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覺得有些不對,慌忙扯下眼上的布帶,便碰上了一雙深淵般漆黑無瀾的眸子,眸中墨光閃爍,鋒利如刃。

    而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正是這雙眼睛的主人,她驚的推開他連連後退了幾步,方停了下來,水潤的眸中閃過一抹羞怯,輕聲道::“怎麽是你?“

    “芙妹,你沒事吧“ 一個健碩的身軀擋在了他們之間,那年輕男子將芙姒護在身後一臉警惕的看著蘇瀾棲,::“你是什麽人,來這裏做什麽?”

    若在平時,蘇瀾棲本是懶得理會,轉身就走,可是現在當他看到眼前這個男人把芙姒護在身後,一副任何人不得接近的神色,他的心裏就很不舒服,故而冷冷挑眉道:“她是我指腹為婚的妻子,我來自然是要娶她過門”

    此語一出,別說是那男子一時愣住,就連芙姒也一臉驚詫。

    “難道你……你就是蘇連唳的大兒子……”他們身後忽而傳來一個低沉沙啞,微微顫抖的聲音。

    “叔叔……你認識這位公子?” 芙姒看著挑著擔子迴來的中年男子自家臉上的激動之色,心中更感困惑。

    之後的事,在慕容鉛華看來本該是水到渠成之事,窮家女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不但有一個相貌堂堂。儀表非凡的如意郎君,還會過上錦衣玉食,窮奢極欲的生活,這是很多女子求之不得的事情,她本該亦是如此的。

    然而沒想到,芙姒從她叔叔口中得知陳年舊事後,神色卻未有太多歡喜,每次蘇瀾棲來看她,她的神色總是淡淡的,很多時候都找借口避而不見,她叔叔貪戀蘇府的榮華富貴,起初三番兩次的勸說芙姒答應這門親事,但見芙姒多是緘默不語,便怏怏的沉悶起來。而當日和她一起的那個男人則是他的義兄林思,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林思一直愛慕著芙姒,早就在心裏悄悄許下了要陪伴她一生的誓言,如今,聽到那個男人要把他守護了十幾年的女子帶走,心中憤憤不甘卻又苦於毫無辦法。

    蘇瀾棲本是倨傲自負之人,每次看到她麵對他時淡然若水的漠然神色,心頭就會升起一絲煩躁不安,他不懂,為何她可以對燕兒,林思笑的清甜如泉,對自己時卻總是愁雲輕隆,

    就在蘇瀾棲心灰意冷,打算迴揚州時,芙姒卻突然來府邸尋他,問他是否真的願意娶自己為妻,並答應和他一起迴揚州。

    蘇瀾棲自然喜不自禁,當下便要派人送書信迴蘇府通報娶親之事,卻被同在府中的慕容鉛華攔了下來, 直言以芙姒現在的地位身份,蘇連唳是絕不會同意承認這門親事的,並提議不如讓他二伯,也就是當今的宣撫使慕容文認她為幹女兒,有了這重身份,這親事方能妥妥當當的如願進行。

    蘇瀾棲自然也是熟知蘇連唳脾氣的,如果沒有宣撫使這個招牌做後盾,他們的婚事怕是兇多吉少,故而沉思了片刻,便點頭同意了。

    果然,蘇連唳得到消息後,雖然又驚又氣,但見蘇瀾棲執念已生,又有宣撫使的招牌做後盾,再加上先前對芙姒爹娘的些許愧疚,隻得歎口氣,允了這門婚事。所幸,芙姒生性寧靜恬淡,處事乖巧,因此,蘇連唳和蘇夫人也便慢慢接受了她。

    他們成親之後,蘇瀾棲對她比以往更加溫柔體貼,雖然身為參將無法長伴她身邊,但每次迴來必帶些稀奇有趣的小東西逗她開心,兩人之間也日漸情深,隻是有一人,是他的逆鱗,那就是林思,他不追她再和他有絲毫聯係,甚至不準她提起他。

    “我要你的心裏眼裏都隻有我一個人,你的生命裏隻有我一個就夠了”

    他愛得深沉,愛的霸道,不容許一絲一毫的沙礫落入眼中。

    若不能,情願毀了。

    ‘漣漪閣’內

    瓔粉扇坐在銅鏡前一邊含笑著拔下頭上的釵飾,一邊耐心的聽蒹葭如麻雀般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小姐,那個流雲觀裏的‘活神仙’真的很靈的,我聽彩絲說,揚州城裏很多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找他求靈簽呢,都盼著求個個上上簽,將來好覓個如意郎君”

    “聽說那個活神仙要價很貴的,求一根簽居然要二百兩,若是請他講解簽文還更多,要五百兩呢”

    瓔粉扇淡淡笑道:“我看那不過是騙人的把戲,不可盡信的”

    蒹葭搖頭認真道:“不是啊,小姐!前一陣有一戶人家的小姐求了個上上簽,簽文上說她好事將近,不久就會有一個才貌雙全,家世顯赫的公子來上門提親,結果,過了一個多月,真的有一個相貌英俊的貴公子來迎娶她過門呢!”

