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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先欠著吧”,李不凡再抬眸,不曾迴頭地闊步離開,心道:若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我拿餘生去報答你。


    他走之後,殘陽如血掛在山頭,卻遲遲不肯掉落,司雨呆坐在門檻上,雙手支著下巴,等待著黑夜的來臨。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不住地看表,心頭是從未有過的緊張,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幻想著浩兒的模樣。


    他會有多高?是胖還是瘦?長得白不白?雙眼皮還是單眼皮?是乖巧還是淘氣?


    接著她又開始擔心,浩兒會不會認生?萬一他不喜歡她怎麽辦?


    司雨越想越憂心,再一低頭看自己的衣著裝扮,頓時是一絲喜意也無了,她渾身上下,還真是一點女兒家的樣子都沒有啊。


    絕對不能這副樣子去見兒子!


    司雨猛然站起身來,命人準備熱水沐浴,待洗去一身香汗後又點香熏衣,換上那套繡著流紋的素白錦裙,再配以同色繡花鞋,微卷的栗色長發傾泄而下。


    霎時長裙曳地,清香四溢。


    夜幕升起時,司雨一襲白衣站在簷下,她輕仰著首遙望夜空,任由晚風輕撫過微濕的長發。


    她就這麽凝望著滿天繁星,觀賞著皓月追雲,焦灼的心情便逐漸安定下來,突然,她嘴角微揚,啟唇輕唱:“


    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


    在心上卻不在身旁


    擦不幹你當時的淚光


    路太長追不迴原諒


    你是我不能言說的傷


    想遺忘又忍不住迴想……”


    她聲音清婉悠揚,即使這是一首傷心情歌,竟也被她唱出了幾分柔和。


    李不凡就是在這個時候,著一身黑色長衫,踩著一地的星月之光,單手抱著孩子駐足在客苑的門外,有些失神地看進門中。


    屋簷下的女子看起來有些陌生,一襲素錦將她修長的身材包裹,玉帶束腰分割出完美比例,長發柔軟順滑地環繞她身側,白皙如玉的麵上帶著絲溫柔。


    這一刻她如天外飛仙,亦如神女臨凡,美得天地失色,李不凡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動作。


    眼前的畫卷太美,她的歌聲太婉轉,如一隻纖巧的手撥動著他的心弦,勾起他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懷念和眷戀。


    已經有太久,他不曾像此刻這般開始瘋狂地想念。


    就在這時,月下美人突然畫風一轉,提著裙擺從台階上跳了下來,甩著半幹不濕的長發放聲嚎唱起來:“


    頭發甩甩大步的走開


    不憐憫心底小小悲哀


    揮手byebye祝你們愉快


    我會一個人活得精采。”


    李不凡呆愣住,麵上表情開始崩壞,正在他肩頭睡得香甜的浩兒也輕顫著睫毛醒來,循著帶感的歌聲迷瞪著眼望過去,父子倆露出一致的懵逼表情。


    被這麽火熱的視線盯著,司雨總算感覺到了些異常,猛地一仰首,挺直了身體看向天空,雙手規矩地交握身前,一副“我是淑女,我在仰望星空”的模樣。


    其實她心裏尷尬地要死,他們到底,站了多久……


    李不凡定了定神,隻當自己方才什麽都沒看見沒聽見,抱著浩兒走了進來。


    整座客苑沒有任何燈火,唯有皎潔月光照亮這一方院落,李不凡在她麵前站定時,她還保持著看天的動作,卻不知為何,十指不停地交搓著,雙唇也緊抿著,似乎,很緊張?


    李不凡正疑惑間,環在他脖頸上的小手突然消失,浩兒雙臂張開,朝著司雨的方向喚道:“娘親抱抱。”


    聲音軟軟糯糯,一瞬間就萌化司雨的心,她微張著唇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迴來,眼中隱有淚光閃動,對上他滿含期待的眼神,司雨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將他抱入懷中。


    然而李不凡卻抱著孩子側開了身,她的手擦著浩兒的衣衫落了空。


    “她不是你娘。”李不凡沉著聲音在浩兒耳畔說道。


    司雨頓時黑了臉,忿忿不平地瞪著他,又聽得他繼續道:“她是你娘的好朋友,你要叫她雨姨。”


    還雨姨呢?你怎麽不雪姨啊?!明明是我親兒子!


