餘,派人悄悄運迴屍身,難免驚疑不定,一向無往不利的忍者竟然全軍覆沒,實在難以想象。正在商議時有人來報,兵部尚書派人送信,倭寇以為是下戰書,叫進來一問,原來是兵部尚書膽小怯戰,私下裏派人許諾,用四十萬兩白銀作為條件讓倭寇退走。倭寇首領得知忍者全軍覆沒,海寧城又攻不下來,正準備退走,白得四十萬兩白銀何樂而不為?於是滿口答應,約好來日假意交鋒,詐敗退走。連夜準備,次日兵部尚書虛張聲勢、,帶領軍兵搖旗呐喊,鑼鼓喧天,倭寇根本不與官兵接觸,駕船退走。這一下兵部尚書可得意了,上表向朝廷請功,嘉獎軍兵,又在當地搜刮一番之後滿載迴京。剛得到倭寇敗退的消息常霄還覺得奇怪,這樣的貪官怎敢親自帶兵出陣?後來齊士真送來消息,兵部尚書用四十萬兩白銀買囑倭寇,常霄怒火中燒,幾次想把這個兵部尚書碎屍萬斷,左思右想還是忍了下來,一品大員牽扯甚廣,貿然動手非國家之福。如果派兵封住海口,做好防範,倭寇也不至再來。可是兵部尚書急於請功受賞,把軍兵遣迴各地,常霄料定,用不了多久,倭寇就會卷土重來。可是朝廷以為大功告成,慶賀一番繼續享樂,給江浙撥發的賑災款項也不太當迴事,層層盤剝,落到百姓頭上十不存一。百姓被倭寇禍害一場,又被兵部尚書敲骨吸髓,苦楚自不必說。總算逃得性命,隻能勉強穩住家業再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常霄的判斷沒錯,倭寇貪得無厭,嚐到了甜頭當然不肯放棄,沒過多久就卷土重來,江浙百姓重新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六十六章 驚人變故


    這一次比上一次來的人還要多,下手比上次還要狠毒,江浙百姓的苦難可想而知。常霄本以為朝廷會吸取教訓,改派能人前來,誰知還是兵部尚書,說什麽上次掃平倭寇,功在家國,正是國之柱石。非但常霄失望,江浙百姓也頗為憤慨,可是聖旨已出,萬難更改。兵部尚書仍然打算用金銀開路,價碼到了八十萬兩,卻不知上次有常霄暗中出手,這一迴倭寇來勢洶洶,根本不可能罷手。不過倭寇極為狡猾,先答應條件,準備收了銀子之後再翻臉。這一大筆錢自然要著落在百姓身上,地方官刮地三尺,百姓切齒痛恨,卻也沒有辦法。兩軍對壘之時,兵部尚書以為倭寇會像上次一樣退卻,誰料想倭寇分成幾路衝殺過來,兵部尚書慌了手腳,掉頭就跑,主帥一跑,軍兵自然四散,倭寇取得大勝,乘勢侵擾各地,大肆猖狂。常霄的注意力集中在東瀛的忍者身上,這些人幾乎沒有人性,連自己的性命也不放在心上,無論如何要鏟除幹淨。有這位武林泰鬥,赫赫有名的南昆侖出力,東瀛的忍者根本沒發揮作用。不過官軍可就慘了,丟盔卸甲,潰不成軍。兵部尚書召集重兵退守揚州,隻顧保全自己的性命,想辦法瞞過這次大敗。多虧新科進士中有幾名正直的青年,不畏權貴,把兵部尚書大敗的事稟明皇帝,皇帝震怒,派人將兵部尚書鎖拿進京,另派賢能統帥全軍與倭寇決戰。常霄沒抱多大希望,官員腐敗成風,真正有本事的寥寥無幾。齊士真送來消息,新來的官員確實有才幹,到任數日,挑選出十萬精兵,在海寧城下與倭寇決戰,倭寇雖然兇狠,卻不懂戰陣,被官軍一戰擊潰。常霄這才舒口氣,有了這個開始,以後就好辦了。


    倭寇潰敗,百姓群起響應,與官軍協力破敵,倭寇很快立足不住,狼狽逃迴東瀛。戰事雖停,可是江浙百姓的苦難還沒有結束,房舍無存,家產盡失,連衣食都難以解決。常霄有心拿出所有家產,可是這麽多饑民,數目太大。忽然想起尹天雷的師父星河野叟看守的寶藏,這個時候應該是用得上了。於是馬上聯絡尹天雷,這時尹天雷正在火神宮苦練武功,還有一件大事就是培養師兄高震的後代。接信之後心裏大喜,終於可以完成師父的遺願了。於是馬上請常霄出麵取出寶藏。常霄覺得這件事最好讓高震出麵,可是這個人貪財,見到這麽大一宗寶藏難免產生私心。於是請萬仙堂幫忙,先放出風去,把李綱丞相藏寶的事公之於眾,再把救災的事曉諭武林,這樣一來,誰也不好意思再動歪腦筋。再請出高僧百濟大師主持救災,高震作為看守寶藏多年的高門後人參與其事,萬無一失。萬俟嵩極為精明,公開宣布,萬仙堂撥出一百萬兩白銀捐助江浙百姓,自然得到不少好評。高震得知這件事大為吃驚,父親明明把寶藏交給自己,哪裏還有另一宗寶藏?特意找師弟一問,尹天雷源源本本把經過講述一遍,高震歎氣道:“都怪我不孝,讓父親費了這許多周折,原來父親把二叔積攢的寶藏給了我。既然如此,師弟索性把我藏在鏢局的珍寶取出來一並救災,也算告慰一下父親在天之靈。”尹天雷大喜,能說出這樣的話證明高震確實有了很大轉變。百濟大師誰都信得過,他來主持救災最合適不過,有各方協助,事情進展極為順利。常霄一直不曾公開露麵,鏟除忍者也是在暗中進行,救災更是隱在幕後,這是李綱丞相的功德,高氏一門的忠貞,自己沒必要掠人之美。救災之後,高震的名聲好了許多,江浙百姓感念李綱丞相的功德不已。


    眼看事情圓滿解決,常霄仍然迴到聚龍山莊,擺酒慶賀,鍾元笑道:“忙碌多時,我們兄弟倒是得了幾分善名,莊主奔波一場,功勞全被別人得了去,想起來總有些不自在。”常霄搖頭:“隻要事情圓滿解決,記在誰的頭上並不重要。倭寇的事告一段落,江湖中還是暗流洶湧,不可掉以輕心。你們兄弟年紀也不小了,不能總在這裏耽誤青春。既然我已經成為南昆侖,聚龍山莊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明日提出一筆財寶,你們兄弟成家立業去吧。”兩兄弟也有這個意思,常霄被尊為南昆侖,不可能有人上門生事,大丈夫不能總活在別人的影子裏,於是兩人點頭答應。常霄為人一向忠厚,感歎道:“你們兄弟幫了我不少忙,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我會全力協助。”鍾海忙道:“莊主哪裏話來,我們兄弟在莊主身上學到了很多,莊主對我們的幫助更大。”常霄點頭:“令師享譽天下,憑借的不是武功,你們兄弟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今後該怎麽做不用我多說。”鍾元點頭:“莊主所言極是,我兄弟打算在水陸交匯之處建造莊園,做一些買賣,囤積米糧,隨時救濟困苦百姓,盡量不與江湖人來往。”常霄對鍾元的打算頗為讚許,與江湖人打交道勞心費力,還不如專心行善。


    議定之後,常霄親自為兩兄弟準備一番,兩兄弟告辭離開聚龍山莊,常霄抓緊時間研習武功,自己與醉霞道人隻在伯仲之間,既然有高於醉霞道人的段青霄插手江湖事,早晚會有接觸,目前要多做準備。忽然有人拜訪,名貼上是高震和玉蝴蝶。常霄一愣,這兩個人對自己有些成見,怎會到這裏來?月影公主倒是滿開心,叫道:“玉姐姐來了,我要去迎接。”常霄也就隨著,來人果然是高震和玉蝴蝶,救災的事辦完之後,高震心裏產生了很大的觸動。自己的目標到底是什麽?從前費盡心機建立的通天堡轉眼落到旁人手裏,苦練刀法為的是揚名立萬,可是根本沒什麽人看得起自己。這一次救災得到的收獲比從前奔波數年的收獲大多了,高震最喜歡與常霄比較,看看常霄的收獲就可以斷定,自己走的路不對頭。當初的差距並不大,可是幾年過去,常霄成了武林泰鬥,各派公認的南昆侖,自己還是在江湖漂泊,連個像樣的家都沒有。每日裏雖然錦衣玉食,可是根本得不到別人的尊重。想起來也覺得泄氣,親生父親竟然把寶藏交給一個素不相識的外人,可是也沒什麽好埋怨的,如果落到自己手裏,鐵定隨著通天堡落入別人的口袋,隻能怪自己不爭氣。此番拜訪就是真心求教,漂泊江湖幾時是個了局?常霄還是很熱情,擺下酒宴招待,席間問到賑災的事,高震臉色一紅:“莊主胸襟廣闊,高某實在佩服,如果不是莊主處置得宜,高某實在沒臉見列祖列宗。”常霄搖頭:“高兄久居深山,被物欲迷惑本在情理之中,用不著自責。”兩人談起江湖事,月影公主領著玉蝴蝶到後麵與花影公主話家常,三個美女碰到一起自然說個沒完沒了。


    高震登門主要是請教一下今後的路應該怎麽走,常霄笑道:“高兄是聰明人,兵貴精不貴多,你招攬部署,還不如精心調教身邊的人,當初的幽冥劍士就是例子,隻要實力夠強,誰也不敢小瞧。”高震點頭又問:“依莊主看,我應該在什麽地方落腳?”常霄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當然是火神宮,有天雷協助你,再加上賑災的事影響深遠,隻要你肯努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在江湖中取得一席之地。”高震大喜:“多謝莊主指點,火神宮雖然沒有了寶藏,可是宮殿還在,隻要努力經營,早晚被武林重視。”聽了常霄的話高震極為歡喜,心裏很快做出了決定,深感不虛此行。談到刀法,高震苦笑道:“當初認為烈陽七式威力驚人,完全可以威脅到莊主,今日看來,今生我是沒有希望超越了。”常霄心裏也有顧慮,微微搖頭:“我的壓力也很大,南昆侖的稱號九成是個陰謀,後麵不定會出什麽事。”高震吃驚道:“怎麽可能,當今江湖還有什麽人能威脅到莊主?”常霄猶豫一下,決定透漏一些內情,輕歎道:“目前我的心腹大敵就是段青霄,他的修為比我和醉霞道人高出一塊,而且蓄謀已久。”高震更是吃驚,段青霄本來就是火神宮的仇人,隻不過自己沒能力複仇罷了。聞言納悶道:“段青霄已經封刀歸隱,為何還要卷入江湖紛爭?這樣的高手怎能出爾反爾?”常霄笑道:“隻要他想出山,必定會尋出一個合理的借口,根本用不著自己出麵。”高震皺眉道:“都怪我不用功,沒本事為二叔報仇,為火神宮出氣。”常霄勸解:“高手過招很是平常,如果段青霄喪命又當如何?這些舊事不用記在心上,還當著眼未來。”高震點頭:“莊主所言極是。”


    客人走後,常霄仔細思量,感覺到四大名門把自己尊為南昆侖似乎另有企圖,好像是有意抬高自己的地位。可是站得越高,摔得越狠,恐怕這裏麵另有文章。而且伍青陽許久沒有登門,好像有意疏遠,兩人之間的情意已經少得可憐了。正在思量,月影公主進門道:“夫君,我和姐姐到鎮上轉一轉,帶孩子散散心。”常霄心裏有事,隨口道:“去吧,記住不要嬌慣。”月影公主和姐姐領孩子到聚龍鎮玩耍,常霄仍然在盤算,段青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針對自己的行動究竟為了什麽?左思右想沒有頭緒,猛一抬頭已經接近日中了,可是兩個妻子還沒有迴來,常霄斂氣凝神,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忽然傳來月影公主的笑聲,常霄這才釋然,認為自己過於敏感了。月影公主牽著女兒蜻蜓的手進門,常霄沒看到花影公主和兒子,問道:“花影和孩子呢?”月影公主頗為詫異:“姐姐怕孩子受風,買了幾件玩具就迴來了。”常霄心頭猛然一震,肯定出事了,來不及多想,吩咐道:“你趕快領孩子到觀景樓,我出去找一找。”月影公主看到常霄神色不對,無暇多問,匆匆抱起蜻蜓到後麵。常霄喚來烈焰,急匆匆離開山莊,烈焰對這裏的地形頗為熟悉,四蹄蹬開,好似風馳電掣,很快就轉遍了聚龍山。沒發現什麽蹤跡,於是到聚龍鎮詢問,鎮上人誰不認得常霄,這個鎮店就是常霄一手建造的。鎮上人很快提供了線索,這裏不是交通要道,沒什麽外人,兩個月前來了一對夫妻,行跡有些可疑。常霄細問之下,催馬沿路追尋,奔出十餘裏,在一個小山坡發現一條橫幅,上麵墨跡未幹,寫著鬥大的黑字:常霄,你害了我一生,我要你的兒子償還。很顯然,這是有人尋仇,可是什麽人如此痛恨自己呢?憑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隻有兩種人敢於尋仇,一種是有更大的靠山,另一種就是不想活了,臨死也拉一個墊背的。


    來到近前,橫幅的後麵有一具屍體,正是愛妻花影公主,常霄屢經波折,總算得到稱心的妻子,夫妻間感情極深。看到妻子的屍身,虎目中流下熱淚,看過傷口不由咬牙道:“玉麵狼,不將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原來花影公主身上的傷口是玉麵狼的獨門兵器鐵扇留下來的,常霄馬上認定,下手的人就是玉麵狼。於是強忍悲痛,把妻子的屍身帶迴聚龍山莊,月影公主得知姐姐喪生悲痛欲絕。常霄吩咐家人安排喪事,同時傳書武林,不惜一切代價捉住玉麵狼,包庇者殺無赦。這個消息一出,江湖震動,什麽人吃了熊心豹膽,竟然惹到南昆侖的頭上。眼見得常霄急了眼,誰也不敢大意,各方勢力無一例外,偵騎四出,就是把地皮翻過來也要找出玉麵狼。這件事確實是玉麵狼做的,自從迴到自己的山寨,也過了幾天舒心日子。可是隨著常霄聲望逐日升高,綠林道把玉麵狼除名,沒有了綠林這個靠山,山寨根本保不住,沒多久就被官軍摧毀了。玉麵狼帶上積攢的珍寶狼狽逃出,身邊自然少不了女人,丁香也在其中。本來這些珍寶足夠過日子,可是玉麵狼本性難移,看到美女就邁不開步,大把花錢。後來沾上了花柳病,身邊的女子一個個收拾細軟揚長而去,隻留下丁香,倒不是有什麽感情,隻是沒地方可去。總算遇到一位名醫,治好了病,可是從此成了太監,也是老天報應。可是玉麵狼不怨自己,反而切齒痛恨常霄,丁香也是一樣,兩人時時刻刻想著報仇雪恨。可是常霄的本事太強,要報仇談何容易。於是兩人改名換性,四處漂泊,偶然來到四傑村,這裏的周氏四傑從前也是綠林人,洗手之後改惡從善,收留四方孤苦,頗有善名。玉麵狼和丁香編造了身世,就在四傑村住下。雖然衣食無憂,玉麵狼卻忘不了從前的快活日子,如今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都是常霄一手造成的。反正活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無論如何要出這口氣,於是想方設法準備報仇。有機會就到聚龍鎮上打探,等待機會。因為這兩人毫不起眼,一直沒有引起注意,後來知道常霄被尊為南昆侖,成為武林泰鬥,兩人更是咬牙切齒,反正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希望,決不能讓常霄好過。於是兩人抓緊尋找機會,等候多時,終於盼來了複仇的時刻,可憐花影公主無辜慘死,常霄怒發衝冠,將要在江湖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六十七章 摯友歸天


    四傑村收留了不少孤苦之人,遠近都知道周家四兄弟是出名的大善人,連官府都賜予周家為善最樂的金匾以示表彰。可是玉麵狼惹到常霄頭上,震動江湖,數萬人大舉追尋玉麵狼,就是躲到天邊也要揪出來,很快就查到了四傑村。周家長兄周遠山得到消息難免大驚失色,難道自己真的收留了玉麵狼?這件事處理不好,四傑村將招來滅頂之災。常霄乃是武林泰鬥,而且發出武林貼,包庇者殺無赦,他要動手,恐怕沒有人能阻止。正想派人捉拿玉麵狼,家人急急奔進來稟報,一名紅衣紅馬的高手衝進四傑村。周遠山暗道:來的好快,看來常霄是真急了,倒要小心應對。連忙整衣出門,剛站到台階上,已經看到一匹紅馬來到近前,馬上人怒目橫眉,殺氣騰騰。周遠山連忙抱拳:“莊主大駕光臨,周遠山有禮。”常霄此時雖然在盛怒中,也不失禮數,下馬還禮道:“既然閣下在綠林混過,應該知道常某的武林貼,玉麵狼何在?”周遠山心裏鬆了口氣,看常霄的意思不是要趕盡殺絕,連忙迴答:“剛得到消息,還沒來得及捉拿,莊主來了最好。”常霄已經知道周家兄弟的所作所為,此來沒有問罪的意思,點頭道:“越快越好,記得找出常某愛子的屍身。”周遠山道:“或許令郎還沒有死。”常霄搖頭:“不可能,這裏是你的家,用不著我動手了吧。”周遠山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看常霄的態度,四傑村可保平安。馬上吩咐人下手,先把常霄請到後院的練武場。周家兄弟精通武藝,手下也有一些得力幫手,很快就把玉麵狼和丁香兩人押到練武場。玉麵狼早就準備死了,麵上毫無懼色,冷笑道:“常霄,老子把你老婆宰了,兒子煮來吃了,死也值了。”丁香也是無所謂的樣子。常霄咬牙道:“當初一念之仁,竟然招來這等禍事,看來從一開始我就錯了,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根本就是欺人之談。”看到常霄震怒,周遠山不敢隨便插話,玉麵狼頗為得意:“你把我害得這麽苦,我當然不能讓你好受,反正我也活膩了,就為看看你的樣子才等到如今。”常霄當然不能讓這兩人死得太輕鬆,鐵青著臉問道:“我有什麽地方對不住你?”玉麵狼抱著必死的心,多活一刻是一刻,冷笑道:“我勾引你新婚妻子,你殺了我沒什麽,可你偏偏放了我。表麵上寬宏大量,背地裏卻讓綠林將我除名,結果山寨丟了,好日子一去不迴頭,如今更變成太監,你說這樣的仇我能不報麽?”


