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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驟雨,京郊外。


    “籲——”一記嘹亮的勒馬聲後,緊跟著便是駿馬的嘶鳴聲。


    昏暗的馬車裏,熟睡中的司雨被這一陣緊急迫停給驚醒,遇襲被劫的夢境也戛然而止。


    “怎麽會?我不是……”被黑衣人抓走了嗎?


    揉著惺忪的眼,司雨又拍了拍臉,“啊,好痛。”


    這不是夢境,那才是夢境。


    果然,是她想多了——神武兵符的消息,李不凡怎麽可能任由它泄露出去。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司雨又有些垂喪,抬手撩起了窗簾一角,悄聲嘟噥道:“就知道李不凡沒那麽好心啦,才不會給我兵符!”


    話音落盡之時,窗簾已經被她全部拉開,有絲微的風雨灌進來,司雨下意識地閉眼轉臉,陡變就在此時發生——


    一隻沾滿鮮血的手掌突然扒上了她的窗欞,緊接著又有一張她微熟的麵容湊近,急切道:“夫人快逃!”


    說完,那張臉轉瞬消失。


    司雨呆愣住,眸光裏顯出慌亂卻又隱含了一絲興奮,這一切與那夢境是如此驚人的相似,會不會那是個預言之夢。


    “逃什麽逃?出去跟他們拚了。”一把抄起身旁的短匕,司雨動作迅疾地掀簾,跳轎。


    就在馬車十幾米的位置,兩方人馬早就廝殺了起來,戰線正不斷地往馬車方向拉近,不一會兒他們身後就倒下一大片,死的有侍衛,也有黑衣人。


    李不凡派給她的侍衛原本就隻有二十來個,可對方的黑衣人卻明顯不下百人,打到現在兩方人數都折損了近半。


    真要說起來,還是她的侍衛們贏麵大一些,畢竟這些黑衣人是偷襲來的,除了一開始得手了幾次,再往後就沒那麽容易了。


    可是話又說迴來,雙拳難敵四手,亂拳能打死老師傅,司雨並不願賭。


    於是她不顧那名侍衛的勸諫,淋著暴雨飛快地跑向了戰場,提高了嗓音喊道:“都給我住手!”


    打鬥聲隻有一瞬間的暫止,眾人瞅了她一眼後,收迴視線繼續你劈我砍。


    司雨氣急,喝問道:“你們還想不想要兵符了?!”


    所有人都怔住,彼此間麵麵相覷,司雨連忙繼續誘哄道:“想要兵符的話就全部退後,叫你們領頭的出來跟我談判!”


    黑衣人徹底懵逼了。


    侍衛們趁機全部退後,環護在司雨身邊。


    而就在眾人看不見的樹林中,高高的樹梢上,還埋伏了兩人,這兩人那可不得了,俱是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之人,什麽飛簷走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都完全不在話下。


    隻是這會兒他們倆的表情,也有些懵逼。


    “將軍不是說她不知道兵符的事嗎?”高手甲疑惑地扯了扯同伴,以唇語向對方詢問道。


    高手乙也很納悶,下意識地將手探入懷中,兵符的確還在他懷裏啊,於是他朝著夥伴搖搖頭,輕聲道:“先看看再說。”


    神武兵符其實有兩枚,一子一母,他們所掌的這枚自然是子符,最多也隻能調動一萬神武軍,他二人被將軍派來暗中保護此女,並拿到了這枚子符。


    但是將軍特別交代——此女體質有異,不能保管兵符,所以要他們代管,而且兵符之事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告知於她。


    這也不過是三天前才發生的事,這個女人到底從哪知道的兵符啊?


    兩人萬分不解,隻能靜觀其變。


    隻見林間官道上,兩派人馬拉開,中間就隔了五米的距離,隻是雷雨聲太大,對麵黑衣人的交頭接耳,司雨是一句也聽不見。


    然而樹上兩人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浩子,娘娘有跟咱們提過兵符的事嗎?”問話的魁梧男子,正是司雨口中那個“領頭的”,隻是他這個領頭的,素來有些馬大哈,打架他很行,但是一遇到要動腦的事,他就得仰仗身邊的智囊團——被他喚作“浩子”的矮瘦男子。


    但現在浩子也皺眉,一臉惑色:“貴妃娘娘不曾說過呀,隻說叫咱們裝成皇後的人,襲擊李不凡的小妾,還特別交代不能傷了她呢,這兵符可是半字未提啊。”


    “那現在該如何是好?”領頭男瞅了瞅對麵一臉淡定的司雨,心裏愈發不知所措。


    智囊團思慮了片刻,沉吟道:“此事必定有詐,我們不能上當,隻需完成貴妃娘娘安派的任務便可,兵符之事等咱們迴去再稟告娘娘。”


    “嗯!你說的對!”領頭男猛然一點頭,眉宇間的鬱悶轉瞬不見,朝智囊團一使眼色,你上!


    智囊團立即心領神會,他們是——薛貴妃派來的刺客,而薛貴妃,也就是九皇子的生母,更是皇後的死對頭。


    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著痕跡地把這個暗殺的黑鍋背給皇後,這是個技術活,要真丟給他老大來做,那估計他們全得玩完。


    智囊團收了兵刃上前一步,先是自我介紹道:“談判之事便由在下這個二當家代勞了,不知道姑娘想如何談判?”


    還二當家,裝得跟自己是土匪似得。


    司雨輕撇了下嘴,這一夥黑衣人不止裝束一致,而且連武功套路都完全一致,就連站位都很有講究,陣法雖說有些淩亂,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絕對是一群當兵的。


    懶得跟他們廢話,司雨直接迴道:“迴去告訴你們主子,想要兵符的話就拿出點兒誠意來,叫他親自來見我,談買賣可不是靠打打殺殺的。”


    智囊團直接腦子不夠用了,這怎麽又扯迴兵符上了?誰稀得要你的兵符啊!


