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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止到李不凡入獄的第三天,他已經滅了十幾波鄭後派來的殺手了。


    還不算那些半路暴露了行蹤,被獄卒發現沒能成功潛入天牢的刺客,如果把那些人也算上,估計得有小千號人。


    也不知鄭後從哪找的這些殺手,竟是個個都身懷絕技,有專使暗器的,有修煉毒功的,還有習音律能蠱惑人心的,更有甚者,能念經把人念睡著的。


    總之是五花八門,令李不凡也眼界大開了一迴。


    一開始,獄卒跟牢頭都以為那些人是來劫獄的,於是就提出要給他更換牢房。


    結果李不凡隻瞟了他們一眼,把身後的茅草堆撥開給他們一看,好家夥,底下排了一行,全是死人屍體。


    牢頭瞬間白了臉,不敢再吭聲,領著手下人就趕緊撤,隻當自己啥也沒看見。


    那些黑衣人是怎麽進來的,又是怎麽死的,他都一概不知。


    很明顯是有人想弄死李不凡,並且持之以恆堅持不懈,他們隻是小魚小蝦,沒有必要為了保護一個囚犯而冒生命危險,再者說,那囚犯也不需要他們保護。


    於是到了後來,獄卒們也都開始對闖入天牢的刺客們睜隻眼閉隻眼了。


    再沒人跟李不凡提換牢房的事,甚至連常規的巡監也沒有了。


    反正,等刺客們什麽時候不來了,那裏頭的人估計也就死了,他們再進去收屍。


    天牢麽,隻要不是放丟了牢犯,隨便死幾個又有什麽關係?


    於是乎,天牢守備愈發鬆懈……


    所以當司雨穿著太監服,提著食盒來向守門大哥征求探監的時候,大哥是看也不看,問也不問,想也不想就迴她:“進!”


    廢話!不叫進還能咋整?你別看這太監一副娘娘腔的死樣子,指不定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變態狂魔!


    他敢不放行,那不是找死嗎!


    既沒有提探監費的事,也沒有盤查她的食盒,就這麽簡單隨意地放了行。


    幸福來得太突然,司雨有點兒受寵若驚,但她這個人素來很識抬舉,對方如此給麵子,她怎好意思不照單全收?


    瞬間的怔愣過後,司雨極是真誠地朝兩位守門大哥道了聲謝,提著食盒便打算往幽深的通道裏麵進。


    隻是剛走出兩步她又頓住,退迴到台階下麵,仰頭看了看磚牆上那兩個龍飛鳳舞的“天牢”二字。


    盯了好一會兒,她看那倆字愈發陌生了,“大哥,這裏確定是天牢嗎?”


    這真的是——重兵把手,守衛森嚴,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的天牢?


    司雨很是懷疑的目光看了看門口僅有的兩名守衛,又看了看門牌上的兩個大字。


    倆守衛麵麵相覷,感情這位殺手——是個不識字的啊!


    “正是天牢重地。”守衛大哥轉迴臉,一本正經地迴道。


    司雨緩慢地點了點頭,一副了悟於心的模樣,但是下一秒,她又困惑了:“兩位大哥,你們天牢有沒有開設分號啊?”


    倆守衛再次麵麵相覷—這個殺手好囉嗦!


    “天牢僅此一座,別無分號。公公您要探監去見的那名牢犯,就關在地下三層甲子號牢房,也就是進門後左拐右手邊第一間。”


    “哎?”她好像還沒說她要探監的人是誰吧?


    司雨欲言又止,終還是忍不住問道:“他是叫李不凡吧?”


