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早晨,海上的太陽升起得總是比較早。在熹微的晨光下,可以看到崇明三沙島嶼附近,幾十艘大船停泊在岸邊,海浪咆哮著衝向礁石,激起一陣陣白沫飛濺的浪花。由於海水積年累月不停地衝刷,海岸的輪廓也在不斷改變,伸向大海的山岡被衝成了海岬(jiǎ),岬角被衝垮後形成了大量的岩屑和泥沙,這些岩屑和泥沙又隨著海浪的衝擊而沿著海岸鋪開沉澱下來,形成了大片海岸,很適合船隻停泊。一個黑影正在靠近這片海岸。


    突然從一處岩礁後竄出兩個人來,他們手持倭刀,攔住了黑影,大喝道:“什麽人?”


    黑影其實是一個人,隻不過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很像倭國的忍者,當他被攔住的時候,站住了,麵對倭刀毫無懼色,雙手交叉放於胸前,很是傲慢,將臉側向一邊,說道:“我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帶過來了重要的情報,不光可以就你們的命,還可以讓你們發財。快點帶我去見村下!”


    兩個躲在礁石後邊負責放哨的人相互看了看對方,感到來者說話的口氣很大,不明就裏,他們小聲嘀咕了一下,反正也要把情況報告上去,幹脆直接帶黑影來到村下的船去。


    快走到船邊了,就聽到倭人“哇啦哇啦!”地叫著。隻見倭寇頭目村下的頭發綰了起來,像個掃帚把,身穿黑色的武士服,對襟束袖,下麵著短腿褲。幾個倭人手持木刀一同劈向村下,村下手持木刀相抗。片刻,其餘倭人就被打倒在地,疼得起不來身了。


    “一群蠢貨!”村下罵道。這時,他四周看看,突然看到兩個手下押著一個陌生人過來了。


    隻見這個人腳踩千層底的布鞋,身穿普通的麻布衣服,頭裹英雄巾,最大的特點就是衣服和鞋帽的顏色俱為黑色。如果不仔細瞧得話,隻會把他當做普通的漁夫,但是這個人毫不畏懼村下的眼神,仿佛間還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這讓村下很不舒服。


    要知道,村下手底下有三百多名武士,他們常年征戰,幹的都是殺人越貨的勾當,就連海上的強盜遇到他們都要躲避,生怕黑吃黑。村下作為這支武裝的頭目,他有很高的威望,而且略有一些頭腦,很受其他武士的敬畏。而眼前這個看起來很像農民的人,手五寸鐵,竟然毫不畏懼自己,這讓他很煩躁。他感到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同時,他對眼前的人產生了興趣,也許這個人不簡單,這要試一下才能知道。


    “嘿,拿著。”村下將手中的木刀扔了過去,隻見木刀朝著黑影的胸口砸了過去。黑影一把將木刀接在了手中,動作太快,村下沒有看清這一切是怎樣做到的。


    村下伸出了右手,一個武士走過去將一把上好的精鋼鑄造的倭刀遞到了村下的手上。村下慢慢地將刀從刀鞘裏拔了出來,刀鋒迎著溫暖的初陽泛出一陣陣寒光,充滿了殺氣。


    村下開口道:“你的,是不是浪人?”


    “不是。”黑影說道。


    “既然我們的刀都拔了出來,那就讓我們比試一下吧。”村下手持倭刀更顯蠻橫,他挑釁地說道。


    黑影手裏的隻是一柄木刀,他看了看手中木刀,說道:“沒有刀鞘,何來出鞘?我不會武功,隻是個賣布的人。”


    村下對眼前的這個黑影更加好奇了,怎麽會是賣布的呢?便說道:“我才不管你是幹什麽的。”


    “那好吧。”黑影答應了筆試。他脫下麻布外套,露出裏麵的白衣。又拎起領口和袖口一一疊好,接著,拿出綁帶,從容不迫地將袖口褲腳一一紮好係緊,最後緊了緊腰帶。這一切都有條不紊,準備好了後,他微笑著看著村下,示意可以開始比試了。


    村下被黑影這樣看著,越來越慌,心裏也開始沒有底。


    黑影將木刀舉過頭頂,大喝一聲,村下突然間有些走神,見到黑影衝過來了,慌忙揮出手中的刀。他感到刀劃過了一片空氣,沒能進入血肉之軀,而自己的喉嚨邊卻多了一柄木製的刀!


    輸了,村下丟下了手中的武器。在自己的手下武士麵前輸了,輸給了一個自稱是賣不的人手中,這多麽令人無地自容!不,不行,一定要殺了他!這種人不能存在。“八嘎呀路!”村下大吼一聲,揮了揮手。


    幾個武士手持利刃圍了上來。


    “住手!我是潤音大人派過來送信的!”黑影慌忙表明身份。


    “哦,潤音大人?你怎麽證明?”村下說道。


    “這裏有她的親筆信,另外還有我剛才的表現。如果是大明的奸細,他不會那麽從容的!”原來黑影就是“張記布行”的老板。他抵達了崇明!


