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義之一直惦記著滿麵淒惶擦肩而去的舒雨桐,出了總裁室,便以百米衝刺的勁頭,甩開雙臂一路競走,隻想盡快見到她。

    刹時就被他甩在身後的劉敏章先是莫名其妙的一愣,後又以為他一定是來了“內急”,也就無奈地擺了擺圓腦殼,沒有去攆。

    羅義之一口氣奔進了事業部,來到總經理室門口,甚至等不及敲門,便用力一掌推開了門:屋子裏空空如也。

    他忙轉身推開了隔壁的助理室,竟也空無一人。

    咦!她到那兒去了?羅義之頎長挺拔的身影霎時凝成了一根石柱。

    愣忡之中,耳邊傳來一個脆脆的女聲:“羅總,舒總和柳助理這會兒可能都在業務開發部呢!”事業部的文員田蓓蕾見“前任助理”茫然僵硬地杵在那兒,心下不忍,連忙走過來解釋。

    羅義之兩肩陡然一鬆,旋即換了一副尋常淡漠的神情,側轉過頭來,淡淡道:“哦!不急。謝了!”

    剛踱步出了事業部,羅義之便一個箭步奔到了毗鄰的業務開發部,還沒等他舉手推門,門卻自動打開了,隻見業務部的助理章一葦一馬當先站在門口,身後緊跟著幾個業務部的小青年,小夥子們正嘻嘻哈哈說笑打鬧地往外走,他們一看到羅義之,先是一愣,緊接著就像是見了鬼一般,章一葦迅速一個側轉身,閃開了一條道,幾個毛頭小夥也立刻鴉雀無聲的退到了兩邊。

    羅義之對這突然而至的“恭維”和“肅靜”不由心下納罕,但卻無暇多想,稍稍一頜首,便迅疾向前跨了兩步,踮起腳來,伸長了脖子,將整個房間裏仔仔細細地掃視了一遍,一屋子男女老少足有一、二十口子人,可哪裏有舒雨桐的半個影子!

    羅義之開始心底冒火,劍眉緊皺,“刷”地轉了個身,抬腿就走,不想迎頭便狠狠地撞在了一具厚重而瓷實的身體上!那厚實得如同一堵牆的軀體立刻發出了一聲悶響:“哎呦!”毫無提防的羅義之竟被反彈得倒退著趔趄了一步,還沒容他定下神,那堵牆卻突然伸過來一隻大手,一把拽住了他!羅義之抬眉冷眼一掃,竟是劉敏章!

    原來那劉敏章遠遠地跟在羅義之後麵,眼瞅著“內急”的羅義之一路狂奔,卻匆匆掠過廁所而不入,一頭紮進了事業部,頓起疑心:他這是奔那兒去呀?轉瞬間又見羅義之旋風一般的衝將出來,目不斜視、筆直地紮向了業務部,劉敏章當即料定:這“羅遊俠”一定是失了心性了!放著廁所你不去,你一個客房部老總往人家事業部裏衝鋒做甚!現在又想起到業務部找我啦,難道忘了本經理早被你甩到腦後了!該出手時就出手!即便是活菩薩,生生地看著你沒頭蒼蠅似的橫衝直闖,自然也是要過問的了!

    於是劉敏章緊跟在羅義之身後,奔到了自己統轄的業務部門前。他的突然現身,當然令所有的下屬們立刻收斂了幾分!見屬下們為羅義之和自己閃開了道,劉敏章還在暗自得意呢,卻萬沒料到羅義之會在半秒鍾之內“反戈一擊”!這劉敏章個子矮,自然是一頭撞在了羅義之的胸口處,所以他的那聲驚唿才顯得略微有些發“悶”。

    劉敏章拽住了向後趔趄的羅義之,見他並無大礙,便放開手,鬆了口氣,沉眼掃視了一下傻傻站在門口的下屬們,章助理和小夥子們立刻驚醒,垂頭斂眉的魚貫而出。劉敏章這才靠近了羅義之,低聲問道:“義之!是哪著火了麽?需要報警嗎?”劉敏章一邊打趣,一邊麻利兒的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比劃著,一臉的壞笑。

    羅義之被劉敏章這麽迎頭一撞,渾身不由得一激靈,待終於穩住了勁兒,才幾分惱火、幾分搪塞地低聲丟下一句:“我去找人!”扭身便走。

    劉敏章眼珠子一骨碌,低聲逼問道:“是去找舒總吧?”