    “是!”倆守衛異口同聲地迴道。


    再問下去就要發火了吧?司雨摸了摸鼻頭,朝兩位感激一笑,提著食盒隱沒在了門後。


    門外倆守衛終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可一想到那太監進門前朝他們露出的那一抹陰森笑意,倆守衛頓時就輕鬆不起來了。


    所謂天牢,其實是一座地牢,深入地下十餘丈,共分九層,每層的層高和牢房待遇也不盡相同。


    一般來說,一層和二層關押的都是犯了罪的皇親國戚,也有少量的後宮嬪妃。


    三層四層還有五層,關的多是朝廷命官,以及各大家族權勢之流。


    六層以後,關押的都是些罪惡滔天而身份又比較卑微的囚犯了。


    但無論怎麽說,隻要是關在這天牢內的,不管從前身份如何,最終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因為這裏麵除了酷刑,還有暗無天日,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誰,能全須全尾,毫發無損地走出這座地牢的。


    司雨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才邁著台階往下的,


    一會兒不管李不凡悲慘成什麽樣子,她都堅決不能哭。


    牆上有壁燈數盞,將階梯內照得通亮,守牢獄卒們對她的闖入完全視而不見。


    一路綠燈暢行,司雨也逐漸意識到了情形有異,她的動作愈發謹慎,可隨著她的不斷深入,階梯兩旁的獄卒卻越來越少。


    等她拐進三層的時候,整層都不見一個守衛了。


    司雨呆站在未上鎖的鐵柵欄門前,突然有了一瞬間的猶豫,總感覺這像是個圈套……


    可她找上薛貴妃也僅是昨天才發生的事,她會扮作太監混進來也完全是自己的主意。


    因為天牢裏關著不少皇親國戚,出現個太監來探監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但奇怪的是這裏所有人的態度,就像算準了她會來找李不凡一樣,還給她一路通行。


    要說這裏麵沒有陰謀,司雨是堅決不能相信的,然她並不畏懼,因為今天這牢,她劫定了。


    探手在門上輕輕一推,司雨正要抬步往裏邁,卻聽得一聲“嘭”響,虛掩的鐵柵欄門應聲而倒,沿著對角線齊齊被分割成了兩半,鐵欄上斷口處的切痕分明是劍氣所致。


    司雨抬步,緩慢邁過斷門處,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往右轉首,她的視線緊緊盯著那第一間牢房。


    就是這裏了,甲字號牢房,房內的情景正逐漸展開在她的視線中,司雨屏氣凝神,踱步越來越慢。


    終於,整間牢房完整地呈現在了她眼前,那是滿室的屍體,男女老少皆有,層層疊疊地堆了半牆之高,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有和她一樣打扮成太監的,還有穿著宮女服的,也有假扮侍衛和獄卒的,當然,出鏡率最高的,當屬穿著夜行衣的黑衣刺客。


    然而此刻,這些人全都斷了生氣,一個個死不瞑目地暴凸著眼,手裏的兵刃還緊緊地攥著,像是隨時都會撲起來殺人一樣。


    隻一眼,司雨就被驚嚇住,心頭陡然升起一陣毛骨悚然,又有一股戰栗的感覺,沿著發寒的脊背直衝向大腦,激地她頭皮發麻,通身汗毛倒豎。


    饒是她之前做足了心理準備,可麵對眼前這副場景,她也禁不住軟了雙腿,身子往後趔趄了幾步,手裏的食盒“啪嗒”一聲落地,嚇得她咯噔一下,差點兒沒癱坐到地上。


    “別看。”溫柔低淳的男聲響起,一隻修長的手掌遮了她的雙眼。


    司雨驚慌的心突然就安定下來,一反身抱住了他的腰身,將臉埋在他懷裏,僅三天而已,他瘦了好大一圈兒。


    說好的不哭,最後還是輸給了心疼。


    李不凡略微有些無措,抬眸看了眼那間被屍體填滿的牢房,又想起旁邊的牢房似乎也堆了不少屍體,李不凡微一蹙眉,還是決定先換個地方說話。


    “為什麽還要往下啊?”止了啼哭,可她說話的聲音裏仍有淚意,看著李不凡一路牽著她不停地往下走,司雨不免有些擔心,因為越往下越冷,而李不凡穿得實在太過單薄了。


    深秋季節,他身上卻隻有一件單衫。


    “下麵安全。”李不凡很是鎮定地迴道,他沒辦法直言——四層也躺了一地屍體,他還沒來得及處理,五層六層關了不少貪官汙吏,他不想二人世界被打擾。


    司雨似是恍悟地點了點頭,迴握他的手,輕問道:“上麵那些人都是你殺的嗎?”