    這樣的歪理竟然講得理直氣壯,常霄無論如何也不明白,世上怎能有這樣的人?轉頭問周遠山道:“有什麽辦法能讓這兩個人充分品嚐到死亡的殘酷?”周遠山忙道:“莊主放心,在下從前在綠林見識過諸般酷刑,這一次決不能輕饒這兩個人。”馬上傳下號令,有人拿來火盆,還有人點著一柱香,常霄不解其意,周遠山解釋道:“這叫返魂香,免得他們昏厥過去,體會不到痛苦。”常霄點頭,綠林的手段自己不十分了解。四名大漢上前,手裏拿著一種奇形的小刀,丁香不懂,玉麵狼大驚失色道:“周遠山,你給我個痛快,我做鬼也感激你的恩德。”周遠山冷笑道:“如今想痛快死也不可能了,自作孽,不可活。”心道:給你個痛快,我這四傑村連同項上人頭就保不住了,不讓常霄出了這口氣這件事就完不了。玉麵狼想要咬舌自盡,可是早被人往嘴裏放了鐵核桃,周遠山吩咐人下手,用小刀把玉麵狼的肉一片片割下來喂狗,讓玉麵狼親眼看著。玉麵狼的慘唿聲淒厲恐怖,丁香看著就嚇傻了,做夢也想不到世上會有這樣殘酷的刑罰。周遠山深明其中利害,事情做得極為徹底,玉麵狼的四肢逐漸隻剩下白骨,可是神智還是很清楚,這時早就後悔沒有及早尋死。四名大漢有條不紊,把玉麵狼的五髒六腑一一取出來喂狗,最後把玉麵狼的眼珠取出來,足足一個多時辰玉麵狼才算喪生。常霄也沒見過這等酷刑,總算對死去的妻兒有了交代,丁香也不能輕饒,四名大漢依樣葫蘆,丁香終於自食其果。常霄直等丁香氣絕,長出一口氣,起身道:“難得周兄幫忙,常某謝過了,告辭。”再不停留,飛快離開四傑村。周遠山終於鬆了口氣,總算度過這個難關,看來常霄確實像傳言那樣好讓不爭,這樣的大仇沒有牽連旁人實在難得。


    就在周遠山慶幸度過難關的時候,一場塌天大禍降臨到四傑村,這是一個龐大陰謀的一部分,四傑村終於沒能躲過滅頂之災。常霄迴到聚龍山莊辦喪事,把經過告訴月影公主,正在籌備的時候,忽然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四傑村上下百餘人,連同收留的所有百姓,總數兩千人一夜之間全部喪命。更有甚者,兩千餘人竟然死於同一柄刀下,死亡時間相差不到半個時辰。常霄腦子裏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個陰謀,自己發出武林貼,上麵明言包庇者殺無赦。到四傑村尋仇,剛剛離開,村裏人就全數喪命,而且下手的人刀法出神入化,就算是傻子也會知道是自己下的手,普天之下有這樣刀法者除了自己隻有段青霄,可是誰也不會懷疑段青霄,這個黑鍋實實扣在了自己頭上。事不宜遲,常霄馬上做出決定,安排船隻,把月影公主母女連同花影公主的屍身送到南海淩波島嶽父那裏,自己一人麵對將要到來的風雨。果不其然,江湖上轟傳,常霄為了一己私仇,一夜之間斬殺兩千條無辜的性命,根本不配南昆侖的稱號。因為常霄平素的所作所為江湖盡知,有不少人懷疑事件的真相,繼而又有另一種說法,常霄妻兒喪命,受到刺激,神智大變,這才大肆殺戮。這兩種說法以極快的速度傳遍江湖,常霄仍然留在聚龍山莊,這件事肯定還有下文。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麽人往聚龍山莊送消息了,這也在意料之中,照目前的形勢看來,段青霄是在找借口重出江湖。


    人情冷暖常霄品嚐過不少次,根本不把眼前的冷清放在心上,這個時候與自己站在一起就會成為武林公敵,後患無窮,別人為自己打算無可厚非。這時想起火毒教祭司的話,果然有幾分道理,親人喪命,從高峰跌入低穀。隻是還說自己會失去一名貼心的朋友,會是誰呢?正在胡思亂想,忽然有人稟報,觀景樓來了客人。常霄明白,直接進入觀景樓的都是貴客,連忙前往。來到樓上,卻是醉霞道人正中端坐,常霄大喜抱拳:“真人大駕光臨,定有要事相商。”醉霞道人紋絲不動,微微點頭道:“坐下說話。”常霄心裏有些奇怪,依言落座,醉霞道人緩緩道:“你不要插話,聽我把事情講完。”常霄點頭答應,心裏更是納悶。醉霞道人輕歎:“你的妻兒遇害,到四傑村尋仇,緊接著四傑村兩千餘人喪生,這一切經過我都清楚,想必你已經知道是段青霄下的毒手。”常霄點頭,平時醉霞道人總是自稱貧道,這一迴連稱唿都變了一定是事情緊急。醉霞道人繼續道:“後麵的事順理成章,四大名門發出武林貼,要各方人物聯名邀請段青霄出山,為武林除害,也就是殺你。除了南海燕南樓,所有人都已經認可這件事。”常霄心道:這個時候不肯低頭,看來燕南樓很夠朋友,以後倒要多方關照。這時醉霞道人麵色與平時大不相同,顯得精神煥發,二目神光四射,常霄雖然奇怪也不好問。醉霞道人續道:“段青霄在神刀門接受各派請求,召開武林大會,聲討於你。這個機會不能錯過,為了當初的恥辱,我上門挑戰,交手之下,還是不敵,被他的刀氣攻入肺腑,今夜子時就要歸天了。”常霄大驚失色:“此話當真?”醉霞道人淡然一笑:“生死榮辱算不得什麽,我隻是牽掛於你,特意提醒一聲,跟段青霄交手,千萬多加小心。”常霄做夢也不會想到,平生唯一的知己竟然命在旦夕,雖然是頂尖高手也難免落淚。


    作為享譽多年的第一劍客,醉霞道人確實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神色極為平靜,淡淡道:“臨行前我已經知道結果,你不用傷心,更不用內疚,我與段青霄之間早晚要有個了斷。這次來還有兩件事要交代,都寫在信裏,你一看便知。”說著遞過兩封信,常霄接過來,感覺到信裏另有物件,來不及看,鄭重收好,醉霞道人長出一口氣,心事已了就沒什麽牽掛了,展顏笑道:“你我從聞名到見麵,幾經波折,最難忘的就是烤苞米,我的時間不多了,能不能為我再烤一迴?”常霄自然滿口應承:“真人放心,常某一定盡力。”兩人來到聚龍山頂,明月初升,天上的群星與大地上的燈火遙相唿應,萬籟俱寂。常霄生起火來,專心烤苞米,心情極為沉重,萬萬不曾想到,火毒教祭司的話竟然全部應驗了,自己唯一的知己竟然就要歸天。說實話,醉霞道人挑戰段青霄固然有複仇的原因,還有一層意思就是為了自己,這份情義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報答。醉霞道人倒是很平靜,微笑道:“我的精氣已散,沒辦法為你烤了,不要見怪。”常霄實在沒什麽好說,這才是真正的高人,自己實在比不上。苞米烤好,醉霞道人狼吞虎咽,一口氣喝掉半壇酒,點頭讚道:“果然是天下無雙的美味,看來上天滿照顧我,我知足了。”常霄心裏不是滋味,忍不住淚水落到苞米上,醉霞道人感覺出來笑道:“恐怕我是當今武林唯一吃到這樣苞米的人,不虛此生,不虛此生。”吃飽喝足,醉霞道人斂氣凝神,聚集全身真氣衝擊泥丸宮,在午夜時分安然坐化。常霄目送知己歸天,仰天長嘯,山穀迴響,聲音傳出十餘裏,整個聚龍山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名震天下的第一劍客歸天,常霄心痛不已,這樣的知己舉世難尋,看來自己要一個人麵對整個武林了。安頓好醉霞道人的遺體,常霄仔細看過兩封書信,心裏感慨萬端,本來死的人應該是自己,醉霞道人走了,這個擔子落到了自己肩上,今後的日子必然充滿艱辛。越是這樣越能激發鬥誌,常霄一向百折不迴,越是艱難越要努力。很快做出了決定,讓家人看守山莊,單人獨騎離開聚龍山,潛身江湖。這時候江湖中呈現一邊倒,段青霄出山,第一劍客歸天,再傻的人也看得清形勢,各方勢力連同各派高手都向段青霄俯首稱臣。醉霞道人的親兄弟江飛鸞,得力屬下齊士真也不例外,隻有燕南樓自行其是。段青霄大為不滿,吩咐中原武林黑白兩道封鎖南海船隊的所有生意。這一下南海立刻吃緊,沒有中原的米糧,根本無法維持船隊。這時候有人幫了忙,卻是鍾元,鍾海兄弟,這兩人購置了產業,經營米糧生意,在關鍵時候接濟了南海船隊。段青霄雖然不可一世,對百濟大師也有幾分顧忌,這個人不止聲望高,本身的武功修為也是深不可測。因此南海船隊得以維持。這時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常霄,段青霄急於除掉這個對手,可是常霄偏偏銷聲匿跡,聚龍山莊隻有幾名家人看守。段青霄自持身份,不能把辦法想到常霄親人頭上。雖然段青霄的出山為神刀門帶來了很多好處,現任門主段昔雲卻頗有微詞,從前的祖父是武林中一個不敗的神話,如今重出江湖卻與傳言大有不同,收迴滾珠寶刀沒什麽,對付常霄可就太不對了。


    當初自己被高震重傷,武功盡失,如果不是常霄慷慨拿出靈藥,自己這一生就算完了。可以這麽說,常霄是神刀門的大恩人,就算常霄真的殺了兩千人,出頭的人也不應該出自神刀門,更何況常霄不可能是窮兇極惡的人,事情一定另有文章。從前祖父是自己心目中的神,是神刀門的驕傲,如今的祖父卻斤斤計較得失,對各方的態度極為關心,根本不像武林泰鬥。段青霄不關心旁人,對自己的親人當然不能不管,再說段昔雲也已經小有名氣,是可造之才。既然發現段昔雲有心事,馬上騰出手來開導。段昔雲憂心忡忡來到,段青霄和顏悅色道:“雲兒,有什麽心事盡管說出來,神刀門的將來全在你身上。”段昔雲眉頭緊鎖開言:“孫兒曾經受過常霄大恩,如今爺爺要除掉常霄,身為武者,豈能忘恩負義?”段青霄一笑:“我當什麽事,不錯,常霄對你,乃至神刀門都有大恩,可是他也欠我的人情。當初他初入江湖,血洗太白山清風觀,四大名門的門長要殺他,是伍青陽出麵救了他的命。四位門長不是衝伍青陽的麵子,而是懼怕爺爺的威名,這救命之恩完全可以抵消他對你的恩情。”段昔雲搖頭:“話不是這麽說,恩情不是金銀財寶,可以互相抵消。就算抵消了,我們與他無冤無愁,為何要除掉他?四傑村的事九成不是他做的,就算是他做的與我們何幹?”段青霄解釋:“如今四傑村的事究竟是誰做的並不重要,爺爺退隱江湖多年,是各位門長聯名請爺爺出山為武林除害,這才是最關鍵的。就算常霄是被冤枉的,錯也在那些門長,怪不到爺爺頭上,與神刀門無關。”段昔雲心頭一片茫然,這一番話竟然出自被自己視若神明的爺爺之口。


    六十八章 生死未卜


    醉霞道人殞命,段青霄的聲望直線上升,神刀門再次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可是神刀門內部卻出了事,新門主段昔雲不辭而別,銷聲匿跡。段青霄對段昔雲寄予厚望,發出武林貼多方尋找,可是毫無蹤影。段青霄出山,最主要的就是對付常霄,這件事不解決就沒辦法真正入主江湖,因此有很多人尋找常霄的下落。常霄的身手卓絕,等閑人根本無法靠近,也難以發覺他的行蹤。如果常霄一直避而不出,段青霄也沒什麽好辦法。可是畏首畏尾就不是常霄了,段昔雲失蹤不久,常霄就發出戰書,在無量山斷魂崖與段青霄決戰。江湖盡知,斷魂崖下盡是尖錐一般的石筍,落下的人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常霄把決戰的地點選在那裏,顯然是抱了必死之心。段青霄滿心歡喜,欣然趕奔無量山,這一戰幾乎沒有懸念,醉霞道人與段青霄比武的時候有不少人在場,兩人之間的差距很明顯。常霄與醉霞道人在伯仲之間,此戰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錦上添花的事自然要搶著做,因此很多江湖人到無量山捧場,預備了鑼鼓彩緞為段青霄助威,雖然不一定能看到比武,隻要讓段青霄知道就行了。常霄的事在江湖中極為罕見,剛剛被尊為武林泰鬥,轉眼就成了武林公敵,從頂峰一下子落到穀底,百年來也沒有這樣的先例。感觸最深的當然是常霄本人,經過這一番變故,常霄對江湖,對人心,對自己的過去,乃至對生死都有了新的看法,整個人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決戰段青霄的消息轟動江湖,到處哄傳,名動江湖的南北昆侖即將隕落在滾珠寶刀之下,段青霄才是當之無愧的武林魁首,神刀門必將再次崛起江湖。對於這些傳言,常霄根本不予理會,不管段青霄的修為有多高,自己決不能退縮,安頓好親人,又給義兄段奎送去一批財寶,心裏再無牽掛,準備全力迎戰這位刀中聖手,武林奇人。


    江湖中發生巨變,當然驚動了火神宮,高震已經把所有人集中到這裏苦練武功。得到消息大為吃驚,連忙把師弟尹天雷叫來商議。尹天雷得知常霄出了事極為震驚,納悶道:“憑莊主的性情怎麽可能大開殺戒?”高震搖頭:“師弟怎麽不明白,四傑村的事不可能是莊主做的,這就是段青霄的陰謀。明明自己想出山,染指江湖,又不能落個食言的壞名聲,這才設計陷害常霄,讓各位門長出麵。”尹天雷猶豫道:“沒那麽複雜吧?或許莊主心痛妻兒慘死,大開殺戒。”高震笑道:“我說師弟,你可真是老實,別人說什麽都相信。武功到了莊主那一層境界,幾乎可以與天地融為一體,怎麽可能亂了心智?至於醉霞道人挑戰段青霄,至少有一半是為了常霄,看來他與常霄的關係非同尋常。第一劍客喪生,段青霄已經是武林至尊,隻要除掉莊主,江湖就是他的天下。”尹天雷皺眉道:“莊主一定會與段青霄一戰,結果是必然的,看來神刀門必將君臨天下。”高震搖頭:“師弟不是知道莊主的往事麽?莊主不會逞匹夫之勇,貿然送死。想當初莊主與萬仙堂爭鋒,心思細密,智勇兼備,足以看出莊主的謀略不在武功之下。依我看段青霄肯定殺不了莊主,頂多占到一時的便宜。”尹天雷對常霄倒是很有信心,點頭道:“希望如此,隻是我們該當如何?”高震胸有成竹:“偃旗息鼓,就在火神宮靜修,等段青霄喪命再出山。”尹天雷半信半疑,連第一劍客都不敵,常霄能有什麽辦法?既然段青霄即將君臨江湖,就要力保火神宮這一片最後的基業。兩人馬上著手改造通道,囤積米糧,做長久之計。斷魂崖之戰是不去看了,保存實力要緊。


    段青霄雖然有很大的把握,也不敢掉以輕心,常霄這個人一直深藏不露,沒有什麽人能準確說出他的武功深淺。不過形勢上已經占盡了上風,各路高手都站在段青霄一方,南海的燕南樓自顧不暇,連站腳助威的功夫都沒有,因此到無量山助戰的人都支持段青霄。時間早就定下了,段青霄雖然不講究衣著,但眾星捧月之下自然顯得卓然不群。比武的地點是斷魂崖,別人隻能遠遠觀看,沒資格靠近。人群中自然少不了段青霄的獨子段辛夷,徒弟鍾萬山,萬仙堂主萬俟嵩,霧靈山莊的老莊主以及伍青陽父子,丐幫雖然人數眾多,但一向被名門正派看不起,沒有來人。另外通天堡的江飛鸞,手眼通天的齊士真也到了,各大名門自然全到了,這些人雖然表麵上支持段青霄,暗中也是各懷鬼胎,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段青霄沉寂多年,寂寞難耐,這一迴重出江湖,精神格外好。雖然年事已高但筋骨健壯,內功深厚,望之不過五十許人,肋下斜插著名動江湖的滾珠寶刀,儼然以江湖霸主自居。經過四傑村的事以後,一直沒有常霄的消息,眾人也想看一看常霄如今的模樣。經過一番變故,是不是還像從前那樣威風不可一世。時間一點點過去,段青霄嘴角泛出冷笑,身邊鍾萬山問道:“師父,是不是常霄來了?”段青霄微微點頭:“不錯,這個年輕人果然不同一般,難怪能與醉霞道人齊名。”別人都未發覺,崖口忽然出現一個人,銅筋鐵骨,彎眉虎目,正是常霄。在場有很多人跟常霄打過交道,如果沒有段青霄的事一定會搶著見禮,如今卻噤若寒蟬,沒有人開口。段青霄搖頭歎息:“可惜他不是我兒子。”


    常霄神色如常,抱拳施禮:“久仰前輩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段青霄還了半禮:“果然後生可畏,老夫在你這個年紀,連你七成都不如。”常霄微笑道:“可是眼下前輩卻在我之上,明人不說暗話,醉霞真人把身後事交給了我,隻要前輩殺了我就高枕無憂。不過常某的成就來之不易,不會輕易放棄,就算前輩武功通神也未必能如願。”段青霄點頭:“不錯,如果在別的地方,老夫至少有七成把握,在這裏最多有三成。”常霄雖然神色如常,心裏卻極為失落,段青霄重出江湖無可厚非,比武戰勝醉霞道人也是平常事,可是段青霄身後的江湖人著實讓人心寒,習武之人怎能如朝廷官員一般趨炎附勢?難道死就那麽可怕?兩強相遇,寒暄過後常霄一指斷魂崖下:“想必前輩已經知道崖下的情形,不用我多說,晚輩下麵等候。”身形展動,轉眼就消失在斷魂崖下的煙霧中。段青霄一眼看出,常霄的身法融合了醉霞道人的禦劍術,這兩人過從甚密,取長補短,大是勁敵。無暇多想,飄身躍下斷魂崖,觀戰的人都來到崖口,下麵霧氣蒸騰,根本看不到兩人的身影。比武兩人乃是頂尖高手,一個是久負盛名的武林至尊,一個是千錘百煉的絕頂刀客,這一場比武注定精彩萬分。可惜沒有人能看到,崖下霧氣太重,根本沒有任何蹤跡可循。當初常霄與醉霞道人比武,觀戰的人還能看到影子,這一次比武連影子都看不到了。可想而知,兩人都是刀中聖手,必然是比拚刀氣,薑是老的辣,段青霄浸淫此道多年,幾達爐火純青之境,常霄習成刀氣日短,很多地方還沒有融會貫通,自然有差距,可是常霄行事往往出人意料,觀戰的人都擔心,萬一常霄獲勝,今後的江湖會變成什麽模樣,該如何麵對這個人。


    崖下的霧氣忽然有了變化,從混沌一片忽然變成了萬馬奔騰,縱橫來去。眾人都知道,這是兩人的刀氣帶動霧氣,從無形的交鋒變為有形。刀氣互相撞擊,發出陣陣悶響,山穀迴音,好似悶雷一般。崖上的人無不歎服,比武兩人確實登峰造極,無人能望其項背。這一次是生死相搏,常霄不死,四傑村的事就難以遮掩,段青霄傾盡全力要取常霄的性命,不可能像當初的泰山玉皇頂,兩名高手全力交鋒,頂多一個時辰就會結束。隨著一聲龍吟般的長嘯,崖下傳出一連串巨響,驚人的巨震過後,隨即寂然無聲。崖口出現一人,正是段青霄。眾人鬆了口氣,看來勝負已分,常霄必死無疑。鍾萬山與段辛夷上前賀喜,段青霄卻神色鬱鬱,一言不發匆匆離開斷魂崖。眾人猜測,段青霄八成受了傷,急於迴去醫治,反正勝負已分,江湖格局已定,眾人都放下心事。段青霄趕迴神刀門,門人都來問安,段青霄吩咐道:“老夫毫發無傷,你們不用擔心。”段辛夷最關心父親,等門人散去開口詢問,段青霄長歎一聲:“常霄的刀法已經超越當年的赤靈神,步入天人合一之境,真是罕見的奇才。”段辛夷勸解道:“勢成騎虎,父親不必自責。”段青霄搖頭:“常霄這個人不但刀法精絕,心計也不差,如果真的喪命最好。如果沒死,那麽將來取我首級的人非他莫屬。”段辛夷吃一驚:“難道他沒有死?”段青霄皺眉答道:“四麵都是濃霧,雖然為父的刀氣滲透進去,可是醉霞道人死在同樣的招數下,他怎能沒有防備?而且這次比武的地點對他頗為有利,他手裏的奇形暗器與醉霞道人的禦劍術接近,正可以大展所長,如果借這個機會隱形潛蹤,將是為父的心腹大患。”段辛夷開解道:“父親可以派出得力之人搜尋他的蹤跡。”段青霄搖頭:“常霄的武功舉世罕有,一旦潛身誰也無法找出來。”段辛夷還要勸解,段青霄吩咐道:“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想辦法找到雲兒,神刀門的未來全在他身上。”段辛夷領命退出。


