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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臣良將,名垂青史,其實李不凡對這些沒有半分興趣。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現在,珍惜這一世的親人愛人和友人。


    而他之所以願意留在天牢,任由鄭後不厭其煩地派出刺客來暗殺他,也不過是為了暫保靳月婉的安全罷了。


    隻要他還沒死,靳月婉的利用價值就還存在,畢竟是鄭後布了兩年的棋,她自然是不會輕易棄子撤局的。


    因為她挾持了靳月婉,就等於同時掌握了林子銘和李不凡的軟肋,輕而易舉就能叫這兩人馬首是瞻。


    偏偏他們還無能為力,靳月婉的身份是注定洗不白的,單是婉柔郡主腕上那枚守宮砂,就直接否定了她曾是林家的兒媳。


    所以林子銘想要救她,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三書六禮,將婉柔郡主明媒正娶。


    當然向南帝求旨是最簡單的,但他們卻不敢保證娶迴來郡主是真是假是死是活,所以他們不得不——先扼住鄭後的命脈,再與其漫談交易。


    至於鄭後的命脈,其實也簡單,她一切的依仗也不過就是株洲的鄭氏一族。


    鄭家這些年暗中招募了不少兵馬,據李不凡估算人數應當在五萬左右,就是為了待時機成熟時相助三皇子登位。


    可以說這些兵馬就是鄭後的命根子了。


    而林子銘已經親率千水舵的萬千舵眾,與李家派去的親兵隊分別由水路和陸路,分兩路圍逼株洲。


    鄭家兵馬雖多,可對上驍勇善戰李家軍和專司水戰的這一群水匪們,卻注定是一場惡戰。


    大業未成,他們經不起這樣的消耗,再者說,鄭家私募兵馬的事,眼下也不敢暴露。


    所以隻要林子銘盡快將株洲形勢控製住,他們也就有了籌碼,可以跟鄭後談條件了。


    最多再有三日,株洲一定會亂起來,等鄭後坐不住的時候,李不凡就可以出獄了。


    他已經拖了三日,也知道接下來的三日會更難拖,那些鄭後派來的刺客們暗殺接連失敗,而他卻毫發無損,李不凡現在隻擔心鄭後要換新招。


    興許下一個目標就是司雨,尤其她現在還傻兮兮地跑進了宮裏,在薛貴妃身邊扮起了太監,這幾乎是把自己送到了鄭後的眼皮子底下。


    說起這個李不凡就來氣,司雨實在是太能鬧騰了,他雖然人在天牢,可外麵發生的事他知道的一件不少。


    司雨迴京第一天,出城後遇了埋伏,莫名其妙地就把他暗中布置在她身邊的兩個影衛給詐出來了,還把神武兵符也坑出來了。


    司雨迴京第二天,不知怎麽就找到薛貴妃身上了,也不知怎麽忽悠的對方,竟然同意她女扮男裝混在宮裏當了太監。


    司雨迴京第三天,動用神武子符調兵遣將,在天牢外又是踩點又是埋伏的,她還準備劫獄,別說,就以天牢目前的這種守備狀態,如果出動的是他留給她的兩千神兵,分分鍾就能把天牢洗個底兒朝天。


    其實李不凡挺無奈的,他有好多事都不敢跟司雨說,尤其是現在,如果他告訴司雨實話——說他有心想要顛覆南朝江山,他估計司雨扭頭就能給他造一個火、槍隊出來。


    畢竟她曾經有言——陳家的火藥真是威猛,這樣是再配上火、槍火炮,那還得了。


    說句真心話,李不凡不想再披甲上陣了。


    戰爭,他是真的厭煩了。


    誰說江山要改朝換代,是隻能通過暴力和殺戮的手段?


    李不凡偏偏不信,他自有謀略,也能叫天下安平,江山易主。


    可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關鍵是——現在要怎麽安置司雨?


    她若留下,必將麵臨危險重重。


    偏她還是個愛折騰又不聽話的。


    現在她是認定了南宮氏忘恩負義想要害他,而他又愚忠愚信……


    李不凡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司雨今天劫獄不成,迴了宮以後她會做什麽……


    她又會想出什麽法子來對付鄭後和南帝……


    萬一她又畫虎不成反類犬,被別人暗害了怎麽辦?


    盡管隻需再等三天,可李不凡完全不能放心……


    他到底應該怎麽辦?才能安安靜靜地娶一個美女子迴家?


    李不凡扶額,輕喚了一聲,“司雨……”


    被喚的人仍在痛心疾首,聞聲後眼含熱淚地看著他,一副即將生離死別的模樣。


    “你能先迴家等我兩天嗎?”李不凡輕聲細語地問道,粗礪的手掌撫向她的麵龐,卻在即將碰到她的臉頰時又生生頓住,不舍得收迴了他染過血汙的手。


    她的臉潔白如玉,掛著淚水的模樣令他看了心裏也生疼,於是,本該在天牢再蹲上三天的李不凡決定,再蹲兩天就撤,先一步把株洲的消息遞給鄭後,能少蹲一天是一天。


    說完他一臉期待地看著司雨,“可以嗎?”