    司雨怒上心頭,轉到浩兒麵前,拉上他的小手,溫柔笑道:“你別聽他的,你想喚我什麽就喚我什麽,娘親不會怪你的。”


    浩兒用力地抓緊了她的手,白嫩的小手卻有著驚人的力道,他今年兩歲半,已經懂得很多事,卻沒有任何關於爹娘的記憶。


    奶奶說,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等浩兒長大了,他們就迴來了。


    爺爺說,爹爹去了邊疆,等把焱兵都打退了,他就迴來了,可他沒有說娘去哪了。


    他今天終於見到了爹爹,有些陌生有些害怕,但很快就變成了歡喜,他問爹爹娘在哪裏,爹爹就指著一幅畫,說那就是你娘。


    畫裏的爹爹和真爹爹長得一模一樣,但是畫裏的娘卻背對著他,隻露出半張側臉,即使這樣他也還是看得很認真,尤其記得她的長發的下巴。


    他想,等他見到了娘,一定要第一眼就認出她。


    現在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可爹爹卻說她不是。明明就是。


    “吧嗒”一聲,浩兒的眼淚就滴落在了司雨的手背上,驚得她心頭發慌,“怎麽哭了?”


    李不凡也是驚詫地偏過頭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他這一問浩兒哭得更狠,抽噎著迴道:“她就是娘,就是,浩兒不會認錯的,嗚嗚。”


    見他這麽一哭司雨也開始哭了,硬是從李不凡手裏把孩子奪了過來哄:“浩兒乖,浩兒不哭啊,我就是你娘,剛才是你爹逗你玩呢,別哭了啊。”


    她一邊哄著一邊拿帕子給他擦眼淚,浩兒很快就止了啼哭,雙手緊緊摟住她脖子,相比那個沒事逗弄他的爹,他還是更喜歡娘一些。


    李不凡站在一旁心頭有些沉重,前世浩兒小著的時候他鮮少接觸過,剛才瞧見他哭泣的時候他是真的有些束手無策,他學不來麵前這女子溫柔的語調,學不會她輕柔動作地給他拭淚,更加學不會她親昵地和浩兒蹭臉。


    如此將浩兒交給她,他也算是放心了。


    李不凡又看著他們玩鬧了一會兒,算著時辰他們也該出府了,李不凡這才走上前去,對著司雨說道:“司姑娘,時候不早我們還是早些動身吧。”


    “我隻能送你們到潮州碼頭,你就帶著浩兒乘坐子時出海的商船前往西平,我會派出三十名侍衛一路暗中保護,他們都是我逐一挑選出來的,身手你絕對可以放心。”


    “等你們到了西平之後,就隱姓埋名在那裏安定下來吧”,李不凡說著突然停了下來,從懷裏掏出幾張房契和地契遞向司雨:“這是以前……左妃以你之名購置下的田地房屋,當初她未來得及交給你,如今我替她交還給你。”


    再見到她的房契地契,司雨也忍不住想感慨一句物是人非,她怔愣了片刻才接過,心道她也終於不再是一窮二白了。


    她正暗自竊喜的時候,李不凡又朝她遞過來一疊子銀票,有千兩麵額的,也有百兩麵額的。


    “這些銀票你收著,將來若是時局安定了,你再多置辦些家產,別苦了自己,還有孩子。”


    司雨順從地接過,將銀票和房契地契疊放在一起,然後塞到了浩兒的手中,笑著說道:“跟爹爹說聲謝謝,他可是給了我們這麽多錢呢,以後可以給浩兒買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浩兒仰著小臉,小手揮動得銀票沙沙作響,咯咯笑道:“謝謝爹爹。”


    李不凡有片刻的怔住,心頭蕩起一股難言的喜悅,這大概,就是幸福吧?


    “爹爹好像不太滿意啊,浩兒來給他親一個。”說著司雨當真雙臂用力,將浩兒舉高湊近李不凡,小孩子一點兒也不害羞,撅著小嘴往李不凡臉上拱。


    浩兒在她懷裏鬧了好久,這會兒身上都帶著一股淡淡地香甜,嘴唇快要貼上他臉的時候,李不凡有些不自在地退開,嚴肅著臉道:“別鬧了,我們現在得走了。”


    “你的行李呢?”