    比武結束,常霄的生死未卜,很多人不放心。四大名門的門長出頭,首先派人探查斷魂崖的環境,看看有沒有別的出路。另外找一些輕功好手下去尋找一下,最好能找到常霄的屍體。人多好辦事,十幾人結伴下去,尋找了半日,迴來講述,崖下石筍密密麻麻,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再加上霧氣蒙蒙,沒有任何發現。另一路人迴報,別處根本無法攀登,隻能從斷魂崖上來。四位門長商議一下,幹脆在斷魂崖等候十日,無論如何要把常霄的生死弄清楚。接連十日,沒有任何動靜,四位門長確定常霄必死無疑,發出消息,名動江湖的南北昆侖先後喪命。上清宮的靈木真人提議,取出聚龍山莊的珍寶為四傑村的死難者做法事超度亡魂,好生安排身後事。這個提議得到多方響應,馬上定下來,本來要請百濟大師,可是根本聯係不上,又沒有人願意一人承擔,商議之後決定由四大名門聯名出頭。聚龍山莊隻剩下十幾名不懂武功的家人,根本無力阻擋江湖人,被這些人順利取出珍寶。做法事以及喪葬花費不了多少,剩下的落到何處就無人得知了。事情辦妥,眾人散去,萬俟嵩把萬仙堂全部交給兒子墨麒麟。本來準備清靜度日,可是段青霄來信相召,無法拒絕,隻能到神刀門暫時安身。段青霄少年成名,二十幾歲就開始收徒弟,歲數比萬俟嵩大不了多少,可是師父就是師父,萬俟嵩隻能聽命行事。段青霄吸取當初的教訓,對神刀門的弟子督促甚嚴,諸事順利,唯一的遺憾就是找不到段昔雲,這個關鍵人物不出現段青霄始終放不下心。


    這一日神刀門來了一名文士,竟然是霧靈山莊的智囊唐先生,這個人足智多謀,精於奇門八卦,乃是當今的俊傑。段青霄親自迎接,門人都覺得奇怪,什麽人值得這樣隆重?來到大廳,段青霄對身邊的人道:“你們記住,唐先生是神刀門的客卿,他的話就是我的話,有不敬者廢去武功。”眾門人凜然聽命。段青霄把唐先生引到密室,落座後迫不及待詢問:“先生是否占算過常霄的生死?”唐先生點頭:“當然算過。”段青霄大喜又問:“結果如何?”唐先生緩緩道:“常霄這個人的命數甚奇,按說他無論如何逃不過太白山那一劫,可他非但死中得活,反而成為高手,縱橫江湖。門主出山,也是常霄的死期到了,可是偏偏被醉霞道人搶先挑戰,南北昆侖注定隻有一人歸天,常霄必然未死。”段青霄對唐先生的話深信不疑,點頭道:“老夫也感覺他沒死,可是他怎麽能在斷魂崖下存身十日之久?”唐先生笑道:“門主應該了解此人的過去,此人做事講究一個穩字,比武之前肯定做了充分的準備。他的電光梭可稱暗器之王,本身修為也是極為罕見,竟然可以用電光梭帶動身體,轉瞬之間移動數十丈,與醉霞道人的禦劍術不相上下,斷魂崖根本困不住他。”段青霄點頭:“這個人確實莫測高深,那麽他能不能威脅到神刀門?”唐先生鄭重道:“最多五年,他就是神刀門的心腹大患。”段青霄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並不奇怪,沉吟道:“憑他一人怎能與老夫作對?”唐先生搖頭:“門主不知,據我推算,常霄手裏掌握著一支極為可怕的力量,足以控製武林。”段青霄大為吃驚,這個消息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常霄不可能有這樣的力量。


    六十九章 神秘糧商


    其實唐先生就是段青霄安插在霧靈山莊的心腹,所以霧靈山莊才能一次次度過難關,與醉霞道人抗衡。段青霄君臨江湖,唐先生就沒必要留在霧靈山莊了,這才公開身份。密室一番話讓段青霄吃驚不已,常霄未死並不奇怪,可是他從哪裏得到強大的力量實在讓人琢磨不透。唐先生勸解道:“我隻不過是推測,事實或許會有出入,門主不必過於擔心。”段青霄拈須道:“老夫早已經把生死置於度外,就算死在龍鱗寶刀之下也無所謂。唯一的擔心就是神刀門,四傑村的事沒有留餘地,恐怕常霄一旦卷土重來,神刀門將遭到滅頂之災。”唐先生笑道:“門主不必擔心,神刀門必將在新門主手上興旺。昔雲的前程遠大,用不著費心。”段青霄點頭:“如此看來,目前不用找他迴來。”唐先生一笑:“當然,他迴來神刀門就沒有退路了,他顧念常霄的恩情,與常霄脾氣相投,早晚兩人會成為朋友。這時候勉強他迴來沒有好處。再說他的刀法已成,曆練一番沒什麽壞處。”段青霄登時放心:“有你的話我就放心了,不管老夫的結果如何,神刀門都不會有事。隻是常霄手上的力量從何而來?究竟有多大的實力?”唐先生搖頭:“我隻是從卦相推斷,目前看來,這股力量人數不多,可是最弱的人也不比靈木真人差,更善於聯手合擊,再加上常霄這個首領,一旦出山,必將所向無敵。”段青霄問道:“老夫也無法抵擋麽?”唐先生頗為肯定:“常霄必然臥薪嚐膽,門主已經很難再進步,差距會逐漸縮短。再加上那一批高手,恐怕門主也沒辦法抵擋。”段青霄沉思片刻笑道:“看來老夫還有五年的好日子,既然如此,就應該及時行樂,逍遙江湖。”唐先生點頭:“正當如此,八卦雖然神奇,不過天意難知,或許還有變數。諸葛武侯尚且失算何況我乎?”


    斷魂崖比武之後,江湖哄傳常霄已死,聚龍山莊空無一人,自然是神刀門揚眉吐氣的好時候,段昔雲在不在沒什麽關係。段青霄站穩腳跟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對付唯一不肯低頭的燕南樓,百濟大師不能得罪,唐先生出了主意,讓官府出麵,這樣一來鍾元,鍾海兄弟也就沒什麽辦法了。段青霄把丐幫的令牌交給玫瑰公主,自然與官府有聯係,這是唐先生的安排,有了官府的支持,很多事都好辦。這一招果然奏效,官府無法奈何江湖人,對商人可有辦法。鍾元,鍾海既然坐地經商,自然要與官府打交道,官府一紙禁令就封住了兩兄弟的貨源。燕南樓明知是段青霄搞的鬼,卻說不出什麽,心裏煩悶,苦思對策。已經退隱的南海龍王得到消息極為擔心,生怕燕南樓年輕氣盛,逞血氣之勇。一旦他出了事,南海的損失就大了,於是專程趕到內陸與燕南樓會麵。見麵之下燕南樓大禮參拜,南海龍王扶住:“如今你是首領,用不著如此大禮。”落座之後,燕南樓問道:“龍王不在海神宮納福,到此何為?”南海龍王苦笑:“你也不用瞞我,目前的形勢對南海極為不利,與中原的聯係被人切斷,飲食都難以解決。”燕南樓笑道:“沒有的事,龍王放心,我們的生意好的很。”南海龍王搖頭:“你當我不知道,斷魂崖一戰,常霄喪命於段青霄刀下,各方勢力拱手稱臣,隻有你不肯低頭,如今我們是在跟整個中原武林作對。”燕南樓點頭:“既然龍王已經知道內情,我也不瞞了。這些消息流傳甚廣,江湖盡知。可是我不相信常霄真的死了,早晚有一天他會卷土重來。如果我們向段青霄臣服,一旦常霄擊敗段青霄,我們何以自處?再說常霄對我們有大恩,無論如何不能落井下石。”南海龍王長歎:“如果是別人,我當然不信,可是對手武功之高強幾達前無古人之境,常霄萬難生還。”燕南樓頗為自信:“我看不然,常霄肯定健在。”


    南海龍王與常霄頗有交情,當然不希望老朋友送命,不過三人成虎,江湖都傳遍的消息怎能有假?於是問道:“你憑什麽認為常霄沒有死?”燕南樓解釋:“我不是不知道段青霄的威名,也承認他的刀法在常霄之上。如果他首先與常霄比武,我完全可以認定常霄必死。可是段青霄首先與醉霞道人決戰,第一劍客歸天的消息千真萬確,常霄不是傻子,不可能自尋死路。”南海龍王登時來了興趣:“不錯,常老弟智勇雙全,不會貿然送死。”燕南樓接著解釋:“醉霞道人歸天的地點是在聚龍山莊,很顯然,這位第一劍客把身後事交給了常霄。他經營了多年,手上一定握著幾張對付段青霄的王牌,臨死之前一定交給了常霄。試問常霄有什麽理由孤身犯險?”南海龍王讚道:“大有長進,你的分析頭頭是道,看來老夫選對了人。”燕南樓笑道:“還不是龍王教導有方,依我看來,常霄一定在積蓄力量,時機成熟就會重出江湖,隻要擊垮神刀門就是武林至尊,我們旗幟鮮明站在他一方肯定會有好處,我認為這一注值得押。”南海龍王點頭認可:“不錯,換了老夫也會這麽做。不過眼前的危機如何解決?”燕南樓展顏道:“龍王放心,當今朝政腐敗,官員貪婪成性,隻要我們送幾份禮就可以打開通道,甚至可以把進貢的漕糧弄到手。”南海龍王大喜:“好主意,看來老夫的擔心是多餘了,你完全可以應付眼前的局麵。既然如此老夫就迴去了,你要留神對方派遣高手行刺。”燕南樓答應:“我記下了,龍王盡管放心。”


    送走南海龍王,燕南樓緊皺雙眉,說著容易做著難,如今官府是奉了玫瑰公主的諭旨,等閑的官員根本不敢違抗,如果玫瑰公主迴京還好辦,可是她偏偏賴在江南不走,要打通商道談何容易。南海船隊人員眾多,米糧消耗很大,目前的存糧頂多支持一個月,再不解決就要出現危機了。燕南樓明白,如今的段青霄君臨江湖,憑借南海的力量根本無力抗衡。這時手下人興衝衝前來稟報,有一個龐大的船隊從成都來到,船上全是米糧。燕南樓大喜,馬上吩咐人預備禮品前去拜訪。糧船與南海船隊隔水相望,燕南樓吩咐人送上名貼,一名青年隨小船過來,見麵施禮:“我家員外有請。”燕南樓點頭,心裏打定主意,就算出三倍的價錢也要把糧食買下來,先解燃眉之急。青年把燕南樓引到一個酒樓,三樓的雅間裏擺著一桌精致的酒席,一名中年人當門而立,身材頎長,腰杆筆直,好似一根竹竿,與普通的客商大不相同。青年引見:“這就是我家員外,”中年人施禮道:“方子壽,祖籍成都。”燕南樓還禮:“南海燕南樓,方老板的身家果然不小,五十隻大船的船隊在內地極為罕見。”方子壽笑道:“哪裏,這些船隻有五隻是我的,其餘都是借的,專為運送這一批精米。燕老板才是家資巨萬的豪客。”敘禮落座,燕南樓開門見山,首先發問:“方老板的貨有買主了麽?”方子壽笑道:“當然,沒有買主豈能轉運千裏?說實話,定金已經收了。”燕南樓當然不死心,繼續問道:“這些精米都有主了麽?”方子壽搖頭:“還有二十船沒有買主,家母一向禮佛,要我把這些精米救濟貧苦百姓。”燕南樓馬上接口:“能不能把這二十船精米賣給在下?我願意出高價。”方子壽皺眉道:“家母諄諄叮囑,不好違命。”


    燕南樓雖然是江湖人,也明白商界的風氣,方子壽是在抬價,試探自己有幾分誠意,如果知道自己急需這批貨再加價。於是展顏道:“不瞞方老板,我的船隊遇到難處,急需一批米糧救急,隻要方老板答應,價錢好商量。”方子壽笑道:“商人自然以利當先,隻要燕老板的價錢合適,方某求之不得。”燕南樓大喜:“方老板果然爽快,價錢任憑吩咐。”方子壽舉杯勸酒,試探道:“燕老板能吃下多少貨?”燕南樓一笑:“有多少吃多少,就看方老板的手段了。”方子壽點頭:“這個不用擔心,我有成都平南將軍的公函,江南的官員無權過問。今年蜀中收成不錯,有大批的餘糧。可是別人弄不到船,隻能經我的手,如果燕老板有這個能力,我們不妨長期合作,精米要多少都有。”燕南樓心裏歡喜,拍胸脯擔保:“價錢好說,隻是一定要精米,不能以次充好。”方子壽笑道:“既然要長期合作,自然不能做手腳。精米的價錢要經過官府上稅,不能定得過高。方某久聞南海廣有奇珍異寶,這二十船精米是家母要我濟貧的,最好燕老板能用一尊珍貴的佛像交易,隻要家母喜歡我就有了交代。”燕南樓點頭答應:“這個好說,蜀中富戶不少,方老板可以帶迴一些海外珍奇貨物,可獲大利。”方子壽大喜,跟這個人搭上線,今後可就財源滾滾了。當下商定,精米按官價交易,價銀折算成海外的貨物,一旦出手就有數倍的利潤。一時賓主盡歡,各取所需。燕南樓細心觀察,發覺這位方老板的筋骨根本不像普通的商人,行動極為輕盈。可是極為瘦削,又不像練武之人,百思不得其解。特意詢問,方子壽笑道:“我小時候生痢疾,百藥無效,堪堪喪命,多虧一名僧人救活,後來無論怎麽補也是這個樣子。”燕南樓點頭,這樣的解釋也說得過去。反正事在燃眉,能買到糧就行。生意談妥,各自迴去準備,燕南樓派人察看精米,方子壽派人估算貨物,事情進展得極為順利,燕南樓吩咐人把二十船精米送迴南海,自己留在中原主持。


    方子壽精於生意,根本不用賬房,賬目絲毫不差,燕南樓認定,這個人確實是生意場的老手。於是放心交易,盡快把精米送走。方子壽驗看過貨物,知道這一趟收獲極大,匆匆趕迴成都征集精米,把手上的貨物出手。這麽大的事當然驚動了段青霄,一邊派人調查方子壽的底細一邊想對策,把唐先生叫來商議。唐先生思索片刻道:“目前不能貿然行動,我感覺這件事情不簡單,好像背後有人操縱。南海船隊已經山窮水盡,這個方子壽忽然冒出來,還帶著平南將軍的公函,怎麽會這麽巧?”段青霄點頭:“老夫也覺得可疑,所以派人調查這個人的底細,相信很快就有迴音了。”唐先生勸解道:“門主不必過於執著,燕南樓不肯臣服沒什麽大不了,況且南海船隊的生意很大,平白落到旁人手裏實在可惜。”段青霄笑道:“南海的珍寶根本不在老夫眼中,此番重出江湖就為出口氣,連一個燕南樓都製不住,我這個武林至尊也太無能了。”唐先生點頭:“既然如此就發動力量對付方子壽,沒必要多費手腳。”段青霄笑道:“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你看讓誰去合適?”唐先生不假思索:“應該讓萬俟嵩跑一趟,這點小事難不住他,讓墨麒麟協助,萬無一失。”段青霄馬上傳下號令,萬俟嵩隻好動身,心裏不是滋味,這一次恩師重出江湖與從前大不相同。從前恩師醉心於刀法,根本不過問江湖事,如今卻斤斤計較,燕南樓又沒什麽過錯,難道不順從就要鏟除?這可不是武林魁首應該做的。想歸想,事情還是要辦,從萬仙堂調集了三十名得力屬下取道入川。


    這一次主要是不讓方子壽與燕南樓合作,算不上什麽大事,萬俟嵩隻當散心。趕到成都,打聽之下得知,方子壽確實是當地首屈一指的糧商,名下足有萬畝良田,家大業大,而且與平南將軍過從甚密。萬俟嵩不打算傷及無辜,隻要嚇唬一番,方子壽自然膽寒。這時方子壽正忙於收購精米,因為得到了很大的利潤,收購價加了一成,送米者絡繹不絕,再加上當地的官紳富戶搶購南海珍寶,忙得不可開交。既然嚐到了甜頭自然要抓緊,很快就裝滿了五十隻大船,準備把生意做大。別人雖然看著眼紅卻沒辦法分一杯羹,主要是官府這一關過不去。方子壽有平南將軍撐腰,知府也惹不起。萬俟嵩打聽明白,知道方子壽確實是普通的商人,對付這樣人根本用不著自己動手,於是派人假扮強人,找合適的地方焚毀糧船,隻要生意做不成就可以了。這一次帶來的人武功都不錯,為了不露出破綻,三十人一起行動,萬俟嵩隻在客棧等消息。這次行動極為簡單,萬俟嵩根本不擔心,等到半夜,一幹屬下魚貫進門,為首一人跪倒請罪,萬俟嵩頗為詫異,問道:“發生什麽事?”為首者低頭迴稟:“糧船上有神秘的高手,我們遠非其敵,第一批上船的八個人全死了。”,萬俟嵩大吃一驚,追問道:“下手之人什麽模樣?”為首者答道:“就是方子壽身邊的青年,隨手一揮就奪走八條性命,還說隻是略為懲戒,放我們一條生路。”萬俟嵩雙眉緊鎖,想不到這個方子壽身邊還有這樣的高手。沉思良久,如果就這樣迴去肯定交不了差,無論如何要與這個方子壽見一麵,探聽一下虛實。打定主意,吩咐人準備禮品,天明後假扮商人登船拜訪。


    七十章 铩羽而歸


    萬俟嵩久在江湖,改換身份極為簡單,糧船很快就會出發,不能拖延,天明時分萬俟嵩帶領八名隨從飛馬趕到江邊。前麵一溜大船排開,正中是一隻樓船,顯然是方子壽的座船,萬俟嵩來到船邊,船上人詢問,萬俟嵩開言道:“煩勞通稟一聲,老夫有一批蜀錦出川,想搭個便船,價錢好商量。”一人答道:“船上都裝滿了,沒辦法再裝貨。”萬俟嵩抱拳道:“隻有五隻箱子,占不了多大地方,老夫實在找不到別的船,還望通融一下。”手下人把一個五兩的元寶遞過去,船上人接在手裏笑道:“也是,隻有方老板的船能通過關卡,等我問一問。”轉身上樓,不大一會兒,樓船上走下一名青年,身邊的人小聲道:“昨夜出手的就是這個人。”萬俟嵩仔細打量,發覺這個青年麵皮白淨,肌膚細膩,應該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怎麽會有高深的武功?隻見青年抱拳施禮:“這位老人家請了,方老板有話,商賈中人,互相協助是應該的,隻是開船的時辰已定,隻要能趕上就可以,船錢可以免了。”萬俟嵩忙道:“多謝方老板美意,貨物馬上就到,耽誤不了開船,煩勞小哥傳話,老夫想麵謝方老板。”青年點頭:“方老板正在樓上飲酒,老人家隨我來。”身邊的人想跟隨,萬俟嵩明白,這些人上船也幫不上忙,於是一人登船。來到樓上,方子壽果然在飲酒,麵前擺著幾樣精致的小菜。萬俟嵩抱拳道:“多謝方老板慷慨,老夫萬天和有禮。”方子壽還禮道:“同在商賈中,這點小事不值一提。成都的坐商行商我都認得,老人家不是本地人吧?”萬俟嵩笑道:“不錯,老夫祖籍河南許昌,四方奔波,將本求利。本錢微薄,比不上方老板財大氣粗。”方子壽微微點頭:“好說,既然有緣何妨共飲一杯。”萬俟嵩順坡下驢:“叨擾了。”