    羅義之猛地轉迴頭來,陰鬱地盯向他,卻見他擺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菩薩相,隻得悻悻地“嗯”了一聲,腳底下便迅速朝著電梯廳移步。

    氣人的是那劉敏章竟接口叫道:“正好!我也正要找她哩!咱們一起走!”說著就把敦敦實實圓圓胖胖的身子貼將上來。劉敏章的確是想找舒雨桐,想和她碰一下明天開幕式上全部嘉賓的名單。

    羅義之側目狠狠瞪了一眼滿麵笑容的“劉菩薩”,想發作,於心不忍,想拒絕,一時又沒有借口,猶豫了片刻,隻得作罷。

    兩個人一路無語,來到電梯廳。

    電梯來了,他倆走了進去,電梯關上後卻不動。倆人不禁相互一望,這才想起去哪兒找她啊?羅義之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劉敏章急中生智,突然一拍腦門:“對啦!早上柳助理跟我說過,她和舒總約好了上午十點半鍾在多功能廳碰頭!”羅義之隨即伸手按了去五層的指示鈕,電梯這才徐徐上升。

    來到五樓多功能廳的門前,兩個人一左一右同時推開了那扇華麗而厚實的雙開大木門,大廳裏的光線有些昏暗,兩個人試探著向裏麵走了兩步,便齊刷刷地驚呆了!

    撲麵而來的是一陣陣溫馨而美妙的音樂,把人立刻帶到了恬美舒緩的溫柔鄉。

    隻見大廳正前方的舞台上燈火通明,光暈璀璨,十幾名體態優雅的禮儀小姐站成了長長的一列,每個人手上捧著一個又圓又大的金色托盤,上麵托著大大的紅色彩球,正一個接一個舒舒款款地走上舞台。

    姑娘們一水兒的都是一身無袖、高領、下擺開衩高至大腿、裙擺掩至腳踝的白色絲綢旗袍裙,旗袍的前襟上都手工彩繪了一大朵鮮豔欲滴的紅牡丹,那托盤上團團簇簇的彩球都是用大紅綢子紮束而成的,於是紅臉龐、紅牡丹、紅彩球連成一片,襯托出一派喜慶祥和的濃鬱氣氛。

    就在舞台的左前方,婷婷玉立的正是主持人柳子君!隻見她身上一襲泛著細碎金光的大紅絲絨旗袍,腰身裁剪得十二分的合體,把柳子君身上所有的線條都凹凸有韻、豐滿別致地襯托了出來!那旗袍的前襟上更是手繡了一大團爭奇鬥豔、姹紫嫣紅的牡丹花束,這團斑斕錦繡的牡丹花叢,從柳子君的右肩上一直溢香流彩到了旗袍的右下擺,整個人都好似被那束牡丹花裹挾在了一起。

    好一個牡丹仙子!

    劉敏章瞪大了圓眼睛,望著柳子君一時看癡了。

    羅義之漆黑如夜的眸子也不禁在柳子君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接著他便開始向舞台的右側做水平移動,於是終於看到了她,他的目光便鎖住了她不再動了。

    就在這花團錦簇的舞台右側,站著一身蜜色套裝、發髻高挽的舒雨桐,她背對著他們,好像正低著頭全神貫注地在看手上的一份材料,時而,她抬起頭來,對著麵前那群長身而立的姑娘們低聲說了幾句,時而,又側轉身輕步走過來,與柳子君耳語起來,接著,柳子君便點了點頭,返身迴到舞台左邊的側幕條,準備重新走台,而姑娘們則左顧右盼,唧唧喳喳,騰起一片柳鶯翠鳴。

    原來她們正在彩排明天開幕式上的剪彩儀式。

    舞台上的人們似乎全部都沉浸在了那片溫馨的音樂和明媚的燈光裏了,對光線較暗的大廳入門處突然閃進來的兩條身影渾然不覺。

    遠遠望著舒雨桐那專注而平靜的身影,羅義之一時愣住了!工作中她總是會那麽投入,那麽盡情!這使他心裏的焦慮不安似乎淡了,可早上她眼睛裏的淒惶和委屈,卻已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揮之不去了!也罷!現在先走開,不打擾她,但我今天一定要再找她!