    “姑娘,咱兄弟們不知道你說的啥兵符,咱也不稀罕,隻是有位貴人吩咐咱們劫路,咱們收了銀兩那自然就得劫,可如今打也打了殺也殺了,咱兄弟們也死了不少人,實在不值當再為了幾個銀子將剩下的兄弟們也折進去,您說是吧?”


    裝,繼續裝,你們一群兵,你跟我說你不知道什麽是兵符?你還不稀罕?


    司雨心頭腹謗不已,隻沉默著等待對方的下文,就看看他們究竟想唱什麽戲。


    瞅見司雨緩緩地點了點頭,智囊團浩子頓時麵露喜色,又悄悄上前半步,笑得甚是殷勤,“咱兄弟們也不過是圖個財,姑娘若是肯花錢買個清淨,那咱兄弟們自然也皆大歡喜,姑娘看如此可好?”


    圖財肯定是借口,再說司雨也沒錢,於是她甚是敷衍地拿出了五十兩銀票,喚侍衛給送了過去。


    果然,待對麵男子看清了銀票麵額後,嘴角不受控製地抽了抽,但是立馬,他又換上了一副歡喜的模樣,哈哈大笑起來,“姑娘真是爽快人!”


    這迴換司雨嘴角抽了抽,五十兩,你們一人分一兩都不夠吧,心可真夠寬的。


    “不過……”智囊團突然收了笑,將銀票妥妥地疊好收進懷裏,“看在姑娘你這麽爽快的份上,要是願意再多給些銀子,兄弟我就告訴你那位貴人的身份。”


    哦……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


    司雨毫不猶豫地再取出十兩,喚侍衛們給送了過去。


    這會兒天都快黑盡了,但司雨還是清楚地看見,那男子額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姑娘夠爽快!”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幾個字,智囊團惱火地將銀票團進懷裏,連疊都懶得疊了。


    “那貴人是真貴人,全天下女子都攀比不起的那種!兄弟我就言盡於此,告辭!”氣得快要冒火的智囊團,大手一揮就要領著一幫黑衣人撤離。


    然而他們卻未能走遠,就被林間突然飛出的無數針葉刺進了命脈,一個個麵色逐漸轉白,終於噗通一聲,全部倒地。


    出手之人當然是樹梢上藏著的那兩位,他們原本無意暴露身份,隻可惜這群黑衣人稀裏糊塗地聽到了兵符之事,這夥人即便再蠢那也是當兵的,兵符對他們而言是什麽概念,那是絕對大於聖旨的存在。


    所以這些人,絕對不能放走。


    殺完了人,兩名高手便不再掩飾身份,飛旋著從天而降落在了司雨麵前。


    這畫麵如此地熟悉,司雨瞬間全神戒備,短匕藏在身後,蹙眉問道:“你們怎麽沒穿夜行衣?”


    夢境裏,你們可是黑衣蒙麵來的。


    隻是問完她就後悔了,人家明顯是有恃無恐啊,看剛才人家殺那一幫黑衣人的時候,黑衣人瞧見人家的臉兒了嗎?沒有!


    身手好,就是這麽任性,看來她和這一幹侍衛,今日也是難逃一死了。


    高手甲莫名其妙地看了高手乙一眼,對方朝他唯一頷首,兩人默契地移開目光,朝司雨異口同聲道:“我們下迴再穿。”


    其實對著司雨,他們兩個很難自稱屬下,他們是神武軍主力火羽營中的將領,被李不凡派來幹這事已經很憋屈了,又怎麽可能再尊她為上。


    除非她手握兵符,朝他們下達軍令的時候,他們才會認。


    至於聽了他們迴話的司雨,直接就懵了,下迴?還有下迴,那看來今天這兩位英雄,是不想再開殺戒了啊。


    又保住了一次小命,司雨快要喜極而泣了,但是,萬一他們還有同夥呢?夢裏麵也是有四個黑衣人呢。


    一激動,她心裏想的話也脫口而出,“怎麽就你們兩個,其他人呢?”


    兩位高手又是彼此對視一眼,這迴不是莫名其妙了,而是震驚地無以複加了。


    她怎麽什麽都知道?!將軍不是說,什麽都沒告訴她嗎?!!!!!


    這男人啊,真是一上了床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什麽事都抖出去了還讓他們保密個球啊!!!


    高手甲深吸了一口氣,頓時對李不凡失望透頂,然而他如今也隻能認命,“將軍這次迴京隻帶了神武軍八千人馬,目前已經全部安插在禦城軍裏了,你的子符隻能調動其中兩千人馬,還有,剛才那些人是薛貴妃派來的,他們的目標並非兵符,隻是想讓你與皇後結怨。”


    他氣不帶喘地說完,就見司雨突然跟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地望著他,“把你剛說的話,再說一遍……”


    高手甲聞言,滿不情願地又一字不落地重複了一遍。


    良久,久到所有人都快被雨水泡脹了的時候,司雨終於動了。


    “迴莊。”她輕飄飄地吐出這兩個字,有些頭重腳輕地往馬車方向走去。


    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她有點兒整不會了呢?


    等李不凡晚上迴來,她一定要問清楚。


    司雨就這麽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迴到了別莊,更衣,洗漱,用膳,全都折騰好以後,又鋪好了床,獨坐窗前,等著李不凡迴來。


    結果驟雨也息了,蠟燭也燒盡了,提神的茶她都灌了三壺了,李不凡仍是沒有迴來。


    直到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晨曦一點點地將山頭籠罩,她終於等到了——京裏傳來的消息。


    李不凡抗旨拒婚,已經被關進天牢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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