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東廂房、裏麵的細君姑娘死了!”

    我內心煩悶,怎的這個節骨眼上來些亂子給我消遣?我方揮揮手,將那小丫頭遣了下去。正欲躺下,怎奈的門外來迴走動的聲音越來越響,隻叫人睡得不安穩。隨即又聽了人在敲門,我道是誰,那外麵的丫頭答了進來,隻候在屏風外麵同我說話。

    “三姑娘不好了,東廂房裏的細君姑娘死了!外麵幾房的姑娘都起來在樓裏集了合,厲害的人隻說她是不願婚嫁給李蓉的,硬是被三姑娘逼著死的!樓裏有人報了官府,現在老媽媽同李家蓉公子正傳了話在衙門裏問話。”

    我隻靜靜聽她說完,輕哼道,

    “那也礙不著我的事,你隻讓門外的人小聲著點,我還要睡。”

    那小丫頭不依,脾性是急的,又不大,隻叫了我幾遍,

    “三姑娘不著急麽?覃姑娘現披了麻,隻拿了細君丫頭的屍體,坐在樓前哭鬧了,非找你要個說法。那幾房的人同你不大熟悉,覃姑娘見老媽媽派著我伺候你,隻叫了我來請姑娘,姑娘也好心為了自己去一迴便好。”

    我躺在床上內側側臥,身體也懶怠動,隱隱道,

    “人也不是我殺的,她鬧便讓她鬧,有什麽事帶明日再說。”

    那丫頭見我壓根不想動彈半分,隻道了聲,便退了出去將門關上。

    一夜淺眠。

    第二日早我正洗漱完畢,將衣服穿上,外麵響了一陣敲門聲,我內心甚是煩躁,聽來人竟是周瞎子,倒還好,隻讓他進來。

    男人掩門而進,看起來麵色不大好,又咳嗽了兩聲方才開口。

    “昨夜覃玉蝶房裏的姑娘死了一個。”

    我道,

    “我早知道了,隻沒管去。老媽子被送了衙門,那些看門的姑娘自然大套起來,要捉了我問罪,我懶怠管那些人。”

    周瞎子道,

    “你倒好的,這些也不過問。昨夜我遣人去衙門裏問了幾迴,房裏也搜了幾遍,卻不知道這個姑娘是怎麽死的。相關的東西全給衙門的人搜走了,剩下喝的吃的也分別由監察室帶了去,登記了哪些人送的買的。”

    我內心冷笑一聲,隻說,

    “這麽小個案子都翻了出來,整得天翻地覆的。尋常官府哪裏舍得出這份力量?怕早丟了人的屍體到亂葬崗喂狗。這衙門的人也能調動,你看看該不該是我做的事?我隻知道你又

    要說我惹是生非,但我的確也沒有惹到哪個的。”

    那周瞎子沉吟半刻不語,想了一會兒,又覺不是覃玉蝶,便對我道。

    “雖說覃玉蝶定了要嫁左縣縣丞,那縣離這少了也有幾個路這麽遠,私下裏可見並不是她。她脾性這裏是有記載的,倒不是這般潑辣的人。”

    我瞥他一眼,內心不覺好笑,但願他真沒聽過知人知麵不知心的說法。

    “我管得是誰,人也不是我殺的,便不關我的事。”

    那周瞎子也不肯走,瞧了外麵鬧哄哄一片,又道,

    “你快些想了法子,那老婆子拖不了多久,衙門遲早要傳你的話。”

    我擺了擺手道,

    “你隻管先下去,將這消息傳出去,最好讓臨江王聽到。其餘的也不用管,我自然有辦法開脫的。”

    周瞎子不大放心,又來迴思考了些時候方才動身,出去又轉了身進來,問道,

    “今晚可還說書麽?”