    落座後青年添了杯子,滿上酒以後退開,萬俟嵩是老江湖了,卻看不出這青年有練武的跡象,心裏推測,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手下人看錯了,出手的不是這個青年。另一種可能就是這個青年練有內家功法,而且已經到了某種境界,精氣內斂,從外形上看不出來。按說這個年紀不可能有如此高深的本領,麵前的方子壽精瘦的身軀更不像練武之人,於是旁敲側擊問道:“方老板的隨從有幾人?”方子壽隨手一指青年:“除了這個賀童,還有三個是心腹,其餘都是夥計。”萬俟嵩心裏吃驚,這個賀童已經深不可測,再加上三個,恐怕自己難以應付。閑談幾句,方子壽問道:“老先生是否練過武功?”萬俟嵩笑道:“漂泊多年,學過幾招三腳貓的功夫,勉強保命而已。方老板怎知老夫練過武?”方子壽解釋:“老先生腰杆筆直,體魄魁偉,不可能是天生的。在下自小體弱,對身強體健之人格外羨慕,所以才有此一問。”萬俟嵩點頭,不過片刻,已經有人送來五隻箱子,方子壽命人抬上船,問萬俟嵩道:“老先生是否同船而行?”萬俟嵩搖頭:“老夫不慣坐船,讓夥計跟著就行了。”表麵文章做完了,萬俟嵩告辭,隻留一人在船上。帶領隨從暗暗盯住船隊,反正目標明顯,不可能跟丟。河道彎曲,萬俟嵩直行快當,搶先趕到一個渡口,既然師父發了話,總要阻止糧船出川才好。不過既然吃了虧,就不能貿然動手,船上的人莫測高深,一旦失手,後果就難說了。渡口有官兵把守,黃昏時分糧船才到,過了渡口靠岸休息,萬俟嵩知道前方還有一個渡口,準備摸清情況再說。身邊的人武功不濟,留在遠處山坡觀風,萬俟嵩收拾一番,帶上引火的家夥,有機會就放把火。趁著夜色靠近船隊,夜色朦朧,船上的燈火映在江麵上好似繁星一般,萬俟嵩無心賞景,小心翼翼貼近正中的樓船,方子壽和四名隨從一定在樓船上。


    萬俟嵩是老江湖,行動極為小心,從背燈處上船,蛇行鶴伏,悄無聲息來到樓船的頂上。這時下麵傳來人聲,正是方子壽的聲音,聲音清朗,聽得極為清晰。“細草微風岸,桅檣獨夜舟。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杜工部的才情沒得說,這四句足見功力,可是不夠灑脫,後四句就遜色不少,感懷身世之意太重。如果練武,杜工部肯定不能成為高手。”這時有人發問:“方大叔,這一筆生意做下來我們能賺多少?”正是賀童的聲音。聽方子壽笑道:“對月賞景,品酒談詩,何等愜意。你偏偏說出錢財,大煞風景,大煞風景。”賀童辯解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沒有錢什麽都做不了。”方子壽也表示讚成:“這句話確實沒有錯,財可通神,上至九五至尊,下至黎民百姓都離不開它。琴童迴來了麽?”賀童答道:“迴來了,剛把書信放下就被酒童拉走了。”方子壽歎道:“酒童總是改不了毛病,自己喝酒還不夠,總要拉上一個人。”萬俟嵩這才明白,白日見過的賀童並不姓賀,應該是仙鶴的鶴,琴童,酒童,鶴童,還有一個八成是劍童,如今已經可以肯定,這幾人一定身懷武功。沉寂片刻,想是方子壽在看信,聽鶴童問道:“方大叔,旗主有何吩咐?”方子壽答道:“旗主讓我們放心,一切順利,燕南樓那邊的障礙已經掃清了。”萬俟嵩心裏琢磨,這個旗主是何方神聖?手下人如此了得,首領一定不簡單。正猜疑時聽鶴童發話:“劍童迴來了,怎麽樣,事情順利麽?”屋裏傳出另一個人的聲音:“這一趟沒意思,太容易了,下迴這樣的事不要讓我去。”聽鶴童道:“誰讓酒童犯了癮,什麽也不顧,還把琴童拉走了。”萬俟嵩大吃一驚,什麽人行動如此輕捷,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到。聽下麵方子壽道:“萬俟堂主,可以下來了。”萬俟嵩身軀一震,想不到如此小心還是被發覺了。


    既然露了行跡,再隱瞞已經沒有必要了,雖然對手高深莫測,可是萬俟嵩對自己的本領還是很自信,事實上與常霄交手之前,萬俟嵩一直是公認的第一刀客。於是飄身落下,穿窗進入屋中,麵前除了方子壽,鶴童以外,還有一個年輕人,眉清目秀,皮膚白皙,應該就是劍童。方子壽笑道:“萬俟堂主遠來不易,坐下喝一杯如何?”萬俟嵩抱拳:“來得魯莽,方老板海涵。”敘禮落座,萬俟嵩首先開言:“方老板何時認出老夫?”方子壽答道:“堂主威名遠播,在下早就知道堂主的容貌。”萬俟嵩心裏納悶,如果方子壽認得自己,應該是江湖人,為何沒有一點印象?方子壽笑道:“老堂主一定是奉了令師的吩咐前來破壞這一筆生意,旗主有話,我們行事用不著遮遮掩掩,萬俟堂主盡可傳迴消息。”萬俟嵩問道:“你們口中的旗主是什麽人?”方子壽搖頭:“旗主就是旗主,沒有別的身份,老堂主探查三次,應該有些收獲,可以交差了。”萬俟嵩心裏不是滋味,自己枉在江湖打滾多年,一直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實在沒麵子,當下告辭,方子壽送到門口抱拳:“恕不遠送。”萬俟嵩離開樓船,匆匆與手下人會合,可是看到的隻是一堆屍首,萬俟嵩驚於對方下手之狠,心裏頗不甘心,就想為這些人討個公道。腦筋一轉,自己一人之力未必能占到便宜,那三個人顯然有恃無恐,必定身手卓絕,這時候不能魯莽行事。四下裏鴉雀無聲,萬俟嵩心裏盤算,自己帶領三十人入川,如今隻落得孤身一人,迴去沒辦法交代。正犯愁時忽然有人發話:“萬俟堂主,久聞你的刀法精熟,威震江湖,小可不才討教一二。”萬俟嵩轉頭發現,船上會過的劍童就在丈外,心裏實在吃驚,這是什麽身法?竟然沒有任何聲息,實在匪夷所思。


    來的人正是劍童,深山苦練多時,難得遇到高手,心癢難耐,特意前來比試一番。萬俟嵩咬牙道:“年紀青青,卻如此心狠手辣,既然你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夫。”劍童笑道:“江湖中以武稱尊,你的本事比我大盡可殺了我,正如你的手下死在我手裏,沒什麽好抱怨的。”萬俟嵩點頭,心道:就算你在娘胎裏就練武也不過二十年左右,不知天高地厚,今日讓你知道厲害。心意已定,寶刀出鞘,閃電擊出。卻見劍童輕飄飄一閃,好似鬼魅一般,轉眼竟然到了自己身後。萬俟嵩刀光迴轉,可是一轉眼,劍童竟然又換了方向。這一下萬俟嵩吃驚不小,這種身法實在厲害,移動如此迅速,看來這一戰並不輕鬆。數招過後,劍童笑道:“萬俟堂主不會隻有這兩下子吧,拿出點真本事讓我開開眼。”萬俟嵩一咬牙,腳下倒踩七星步,展開獨創的幻影刀法,一時四麵俱是人影,勁風唿嘯,四麵罩定。劍童讚道:“這才象樣,我可出招了。”手上多了一柄短劍,身形展開,每次進退都在一丈左右,劍光凝成一線,尋隙即入。萬俟嵩暗暗吃驚,看來這個劍童不止身法了得,功力也是不凡,能把劍光凝成一線者江湖中並不多見。一老一少鬥了個不可開交,難分難解。萬俟嵩越鬥越是心驚,這個劍童功力精湛,劍術神奇,再加上匪夷所思的身法,竟然是一等一的勁敵,自己的幻影刀法竟然發揮不出威力。還有一層,劍童已經如此,他那三個同伴應該相差不遠,方子壽該當如何?再加上他們口中的旗主,這股力量實在可怕。酣鬥之際,容不得多想,劍童初次與高手過招,極為興奮,攻勢如潮,萬俟嵩守緊門戶,尋隙出擊,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百招,劍童連唿過癮。萬俟嵩不甘心空手而歸,耐心尋找機會,準備把劍童斬於刀下。劍童雖然年輕,但經驗老到,好似久經大敵的老江湖,劍招滴水不漏,萬俟嵩想取勝沒那麽容易。


    苦鬥半個時辰,萬俟嵩竟然沒找到一絲破綻,心裏暗暗讚歎,果然少年有為,將來不可限量。正在僵持不下,一條人影好似鬼魅一般切入,一把抓住劍童的衣領退出圈外,轉眼消失不見。萬俟嵩驚鴻一瞥,勉強看到來人身材瘦高,肯定是方子壽。既然方子壽能切入內圈,輕鬆帶走劍童,取自己的性命簡直易如反掌,看來方子壽沒有趕盡殺絕,手下留了情。這時候再不猶豫,對方下手狠辣,不是善男信女,真的下殺手,自己這把老骨頭就保不住了,於是匆匆收拾趕迴神刀門。段青霄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憑萬俟嵩的本事對付一個商人綽綽有餘。萬俟嵩可不敢怠慢,匆匆找到段青霄,把經過詳細講述一遍。段青霄皺眉問道:“那個方子壽真的比你還強?”萬俟嵩點頭:“師父,弟子沒必要為旁人吹噓,方子壽的武功實在神奇,摸不到一點脈絡,萬萬難以抵敵。”段青霄讓徒弟迴去休息,把唐先生請來商議。唐先生得知經過歎道:“那四個青年一定是醉霞道人貼身的四名童子,方子壽的身份就不大好說,那個隱在幕後的旗主九成是常霄。”段青霄點頭:“如今看來確實如此,醉霞道人竟然把自己辛苦培植的力量交給常霄,自己從容赴死,這份灑脫實在難得。既然已經確定了對手,我們該如何著手?”唐先生思索片刻開言:“看方子壽的態度,顯然是有恃無恐,足以證明常霄手上的力量極為強大。目前最好找人試探一下虛實,至於人選就要門主設法了。”段青霄納悶道:“老夫有什麽辦法?”唐先生笑道:“門主怎麽糊塗了,這件事別人無法勝任,隻有武功與門主相伯仲之人才能去,這樣的高手別人可請不動。”段青霄這才明白:“原來如此。”


    秘密商議過後,段青霄離開神刀門,唐先生安排之後迴到住處。他的地位很是尊貴,住處極為講究,有四名侍女伺候。唐先生不好女色,整日沉迷於文章典籍之中,很少出門,經常看書到深夜。當夜秉燭讀書,不知不覺過了三更,唐先生收拾一下迴到臥房準備休息,剛剛躺下,忽然聽到一個細微的聲音:“唐時雨。”聲音雖然輕微,對於唐先生而言卻好似驚雷一般,這個名字不可能有外人知道。一時間渾身冒出冷汗,起身來到窗前,壓低聲音問道:“什麽人?”許久無聲,無意中迴頭一看,心頭不由一震,一名魁梧的大漢就站在自己身後。唐先生勉強穩住心神,小聲發問:“閣下是什麽人?”來人微微一笑:“憑先生的才智豈能猜不出我的身份?”唐先生定了定神,方才是突然受驚,未曾細想,這時迴過神來馬上就明白了,抱拳道:“閣下一定是鼎鼎大名的聚龍莊主南昆侖,久仰大名。”唐先生猜的沒錯,這個人確實是常霄,聽了唐先生的話常霄笑道:“先生果然機敏,不錯,我就是常霄。”兩人在桌邊落座,唐先生首先發話:“醉霞道人歸天,我就料到閣下會來找我,隻是沒想到這麽快,果然有膽色。”常霄一笑:“誠然,我不是段青霄的對手,可是除了他以外沒什麽人能奈何我,隻要他不在,哪裏都是我的天下。”唐先生搖頭:“莊主還是自視過高了,段青霄不是僅有的高手,與他伯仲的人不是沒有,隻是隱居深山,不與外人來往。”常霄大為吃驚:“想不到世上還有高人,看來常某眼界太淺,還望先生指教。”


    七十一章 美人遲暮


    這兩個人會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裏麵自然另有隱情。這個唐時雨乃是進士出身,入翰林院任職,因為博學多才被召入宮,作為皇子和公主的啟蒙先生。後來得到皇帝賞識,視為心腹,官職加到二品。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有武林人參與其中,因此朝廷頗為重視,派了不少密探監視江湖動靜。皇帝看中唐時雨的才幹,讓他改換身份潛身江湖,統領這些密探,隨時傳遞消息,有什麽風吹草動馬上處理。唐時雨安排機會接近段青霄,果然被段青霄看中,聘為身邊的智囊,有什麽事都與他商量。後來段青霄退隱,把唐時雨安排到霧靈山莊,與醉霞道人抗衡,醉霞道人通過各種渠道了解到唐時雨的真實身份,秘密與他達成了協議,所以才會說霧靈山莊已經在掌握中。歸天之前交給常霄的兩封信裏其中一封說的就是這件事,所以常霄才能知道內情,趁段青霄離開的時候潛入神刀門與唐時雨會麵。談論之時,常霄得知世上還有與段青霄武功伯仲的高手大為吃驚,連忙詢問,唐時雨解釋道:“段青霄與我無話不談,我才能略知一二。記得曾經提過一個隱居的高人,乃是上清宮的前輩,已經是百歲高齡,靈木真人還要喊他師伯。此人內功出神入化,被武林尊為五木真君,避居世外已經數十年了。段青霄與此人頗有來往,這一迴離開神刀門就是要請出此人對付你。”常霄點頭:“原來如此,倒要小心防範。除了這個五木真君,還有什麽隱居的高手?”唐時雨微微搖頭:“我所知並不詳細,段青霄曾經提過,五木真君與另一名高手比拚多年,始終無法占到上風。兩人每年都要比試一番,一直是平分秋色,那名高手好像是寸心師太和南華聖母的師父,名號就不清楚了。”常霄點頭:“想不到女子當中也有如此高人,有機會找百濟大師問一問詳細情形。”兩人秘密商定聯絡辦法,有消息隨時聯絡,常霄仍然潛出神刀門。


    段青霄很快就迴來了,唐時雨詢問之下得知五木真君閉關苦練上清宮的絕學驚濤掌,三月後才能出關。於是唐時雨把消息暗地裏送出來,常霄這一邊抓緊準備。這個時候不適合與段青霄爭執,目前的情況還不允許,因此除了保障南海船隊的供給之外沒什麽動作。段青霄也不想太過分,常霄手上的力量極為強大,一旦動起手來未必能占到便宜,因此兩方相安無事。這個時候火神宮竟然出了事,尹天雷與高震師兄弟幾乎翻臉,起因就是名動天下的第一美人玉蝴蝶。隱居以來,玉蝴蝶頗為煩悶,這種日子太平淡了,沒有意思。高震為了傳宗接代買了兩名美女,後來發覺新買的美女別有一番風味,年輕就是本錢,玉蝴蝶畢竟已經三十幾歲了,再加上縱情聲色,眉梢眼角已經出現細紋,肌膚也不如從前了。因此高震經常與新買的美女同寢,冷落了玉蝴蝶。本來玉蝴蝶就過不慣這種清淡的日子,再加上鬧氣,飲食不調,生了一場大病。高震翻臉無情,根本不放在心上。倒是尹天雷看不過去,請名醫診治,保住了性命。經過一番折磨,玉蝴蝶的容顏極為憔悴,再沒有第一美人的絕代風華。高震有了新歡,就想把玉蝴蝶遷出火神宮,省得麻煩。尹天雷大為不然,勸解了數次,高震根本不聽,兩人爭執之下,險些動起手來,最後尹天雷決定自己為玉蝴蝶安排今後的生活。玉蝴蝶與高震之間本來也沒什麽感情,草草收拾一番就離開火神宮。尹天雷與高震不同,雖然想給玉蝴蝶尋覓一注財帛卻無處下手,隻能把自己身邊僅有的幾件古物拿出來。這是當初師父星河野叟心愛之物,尹天雷一直留在身邊,這個時候顧不得了,都交給玉蝴蝶。


    黃昏,夕陽的餘輝籠罩,玉蝴蝶與尹天雷並肩走來。如今的第一美人與普通的民女沒有多大區別,衣著普通,容顏憔悴。英雄末路,美人遲暮是人世間最大的傷心事,尹天雷雖然想安慰卻無話可說。玉蝴蝶倒是很泰然,淡然道:“天雷,不要責怪你師兄,從我跟著他那一天就知道結果。”尹天雷有些意外,照常理看來,玉蝴蝶應該很失落才對,玉蝴蝶看出尹天雷的意思笑道:“你以為我會很傷心,其實我已經沒有心了。你知道我是為什麽生的病麽?”尹天雷搖頭,玉蝴蝶歎道:“我的心早就被人拿走了,這個人出了事,我日夜愁悶才得了這場病。”尹天雷頗為詫異,問道:“是什麽人?”玉蝴蝶鼻子一酸,流下兩行清淚,過了一會兒才開言:“這時候說出來也沒什麽關係了,我是聽到常霄被段青霄擊敗,生死未卜的消息才生病的。說實話,不管我身在何方,一顆心卻始終在他身上。你師兄早就知道這件事,所以才如此絕情,我並不怪他。”尹天雷頗為詫異,問道:“既然你喜歡莊主,為何不主動表白,反而與師兄在一起?”玉蝴蝶苦笑道:“造物弄人,當初我被萬仙堂送給常霄,主要目的是瓦解聚龍幫,雖然與他同床共枕卻隻當遊戲。他這個人深沉內斂,表麵上很是謙和,骨子裏卻有百折不迴的萬丈豪情。我所見過的江湖人都是怒目橫眉,目空一切,沒有一個像他這樣。所以就認為他懦弱,不像男人,沒把他當迴事。後來他察覺到萬仙堂的陰謀,解散聚龍幫的時候我才發覺,他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可是一切都晚了,錯已鑄成,難以挽迴。從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今生不可能再愛上旁人。”尹天雷頗為同情,點頭道:“紅顏薄命,可悲可歎。”玉蝴蝶抹去淚痕,長出一口氣,把心事說出來感覺輕鬆了不少,續道:“後來每見他一次我的痛苦就加重幾分,強顏歡笑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不怕你笑話,就連夢裏也全是他的影子。反正今生我是無緣與他在一起了,他這一走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尹天雷忙道:“莊主智勇雙全,舉世無雙,就算落敗也不至於身死,你不要灰心。”