    可以暫且先安安靜靜的,就在家裏等我兩天嗎?別再宮裏呆著了,太危險。也別想著劫獄了,沒必要。


    “你讓我迴家?”司雨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瞬間又淚如雨下。


    李不凡竟然要攆她走,攆她離開南朝!


    “好,我走,我走了可就再也不來了。”司雨猛然從他腿上站了起來,用衣袖狠狠地擼了一把眼淚,憤然地望著李不凡。


    你要是敢說好……我就分分鍾死給你看!


    “不來了好。”李不凡點頭,似是輕鬆了一口氣,站起身的時候麵上還帶了絲淡笑。


    天牢這地方又髒又亂,她能不來最好。


    身子整個一趔趄,司雨輕撫著心口處,渾身發軟地朝牆壁上倒了過去,李不凡眼疾手快地將她撈進懷裏,語氣關切道:“怎麽了?不舒服嗎?”


    這時他才想起,他們正置身地牢深處,這裏空氣流通不暢,極有可能導致她唿吸困難,四肢發軟。


    李不凡暗恨自己太不仔細,差點又害了她。


    “別再在這兒呆了,你還是盡快離開吧。”說著他將人打橫抱起,沉穩地邁著台階往上走。


    司雨麵色蒼白地看著他的側顏,纖長的手指輕輕地點在了他唇上。


    李不凡微微一怔,笑意就在他臉上漫開,輕而易舉地含住了她的手指,含糊不清地說道:“你再這樣我可就真的舍不得了……”


    突然,司雨噙著淚抽迴了手,李不凡心頭一沉,略有種不妙的感覺,“怎麽了?”


    他看向司雨,莫名驚慌。


    “告別。”哽咽,低嚀。


    伴著她的聲音,司雨手臂收緊摟上了他的脖頸。


    唇瓣上傳來溫軟的觸覺,李不凡的腳步也頓住,他就立在四層地牢的台階口,與懷裏的人激情擁吻了起來。


    隻是……漸漸地……


    似乎……有點不對勁啊……


    她越來越輕了呀……沒有重量了呀……


    “司雨!”李不凡大驚失色,他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麽時候動的手。


    她化作星光,消散了。


    李不凡的懷裏空了,心也空了。


    她的話,開始不停地在他耳畔循環——


    你讓我迴家?


    好,我走。


    我走了可就再也不會迴來了。


    告別。


    “啊——”


    九層深的地牢裏,迴蕩著李不凡的震天吼。


    倆守衛站在外麵也聽得清清楚楚,彼此又一個麵麵相覷——那個太監,暗殺成功啦?


    答案當然是沒有,倆守衛抬頭看向來人,呦嗬,又是兩個來探監的公公。


    歲月一彈指,暮秋變成了寒冬。


    李不凡早就出了天牢,但他也“自願”卸了兵權,算是退出了朝堂。


    一如當初的靖南王陳嶽,南帝也給李不凡封了個爵位,還賜了府邸,金銀和美眷。


    雖然那爵位是個虛得不能再虛的王,府邸在偏得不能再偏的郊外,金銀加起來也就一小匣子,美眷兩名看起來都是五大三粗的。


    但是,李不凡依然真心實意地感歎了一句:皇恩浩蕩。


    沒錯,比起前一世他的下場遭遇,這一世真是陛下隆恩了。


    當然他不會說的是——這恩典都是林素等人一手操辦的。


    包括,婉柔郡主與林子銘的婚事,也是由林素請的旨。


    有時林素也憂傷,李不凡清閑了,林子銘團圓了,就他還是個操勞命。


    好容易等到過年了,可以放大假了,可是林子銘說——叔,侄兒該辦喜事了,您老給布置下唄。


    林素都想一腳踹死他了——你又不是就我這這一個叔!!!!


    林子銘也略無奈——誰叫除了你,其他叔公都兒孫滿堂,忙呢!


    於是,林素滿不情願地找上了李不凡——我看你也挺閑的,一起來幫我侄子張羅張羅唄。


    李不凡的確挺閑的,司雨走後他也沒住進南宮明宇賜的府邸,而是又住迴了清塘院,跟他兒子一起,爺倆兒單過。


    但是很不巧,李不凡這會兒也幫不了林素。


    因為他家裏也有喜事要辦,而且得是他親手操辦——蘇南安,也要娶暮雨為妻了。


    單身漢林素、鰥夫李不凡共同表示——這個新年,即將給他們幼小的心靈,造成一萬噸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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