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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話音落下,李不凡停步轉身,身姿筆挺地站在台階上,他未曾開口卻神色認真,似乎正在等著她的下文。


    司雨彎唇一笑,眉眼璨如星月,手指將被風吹亂的秀發別在耳後,她才抬眼看向李不凡。


    “在我說出這個辦法之前,可否先請將軍迴答我幾個問題?”


    月上中天,距離子時已經不剩多少時間,李不凡輕蹙著眉自台階上邁下來,聲音微冷道:“一個。”


    渡口的船時辰到了是不會等人的,而他子時之後也要率軍北上,若是錯過了今晚,他就不能親眼看著他們安全離開了。


    這會兒時間所剩無幾,她真的能找到更好的辦法來讓他改變心意嗎?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他也不會直接拂了她的麵子,她既然這麽說了,那他聽一聽也無妨。


    隻怕她再廢話連篇問個沒完,所以李不凡隻允她一個問題。


    司雨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臉上掛著淡笑,“一個也夠了,那將軍你可要聽好了,這個可是必須要正麵迴答的。”


    “嗯”,李不凡不輕不重地迴應了一聲。


    這態度可真是夠敷衍的,司雨習慣性地朝他翻了個白眼,接著瞬間收迴,轉換了表情鄭重問道:“請問將軍此次北上,將以何名義圍困大偃?”


    良久,李不凡未曾開口。


    以何名義?自然是為解汴京之困。


    然而這樣的理由卻不能說,因為焱軍圍困汴京的消息,不是京裏傳來的,而是從定陽傳來的。


    一個月前,焱軍四萬精銳強攻定陽意圖走水路直取汴京,而定陽城守軍人數不過才五千人,定陽太守丁洪洋也是邱老門生,定陽失陷第一日他便派人向潮州求援。


    然而兩軍實力太過懸殊,李不凡率兵趕來的時候,焱軍已經強渡林江,即便他手握重兵,也已迴天無力。


    後來消息傳入京中,已經是五日之後的事,南帝也曾派出水軍半路阻截,甚至不惜摧毀河道堤壩,也不過隻將焱軍的行程拖晚了幾日而已。


    焱軍真正圍困汴京的時間,正是昨日,以軍報傳遞的速度,遠在潮州的李不凡至少也要再等上五日。


    然而事實上,自從焱軍度過林江之後,每到達一個州縣他都會收到消息,那時開始他就已經在策劃發兵大偃了,所以才會將派人將浩兒接過來,托付給司雨。


    為解此次汴京之困,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擅自朝敵國發兵,在沒有任何具有說服力的緣由之下。


    他行天下之大義,卻打不出一個名正言順的旗號。


    李不凡久久未言,司雨就一直看著他,也不催促就這麽默默凝視著,他的眉眼似乎又深刻了幾分,心思也掩藏地愈發深沉,每迴見到變化了的他,她的心口都要疼上一迴。


    這一次,她不想再離開了呢。


    突然,李不凡開口,平靜的聲音迴道:“沒有名義,我此行出師無名,而且不止是這次,將來還會有更多。”


    司雨輕輕點頭:“焱軍圍困汴京,而你圍困大偃,很微妙的平衡。”


    “可若是南焱再度議和怎麽辦?作為不得聖意而擅自發兵的你,京中權貴會怎麽看待你?天下百姓會怎麽看待你?”


    “為了向焱國表示息戰誠意,為了平息朝中眾怒,你難道就不怕……李家被賜了滿門抄斬嗎?”


    她眼裏隱含著淚光,而李不凡的心中早已翻起驚濤駭浪,他想起前世,南朝滅亡之後,李家護送九皇子南宮澈逃至陵城建立起新南國,與焱國開戰長達十年之久,最終兩國議和,而衷心耿耿的將門李家卻被賜滿門抄斬。


    直到這一刻,他心中怒意洶湧再也掩蓋不住,雙拳被攥得嘎嘣響,眸子裏像是燃起了兩團小火,而他的聲音卻涼寒如水:“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李不凡說完便冷然轉身,率步朝著苑門外走去,邊走邊道:“我最後給你一刻鍾的時間,收拾好了帶著浩兒出來。”


    盡管她說的都有道理,但是比起這些事來,他此刻更在意的還是他的浩兒,至於將來的事,就等到將來再說,哪怕南焱兩國當真會再度議和,他此行也決計不會讓焱國好過。


    李不凡的身影眼看就要消失在苑門中,身後突然響起一個清亮的女聲,帶著不易察覺的淚意:“李不凡,我愛你!”


    毫無征兆地,他的心跳就亂了節奏。


    腳步微頓,他卻不敢停下,他害怕。


    怕這個滿身秘密的女人,會擾亂他的心神。


    她和左妃那麽像,他怕自己會分不清,更怕自己會動情。


    所以他隻能裝作沒有聽到,無動於衷。


    司雨立在原地,緊緊牽著浩兒的手,哭著喊道:“你若是死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司雨了。”


    “我會死的,真的會死的……”,說著她又哭了起來,邊哭邊緩慢蹲下。


    跟著浩兒也哭了,摟著她的脖子哭得更猛:“娘親你不要死……不要丟下浩兒。”


    “嗚嗚……爹爹不要走,爹爹……”


    身後傳來的哭喊聲,終於讓李不凡停下腳步,他陰沉著臉折迴去,對著司雨怒問:“你到底想怎麽樣?”


