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南豪宅的後花園內,時而傳來酒瓶碎裂在地的聲音。

    “拿酒來,拿酒來!”

    慕容鉛華苦笑著著麵前不斷摔著酒瓶要酒喝的男人,暗暗叫苦,早知道他早些迴去會是這樣的結果,他當時寧可拖著他在馮浩然那喝的爛醉如泥,也絕不放他迴去,結果非但酒宴無法喝得盡興,就連今晚能否安睡也是個未知。他是再了解蘇瀾棲不過的,在外人看來,他是參將,是讓那些蠻夷聞風喪膽的錚錚鐵骨男兒,桀驁不馴,目無下塵,然而慕容鉛華知道,他內心有一處比春水還要溫柔的地方,隻有對芙姒時,才會不知不覺的流淌出來,有時候,就連慕容鉛華也有些恍然,麵前那個溫柔似水的男人真的和殺場上如狼般兇殘噬血的男人是同一個人麽?

    “你說,我對她不夠好麽!還不夠好麽!為什麽她還要想著那個男人!” 他將手中的酒壇朝地上狠狠砸去大聲咆吼著,如刀刃般鋒利的眸子溢滿了掙脫不開的痛苦和憤怒,斜束的長發有些散亂,沾著斑駁酒水的發絲在月光下,落魄而頹敗。

    “夠好了,很好了” 慕容鉛華陪笑著安撫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他的臉色,斟酌著道,:“隻不過你的話也重了些,嫂夫人怕也是被你那番話傷了心才會賭氣說出寫休書的氣話,而且嫂夫人一向端莊賢淑,又豈會是那種紅杏出牆之人”

    “既然不是,為何還要和他互通書信,還要瞞著我!”他煩躁的一拳砸在石桌上,“酒呢,怎麽還沒拿過來!”

    慕容鉛華皺眉道:“你一晚上已經喝了十幾壇了,別再喝了,你若不想迴去,我讓下人安排住的地方給你”

    蘇瀾棲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起身就往外走,皎潔的月光落在他湛亮的眸中搖暈出一片清冷迷離。

    “你去哪?”慕容鉛華不放心的扶住他。

    蘇瀾棲不耐煩的推開他,冷聲道:“自然是去找酒,這裏沒酒我就走”

    “好好,有酒,有酒,上好的‘穹廬尹’要多少有都少,行了吧!”慕容鉛華無奈的迴頭衝身後的奴仆道,:“還不去拿酒”

    “是,少爺”

    蘇瀾棲幽涼一笑,勾住他的脖子,線條冷硬的俊朗容顏閃過一絲脆弱的疼痛,緩緩搖頭道:“你尚未娶妻,不會明白……那種背叛的痛苦……我以為她魂不守舍是為了我,原來卻是為了等林思的書信……嗬嗬,我是不是很傻,哈哈哈……”

    “也許這當中真的有什麽誤會……那個林思生病了,嫂夫人關心下按常理也屬正常……畢竟當年他們……” 慕容鉛華看著他眸中刹那間閃過的一絲淩厲,識趣的閉上了嘴,沉默了片刻,換了個話題道,:“喂,我準備娶妻了”

    “娶妻?你?哈哈哈”  蘇瀾棲醉眼迷離的仰頭大笑了起來,空曠的笑容迴蕩在寂靜的花園中突兀的緊。

    慕容鉛華重重咳了幾聲,皺眉抗議道:“喂,你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有那麽好笑麽?””

    “一向流連百花叢中樂而忘返的慕容公子也會想要娶妻,怎能不好笑,?”他抱起奴仆新抬來的酒壇,仰頭豪飲了幾口。才放下酒壇,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嘲諷道,:“是哪家姑娘如此有幸能得到慕容公子如此厚愛?”

    慕容鉛華絲毫不介意他的諷刺,唇角綻開優美的弧度,欣然道:“那姑娘你也認識”

    “誰?”