    村下再次打量了眼前的這個人,點了點頭。


    這邊話說柴寶臣從徐千戶的家裏出來,騎馬飛快趕迴衛所,因為昨天夜裏參與賭博的軍士還需要他處理。到了衛所後,他讓人將那八個被羈押的軍士押解出來。


    柴寶臣站在操練場上,他知道,這群士兵長時間有組織無紀律,軍心渙散,此次前去抗倭,必須激起他們的鬥誌。他一麵撒出去士兵通知其餘衛所士兵在正午之前迴衛所報到,過時不來著,軍法處置。其餘士兵在柴寶臣的號令下集合完畢。


    八個賭徒被押過來了,他們垂頭喪氣,雙手被反綁著。來到操練場,跪在柴寶臣麵前。柴寶臣當著眾士兵的麵,說道:“軍士聚眾賭博,你們知道該當何罪嗎?你們世代為屯田軍戶,想必心裏都很清楚。這種行為,是要被剝奪軍戶身份,徙三千裏為役的。來人,先給我打二十軍棍。”


    接著傳來了殺豬般的嚎叫,每一棍都能打出血,其餘士兵看到後,心裏瘮得慌,仿佛每一棍的疼痛他們都感同身受。叫聲此起披伏,讓人不寒而栗。柴寶臣就是要嚴明軍法,給渙散的士兵一些顏色。


    其實,那些自行離開衛所,迴鄉務農的士兵何嚐不是有罪呢,他們逃離崗位,罪更大,隻是這些士兵的人數太多了,俗話說:法不責眾。而昨夜參加賭博的隻有八名士兵,柴寶臣與他們沒有任何恩怨,他們違法了,但是他們的上官徐千戶根本不曾問過,法也就等於虛設。說到底,法律也好、軍紀也好,是為了警戒人,而不是為了懲治人的。但一旦有人認識不到軍紀的嚴肅性時,就要殺雞儆猴了,讓其他人看看違反軍紀的下場,就連他們的上官徐千戶也不能逃脫製裁。


    懲辦的度要把握好,絕對不能站在大多數士兵的對立麵上去,對逃跑之後能及時迴來的士兵可以說“下不為例”,這就好比就他們的舊賬抹掉了,讓他們感恩戴德,好為自己賣命。柴寶臣看著那八個被打的士兵,心中也有不忍,他們都是屯田士兵,也是有父有母的人,將他們打成重傷,他們的家人能不傷心嗎?但是自己為國為民,懲辦他們雖說隻是想讓其他士兵更聽話,其實還是為了國家。試想倭寇如果打進城來,遭殃的還是這些百姓,士兵都在家裏務農,沒有兵器,沒有被組織起來,怎麽能打得過大批的倭國武士呢?柴寶臣的權利欲望很小,他隻是希望能和自己的親人開開心心生活下去。而眼下就是做好官,當好差。


    況且屯田士兵打仗的積極性很小,因為他們有田有糧,小農思想較重,而平時不是總有仗打,所以他們把自己定位為沒有用的兵,訓練也白訓練,隻要有軍籍,就可以世代傳下去,這種消極的思想會讓一支軍隊沒有血性,別說打仗了,能拿動兵器徒步遠行就不錯了。


    八個士兵領完刑之後,被抬下去療治去了。


    柴寶臣在士兵麵前時而走來走去,時而坐定,多一句話不說,士兵就老老實實地站著,他們看到血淋淋的場麵後,不敢懈怠了,站直了身子,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什麽地方違法了軍紀而受處罰。這就是柴寶臣要的效果!


    跑掉的士兵陸陸續續迴來了,到了正午時,柴寶臣讓幾個百戶各自數了一下人數,迴來了三百人,加上現在有的一百人,共計四百多人,這些就是整個台州衛眼下能夠湊夠的人了。


    柴寶臣又等了一小會兒,見不再有士兵會來報到了,就站好了,走到士兵麵前,說道:“你們是軍戶,你們知道自己的職責嗎?你們最大的責任是保衛大明。對,就是保衛大明,保衛你自己的家鄉,可是你們中的很多人不以為然,認為倭寇現在不會進犯台州,原因很簡單,寧波有那麽多的兵,有他們攔著,哪裏用得著自己打仗啊。可是,你們知道嗎,這次倭寇有備而來,你們還真得衝鋒陷陣,我也要身先士卒,因為我們肩上有一個共同的責任,就是軍人的天職,保家衛國!好,就說這些吧,希望你們在戰場上不要當逃兵,否則,殺無赦!”


    柴寶臣讓傳令兵傳下命令,部隊開拔,前往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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