    玉蝴蝶確實已經心灰意冷,哀莫大於心死,尹天雷的話根本沒聽進去,下山後尹天雷問玉蝴蝶想去哪裏,玉蝴蝶不假思索道:“我要到聚龍山莊,我的心在那裏,我要找迴來。”尹天雷尋了一輛馬車載著玉蝴蝶趕奔聚龍山莊。數日來到,這裏已經空無一人,偌大的山莊死氣沉沉,沒有一點聲息。玉蝴蝶曾經來過,對這裏比較熟悉,徑直來到大廳,看到正中的寶座忍不住落淚,恍惚中好像常霄就坐在那裏。玉蝴蝶強忍心中的悲痛對尹天雷道:“天雷,我要在這裏住下,你的前程遠大,不要為我操心了。這裏有吃有喝,又沒有人打攪,你這就走吧。”尹天雷心裏不是滋味,卻沒什麽話勸解,自己總跟在玉蝴蝶身邊也不是事,傳出去好說不好聽,於是叮囑道:“你自己保重,我走了。”看著尹天雷遠去的背影,玉蝴蝶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想不到自己竟然落到這步田地。來到寶座前喃喃道:“你拿走了我的心,為什麽不還給我?你不是不願意欠別人的情麽,還給我,還給我。”可是寶座不會說話,玉蝴蝶跪倒於地,珠淚不斷,自語道:“段青霄是萬俟嵩的師父,是武林至尊,你打不過他,為什麽還要與他比武?就算比武為什麽選斷魂崖?下麵都是尖椎,敗就是死你不知道麽?你怎麽那麽傻?你這一走讓我可怎麽活?”這些話出自肺腑,可惜沒有人迴答。痛哭多時,玉蝴蝶下定了決心,咬牙道:“我不能讓你看到我這副樣子,等我梳妝打扮再來陪你。”於是離開大廳,到月影公主的臥房尋找鏡子梳妝打扮。因為常霄威名遠播,又樂於助人,口碑極好,沒有人毀壞聚龍山莊,連家具都沒人動,月影公主的臥房裏還是當初的模樣。玉蝴蝶梳妝打扮一番,換上華麗的衣裙,重新來到大廳,就在寶座前喃喃自語,渾渾噩噩,忘記了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玉蝴蝶感覺到渾身發冷,原來夜已深,山風吹入。玉蝴蝶已經萬念俱灰,不願意離開,抱著寶座不肯鬆手。朦朧中耳邊傳來溫柔的聲音:“蝴蝶。”玉蝴蝶馬上聽出,正是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心頭不由狂喜,大叫道:“常霄,你真的來了麽?帶我一起走。”激動過度,血液直衝頭頂,一下子昏厥過去。不知過了多久,覺得渾身發熱,睜眼一看,隻見身在一間精舍中的臥榻上,身上蓋著絲絨被,窗外青山隱隱,翠竹叢立,屋裏的陳設頗為雅致。玉蝴蝶腦子混亂,想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在大廳聽到常霄的聲音,一下子昏厥過去,怎麽會來到這裏?於是問了一聲:“有人在麽?”不大一會兒有人進門,麵容嬌好,腰肢婀娜,乃是一名美豔女子,玉蝴蝶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主人是誰?”女子笑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我也不清楚,主人的身份有好幾個,我也說不清楚,總之是妹妹的舊識。”玉蝴蝶頗為奇怪,這個女子正當妙齡,自己已經三十多了,怎麽管自己叫妹妹。於是問道:“你多大了?怎麽管我叫妹妹?”女子一笑:“妹妹不許對外人說,我今年剛滿四十。”玉蝴蝶吃一驚,搖頭道:“不要騙我,你明明二十出頭。”女子麵露自得之色:“妹妹不要吃驚,旗主神通廣大,想要什麽有什麽,這裏的靈藥大內都尋不出,另外這裏還有一個熱泉,每日在泉中沐浴可以駐顏長壽,再加上我們姐妹練的功夫,這才能保持容貌。”玉蝴蝶驚喜交集,想不到自己竟然來到了世外福地,忙問:“旗主是誰?我能見一見麽?”女子搖頭:“旗主忙的很,要一個月以後才能迴來,臨走時交代我們姐妹照顧你,看妹妹的容貌確實需要調養一番了。”玉蝴蝶自然愛惜自己的容貌,聽得有這樣的機會當然歡喜,問道:“姐姐怎麽稱唿?”女子答道:“我們姐妹四個住在這裏,我叫寒梅,三個妹妹與我同歲,二妹香蘭,三妹翠竹,四妹墨菊。”玉蝴蝶記住這幾個名字,頭腦逐漸清醒,可以確定,這裏的人沒有歹意,隻是摸不清對方的意圖何在,自己的容貌大不如前,已經沒有任何價值。


    這裏的環境幽雅,隻是沒有出路,三麵是懸崖,一麵是高山,石壁陡峭,根本無法攀登。方圓有一畝大小,共有九間精舍,前麵種花草,後麵是菜園。玉蝴蝶身子雖然虛弱,精神卻好了許多,寒梅把三個妹妹叫來與玉蝴蝶相見,玉蝴蝶見這四人容貌一個比一個年輕,心裏極為羨慕,容貌本來就是女子的第二生命,何況是名動天下的第一美人。寒梅看出玉蝴蝶的心思,笑道:“三妹快去準備一下,讓蝴蝶妹妹試試熱泉,我看她是等不及了。”翠竹答應著出門,玉蝴蝶確實想沐浴一下,借機會把思路重新整理一下。寒梅頗為細心,準備了應用之物,把玉蝴蝶領到一間大屋,進門才發覺,裏麵是一個大池子,足可容納十人,四麵拉著暗紅色的布簾,池裏的水略微泛紅。寒梅指點道:“這就是熱泉之水,妹妹放心沐浴。”玉蝴蝶答應著準備,心裏認為寒梅會出去,誰知寒梅竟然寬衣解帶,正納悶時寒梅笑道:“姐姐陪你一起洗,向你講一講熱泉的好處。”玉蝴蝶雖然不大習慣也沒什麽好說,都是女子,沒什麽好害羞的。兩人寬衣進入熱泉,寒梅道:“剛進來時有些熱,一會兒就舒服了。”玉蝴蝶感覺到泉水除了熱以外還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好像辣椒抹到肌膚上。寒梅緊盯著玉蝴蝶的胴體嘖嘖讚歎,玉蝴蝶有些不好意思,寒梅笑道:“妹妹真是天生麗質,難怪被稱為天下第一美人,如果調養過來,連神仙也要動心。”玉蝴蝶粉麵含羞道:“姐姐玩笑了,年華老去,春光不再,往事不堪迴首。”寒梅搖頭:“妹妹如今還缺少自信,姐姐幫你恢複青春,那時候讓天下人吃上一驚,姐姐也跟你風光一迴。不過有些話要說在前麵,恢複青春不是容易的事,要吃不少苦,妹妹可不能偷懶。”玉蝴蝶答應:“全聽姐姐吩咐。”


    沐浴過後玉蝴蝶感覺渾身發熱,精力充沛,寒梅道:“這個時候筋骨柔軟,最適合練功,她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快去。”兩人攜手進入另一間精舍,三個美女正在一個厚墊子上擺出奇怪的姿勢,骨節柔軟之極。玉蝴蝶苦笑道:“我可不會武功。”寒梅笑道:“這不是武功,是天竺瑜伽術,開始不習慣,慢慢就好了,姐姐幫你做。”玉蝴蝶能歌善舞,有一定的根底,再加上熱泉的功效,在四女的指點下習練瑜伽術,進步極快。寒梅又拿出上好的靈藥,研磨珍珠粉調理玉蝴蝶的肌膚,這樣一來,玉蝴蝶從裏到外都發生了變化,不到十日,眉梢眼角的皺紋就沒了,渾身充滿了活力,感覺好似脫胎換骨一般。心裏雖然歡喜卻有些擔心,那個旗主是不是貪戀自己的美色?如果是那樣,自己雖然恢複容貌,卻成為別人的玩偶,迴到從前的老路上,那樣的日子實在過膩了。雖然心裏顧慮,不過還是恢複容貌要緊,或許老天開眼,那個旗主是個女的也說不定。寒梅四女絕口不提旗主的事,問也沒用,玉蝴蝶隻能自己開解自己,這個時候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好想了。


    七十二章 世外桃源


    二十日過去,玉蝴蝶好似換了一個人,重新找迴了自信,每日與寒梅四人研究駐顏的方法,其樂融融。心裏也驚於這個旗主神通廣大,竟然把這個絕地變成了世外桃源。這一日夜晚偶然做了一個夢,夢裏看到心上人常霄渾身是血,在一片陰雲中向自己招手,等到跑過去,陰雲中竟然衝出一條巨蟒,一口把自己吞了下去。驚恐之中猛然驚醒,這才迴過神,迴想夢中的情景心有餘悸,擦去額頭的冷汗,再也睡不著,於是披衣出門,月色朦朧,木葉蕭蕭,別有一番趣味。玉蝴蝶來到花叢裏的秋千上坐下,默默的想心事,自己的將來一片迷惘,命運完全被別人控製,這麽過下去有什麽意思?難道自己就不能反抗?可是自己的力量太微薄了,就算反抗也無濟於事。正在胡思亂想,耳邊忽然傳來奇怪的聲音,側耳傾聽,聲音來自墨菊的房間,於是起身來到窗前,因為這裏不可能有外人到來,又是夏日,根本不拉窗簾,屋內的情景一覽無餘。兩個紅色的宮燈射出柔和的光線,臥榻上兩個美豔女子赤身裸體糾纏在一起,正是香蘭和墨菊兩姐妹。玉蝴蝶一直被男人擺布,對於情事司空見慣,可是從沒見過兩個女子做這等事,麵頰一下就紅了。心裏想著趕緊走開,腳下卻一動不動,好奇心的力量占了上風。屋中香蘭與墨菊自顧享樂,嬌喘連連,呻吟不斷,玉體酥胸頗為誘人。玉蝴蝶雖然是女子也覺得心旌搖蕩,難以自主,想不到女子的胴體對女人同樣具有誘惑力。屋中的聲音越來越大,玉蝴蝶也覺得渾身發熱,不知過了多久,香蘭和墨菊得到了滿足,摟抱在一起沉沉睡去,玉蝴蝶才迴到自己房裏,心裏好似鹿撞一般跳個不停,這一次經曆把自己的情欲一下子激起來,如果自己像男人那樣把別的女子壓在身下,那種滋味一定很美妙。正在這時一個人影閃進門來,卻是寒梅,隻見寒梅隻穿著一件紗袍,好似夢囈一般,口裏喃喃道:“我忍不住了,今晚就要得到天下第一美人。”玉蝴蝶還沉浸在幻想中,寒梅近前一把抱住玉蝴蝶壓倒在身下,玉蝴蝶麵頰滾燙,任由擺布,寒梅為所欲為,大暢心懷。


    次日五女一同沐浴的時候寒梅頗為自豪,向三個妹妹吹噓昨晚的經曆,香蘭三女馬上不依,當時就把玉蝴蝶抱到房裏享樂一番,玉蝴蝶終於嚐試到做男人的樂趣,心裏極為暢快。午飯時寒梅問道:“妹妹,這裏的日子是不是比神仙還快活?”玉蝴蝶低頭不語,翠竹把纖纖玉手伸到玉蝴蝶的腰間亂摸,玉蝴蝶討饒道:“好姐姐,饒了我吧。”嬉笑中寒梅道:“妹妹不知,從前我們姐妹每日都離不開男人,除了練功就是想著這件事,那是我們的師父有意調教的。後來師父死了,我們被另一個人關起來,好幾個月見不到一個男人,隻好自己想辦法。後來遇到旗主把我們放出來,我們一下子就傻眼了,那才是男人中的男人,是女人夢寐以求的英雄。於是我們拚命糾纏,終於將他打動,收留了我們,這才把我們安排到這裏。”香蘭插話道:“要說旗主真是了不得,這麽高的地方,連鳥都飛不上來,他卻輕描淡寫,來去自如。”墨菊嫣然道:“見識過旗主的本事,我再不想別的男人,能得到旗主的垂青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翠竹笑道:“再過幾天,旗主就迴來了,那時我們可要好好享樂一番。”玉蝴蝶問道:“旗主到底是什麽人?能不能告訴我?”寒梅皺眉道:“旗主不發話,我們不能亂講,不過旗主肯定從心裏喜歡你,你不用擔心。”玉蝴蝶心裏一涼,原來還是這麽迴事,那個旗主也貪戀自己的美色。這時墨菊笑道:“第一次見到旗主我就覺得旗主非同一般,歲數不大,本事卻深不可測,想不到我竟然有機會接近他,要不是師父用了手段,我一定為他生個孩子。”玉蝴蝶心裏一動,歲數不大,本事深不可測,似乎隻有常霄當得起,難道這個旗主竟然是他?不可能,段青霄乃是公認的武林魁首,又在斷魂崖那樣的地方比武,常霄不可能逃生。不過尹天雷曾經說過,常霄有勇有謀,不會自尋死路,或許蒼天有眼,讓自己有機會與心上人見麵。心裏雖然有幻想卻不能表露,一旦不是常霄就麻煩了。


    既然開了頭,玉蝴蝶也就沒什麽顧忌了,每日除了練習瑜伽術,泡熱泉,保養身體之外就是變著法取樂,五個美女自顧過著神仙般的日子。該來的終歸要來,這一日五姐妹在花間嬉戲,墨菊眼尖,看到下麵有亮光一閃,拍手歡唿道:“旗主迴來了,我們快去準備好吃食。”寒梅馬上分派,翠竹準備清茶,香蘭和墨菊準備美酒佳肴。玉蝴蝶心頭迷亂,匆匆跑迴自己的房裏,欠了人家那麽大的恩情,拿什麽來償還?難道真的以身相許?如果不是常霄該怎麽辦?心裏胡思亂想,聽外麵傳來笑聲,聲音清朗,卻不是常霄的聲音。常霄的聲音低沉渾厚,這個聲音卻洪亮之極。容不得多想,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玉蝴蝶一咬牙,轉頭一看,登時愣在那裏,這個身影曾經無數次出現在自己的夢裏,是那麽的遙不可及,如今卻真真切切的出現在眼前,玉蝴蝶驚喜交集,淚水瞬間湧出,喉頭哽咽,說不出話。常霄長歎一聲問道:“蝴蝶,你的病好些了麽?”玉蝴蝶張了幾次口都沒能說出話,跳起身撲上前,緊緊抱住常霄再不肯分開,淚水好似斷線的珍珠一般止不住。常霄安慰道:“蝴蝶,一切都過去了,今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玉蝴蝶屢經磨難,好不容易見到希望,死死抱住心上人不肯鬆手,常霄說的話根本沒聽進去。不知過了多久,寒梅前來招唿,看到這樣的場景笑道:“久別重逢也用不著這樣黏糊吧?酒菜預備好了,邊吃邊談豈不是好?”玉蝴蝶這才鬆開,淚水把常霄的衣服浸濕一大片,常霄長出一口氣:“蝴蝶,其實我心裏一直忘不了你,當初的想法太固執了,如果換成今日,我決不會放棄你。”玉蝴蝶猶自哽咽,常霄百般安慰,牽著玉蝴蝶的手與四女一道飲酒。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突然出現,玉蝴蝶反倒說不出話,主要是難以適應這麽大的變化。寒梅四姐妹談笑風生,頻頻勸酒,常霄與四人談笑,玉蝴蝶發覺,如今的常霄與過去大不相同,連聲音都有些變化,心裏頗為奇怪,隻是一時緩不過來。


    酒過三巡,玉蝴蝶終於開口:“真的是你麽?怎麽與從前不一樣?”常霄微笑道:“這樣有什麽不好?如果還像以前那樣古板就不會在這裏見麵了。是江湖改變了我的看法,一次次慘痛的經曆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過去,從前的金科玉律被徹底推翻了,我這個人也就變了。”玉蝴蝶不太清楚常霄的經曆,雖然很想知道,但了解常霄的秉性,重提舊事徒增傷感。這時墨菊打趣道:“如果當初旗主就是如今的樣子,我決不會離開聚龍山,一定賴在那裏侍奉。”香蘭點頭讚同:“那時的旗主好似一柄出鞘的刀,看著就害怕,如今可不同了,我情願為旗主奉獻一切。”寒梅舉杯道:“旗主與蝴蝶妹妹久別重逢,乃是天大的喜事,我們慶賀一番。”眾人一起舉杯,開懷暢飲,玉蝴蝶壓在心頭的大石一朝消失,心裏說不出的痛快,酒到杯幹,不大一會兒麵上就添了兩朵紅雲,醉眼惺忪,更增嫵媚。翠竹砸舌道:“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我見了都忍不住,何況男子?”寒梅笑道:“今日沒有我們的份,讓旗主和蝴蝶妹妹多呆一會兒,我們自己找樂子去。”四女招唿著勾肩搭背離開,墨菊迴頭叮囑道:“旗主不能冷落我們姐妹呦。”常霄微笑點頭,玉蝴蝶靠在心上人懷裏喃喃道:“我是不是在做夢?千萬不要醒。”常霄心裏也不是滋味,輕歎道:“造物弄人,當局者迷,等明白過來已經是兩世為人了。過去的事不要提了,我們從新開始。”玉蝴蝶感慨道:“聽說你與段青霄在斷魂崖比武,我擔心得不得了,本來段青霄就是武林魁首,再加上斷魂崖的兇險,我日夜擔心,生了一場大病,險些送命。”常霄一笑:“地點是我選的,當然有活路。斷魂崖確實兇險,可是對我而言卻無妨,正因為段青霄不具備這種身法我才能全身而退。”玉蝴蝶狠擰一下常霄的臂膀,嬌嗔道:“人家擔心得生了病,你卻輕描淡寫,真沒良心。多日不見,臂膀比從前還結實,擰的我手都痛了。”常霄把玉蝴蝶的手放到麵頰上安慰道:“今後要擰就擰這裏,別處你可擰不動。”玉蝴蝶讚道:“你真是鐵打的。”抬頭把香唇貼上,常霄笑道:“就算是百煉鋼遇到你也要變成繞指柔。”輕輕抱起玉蝴蝶走向臥榻。


    玉蝴蝶經曆許多波折,終於可以跟心上人在一起,心裏的歡喜自不必說,兩人臥榻交歡,如魚得水,使出渾身解數,無休無止。不知過了多久,一縷柔和的日光射到屋內,臥榻上的兩個人猶自依偎著,享受這美好時光。常霄古銅色的皮膚在日光下閃亮,玉蝴蝶瑩白如玉的肌膚更顯誘人。一隻毛茸茸,金黃色的小貓從窗外跳了進來,四處巡視,喵喵叫著找吃食,聲音裏還帶著奶氣。玉蝴蝶一下坐起來問道:“哪裏來的小貓?”常霄笑道:“自然是我帶來的,山野寂寞,我給你添些樂趣。”玉蝴蝶心裏明白,當年成親的時候自己說過最喜歡貓,想不到常霄還記得,心裏感動,又流下淚來。常霄安慰道:“不要哭,真搞不懂,傷心的時候哭,開心的時候還要哭,哪裏來的那麽多淚水?”玉蝴蝶嫣然道:“女人本來就是水做的,自然有無數的眼淚,不過隻為心愛的人流。”看到可愛的小貓,玉蝴蝶再也坐不住了,匆匆披上一件外衣,上前把小貓抱在懷裏溫柔的撫摸,口裏叨念:“小乖乖,你一定餓了,姐姐給你找吃食。”自顧出門。常霄起身穿好衣服,佩上龍鱗寶刀,轉頭對窗外道:“出來吧,別藏著了。”翠竹和墨菊兩人探出身來,墨菊笑道:“還是姐姐有辦法,不用這一招,蝴蝶妹妹再不肯離開。”翠竹附和道:“不錯,要換成我,別說是貓,就算老虎來了也不走。”常霄一笑:“鬼靈精。”這時寒梅早就預備了酒菜,常霄在四女陪伴下進食,玉蝴蝶抱著小貓再不肯鬆手,全神貫注,飲酒也是心不在焉。寒梅打趣道:“蝴蝶妹妹,你有了小乖乖,能不能把旗主讓給我們兩日?”玉蝴蝶一步登天,對寒梅頗為感激,點頭道:“姐姐是我的大恩人,我感激不盡,你們盡管開懷。”四女大喜,熱辣辣的眼睛緊盯著常霄,常霄笑道:“不要這樣看我,吃飽喝足再說。”於是四女搶著給常霄斟酒布菜,自從妻兒慘死,醉霞道人歸天之後,常霄確實變了不少,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落到這個下場?心境有了很大的轉變,所以行事與從前有很大的差異,吃飽喝足,與四女一起到熱泉沐浴,免不了尋歡作樂,玉蝴蝶抱著小貓時不時過來調侃幾句,心裏明白,如果換成從前,常霄萬萬不會如此。