    “瓔粉扇”

    哐啷一聲,酒壇落在地上,瓦片和酒水落了一地。那黑色的欣長身影也隨之搖搖晃晃的醉倒在地上。

    慕容鉛華聽著醉倒在地上的男子輕聲呢喃的喚著芙兒,不由歎息般的搖頭。思緒緩緩的飄迴到三年前的元宵節。

    長安城內花市燈如晝,蘇瀾棲本是不喜歡這種吵鬧的,但慕容鉛華卻以又可觀美燈又可觀美人,何樂而不為硬是拖著他去了。

    那夜的人很多,花燈也極為綺華豔麗,但他卻興趣缺缺的隻看了幾眼便要打道迴府,慕容鉛華卻不肯放他走,隻說他平日隻忙於公務不近女色,不免太過無趣,硬是要留他尋個可心的姑娘,兩人正拉扯間,卻不想用力過大撞到了人,蘇瀾棲迴過神去,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臉上,時有一瞬間失神,呆了片刻,才道::“恕在下魯莽,姑娘可傷著了”。女子臉微微一紅,笑著說無妨。隨即指著他們頭頂上方掛的那個花燈,嫣然一笑,:“那個花燈掛的太高了,我夠不到,公子可不可幫我把那花燈取下來”

    蘇瀾棲笑著點頭,伸手並不費力的將那花燈取了下來,遞給她,她笑著接過來,十指想碰,涼涼的,似有蓮香拂過。她垂首問身旁四五歲的小女孩,:“燕兒,是不是這個花燈?”

    “恩”女孩眨著眼睛點頭,笑著伸手拿了過來。

    她笑笑。想要付錢,卻被蘇瀾棲攔住了,他將一定銀子放在那老板手中,笑道:“就當是我向姑娘賠禮了”

    芙姒訥訥的紅了臉,小聲道:“其實不疼的”

    那晚,慕容鉛華便看出了這個一向不動情的石頭動了凡心,好幾次暗中試探,雖都被他勉強搪塞了過去。隻是有時候走在街上看到有人提著花燈路過,他就會發現蘇瀾棲神色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思念和悵然。他也不點破,隻是暗中派人去尋那女子的消息,才得知那女子叫芙姒,隻有一個叔叔。她叔叔平日做一些女兒家生意,家境並不殷實,更讓慕容鉛華驚奇的是,她竟然曾經是 蘇瀾棲指腹為婚的妻子。

    當年,蘇老爺帶著大夫人來長安做生意不想得罪了權貴,被人追殺,蘇連唳受了傷,危在旦夕,索幸是芙姒的爹娘收留了他們,還給他們請了大夫,一住便是一個多月。臨別時,年少輕狂的蘇連唳看著懷有身孕的婦人一時興起,許下了指腹為婚的承諾,說是倘若

    生下的是女孩便做自己的大兒媳婦,並起誓日平安迴揚州後定當迴報他們的救命之恩。

    然而,待他們平安迴了揚州後,細想起來。蘇連唳卻又開始後悔許諾的太草率,憑借他的聰明才智,不出十年便可以名滿揚州,到時官宦權貴皆賓客,他何必要和一個鄉村野夫結為親家,更可況自己的大兒子雖然年紀不太卻一表人才,少年早成。武藝更是驚人,他日就算娶不了公主,也定會是豪門千金。故而雖然送去了酬金,但婚事卻隻字未提。過了幾個月,那婦人誕下一名女嬰,派人送來了書信,蘇連唳擰了擰眉,讓人草草的寫了一句‘恭賀‘,對婚事依然隻字未提,芙姒爹娘生性樸實,明白他未再有此意。也就作罷了。過了幾年,都染了重病,相繼去世,臨終前便將芙姒托給了叔叔照顧。

    慕容鉛華聽了這一段離奇往事,也不由心生感歎,造化弄人,任憑蘇伯父怎樣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蘇瀾棲會再一次遇到芙姒,而且還喜歡上了她。

    蘇瀾棲聽了他的如實敘述,自然是又驚有喜,按著慕容鉛華所說的住處尋了去,到的時候,芙姒正在和燕兒玩捉迷藏,她蒙著眼睛笑著四處摸索著,忽而,手指觸摸到一片衣袖,立時燦爛一笑,“燕兒我抓到你啦” 說著,便伸出手將麵前的人抱了個滿懷,

    這身子,不太像是燕兒的,太高了,怎麽這麽硬,難道是一棵樹麽?” 她有些發懵的愣在原地,正呆呆的猜測這是什麽東西時,忽而懷中的東西似乎挪了挪,一雙手摟在了她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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