    心底無端地漫上一股無力,李不凡微閉上眼,努力去忽略她方才喊出的那些話,可腦海裏卻在不停地循環著,為什麽要說愛他,又為什麽,連浩兒都一眼喜歡上她,張口就喊她娘。


    感覺到李不凡的情緒有些不穩,司雨慌忙把眼淚擦幹,又抱著浩兒哄了兩句,院子裏的哭鬧聲才止了下來,接著她朝李不凡斬釘截鐵道:“我要和你一起隨軍北上。”


    “不可能。”,李不凡睜開眼,掩下眸中情緒,毫不猶豫地拒絕。


    司雨恍若未覺,隻用堅定的目光看著他:“絕對可能。”


    “因為我就是你最好的出師之名。”


    李不凡凝眉看著她,不說話也不動作,就像變成了雕塑一樣。


    “我知道潮州城裏關押有焱軍俘虜,如果你現在把我和他們一起放了,再帶兵在後麵一路驅趕,將他們直逼到大偃,屆時你就可以說,是因為焱軍強擄了你的愛妾,所以你才發兵大偃。”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也可以趁此機會,將浩兒的身份也一並消除掉,這樣你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其實說的直白點就是,焱軍殺了他兒子,搶了他小妾……


    但是司雨並不敢說得這麽直白,因為隨著她的話語,李不凡的臉已經逐漸黑成炭了,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這就是你說的——好辦法?”


    司雨硬著頭皮點點頭,聲音小得像呢喃:“好歹出師有名了麽。”


    李不凡氣得胸膛起伏不定,一把將浩兒從她懷裏奪過來,抱著孩子就要走,心中後悔不迭,他今天就不該來找她。


    他力氣大,奪孩子的時候司雨根本反抗的餘地,剛剛拽住他衣角下一秒就被他掙開。


    司雨頓時徹底慌了,張開雙臂堵在苑門中攔下李不凡的去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試圖說服他:“我知曉焱國所有的地形圖,交通圖我也可以給你畫出來,而且我知道拓跋氏很多辛秘,如果你帶我去大偃,說不定我能助你攪亂焱國內政呢。”


    她一語落下,李不凡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動。


    他前世與焱國十幾年交戰,對焱國內政雖不敢說有多了解,但是大致也能猜測到一些,焱國內部也是分為兩派,一派主戰,主張傾國之力,以武力統一天下,另一派主誘,主張先發展內務,再以誘和之計慢慢消耗他國,最終再統一天下。


    焱國並不富裕,數年征戰早就國庫虛空,內政也早就陷入了困境,他此去大偃,本就是打算再去給焱國添把火的。


    而司雨,她竟然知曉焱國的國圖和皇家辛秘,單是國圖這一條,就足以令他動心,可是來曆不明的東西,他卻不敢要。


    李不凡終於開口,聲音淩冽道:“你若不說清楚你的身份來曆,我絕對不會用你。”


    一個熟悉焱國國圖並且知曉皇室辛秘,懂得軍法謀略又會說汴京官話的女子,在這個世上根本就不該存在,這世上和她唯一有關聯的,大概就隻有左妃。


    司雨深吸一口氣,猛然閉上眼後再睜開,眼神定定地看著他,一字一字地說道:“好,我告訴你。”


    “我叫司雨,二十一歲,來自……一千三百年後的中.國。”


    說著她便緊張地輕咬著下唇看著李不凡,對方似乎反應了很長時間,一直沒什麽表情。


    或許是她說得太精簡?司雨思索了片刻,斟酌著說道:“也就是說,我是來自未來世界的人,而你們對於我而言,就相當於是曆史人物。”


    “而未來的我會出現在這裏,這種現象就叫做穿越時空。”


    “所以我知曉很多事,比如南朝在今年就亡國,接著又會建立起新南朝,總之我知道的絕對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真的沒有騙你,帶上我吧。”


    哀求的語氣逐漸加重,李不凡的表情卻愈發凝重,如此荒誕無稽的解釋,他竟然有幾分相信了。


    她一身古怪,與這世界格格不入,是因為她來自未來。


    可是為什麽,她要拚了命的幫他呢?


    李不凡凝視她許久,無視她哀求的目光,仍舊冷著心腸迴道:“司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姑娘既是我亡妻的故人,又是在下的救命恩人,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置你於險境,焱國之事我自有辦法應對,如今時局動亂戰事四起,司姑娘還是早日歸鄉的好。”


    其實李不凡這麽說也完全是為了她好,畢竟她的身份一旦被有心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司雨徹底愣了,她都這麽說了,李不凡竟然還是不肯帶上她!那就別怪她……放大招了。


    突然她放下撐在苑門兩側的手,朝李不凡上前一步,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微微踮起腳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上了他的唇。


    淺淺一啄,蜻蜓點水。


    她又神色如常地退開,淡淡地道:“既然將軍這般說了,那小女子也不再強求。”


    李不凡一臉呆愣地抱著孩子站在原地,忘了動作。


    那一吻柔軟到心上,這一刻他腦海裏滿是左妃,他在驚慌,在愧疚,因為他知道,那一吻落下時,他也不是沒有反應。


    他是不是,太久沒有碰過女人了?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司雨的聲音再度響起:“那便隻能小女子自行北上了,還望將軍,能早日前往大偃搭救小女子。”


    說完她拂袖轉身,繞過李不凡的身邊迴她的臥房,卻在擦肩而過那一瞬又被他扯住手腕。


    他沉默許久,久到浩兒又在他懷裏睡著,聲音清歎:“你到底,和左妃是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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