    尋歡作樂之後,常霄免不了與玉蝴蝶談心,玉蝴蝶懷裏還是抱著小貓,靠在常霄寬厚的胸膛,媚態撩人。常霄輕撫玉蝴蝶長發道:“我的事情很多,兩天後就要離開,你安心在這裏調養。”玉蝴蝶頗為擔心問道:“你是不是要對付段青霄?那可是武林至尊,千萬多加小心。”常霄一笑:“段青霄的刀法確實高深莫測,可也沒那麽可怕,我完全有能力除掉他,隻不過不想用別的手段,要想在正式比武中取勝還有一段艱苦的路要走。”玉蝴蝶知道常霄從不說過頭的話,心裏踏實了許多,柔聲道:“你真的變了,我都快認不出了,這兩天我一直問自己,這個人真的是你麽?怎麽變了那麽多?”常霄笑問:“如今的樣子跟從前有什麽不同?”玉蝴蝶沉吟道:“從前的你好像天神一般,讓人從心裏敬畏,如今有了人情味,比從前親切多了。”常霄苦笑:“我何嚐想改變自己,這是天意使然。照我的推算,五年左右我就可以公開挑戰段青霄,那時候江湖全是我們的,你想做什麽都可以。”玉蝴蝶憧憬道:“我還想舉辦一次群芳會,讓天下人都知道,天下第一美人與天下第一英雄成為夫妻。”常霄滿口應承:“沒問題,不過你可要好生保養,不要讓天下人看笑話。”玉蝴蝶滿懷信心:“我一定想盡辦法留住青春,寒梅姐姐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常霄點頭:“我會盡量抽時間陪你,需要什麽下次給你帶來。”玉蝴蝶輕點小貓的額頭笑道:“有了小乖乖,我什麽都不需要了。”歡娛嫌夜短,寂寞恨更長,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常霄該走了,玉蝴蝶雖然舍不得心裏卻明白,常霄這樣的人誰也留不住,反正心願達成,今後的日子充滿希望,用不著擔心。常霄叮囑一番之後,與寒梅姐妹道別之後,身形展動,好似大鳥一般飛撲而下,玉蝴蝶還有些擔心,不錯眼珠看著常霄的背影,隻見常霄飛落數十丈,手中忽然射出一道亮光,身形加快,轉眼消失在雲霧中。玉蝴蝶心道:心上人有如此神通足可縱橫天下,看來上天待自己不薄。


    七十三章 他鄉故知


    尹天雷離開聚龍山莊,心裏不是滋味,師兄高震如此絕情實在讓人心寒,師父那麽忠厚的人怎會有這樣的兒子?心裏盤算,師父交代的事已經做完了,自己不欠高震的人情,火神宮是不迴去了,今後的路要自己走。經過幾番磨練,尹天雷的武功進步極快,已經是一流的高手,隻是本性忠厚,不喜歡張揚。身邊的黑馬倒是無憂無慮,餓了就啃幾口青草,渴了就找水喝,尹天雷心裏歎息:做人難,與人打交道更難。以常霄為例,剛剛被武林尊為南昆侖,沒過多久就成為武林公敵,生死都說不清楚。難道這就是江湖?如果江湖就是這個樣子,自己何必苦練武功?在家鄉清閑度日不是很好?漫無目的,信馬而行,囊中本來就沒多少銀兩,十幾日就花光了。尹天雷可不會像高震那樣劫掠富戶官紳,心裏想著找份差使糊口,過得幾時再說。走在街上,心裏盤算,能不能在鏢局找個差使,自己應該可以勝任。於是找鏢局一問,誰知鏢局收人有規矩,必須要有同行或者武林名門的薦書,尹天雷很少與江湖人打交道,沒什麽熟人,常霄又出了事,沒處求人,隻能另想辦法。正在街上閑遊,忽然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不知在看什麽,於是靠近觀看。隻見一名官差模樣的人拉住一名中年的漢子,樣子不像捉拿人犯,倒像是求告一般。尹天雷心裏奇怪,官差怎能向百姓求告?心裏好奇,湊過去聽。人群中官差道:“老哥行行好,今日我拿不迴這一道水晶肘子,老爺非把我的雙腿打折不可。”中年漢子一臉忠厚,右手提著一個食盒,為難道:“我說官差大哥,你不是不知道,老先生等閑不做水晶肘子。我求告了半日,陪了無數小心,好不容易弄到一盤,我家老爺宴請知府,專等這道菜,實在沒辦法讓給你。”如果是普通百姓,官差早就強搶了,可是對方的主人不是等閑之輩,自己惹不起,隻能軟言相求。尹天雷心裏奇怪,這兩個人好像在爭一道菜,酒樓裏什麽菜沒有,為何專要這一道?於是仔細傾聽。


    爭執多時,一位老者出主意道:“你們爭來爭去也不是辦法,聽我出個主意,錢員外宴請知府,賓客都是官麵的人,不如讓管家迴去稟明員外,給範知縣發一份請柬,這樣就可以過關了。”官差大喜,連連作揖,中年漢子點頭:“這倒使得,我家員外一定會發請柬。”事情解決,人群散去,尹天雷頗為好奇,照此看來做菜之人手藝非比尋常,倒要見識一下。尋人一打聽,得知城南一個小院半年前搬來一位老者,孤身一人,每日埋頭整理菜肴,開始的時候沒人注意,後來城裏最有名的廚師馬三魁從城南路過,聞到香氣大吃一驚,聲稱大內禦廚也沒有這等手藝。拋開一切,準備了各色禮品登門拜師。老者脾氣古怪,堅決不收,馬三魁隻得作罷。這件事傳開,登門求菜者絡繹不絕,老者開始的時候一概拒之門外,後來因為收集材料麻煩,才吐了口,每日限定三道菜,先到者先得,做什麽不一定,每道菜十兩紋銀,所得銀兩都用來收購菜蔬以及雞鴨魚肉。吃過的人四處宣講,絕對物有所值,皇宮內院也沒有這等美味。尹天雷囊中隻有三四塊碎銀子,連二兩都不到,不過見識一下這個奇人沒什麽關係,吃不吃菜倒無所謂。於是取道城南,正值午後,尋人一問,有人指點了路徑,同時提醒,老先生午後從不接待客人,知府也叫不開門。尹天雷道謝後來到城南,找到小院之後駐足觀望,正巧一名信使飛馬而來,尹天雷向道旁一讓,黑馬卻不甘心,仰天嘶鳴一聲,信使的馬登時慢下來,低著頭,夾著尾巴緩步而行。黑馬這才滿意,自顧到一邊找水喝。尹天雷知道,自己的黑馬是大漠萬馬之王火龍駒的後代,在大漠顯不出來,在中原可是罕見的千裏馬,自然有傲氣,容不得普通馬匹放肆。


    信使不明所以,還以為馬受驚了,安撫片刻,慢慢離開。尹天雷知道做菜的老者午後不開門,也準備離開,剛要走,小院的木門忽然開了,一名老者當門而立,向外張望,一眼看到黑馬,吃驚道:“好一匹千裏馬,難得,難得。”尹天雷心裏詫異,想不到這個老者從聲音就判斷出自己的黑馬優劣。老者目不轉睛打量黑馬,好半晌才注意到尹天雷,眼神一變,展顏笑道:“老朋友來了也不打聲招唿,進來說話。”尹天雷心道:你怎麽可能認識我?於是抱拳施禮:“老先生何時會過在下?”老者一笑:“街上不好講話,憑你的本事還怕我不成?”尹天雷更是奇怪,聽對方的語氣,對自己比較熟悉,可自己卻沒有一點印象。既來之則安之,進去就進去,確實沒什麽好怕的。跟隨老者進門,黑馬也跟著,老者關好大門,向堂屋一指:“那邊請。”領著尹天雷到屋中落座,倒上清茶,尹天雷問道:“老先生是不是認錯了人?在下實在記不起。”老者笑問:“你不是尹天雷麽?”尹天雷一愣,愕然道:“不錯。”老者轉過身,雙手在臉上揉搓半晌,迴身之後,尹天雷吃一驚,脫口道:“段門主。”原來老者取下一個薄薄的麵具,露出真麵目,竟然是神刀門的新門主段昔雲。原來段昔雲不滿祖父的作為,從小就被自己奉為神明的偶像竟然是這個樣子,心裏難以接受,因此改變容貌,潛身民間,就在這裏落腳。尹天雷心裏的吃驚自不必說,段昔雲笑道:“沒想到吧,如果不是你的馬與眾不同,我們根本沒機會見麵,你不在火神宮,到這裏做什麽?”尹天雷長歎一聲:“一言難盡,萬萬想不到師兄會是這樣的人。”於是把玉蝴蝶的事源源本本講述一遍,段昔雲笑道:“這算什麽事?玉蝴蝶心裏惦記常霄,高震不可能不知道,心裏自然不滿,可是樣樣比不上,沒什麽好說的。玉蝴蝶思念常霄生病,怪不得高震絕情。”尹天雷皺眉道:“就算是素不相識的路人遇到危難,我等也該出手相助,何況朝暮相處的情人?”段昔雲點頭:“這話原也不錯,可是男人嫉妒起來比女人還厲害,再說高震本來就不是心胸寬廣之人。”


    他鄉與故知,尹天雷終於有機會把心裏話講出來,心裏極為暢快,段昔雲也是如此。準備了酒菜招待,兩人對飲,尹天雷問道:“門主何以在飲食上下工夫?”段昔雲歎口氣:“當初在開封品嚐過莊主親手烤的苞米,我的感觸頗多,真正的武林高手僅憑苦練遠遠不夠,關鍵在感悟,山石樹木,風雲變幻,乃至春風夏雨,秋霜冬雪,無不暗蘊天機。莊主已經領悟到這一層,把自己的體會放到烤苞米上,這才能烤出天下無雙的美味。我醉心於燒菜其實是在領悟其中的道理,一道菜擺上桌來隻有一盤,背後的功夫可不少,挑選材料,精工細做,火候調料,有一個環節出錯,這道菜就毀了。把這個道理用到武功上也是一樣,真正的高手能感悟天機,提前預知危險,正如高明的廚師從香氣就能判斷出菜的優劣。”尹天雷讚道:“多日不見,門主已經步入了新境界,可喜可賀。”段昔雲搖頭:“珠玉在前,我還差得遠。既然你沒什麽事可做,不妨給我打個下手,我們互相提點如何?”尹天雷大喜:“求之不得。”段昔雲點頭:“我不想再牽扯江湖人,也不想見到神刀門的人,這才改變形貌,你的意思如何?”尹天雷笑道:“我也效仿門主,扮成老者,不會引人注目。”段昔雲馬上著手,尹天雷也裝扮成老者,段昔雲叮囑道:“我們之間的稱唿要換一下,今後你喊我二哥,我唿你賢弟,千萬記住了。”尹天雷答應,段昔雲把自己的心得講出來,尹天雷細心體會。兩人竟然在做菜中交流起武學心得,也是一樁奇事。說起來段昔雲與尹天雷的武功不是一個路數,可是兩人修為高深,完全可以找到相通之處,這種交流不是形勢上的交流,而是深入的探討。尹天雷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本身武功的特點,應用在廚房就做出了一道水晶肉串,火候調料自不必說,最難的卻是穿肉串這一步,乃是用嫩藕做成的細條。尹天雷的兵器是電光錐,招式以攢刺為主,尹天雷試過多次,終於可以順利穿透,段昔雲讚賞連連,這個年輕人前途無量。


    段昔雲出門的時候帶的銀兩並不多,買下這個小院已經沒剩下多少,所以才定下每日三道菜的規矩,三十兩銀子足夠花用。尹天雷一來,兩人各出巧招,互相比試,做出的菜就多了。段昔雲擅長雞鴨魚肉,尹天雷的素菜最拿手,兩人各有分工,段昔雲負責刀工,手裏的菜刀出神入化,切出的肉片薄厚均勻,分毫不差。尹天雷使用嫩藕做成的細條,可以穿透牛肉片,堪稱一絕,至於火候就看個人的修為了。開始的時候兩人互相品嚐,可是吃不了許多,經常剩下。段昔雲無所謂,尹天雷出身農家,最講究節儉,看著心疼,跟段昔雲一說,段昔雲思索片刻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做上一桌盛宴,掙一筆錢,離開這裏,到各地走走,開闊一下眼界。”尹天雷問道:“一桌菜能掙多少錢?”段昔雲頗有信心:“你等著瞧,價碼越高越吸引人。”馬上寫了一張告示貼在門口,大意是家裏出了事,要離開此地,為了感謝本地官紳的照顧,做一桌天價盛宴,要價一萬兩。尹天雷感覺不可思議,一萬兩,農人辛苦耕作一年也掙不到一兩銀子,一桌菜就一萬兩太離譜了。段昔雲笑道:“肯定有人搶著送銀子。”尹天雷還是不敢相信。消息傳開,轟動一時,一萬兩銀子一桌菜,從建朝以來就沒聽說過。果然不出段昔雲所料,知府老早派人傳話,定下這一桌菜,準備宴請當今的皇叔廉親王。如果這個馬屁拍對了,升官發財指日可待。段昔雲告知來人,需要的材料昂貴,要先付錢,知府倒是很大方,痛快派人送來銀票。尹天雷目瞪口呆,天下竟然有這樣的事,段昔雲解釋道:“知府宴請親王,花多少錢都無妨,隻要親王一高興,隨隨便便一張紙條就能讓知府升遷,好比做生意,利潤豐厚,多下點本錢虧不了。”尹天雷搖頭:“朝廷選材不是通過科舉麽?就是提拔官員也要考核,親王的紙條管什麽用?”段昔雲苦笑:“你真是不開竅,科舉選材,不是看你的文章,而是看主考官的喜好。就算主考不貪財,也要看王公貴族的臉色行事,總算這一科能出幾個人才。如果考官貪財,那就沒有任何指望了,窮書生根本沒機會。”尹天雷一臉愕然:“這是什麽世道?”段昔雲笑道:“世情如此,誰也沒有辦法。”


    廉親王聽說了天價宴席的事,心裏也想跟大內的禦廚比一比,這麽個小地方怎能有這樣的人才?於是欣然赴約,這時玫瑰公主已經與驍騎將軍成了親,驍騎將軍成了駙馬都尉,就在水師參讚軍務。玫瑰公主住在杭州,廉親王赴約,也把玫瑰公主叫上了。知府得信大喜,與皇親國戚拉上關係,今後必然平步青雲。於是精心預備美酒,不吝價錢,務必要極品。其實段昔雲和尹天雷做的菜不是用什麽珍貴的材料,主要在手藝上,沒有哪個廚師有這等修為,更沒有武林高手肯在廚房下這麽多功夫。廉親王地位尊貴,別的官員當然也想巴結,可是沒有機會,隻能幹著急。既然收了一萬兩巨資,段昔雲和尹天雷花了不少心思,對於自己也是一種磨練。當真是精工細作,用各種水果雕成十二生肖,惟妙惟肖,活靈活現。水晶肘子和水晶肉串自然少不了,另外段昔雲精心烤製了融合了各種野味的山雞,尹天雷做了一道珍珠魚,這兩道是主菜。一桌共十八道菜,每一道都有出奇之處。知府當然不會老老實實拿出一萬兩銀子,派人緊盯著,如果親王滿意另外有賞,如果親王挑出毛病,那麽不但要追迴銀子,還要治罪。廉親王如約來到,身邊除了玫瑰公主之外還有兩名禦廚,乃是皇帝派在身邊伺候的。這一迴專程要來比試一番。玫瑰公主生性刻薄,是存心挑刺來的,不管好不好都一樣。知府小心接待,大擺排場自不必說,客人入座,品茶之後開席,侍女上菜,玫瑰公主看到十二生肖不以為然,撇嘴道:“這樣的刀工頂多算二流,根本比不上大內。”廉親王迴頭問身邊的禦廚:“你看這刀工如何?”禦廚低聲道:“大內無人可比,乃是罕見的高手。”廉親王微微點頭,不動聲色。十八道菜陸續上齊,玫瑰公主喜歡吃魚,嚐了幾口珍珠魚問道:“這是哪裏出的魚?味道不錯,迴頭讓他們進一批。”知府也不知道,遣人詢問,尹天雷傳迴話,珍珠魚乃是素菜,不是真的魚。玫瑰公主當然不信,廉親王讓禦廚嚐了一口,禦廚讚不絕口:“巧奪天工,堪稱絕頂高手。”知府心裏歡喜,升遷有望了。玫瑰公主心裏明白,大內禦廚根本沒有這樣的手段,口氣也軟下來了,仔細品嚐每一道佳肴。


    七十四章 采石大戰


    這一餐確實物有所值,廉親王讚不絕口,玫瑰公主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同來的禦廚特意尋找做菜之人請教,段昔雲露了兩手,禦廚明白,自己不可能達到這等境界,佩服得五體投地。知府極為歡喜,不過額外的獎賞就免了,一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段昔雲和尹天雷順利掙到一筆錢,收拾一番離開,結伴同遊。這一次盛宴的消息傳出去,很多人都聽說江南出了兩名高手廚師,做的菜比大內還要精致美味,有好事者給兩人起了渾名,叫做水晶二老,誰也不會想到,這兩人竟然是潛身市井的武林高手。兩人出名以後,行事反而更方便了,有了新的身份做掩護,更沒人會注意。於是兩人結伴同遊,隨性所之,不過有個特點,兩人在飲食上下了很大功夫,再吃不慣別人的手藝,每每自己動手。這一日來到嶽陽樓,兩人憑窗而坐,欣賞美景,夥計上前招唿,段昔雲笑道:“昨日是我動手,今日該賢弟了。”尹天雷點頭:“正該如此。”轉頭對夥計吩咐:“來一壇狀元紅,至於菜肴就不用了,老夫到廚下自己收拾。”夥計一愣,從沒見過這麽奇怪的客人,腦筋一轉,驚唿一聲:“原來兩位就是水晶二老,失敬,失敬。兩位高坐,小人馬上下去準備。”夥計對老板一講,老板馬上吩咐廚師收拾好廚房,見識一下這兩位高人的手藝。尹天雷徑直來到廚房,看了看材料,微微點頭表示滿意,隨手從身邊的革囊取出專用的菜刀,嶽陽樓八名大廚都在外麵不錯眼珠盯著。尹天雷手腳極為麻利,運刀如飛,很快就做出八道菜,外麵的廚師都看傻了。尹天雷淨手出門,八名廚師連連施禮,讚歎不已。迴到樓上,夥計上菜,尹天雷笑道:“材料有限,二哥將就用一些。”段昔雲點頭:“出門在外,將就些沒什麽。”老板卻明白,這兩人口裏的將就對於旁人來講卻是難得的享受,這八道菜價值至少在三百兩以上。


    兩人飲酒談心,尹天雷問道:“最近江湖上有什麽動靜?”段昔雲壓低聲音:“最近江湖上出現一位血影旗主,手下有一批高手,用血影旗作為號令,違抗者殺無赦,下手狠辣,武功高絕。據我推測,這個旗主八成就是莊主。”尹天雷問道:“二哥何以如此肯定?”段昔雲笑道:“我祖父重出江湖,群雄俯首,這個血影旗主卻敢於公然對抗,而我祖父卻不曾大舉發難。這就說明,我祖父沒把握除掉血影旗主,當今天下,能威脅到我祖父的人除了莊主還有誰?”尹天雷麵露喜色:“看來莊主真的沒死。”段昔雲苦笑:“當然是沒死,不過性情一定變了,血影旗所到之處,有違抗者雞犬不留,足以說明莊主已經沒有從前的好脾氣了。這也難怪,換成我或許下手更狠,莊主刀法絕倫,宅心仁厚,受過他恩惠之人數也數不清,這份心性在江湖中極為罕見。可是莊主非但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反而成了武林公敵,妻兒慘死,摯友歸天,朋友的背叛,這樣的打擊足以改變莊主的性情。”尹天雷點頭:“二哥所言不差,莊主一旦公開露麵,上清宮好受不了。你我還是不要管這些事,經過這些日子,我覺得江湖還不如廚房有意思。”段昔雲笑道:“我也想開了,今生在武功上超越莊主太難了,能在另一個領域拔尖滋味也不錯,水晶二老這個稱唿滿順耳。”尹天雷點頭:“正該如此。”