    李不凡短暫猶豫了片刻,還是輕“嗯”了一聲,他本想再多解釋一句,並非他濫殺無辜,那些都是鄭後派來殺他的人,那些人不死他就得死。


    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又停住,殺都殺了,再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反正死在他手裏的人,無論是罪有應得的,還是無辜被連的,早就多得數不清了。


    再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洗不清他這一身殺孽。


    “難怪我進來的時候,他們連問都不問就直接放行,原來是在我之前,已經有那麽多人進來了。”


    其實,進來的也並不全是刺客,當然還有另外一些人,比如李家的,林家的,還有皇室中的某些成員,這個講起來太複雜,李不凡不想浪費時間跟司雨討論這些事情。


    他隻是急匆匆地,又加快了些腳步,特麽找個沒人的地方咋就這麽難!


    “別再往下走了,我們就在這裏坐一坐好了。”司雨拉住李不凡停下,就勢將他按坐在了台階上,自己也打算在他旁邊坐下。


    “地上涼。”李不凡抬臂將她圈進懷裏,擱在了大腿上。


    可司雨這會兒哪裏敢這麽大喇喇地坐下,就怕不小心再把李不凡坐壞了,於是她改坐為騎,跨坐在李不凡腿上,兩腿支撐著身體的大部分重量。


    兩隻手也沒閑著,揪開李不凡的領口,司雨又將臉湊過去,往他衣服裏麵瞅,“那麽多人欺負你一個,你有沒有受傷?瘦得肋骨都能看到了,他們是不是不給你飯吃?”言語間又是幾度哽咽。


    李不凡默不作聲,捉了她的手放在掌心裏,他身上並無傷口,但卻多的是陳舊疤痕,至於飯菜,他的確滴水未進,倒不是獄卒們苛待他,而是他曾在老鼠身上試驗過,送進牢的飯菜全都有毒。


    但這些事他也不打算跟司雨解釋,說多了也隻會讓她擔心而已,畢竟,他還需在這裏再呆上幾天。


    幾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李不凡雙手繞過她的膝下,微一用力便卸了她腿上的支撐,讓她整個人都壓坐在了他的雙腿上。


    “你先放我下去,我給你帶了飯菜來的。”手臂抵在他胸前,司雨扭著身子要起來,可圈在她腰間的手臂卻紋絲未動。


    她擰得愈發起勁,絲毫沒有注意到李不凡的異樣,直到他喑啞的聲音響起:“你別亂動了行嗎?”


    這是紅果果的威脅,司雨瞬間就安靜了,隻得轉移了話題問道:“你為什麽不逃走?這裏守備這麽鬆懈,你若要走,他們根本攔不住你的。”


    司雨不解,一張俏臉微揚,抬眸卻對上他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眸,“無需如此,再等上三五日陛下就會放我出去了。”


    唇瓣微頜,司雨突然就什麽話也說不出了。


    她在天牢外安插了人手,車馬。


    她在京都碼頭備好了船隻,銀兩。


    可如今看來,這些行徑竟是如此可笑。


    心頭陡然升起一股挫敗感——她滿心決然地要來天牢劫獄,結果人家根本就不想走。


    “李不凡,你這樣叫愚忠你知道嗎?即便你把兵權交出去,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


    你還他南宮氏一個太平江山,可他們卻要害你性命,你說你,為了這樣的南朝豁出性命,究竟有什麽意義?


    李不凡又是沉默以對,可司雨卻突然笑了,她惋歎:“算了……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的下場結局會是什麽。”


    “總之我以後,不會再管你了。”


    “你要做你的忠臣良將,那就去吧。”


    “將來說不定,我還能在史冊裏,見到你的名字。”


    她說到淚流滿麵,卻仍是笑意不變,隻是那雙眼的視線,再也不敢落在李不凡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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