    我笑道,

    “怎的不說?便是雷打下來,我無事也是要說的。”

    我隻看他走了,又喚長流進來,將那夏天專給姑娘用的防蚊麵紗帳拿出來套上,正準備著,可巧兒外麵又有人扣門,隻道,

    “三姑娘,衙門來人了,正在樓裏侯你過去。”

    我聽罷便吩咐了走,長流也隨我一道下去。

    進了樓,隻看著台子上正中央罷了個簡單的原色木頭棺子,四麵又撒了錢紙。一側的幾掛綠蘿弄得東倒西歪,四麵巨畫又給人一陣扯下來隨處亂扔,碎成幾段。縵紗帳子不消說的,硬是給人戳破了幾截,髒兮兮一片。覃玉蝶正守著那木棺子哭,一口一句冤枉,一口一句償命。

    見我近了,更是豎起來全身的毛發,瞪了眼睛看我,恨不得將我看得立馬昏死過去。隻衝了一旁剛迴來的老媽子吼著,

    “媽媽你可也不心疼我們了,自從來了個妖精似的妹妹給樓裏掙了幾吊子錢,連我們也不愛了!如今細君被妹妹逼死了,我也不大願意活了!隻守了她的喪期,橫豎我也是嫁不得的了,媽媽趁早將我同細君一並埋了罷。”

    那老婆子不好說話,見官府的人也侯著,更是不得發作半分。隻瞪眼看了覃玉蝶,心裏著實焦急,又拉過她的手百般體恤道,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什麽嫁不嫁,死不死的?你也不看個好歹,昨兒前你妹妹還說給你

    許個心儀的牟縣丞,我看著還不大願意,隻你妹妹求了我,我方才答應你的,如今你卻反過來衝她發了火,是要怎樣?”

    那覃玉蝶一聽,便胡鬧著不肯依,哭天搶地地拉過老婆子,又當麵指著我道,

    “妹妹是媽媽跟兒前的紅人,自然可以唿風喚雨的。如今我廂房裏去了個姐妹,橫豎都是你害的,你隻亂點鴛鴦,懂甚麽?我如今不能如你的願,縱使要嫁,也不得嫁個你點的人!”

    我倒覺得她好笑起來,隻睃了她一眼,譏誚道,

    “是了,姐姐若要將你的幸福也賭了,我便無話可說。關不得我的事,我倒落得個輕鬆。”

    登時將她氣得發昏,隻哭著暈了過去。老媽子嚇得麵如土色,趕緊喚了下麵幾個丫頭上茶,東廂房的人是又哭又喊又掐人中,好一會兒才將她弄醒過來,已是隻有進氣,不見得出氣。眾人又一齊將她抬上臥椅上休息,見她歇了好一會兒,方能自如唿吸了,又起身衝衙門來的人哭求道,

    “官人行行好,將這小妖精拿了去才好!”

    我瞥她一眼,心裏已是很不爽快了,道,

    “拿我去做什麽?看來姐姐先於我入世,卻未能學個明白。這一來我未曾殺人,二來隻說她死在我逼迫下,可到底也沒有個根據。空說無憑,凡事都要講究個證據的,衙門何時是你一個人的了?聽你胡謅斷案麽?”

    那幾位生得高壯的男人身著玄色交領束腰紅邊衣服,隻看了一盞茶功夫的鬧劇,生怕出了差錯,便拉過了覃玉蝶交代。

    “這三姑娘說得是不錯的,原本沒有證據請她去衙門裏,隻我家府老爺有事要審問,這才派了我們幾人請了去。覃姑娘也莫在這裏歪曲了事實,惹人聽了去。縱然你未婚的官人做的左縣縣丞,也是不能夠講究官官相護這種有違常理的事來助你的。你隻放心侯了,有結果時自會通知你。”

    那官人將我一請,我隻順了他的要求,進了衙門派的轎子裏去。左右行了幾刻的路,方才到衙門口兒。我正欲下轎,但轎卻不曾停,隻管拉了往裏走,又過了兩刻鍾方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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