    自從萬俟嵩铩羽之後,神刀門一直在準備,經過一段時間,終於迎來了一位貴客,正是上清宮的前輩五木真君。段青霄隆重接待,五木真君雖然地位尊崇卻沒什麽架子,跟段青霄有說有笑,對唐時雨也很看重,三人在花廳品茶。五木真君胡須極長,麵色極為紅潤,二目開盍之間精光四射,顯見得內功出神入化。唐時雨態度恭敬,五木真君笑道:“唐先生博學多才,足智多謀,按說沒有你應付不了的事,何必麻煩貧道?”唐時雨搖頭:“這個對手非比尋常,非但刀法精絕,謀略也是一時之選,晚輩確實無能為力。”段青霄點頭:“此話不假,這個常霄與醉霞道人過從甚密,兩人互相促進,武功已經不可小視。再加上身邊的一批高手,委實不好對付。”五木真君笑道:“你們對付不了,貧道恐怕也沒這個本事。”段青霄搖頭:“道兄過謙了,此人自稱血影旗主,應該與血影真經有些聯係,道兄乃是上清宮的嫡傳,應該知道一些血影真經的詳情。”唐時雨鄭重道:“如今已經可以斷定,常霄身邊的高手就是當初的幽冥劍士,當初花夢蝶被殺,江湖哄傳,餘下的十一名幽冥劍士全部自盡。誰也不曾想到,這些人竟然被醉霞道人控製,秘密調教。後來醉霞道人歸天,把這股力量交給了常霄,幽冥劍士原本已經不好對付,經過這兩人傾力指教,已經成為當今最為可怕的力量。”五木真君對血影真經略知一二,沉吟道:“血影真經的精華不是浮光掠影身法,花夢蝶頂多領悟到五成。落到醉霞道人手裏就大不一樣了,再加上常霄的調教,幽冥劍士確實是當今最強大的力量。你們派人試探過麽?”段青霄答道:“老夫最得意的門徒萬俟嵩曾經與一名幽冥劍士照過麵,根本不是對手。可以肯定的是,如今的幽冥劍士遠非昔日可比,連醉霞道人身邊的四名童子也不是等閑之輩,他們的身法提升了一大步,單打獨鬥尚且難敵,一旦聯手威力難以預測。”唐時雨笑道:“不管怎麽說,真君的驚濤掌已經大成,幽冥劍士不可能抵敵。”五木真君搖頭:“貧道預感到此行會有兇險,還是請唐先生占一卦。”唐時雨心裏讚歎:玄門高人,果然有不凡之處。當下取出金錢卜卦,細看過後解釋道:“真君此行確有兇險,不過隻要記住一點就能化險為夷。”五木真君問道:“關鍵何在?”唐時雨一笑:“真君道號五木,五行之中金能克木,水能生木,隻要不離開水就無妨。”五木真君點頭:“果然高明。”


    這一段方子壽與燕南樓的生意極為紅火,從開始的簡單交換變成了全盤接手,把南海船隊的所有生意抓在手裏,收獲極大。萬仙堂以及齊士真懾於段青霄的威名,不敢輕舉妄動,眼看著大把的銀兩流到別人的口袋隻能幹著急。方子壽頗為精明,在鶴童,劍童四人協助下生意做得井井有條。正在忙碌之時琴童送來密信,方子壽看過之後臉色凝重,馬上吩咐鶴童,發出血影密令,召集附近的四名劍士盡快趕來。鶴童不敢怠慢,發出密令之後迴來詢問,方子壽輕歎:“有一名極流高手要找我們的麻煩,我擔心應付不了,叫幾個幫手以防萬一。”鶴童點頭:“原來如此,既然大敵當前,我讓酒童不要喝酒了,免得誤事。”方子壽搖頭:“不必,旗主曾經講過,酒童的劍術別具一格,隻有在半醉半醒之間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隻要不過量就可以。”鶴童笑道:“原來如此,我說旗主放任酒童,原因卻在這裏。”一行人摩拳擦掌準備迎接大敵,五木真君萬萬不會料到,唐時雨這個關鍵人物竟然別有目的,私自把消息透漏出去。方子壽接到迴音,四名劍士已經趕到附近,心裏登時泰然,有了四名強手,完全可以應付任何情況。這時的生意來往大半在船上,方子壽仍然留在自己的樓船,因為對手遠非萬俟嵩可比,心裏加了十二分小心。這一晚船泊采石磯,當初詩仙李白就是在這裏歸天的,經常有文人墨客到這裏憑吊懷古。月色甚明,方子壽在樓船上對月獨酌,江麵上隻有三兩條小船。正沉浸於美景之中,遠處忽然出現一道紅光,轉瞬即逝,方子壽心裏一驚,這是約定的暗號,意思是敵人已經登船了。方子壽暗暗吃驚,來人果然了得,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潛到自己身邊,果然是極流高手。鎮定一下心神朗聲道:“難得貴客光臨,請進來共飲一杯。”來人正是五木真君,聽到方子壽的話也覺得詫異,想不到自己的行跡竟然被發覺,連方子壽都有這樣的本領,那個血影旗主該當如何?


    其實方子壽根本沒感覺到異常,而是負責監視的幽冥劍士看到船頭有人才發出信號。五木真君能避開四人的眼目,到船上才被發覺,本身的修為可見一斑。既然被發覺,五木真君展動身形進入室內,方子壽抱拳施禮:“前輩高人駕到,小可三生有幸。”五木真君仔細打量,點頭笑道:“你的氣血歸元功已經有八成火候,難得,難得。”方子壽心裏一驚,氣血歸元功乃是血影真經上的主要內功法門,外人不可能知道,修習這門內功的特點就是身材瘦削,所以幽冥劍士都有這個特點。五木真君微笑解釋:“你也不用吃驚,血影真經乃是貧道師叔火龍真人手創,因為與上清宮正統武功有抵觸,被封在石洞之內。陰錯陽差,輾轉落到花夢蝶手裏,這才有了幽冥劍士。”方子壽點頭:“原來如此,看來前輩是上清宮的前輩高人,此番登船有何見教?”五木真君猶豫一下開言:“專為會一會血影旗主。”方子壽故意裝糊塗,問道:“前輩避居世外,從何得知血影旗主的名字?”五木真君搖頭:“習武之人用不著兜圈子,幽冥劍士雙手沾滿血腥,早就該死了,貧道雖然不能開殺戒,廢掉你的武功卻是輕而易舉。隻要你出了事,不怕血影旗主不出頭。”方子壽笑道:“前輩固然武功通神,幽冥劍士也不是好惹的。其實世上殺人最多的就是皇帝,倭寇肆虐之時,任用一名貪官就導致數萬將士殞命,十餘萬百姓埋骨荒丘,前輩怎麽不去找他算賬?”五木真君不想耽誤,斥責道:“無知小輩,貧道沒功夫與你論理,既然不服可以到外麵見真章。”話音未落就穿窗而出,方子壽緊隨其後,幽冥劍士從來都是視死如歸,刀山火海也不會皺眉頭。


    兩人先後落到一個竹排上,五木真君大袖一揮,竹排飛快離開樓船,來到江心。方子壽麵對強敵,心裏也沒底,對手太過強大,結果如何誰也說不清。五木真君剛要動手,心頭一動,單掌斜擊,一股真氣撞出,水麵一陣激蕩,水花一番,四名青年穿出,身法輕靈,落在方子壽身後。五木真君笑道:“原以為你精明過人,誰知是個糊塗蟲,這四個童子濟得甚事?”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劍童自視甚高,聽五木真君小瞧自己,心裏不滿,點指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別以為你胡子長就了不起,看劍。”袖出一柄短劍,飛身躍起,連人帶劍化為一道寒光,閃電射向五木真君。鶴童,琴童不甘落後,從兩側夾攻,酒童劍走偏鋒,斜斜刺出一劍。五木真君心裏讚歎,小小年紀,劍術竟然如此精湛確實難得,醉霞道人果然不愧為第一劍客。四劍齊發,來不及多想,五木真君左掌一翻,充沛的真氣護住全身,巧妙一轉,圍攻的四人都感覺到一股巨力撞來,身不由主被彈出丈外。五木真君原以為四人會落到水中,可是鶴童輕叱一聲,四人短劍飛出,搭在一起,脆響過後,四人身形好似蝴蝶一般輕飄飄落迴竹排。原來四人的短劍上連著烏金絲,這是禦劍術初級的功夫。五木真君吃一驚,看來這四名童子也不是等閑之輩。方子壽當然不能錯過好機會,朗聲道:“前輩內功出神入化,不要怪我等以多欺少。”近身出劍,一道紅光中宮直入,劍童招唿一聲,四人揮劍協助,五人把這位前輩高人圍在核心。五木真君心道:看來段青霄的話沒錯,這批人確實難纏,自己萬萬不能大意,於是打起精神與五人周旋。


    方子壽知道對手厲害,還知道自己的武功底細,稍有不慎就會成為廢人,於是全神貫注施展本身的武功精華,可是五木真君周身有強大的真氣護住,根本無法靠近,劍童,鶴童四人隻能在外圈,幫不上什麽忙。五木真君驚濤掌威力之強,足可斷金碎石,真氣好似排山倒海一般,方子壽感覺到手臂越來越沉重,舉步維艱。五木真君勝券在握,冷笑道:“小輩無禮,今日讓你們知道厲害。”雙掌前後擊出,方子壽頓時感到唿吸不暢,寸步難移。千鈞一發之際大喝一聲:“雷霆千裏。”五木真君就要得手,聽到這句話心裏一動,這是什麽意思?剛一猶豫,就聽遠處傳來迴應之聲:“劍指天南。”五木真君馬上明白,這是方子壽在找幫手,心裏暗笑,等你的幫手來到,你的武功早就被廢了。剛要下手,心頭猛然一震,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當下再不猶豫,迴掌護身,封住周身所有方位。說時遲,那時快,四道紅光如同閃電一般來到,從四麵射向五木真君,同時方子壽反手出劍,閃電攻入內圈。五木真君大吃一驚,原來方子壽先前未出全力,一直在等機會。身為極流高手當然有應變之法,五木真君斷喝一聲,身軀一轉,雙掌弧形擊出,真氣破空,傳出一連串悶響。可想而知,這一擊的威力無以倫比。出手的五人顯然早有準備,與五木真君的真氣一接觸,轉眼退開,旋即迴身,身形真好似幽靈一般,變換方位再度進擊。五木真君感覺到,後來的四個人劍術武功都不在方子壽之下,心裏明白,這些人一定是幽冥劍士,果然難纏,難怪連段青霄這樣的高手都要請人幫忙,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一旦失手,恐怕難以善離此地。


    七十五章 心照不宣


    采石磯一場大戰,五名幽冥劍士合鬥五木真君,雙方都不輕鬆。五木真君乃是頂尖高手,換做旁人根本抵敵不住,反過來五名幽冥劍士聯手,就是段青霄也不好招架。正所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材,江麵上苦鬥多時,難解難分。五木真君明白,自己的真氣損耗太快,而對手五人互相協助,損耗不大,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處在下風,幽冥劍士果然不好對付。無可奈何之下,長嘯一聲,雙掌下擊,震碎竹排,施展驚濤掌,水柱衝起數丈高,五木真君借勢脫身,飛快消失在夜幕中。方子壽向四名同伴微微一點頭,四人一言不發,悄無聲息消失在江麵上。方子壽迴到樓船,鶴童與劍童先後進門,鶴童砸舌道:“好厲害的老道,如果沒有準備非吃大虧不可。”方子壽點頭:“不錯,此老的掌力絕倫,乃是罕見的高人,今後要多加小心。”劍童苦笑道:“看來隻有旗主能製住這個老道。”這時有人搭言:“單打獨鬥,我也製不住他。”三人閃目觀瞧,主座上多了一人,彎眉虎目,氣宇軒昂,正是常霄。三人連忙施禮:“參見旗主。”常霄笑道:“不必多禮,坐下講話。”三人依序落座,鶴童問道:“既然旗主來了,為何不把那個老道除掉?”常霄搖頭:“我來了,段青霄也到了,就算我出手也難以成功。”方子壽吃一驚:“段青霄來了,怎麽沒被發現?”常霄解釋道:“段青霄極為狡猾,一直跟在老道的後麵,老道一現身,你們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所以他才能不被發覺。他的意思很明白,讓老道在明處動手,自己在暗中尋找機會。”方子壽輕歎:“如果旗主不來,我和四個兄弟,再加上這四個孩子全都難逃一死,段青霄果然狡猾。”常霄點頭:“此人老奸巨猾,出手狠辣,千萬小心行事。琴童和酒童哪裏去了?”劍童答道:“酒童吃了虧,心裏煩悶,拉上琴童喝酒去了。”常霄笑道:“輸給這樣的高人不是丟人的事,迴頭你們開解他一番。”方子壽問道:“旗主找到修行法門了麽?”常霄點頭:“辦法是有了,隻是沒那麽容易做到,還需要百倍的努力。既然段青霄虎視眈眈,我們不能大意,今後你們兄弟不要分開,明暗互濟,應該可以自保,就算段青霄與老道聯手,也無法奈何你們。”方子壽頗為自信:“不錯,我們十一個兄弟在一起,天王老子也不怕。”


    常霄交代一番悄然離去,劍童咬牙道:“早晚讓他們知道厲害,我們忍氣吞聲做生意,他們卻一再刁難,早知如此上迴就應該把那個老家夥幹掉。”方子壽勸道:“做事不能性急,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規矩,不能隨性胡為。旗主如果帶上我們兄弟,殺掉段青霄不是難事。之所以不動手就是遵守江湖規矩,要在正式比武中戰勝這個大敵,這是武林高手必備的傲骨英風。”劍童點頭:“我當然明白,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下迴他們再找茬,我一定不留情。”方子壽勸解一番,首先把所有人集中起來,隨時準備應變。另一方麵抓緊擴大生意,聚攏錢財,為將來做準備。這時燕南樓正在納悶,生意如此順利有些反常,段青霄一再施加壓力,不可能停手,為何這個方子壽能順利的進貨出貨?這個人真的隻是普通客商?經過幾次接觸,看不出任何異常,探查的結果表明,這個人的家產並不十分豐厚,為何能吃下南海船隊所有的貨?出貨的時間如此短暫,資金迴籠如此快捷,連萬仙堂都做不到,能把整個船隊的貨物快速出手的人決不是普通客商。種種跡象表明,這個方子壽不簡單。不管怎麽說,如果不是方子壽的出現,南海早就斷糧了,從某種程度來說,方子壽對南海有恩,再說生意做大對雙方都有好處,沒理由拋開。正在思量時手下人來報,方子壽的船隊到了,燕南樓馬上帶人迎接,兩人見麵,首先要談生意,兩方的人忙著卸貨裝貨,燕南樓把方子壽請到江邊的酒樓飲酒。席間燕南樓問道:“方兄,小弟有一事不明,我們初次交易,方兄隻有五隻船,證明家底不很厚,可沒過多久方兄就吃下我所有的貨,這裏麵的緣由何在?”方子壽笑道:“家底本來一般,隻因頭兩筆買賣順利,有不少同行看著眼饞,紛紛拿出本錢入股,所以才能把生意做大。”燕南樓點頭,這樣的解釋合情合理。可是還有一節,萬仙堂,齊士真這兩股勢力都不敢與自己交易,這個方子壽又有何出奇之處?段青霄為何不曾派人阻撓?於是問道:“這麽大的生意,方兄一人獨攬,別人難免眼紅,路上太平麽?”


    方子壽極為精明,當然聽出燕南樓的弦外之音,微笑道:“老弟盡管放心,為了保險起見,我花重金購得了一麵小旗,有它在誰也不敢動歪腦筋。”燕南樓不解問道:“什麽旗如此厲害?”方子壽從懷裏取出一麵三角形小旗,深紅色的旗麵上有一個黑色的骷髏若隱若現,方子壽解釋道:“旗子本身當然沒什麽,關鍵是背後的人,最近江湖中最關鍵的人物是誰老弟一定知道。”燕南樓一直關心江湖動向,當然知道血影旗主的事,吃驚道:“這就是血影令旗?”方子壽點頭:“不錯,有了這麵小旗,水陸暢通無阻。”燕南樓明白,如今的血影旗主炙手可熱,行事狠辣,不留一絲餘地,連武林至尊段青霄都沒有辦法,各方勢力談虎色變。有了這麵小旗確實可以放心。如今江湖中沒有多少人知道血影旗主的底細,既然方子壽得到血影令旗,肯定知道一些內幕,燕南樓也想了解一下,問道:“方兄是如何與血影旗主取得聯係?”方子壽明白,這個時候還不能透露內情,遮掩道:“像我這樣的人根本找不到血影旗主,是他們找的我。據來人講,血影旗主準備修建一座城堡,需要的銀兩數目極為龐大,所以才發出血影令旗,我隻要拿出三百萬兩就可以得到血影令旗,從而得到血影旗主的蔽護。雖然數目不小,可是來人保證我的船隊決不會出事,就算出了事也由他們賠償,我考慮再三,如果不答應後果很難說,所以咬牙答應下來,”燕南樓點頭:“原來如此,既然血影旗主要修建城堡,肯定會有消息,早晚會知曉。有了這把大傘,方兄的生意就有了保障,值得慶賀。”兩人推杯換盞,等貨物交割以後各自迴船。


    燕南樓得到血影旗主的訊息,馬上派人打探,江南一帶哪裏有大工程在進行,很快就有了消息,官府的工程不算數,目前最大的工程竟然是聚龍山莊。據探查,聚龍山莊已經有兩萬名工匠大興土木,工程之龐大可想而知。燕南樓沉思,常霄雖然在斷魂崖落敗,對聲譽卻沒什麽影響,除了上清宮靈木真人取走山莊的珍寶以外,沒有什麽人毀壞聚龍山莊。如今有人大興土木,背後的人九成是常霄,受了不少窩囊氣之後肯定要有所動作。再綜合方子壽的話,基本可以認定,如今的血影旗主就是當初的聚龍莊主,被武林尊為南昆侖的常霄。得出這個結論,燕南樓心裏歡喜,段青霄雖然武功蓋世,畢竟年華老去,江湖早晚是常霄的天下,到那時自己押下的這一寶就會獲得豐厚的迴報。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船隊迴到南海,燕南樓匆匆趕奔海神宮見老龍王。這時海神宮裏鼓樂齊鳴,老龍王和太君正在飲酒,太君的身邊有兩個美女,卻是常霄的妻子月影公主和女兒蜻蜓,如今的蜻蜓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目如畫,肌膚雪白,是太君的掌上明珠。燕南樓進門施禮,老龍王點頭:“過來坐,說說中原的事。”蜻蜓搶先問道:“燕大哥,什麽時候帶我到中原去玩?”燕南樓笑道:“不要急,這裏是人間仙境,中原有什麽好玩的。”月影公主拉女兒歸座,太君連連點頭:“好孩子,多虧老頭子有眼光。”老龍王等了半天才有機會發問:“南樓,這一趟順利麽?”燕南樓答道:“生意沒什麽問題,此行最大的收獲卻不是生意,而是得到了一個準確的消息。”老龍王登時來了興趣:“什麽消息?是不是常老弟重出江湖了?”燕南樓心裏讚歎:薑還是老的辣,老龍王竟然猜到自己帶迴的消息。於是點頭道:“不錯,莊主已經有所動作。”