    司雨還保持著手舉浩兒的動作,雙臂發酸她也沒有放下,目光帶著祈求道:“求讓他親一下唄,你又不會掉塊肉。”


    “讓浩兒親一下吧,爹爹,浩兒都親過娘親了。”


    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俱是可憐兮兮地看著李不凡,就算他鐵打的心這會兒也化成水了,片刻後他苦皺著臉,閉著眼睛便將臉湊了過來。


    溫軟的唇瓣印到他臉頰上那一瞬,李不凡感覺心中像是有陣微風吹過,開出朵朵桃花,心底軟柔到不行。


    隻是這感覺並未持續很久,司雨已經將孩子抱了迴去,對著浩兒柔聲問:“開不開心?”


    浩兒用力點頭:“開心。”


    嘴角的笑意更深,司雨繼續哄問:“想不想以後每天都能親到爹爹?”


    這迴浩兒倒是沒有立刻迴答了,他明顯的愣住了,遲疑著問:“可以嗎?”


    他問著司雨,目光卻落在李不凡身上,小心翼翼的,緊張期盼的。


    司雨也隨他一起看向李不凡,在浩兒耳畔迴道:“當然可以,隻要浩兒想要。”


    李不凡的眼神霎時變冷,對著司雨沉聲問道:“司姑娘這是何意?今日午時才答應我的事,這還未出子時,這麽快就要出爾反爾了嗎?”


    這一刻他是真的怒了,他最厭惡的一類人就是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這種,尤其是當他對這個人寄托了很大期望的時候。


    憤怒在心頭蒸騰著,卻礙於浩兒在前不好發作,偏偏那個女人還無一點自知,竟然笑著迴答他:“對啊,中午答應你的事,我現在要反悔了。”


    趕在李不凡朝她動手之前,司雨連忙將孩子放到了地上,認真了神色對著李不凡解釋道:“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你的辦法根本行不通。”


    眼看李不凡收起了幾分怒意,又帶著威脅的眼神迴視她,司雨瞬間就領悟了他的意思:你倒是說說看!哪裏行不通?!


    “就算我和浩兒能平安抵達西平,也能成功隱瞞住身份,可是你想過沒有,我這麽一個帶著孩子,有房有田又有姿色的單身女人,真能在西平安穩生活嗎?”


    “你見過地痞流氓嗎?你見過貪官汙吏嗎?你見過奸商惡紳嗎?你見過強盜山賊嗎?你見過奴大欺主嗎?”


    她用輕柔的聲音,一句一句地問,每問一句,李不凡的麵色就凝固一分,然而她的話還沒結束……


    “等他們坑完我的錢財,又會怎麽對我呢?是賣到青樓呢?還是擄迴家自用呢?你覺得那時候我還怎麽保護孩子?”


    “好吧,就算我沒被人賣掉,沒被人擄走,你看看我這手,十指不沾陽春水,既不會女紅又不懂農桑,我拿什麽養孩子?我最後還得去賣身。”


    “就算這世上沒有惡人,可天有不測風雲,萬一哪天我被馬車撞了或是走路摔了,瘋了傻了,更甚者萬一我身染惡疾,不治身亡了或是生活不能自理了,你讓浩兒怎麽辦?”


    “夠了!”,李不凡怒喝一聲,阻止了司雨繼續往下假設,因為不知為何,聽著她用那麽輕飄飄的語氣說著各種遭遇的時候,他心底出奇的憤怒。


    感覺下一秒,他就要控製不住提劍去砍死那些欺負他們的混蛋。


    “這三十個侍衛我不會收迴,將來不管我是生是死,他們都會一直保護你們,直到死絕。”


    李不凡說罷便徑直朝著司雨的臥室走去,裏麵若有行李他便帶上,若是沒有那便即刻動身。


    “如果我說,我有更好的辦法保護孩子,那你要不要聽?”,司雨就站在院中,雙手輕放在浩兒的肩頭,與他一前一後地立著,朝李不凡的背影清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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