    瓔粉扇淡笑不語,褪下手上的羊脂白玉鐲小心的收入杜鵑木雕錦盒裏。

    蒹葭看了她一眼,眸色懊惱:“小姐,你真不該把那兩千兩銀子給雲管家讓他還債,與你幫他換債還不如去流雲觀求隻吉簽呢”

    見瓔粉扇依然置若罔聞的對鏡梳理青絲,她又氣惱的道,:“小姐,我真不明白,你為何執意要幫他,連彩絲也說小姐你太愚笨了,把白花花的銀子白白送給別人……”

    瓔粉扇目光一抖,側頭緊張道:“你把雲管家欠債的事告訴彩絲了?”“是啊,我說的是事實嘛” 她撇撇嘴,說的理所當然。

    瓔粉扇卻蹙了眉,起身道:“我不是囑咐過你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麽,彩絲是二伯母的丫鬟,平時又喜歡搬弄是非,若是讓二夫人知道了,告訴老爺的話。他又要挨罰了”

    “受罰就受罰嘍,做錯事受罰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

    “你……”瓔粉扇被她氣得說不出話,隻是臉色有些發白,轉過身坐在床上,沉默著一言不發。

    蒹葭見她臉上的忿然擔憂之色,隻覺滿腹委屈,蹭到她身邊挨著坐下,軟綿綿的道:“小姐,你生氣了?我也是為你不值才會說漏嘴的,況且我也囑咐過彩絲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別人,相信老爺不會知道的,不要生氣了,小姐……”

    瓔粉扇生性柔順,鮮少有生氣的時候,即使氣了,哄幾句也就好了,因而也就沒有再追究下去,見夜色已深,便由蒹葭服侍著寬衣睡下了。

    然而,之後的那兩天瓔粉扇都沒有再見到雲涼淃,以往蘇府的膳食起居都由雲涼淃負責打典,然而這兩天卻全都換成了禦奴軒的安子道來打理這一切。

    瓔粉扇心中有些不安,卻又不敢直接問出來,而蘇連唳對她也與平日無異,看不出什麽端倪。

    這日,她和蒹葭用過午膳,穿過荀翠橋,正欲往自己的漣漪閣走去,忽而看到荀翠橋下杜鵑花開的妖冶嬌嫩,幾隻彩蝶在繁花間嬉戲穿梭,看上去好不有趣,便停下步子觀賞起來。

    正看得入迷時,忽聽對麵幾棵杏花樹遮擋的的假山後麵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這雲哥也真是可憐,被打成那副樣子,估計十天半個月是起不了床的:” 一個聲音似是同情。

    “可憐,哼!”另一個聲音則歹毒的多甚至帶了些落井下石的味道:“你沒看到他平日裏自命不凡的樣子麽,這是他活該,平時在咱們麵前趾高氣揚,最後也不過和咱們一樣就是個奴才,是主子讓生就生讓死就死的奴才,”

    “可是……我看我還是去給他送些吃的東西去,他那樣子連床都下不了,肯定也沒力氣出來吃飯,聽說昨天就沒怎麽吃東西……今天又發起燒來……”

    “六子,別怪王哥沒提醒你,雲涼淃做出如此有損蘇府顏麵的事,你以為老爺會原諒他麽,你可別忘了老爺最痛恨的就是下人在外麵吃喝嫖賭敗壞蘇府的名聲,我看你還是學聰明點,倒不如跟著我去孝敬孝敬安哥,讓他老人家高興了,以後咱們在蘇府的日子才會好過些……”

    另一個聲音沉默了片刻,幹笑著道:“還是王哥說的對,王哥說的對”

    待那兩個聲音漸漸消失,瓔粉扇薄唇已經咬的近似無色,她垂眸思索了片刻,旋身朝北苑走去,蒹葭連忙攔住她,:“小姐,你不鞥去禦奴軒”

    “你沒有聽到麽,他傷成那樣卻沒人問沒人管,一個個都隻會趨炎附勢,而且無論如何這件事也是由我們一部分責任”

    “有我們什麽責任,是他自己要去外麵借錢的”

    “若不是你告訴彩絲,伯父他也許根本就不會知道這件事”

    蒹葭垂頭不語,但眸中卻沒有絲毫悔意。瓔粉扇見她沒有再阻攔,便抬步朝北苑的‘禦奴軒’走去。蒹葭無奈,隻得不甘願的尾隨而去。

    禦奴軒比起蘇府其他主子們的閨閣房屋的確是寒酸簡陋, 但是若與蘇府之外的那些尋常人家的磚瓦房屋相比,卻又算是上等的房屋了。

    禦奴軒內總共有三十多間屋子,低等家丁每間屋子住五人,中等家丁三人一間,,上等家丁二人一間,雲涼淃已是總管,故而可以單獨一間,瓔粉扇踏入禦奴軒時,正是那幫家丁去‘食祠’吃午飯的時辰,院子內靜的出奇,

    這還是她第一次踏入禦奴軒,看著一院子簡陋的擺設和男人們胡亂堆砌的衣服時不由蹙了蹙眉,緩步朝院內裏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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