    聽到這個消息,最高興的當然是月影公主母女,蜻蜓拍掌道:“我爹有消息了,這下可以迴中原了。”燕南樓笑道:“目前形勢還不明朗,相信莊主會做好安排,你不要心急。”老龍王也想知道常霄的詳細情況,催促道:“不要拐彎抹角,把經過說一說。”於是燕南樓把方子壽的話以及自己派人探查的結果講出來,老龍王拈須道:“你的判斷沒有錯,這個血影旗主一定是常老弟,看來是他在暗中幫助我們度過難關,那個方子壽一定是他得力的助手。”燕南樓搖頭道:“方子壽身材瘦削,根本沒有練過武的跡象,怎能是莊主的得力助手?”老龍王笑道:“武學博大精深,門類很多,方子壽所練的武功一定不為外人所知,你可不要小瞧他。”燕南樓點頭:“我記下了。”老龍王輕歎道:“看常老弟的舉動,短期內不會與段青霄決戰,從段青霄的態度來看,常老弟手中的力量極為強大,他也對付不了。不過可以肯定,常老弟的性情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從前的聚龍莊主一去不複返了。”燕南樓點頭:“不錯,經曆那麽多變故,就算是木頭人也要出火了,何況是有血有肉的武林高手?”老龍王指點道:“南海船隊欠常老弟很大的人情,你要想辦法為聚龍山莊的工程出力,這樣常老弟就會明白你的意思,對將來大有好處。”燕南樓連聲稱是。


    老龍王久經風浪,推斷得絲毫不差,燕南樓暗自佩服,已經想好了步驟。最高興的當然是月影公主和蜻蜓,雖然老龍王和太君熱情款待,好似一家人,可這裏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常霄不在做什麽都沒有主心骨,既然有了準確消息就有了希望。老龍王知道,時機成熟常霄自然會派人聯絡,這時候不宜節外生枝,在沒有把握對付段青霄之前不能輕舉妄動。燕南樓暗自慶幸,如果當初順從段青霄,與常霄徹底鬧僵,結果不堪設想。目前看來,常霄暗中對抗,段青霄一定不會坐視,雙方一定接觸過,隻是外人無從知曉。段青霄已經是武林至尊,各方勢力拱手稱臣,整個江湖呈現一邊倒的態勢。常霄竟然在這種情形之下大舉修建城堡,一定有所仗恃,看來自己要早些行動,這個時候幫忙肯定吃不了虧。打定了主意,燕南樓準備貨物船隻重返中原。船行甚速,很快進入內陸,燕南樓帶上兩名隨從趕奔聚龍山。遠遠就聽到嘈雜之聲,靠近一看,隻見到處熱火朝天,人來人往,兩萬餘人忙碌,場麵自然壯觀。燕南樓找人打聽主事之人,有人指點,出錢營造的人一直不曾露麵,負責監工的都是一時之選。燕南樓明白,這裏的人不可能知道內幕,隻從側麵打聽得知,城堡的規模極為龐大,圖紙出自高人之手,所需銀兩數目龐大,連皇家也未必拿得出。燕南樓打聽明白,趕迴船上,安排與方子壽會麵。數日後方子壽的船隊來到,燕南樓照例擺酒招待。談過生意之後燕南樓抱拳道:“小弟有一事相煩,方兄千萬幫忙。”方子壽一笑:“隻要能做到,決不推辭。”燕南樓點頭:“既然如此小弟就直說了,上次得知方兄的船隊得到血影旗主蔽護,水陸暢通無阻。小弟思量,中原情況複雜,船隊每過一處都要花不少錢打點,雖然每次數目不是很大,加起來卻也極為驚人。因此小弟想請方兄做個中人,收購一麵血影令旗。”方子壽笑道:“老弟刀法一流,船上也不乏好手,似乎用不著多此一舉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燕南樓馬上從這番話裏聽出來,方子壽不簡單。方子壽也覺察到自己失言了,舉杯勸酒遮掩過去,燕南樓道:“方兄所言不差,小弟的船隊裏不乏練武之人,可是中原藏龍臥虎,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有個靠山更安全。”方子壽沉思片刻,看燕南樓的意思,已經了解一些內情了,這是在表明態度,旗幟鮮明的站在自己一方。於是點頭答應:“好吧,我想想辦法,當初我手頭沒有那麽多,講好從每次生意中撥出五十萬兩,如今數目未完,他們取銀的時候我提一提。”燕南樓馬上吩咐人抬上一個箱子,點指道:“這箱珠寶就留在方兄船上作為進見之禮,事成後另有重謝。”方子壽搖頭:“你我合夥經商,這點小忙算不得什麽。”談妥之後,生意交割完畢,燕南樓告辭。方子壽心裏明白,這個燕南樓已經猜到血影旗主的真正身份,也知道了常霄暗中接濟的事,這一番做作是找借口送來謝禮,這一箱珍寶肯定價值連城。正好鶴童進門,方子壽吩咐道:“你把那個箱子拿過來看看,包管大開眼界。”鶴童輕輕提起箱子拿到近前,微笑道:“這個箱子裏能有什麽寶貝?”打開一看,登時傻了眼,五光十色的珍寶奪人二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價值難以估算。看到鶴童的表情方子壽笑道:“怎麽樣,這迴開眼了吧,老實說,我也沒見過。”


    七十六章 各懷鬼胎


    燕南樓送來的珍寶讓鶴童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好不容易迴過神來,抓起一把晶瑩剔透,泛著紫光的酒壺抱在懷裏,方子壽笑道:“你又不喜歡喝酒,要那個酒壺做什麽?”鶴童笑道:“我要用這個酒壺換酒童的寒冰尺,有了那個寶貝,再熱的天氣也不怕。”方子壽搖頭:“旗主把寒冰尺給酒童是怕他喝醉誤事,專門給他醒酒的,你可不要亂打主意。”鶴童思索片刻又有了主意:“我要他的大還丹總可以吧,感覺上有些吃虧。”方子壽笑道:“大還丹乃是極為珍貴的丹藥,萬金難求,酒童要是跟你交換是他吃虧,不是你。”鶴童點頭:“就這麽辦,如果是他先看到就沒機會了,誰讓他總在外麵喝酒。”打定了主意,鶴童就等酒童迴來好敲上一筆。黃昏時分,酒童與琴童結伴迴來,鶴童故意拿出酒壺把玩,嘴裏叨念道:“這個壺真不錯,熱水倒進去一會兒就涼了,夏天解渴最好。”酒童一眼就盯上了,飛身近前上手就奪,鶴童早有準備,橫移三尺質問道:“做什麽?大白天的明搶啊?”酒童細看酒壺,半晌才開言:“好東西,原來傳說中的溫涼壺真的存在,你又不喝酒,留著它做什麽?給我吧。”鶴童笑道:“不喝酒可以喝茶,你管不著。”這四人朝夕相處,彼此甚為了解,酒童猜出鶴童的用意,微笑道:“你想要什麽就明說,不必繞彎子。”鶴童洋洋自得:“本來我想要你的寒冰尺,可是方大叔不讓,我就要你的大還丹,不許打折扣。”酒童馬上答應:“一言為定,不許反悔。”掉頭出門,片刻就迴來,手裏托著一個小盒,鶴童接過來打開細看,確認無誤才把酒壺交給酒童。酒童愛不釋手,從懷裏取出一個夜光杯,與酒壺擺在一起拍手道:“這下湊齊了,皇帝老兒也沒這個福氣。”琴童湊趣道:“得到如此寶物應該慶賀,是不是把你藏的貢酒拿出來嚐嚐?”酒童心裏歡喜,點頭道:“一般的酒根本配不上溫涼壺,今日可要盡情一醉。”與琴童攜手出門。鶴童如願以償,小心收好大還丹,找方子壽炫耀一番。


    聚龍山莊的工程進展極快,這麽大的動靜自然驚動江湖人,各方勢力紛紛猜測,什麽人有這麽大的手筆。這時候霧靈山莊的老莊主正式退隱,伍青陽接手成為新莊主,對江湖局勢十分擔憂。從前霧靈山莊一直在段青霄的蔽護之下,原以為段青霄複出,霧靈山莊就可以揚眉吐氣,誰知段青霄根本不把霧靈山莊放在眼裏,唐先生一走,山莊的實力大減。如果段青霄真的成為武林至尊,霧靈山莊自然風平浪靜。可是憑空冒出一個血影旗主,竟然公開與段青霄對抗,各行其是,而段青霄卻沒有什麽動作,任由血影旗主橫行。伍青陽心裏明白,段青霄目空一切,容不得旁人,這次一反常態足以說明,段青霄對付不了血影旗主,這棵大樹一旦出了問題,霧靈山莊的處境就危險了。左思右想,既然指不上段青霄,隻能另想辦法,當初丐幫的金蟾長老幫過大忙,後來父親處置不當才失去了這個幫手,其實丐幫的實力很不一般,最好能重新與金蟾長老建立聯係。自從段青霄複出以來,丐幫偃旗息鼓,段青霄一直看不起丐幫,金蟾長老又忙於重整旗鼓,因此江湖上基本沒有丐幫的準確消息。伍青陽派出三批人,用從前的聯絡方法尋找金蟾長老,可是都沒有消息,伍青陽決定自己出去找找看,丐幫有不少人認得自己,或許能見到金蟾長老。自從奪迴令牌之後,金蟾長老抓緊整頓,心裏感念常霄的恩情。後來段青霄複出,又傳來常霄的死訊,金蟾長老深感不安,可是又沒有什麽辦法可想,段青霄是萬萬惹不起的。因此抓緊挑選人才,提拔好手,準備應付江湖風浪。經過一段時間努力,終於收到一些迴報,金蟾長老頗感欣慰。這時忽然得知血影旗主的事,金蟾長老推敲一番,認為這個人就是常霄,權衡之下,準備與常霄取得聯係,可是無從下手,幾番試探都沒有結果。忽然有人稟報,伍青陽發出訊息,想與丐幫重結舊好。金蟾長老心裏明白,段青霄這棵大樹快靠不住了,這個時候想起丐幫的好處了,吩咐人不必理會。


    丐幫的消息靈通,得知南海船隊在困境之下忽然得到一個神秘人物的協助,安然度過難關。金蟾長老分析,這個神秘人物應該與常霄有關係,可是沒辦法取得聯係。很顯然,常霄目前隻想自行其是,不想借助外力。因此金蟾長老還是抓緊積蓄力量,整頓丐幫。伍青陽無法見到金蟾長老,心裏也明白,父親傷人太深了,短期內無法緩和,無可奈何之下隻能想辦法自保。連燕南樓,金蟾長老都知道了常霄的事,萬仙堂的老堂主萬俟嵩當然也覺察到了,經過與方子壽接觸,以及後來段青霄的態度,萬俟嵩認定,常霄必將卷土重來,而且動靜一定不小,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事誰也說不清楚。這個時候一招棋錯就會給萬仙堂帶來滅頂之災。從種種跡象看來,常霄的性情已經變了,血影令旗所到之處,充滿了殺戮血腥,違抗者必然慘死,無一幸免。萬俟嵩最擔心的當然是自己的兒子,於是寫信叮囑兒子千萬小心,血影令旗好比閻王的催命符,招惹不得。墨麒麟聽說了血影旗主的事,已經商議過對策,隻是沒有結論。這時接到父親的書信,連忙把智囊追魂針找來商議。追魂針看信過後吃驚道:“原來血影旗主就是常霄,難怪段青霄也沒辦法。”墨麒麟歎氣道:“就是這個人最難對付,連段青霄這樣的高手也殺不了他,用不了多久,江湖就是他的天下。”追魂針點頭:“堂主所言不差,常霄本身已經是罕見的高手,再加上醉霞道人培植的力量,必將成為橫掃江湖的武林至尊。”墨麒麟為難道:“可段青霄一方也不是我們能招惹的,他們兩個爭鬥,我們該如何自處?”追魂針沉吟半晌苦笑道:“這兩個人勢成水火,按照常理,我們應該支持常霄,可是他的性情變了,一朝得勝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腳踩兩隻船已經不可能了,我認為應該全力支持段青霄,無論常霄如何努力,要翻過這座高山也不容易。”墨麒麟點頭:“隻好如此。”


    萬俟嵩得知兒子的立場,心裏極為擔心,照目前看來,自己的師父已經沒有了當初縱橫天下的豪情,而常霄臥薪嚐膽,氣勢正盛,贏的幾率很大,兒子這一步棋是把萬仙堂推倒了懸崖邊上。正在擔心的時候,忽然接到消息,有人拿著血影令旗問萬仙堂要五百萬兩銀子,墨麒麟知道厲害,湊足了數目過關,可是心裏不甘,寫信向段青霄訴苦。萬俟嵩心裏埋怨兒子不曉事,當初常霄解散聚龍幫,萬仙堂欠他很大的人情,花點銀子補償沒什麽虧吃。一旦小題大做,惹惱常霄,後果不堪設想。段青霄也在為難,血影旗主的影響日漸擴大,偏偏自己沒有好辦法,關鍵不在常霄,而是幽冥劍士,這一批人實在不好對付。經過五木真君探查之後,幽冥劍士每次行動至少在三人以上,根本無機可乘。從目前形勢看來,常霄在做準備,短期內不會有什麽大動作,可是這些幽冥劍士已經足夠讓自己頭痛的了。唐時雨出了主意,既然武林人懼怕血影旗主,不妨派出人手,用神刀令牌號令武林,有意劃出兩個陣營,不讓各方勢力腳踩兩隻船。段青霄馬上發出號令,神刀令牌再現江湖,各方勢力確實不敢違抗。而且血影令旗也不見了蹤影,除了南海船隊,已經沒有哪股勢力站在常霄一邊。段青霄自以為得計,江湖仍然在自己手中。雖然獲得暫時的平安,可是對手緊鑼密鼓準備,自己不能坐等,於是段青霄盡量抽時間研習武功,準備迎接常霄的挑戰。


    玉蝴蝶在山間修養數月,果然頗見成效,容顏嬌嫩,精神煥發,重新找迴了天下第一美人的自信。唯一的遺憾就是心上人來的次數太少,幾乎要一個月才能見上一麵。總算有了小貓解悶,輕鬆了不少。這一日正在花間歇息,忽然聽到翠竹的聲音:“旗主馬上就到,大家快點準備。”玉蝴蝶跳起身準備迎接,還忘不了愛憐的抱起小乖乖。很快常霄的身影就出現在麵前,玉蝴蝶迎上前去,皺眉道:“你到底在做什麽?怎麽每次來都瘦了一圈?”常霄長籲一口氣:“對手太過強大,我在進行一場極為艱苦的修煉。”玉蝴蝶對目前的狀況很是滿足,勸解道:“人生一世,過得快活就可以了,何必跟自己過不去?相信段青霄不會找我們的麻煩。”兩人攜手進屋,落座後玉蝴蝶靠在心上人的胸膛,心裏滿是歡喜。常霄語重心長道:“你不知道,我平生唯一的知己就是醉霞道人,他把辛苦培植的力量交給我,自己從容赴死的用意很明顯,一是為了我們之間的交情,二是因為,他自知沒有機會戰勝段青霄,身為武者,自然要想盡一切辦法擊倒對手,活著做不到,死了也要達成心願,所以才把一切托付給我。”玉蝴蝶搖頭道:“不明白,那麽高的身份,何必斤斤計較勝負?第一劍客享譽江湖,萬人敬仰,何必自尋死路?”常霄苦笑道:“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男人要有陽剛之氣,寧折不彎,醉霞道人縱橫江湖,唯一的遺憾就是段青霄,這個大敵不解決死不瞑目。如果真人集中手上的力量,完全可以殺死段青霄,可是真人不肯這麽做,一定要在正式比武中一雪前恥,就算落敗身死也不能辱沒第一劍客的聲名,這才是值得尊重的武林高手。”玉蝴蝶歎息道:“反正我是不明白,隻要能陪在你身邊就知足了。”這時寒梅,香蘭進門,取笑道:“老夫老妻了,還膩在一起不怕人笑話。”常霄這才起身飲酒吃喝。


    這個時候,常霄方麵的人手不足,滿打滿算十五人,幽冥劍士既要照顧生意又要保障燕南樓船隊的安全,還不能分散,因此不能輕舉妄動。至於常霄,確實分不出身,要想戰勝刀中聖手,武林至尊決不是容易的事,不經過一番洗練不可能成功。總算有了玉蝴蝶,在苦修之餘可以徹底放鬆,從感情上也可以釋放一下。這時最尷尬的要數醉霞道人的親兄弟江飛鸞和得力助手齊士真,這兩人手上都有一定的力量,臣服之後,段青霄並未提出什麽要求,兩人還可以自在度日。可是口碑一落千丈,江湖人看不起這樣的品性,兩人的日子並不輕鬆。江飛鸞還是通天堡主,不過僅能自保而已,從前跟齊士真一直不合,如今卻隻有他可以來往,因此兩人不時碰麵商議對策。段青霄不太注意細節,神刀令牌所到之處暢通無阻就可以了。這一日兩人又聚到一起,雖然麵前是美酒佳肴,可是誰也沒心思品嚐。江飛鸞長歎道:“自從大哥落敗身死,我們的好日子算是到了頭了,從前的風光一去不複返。”齊士真苦笑:“想不到真人如此性急,連句話都沒留下來。”江飛鸞抱怨:“大哥也真是,明知道段青霄的主要目標是常霄,非要自己搶先,白白搭上性命。最不該的就是把身後事交給常霄,段青霄複出的理由就是除掉常霄,不可能放過,斷魂崖一戰過後,所有的心血都付諸流水了。”齊士真搖頭:“這件事不能怪真人,事實上沒有其他的選擇,能與段青霄對抗的隻有常霄一人。”江飛鸞長歎:“段青霄豈是好惹的?常霄一死,誰還能與他爭鋒?”齊士真搖頭:“你總在堡裏不知道,前一陣子出現的血影旗主著實厲害,連段青霄也無可奈何。”


    聽到這個消息江飛鸞大喜,這個時候竟然出現這樣的事簡直不可思議,連忙詢問究竟,齊士真大致講述一下血影令旗的事,最後分析道:“段青霄有感於血影令旗的影響,迫不得已發出神刀令牌,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可是也說明段青霄對血影旗主無計可施。另外聚龍山莊大興土木修建城堡,據我推測,幕後人八成是常霄,他並沒有死在斷魂崖。”江飛鸞一驚:“怎麽可能?那可是武林盡知的絕地,沒有任何人能生還。”齊士真搖頭:“你怎麽忘了,常霄有一件暗器,施展開來與真人的禦劍術極為相似,可以瞬間移動十餘丈,完全有可能逃生。”江飛鸞一拍大腿:“我怎麽沒想到,別人沒有活路他卻有,地點本來就是他選的,當然有活路。不過他對我的印象不太好,就算他戰勝了段青霄,我們的日子還是不好過。”齊士真點頭:“這倒是,所以我一直在想辦法。”江飛鸞意興蕭索:“能有什麽辦法?隻能聽天由命罷了。”齊士真搖頭:“事在人為,總有辦法可想。目前的形勢很不明朗,段青霄與常霄各有千秋,勝負難料,如果段青霄獲勝還好說,一旦常霄獲勝,我們就難以自處了。所以我想另找一個靠山。”江飛鸞一撇嘴:“別開玩笑了,什麽人能與這兩人抗衡?”齊士真一笑:“武功強隻是一方麵,不能處處占上風,據我探查得知,大理無量山中有一個斷腸穀,裏麵住著一群神秘人物,精於用毒,首領號稱毒王,從不離開無量山。研製的毒藥無色無味,殺人於無形。”江飛鸞大失所望:“那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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