    羅義之倏地調轉了身子,低聲丟下了一句:“我不急,迴頭再說吧!”說完便走出了多功能廳。

    劉敏章隨著也是一個急轉身,哼了聲:“你不急?還那麽玩命的跑?”但心下也不忍打斷她,便說道:“我也不急,下午再說吧!”就跟在羅義之身後也退了出來。

    進了電梯,羅義之終於按捺不住了:“喂!我說!你怎麽老是跟著我呀?!”

    劉敏章心想:你心裏有鬼,才會心虛!臉上卻不溫不火不急不惱地扯出一縷憨笑:“羅老弟,這就叫做‘心有靈犀’吧!”

    羅義之緊了緊眉頭,提前在三層就下了電梯。當電梯門終於把劉敏章的一臉無辜關在了身後,羅義之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把他甩掉了!

    羅義之沿著步行梯走迴了位於首層的客房部辦公室,關上房門,點燃了一支煙。

    他知道明天上午,舒雨桐要去醫院,他則要堅守開幕式會場,中午要招待全體嘉賓,下午要盯守論壇會場,晚間還要與林總、鮑總一起有個應酬,而後天上午,她就要乘飛機出訪。看來除了今天是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無論如何,今天還要想方設法和她碰一次麵,否則這一別就是一個月呀。

    然而,從中午一直到傍晚,所有的人都很忙碌,大家都在加速度地處理自己擔負的工作任務。開幕式在即,手術在即,出訪在即,舒雨桐自然是更加的忙碌不堪,羅義之再也沒有找到與她單獨交談的機會。

    下班之際,柳子君匆匆忙忙來找舒雨桐,隻輕輕敲了一下門,便伸手將門推開了窄窄的一條縫,急不可耐地探進來一雙嫵媚的大眼睛,正好迎上了舒雨桐從厚厚的一遝材料上麵抬起的眼睛,那雙眼睛分明在文字堆裏已經埋了很久了,疲憊中竟顯出了幾分呆滯。

    一見是柳子君,舒雨桐揚聲招唿道:“進來吧!”隨即放下了手中的材料,把頭先向左歪,再向右歪,緩緩鬆弛了一下已經有些僵硬的頸部,又端起杯子小小地啜飲了一口已經淡無滋味的茶水。

    這會兒工夫,柳子君已輕輕飄到了舒雨桐身邊,望著她沒開口,卻先自笑了笑。

    “鬼丫頭!笑什麽笑?”舒雨桐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柳子君親熱的叫道:“雨桐姐!明天就要到了!”

    舒雨桐不禁“撲哧”一笑:“又說什麽傻話哩!”她見柳子君笑而不語,便又戲謔地譏諷她:“怎麽啦?難道‘柳大主持’已經開始擔心明天那最後的‘一哆嗦’了嗎?”

    柳子君微笑道:“不是!我不是擔心明天的開幕式,我是擔心明天上午媽媽的手術!”

    “哦!原來是柳小妹在擔心柳媽媽呀!”舒雨桐臉上不禁露出了幾分親切的笑容。

    柳子君卻笑容微斂,眉頭輕輕地聳了聳,小聲嘮叨起來,那口吻就像是在一位大姐姐麵前充當小大人兒:“我哥剛來了電話,讓我今天下班後就不要去醫院了,也讓老媽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明天開幕式結束了,心裏邊踏實了,再去醫院看我媽。我雖然答應了,可這心裏頭總覺得有點兒不踏實,發慌,發緊!”說著說著,小臉上竟有了少許的蕭然!

    舒雨桐望著她發愁的模樣,微微笑道:“子龍哥說的對,你明天重任在肩,不可大意,今天晚上理應早些休息才好,養精蓄銳嘛!這樣才能保證明天能處於最佳狀態。辛辛苦苦包裝了一番,畢竟勝負就在這最後一搏了嘛!再說啦,柳媽媽隻是做一個‘微創手術’,風險固然有,終究是‘一般般的’啦!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舒雨桐雖然神態自若、故作輕鬆的寬慰柳子君,心裏卻也不免嘀咕:柳媽媽到底一把年紀了,但願明天的手術一切順利才好!

    柳子君盯住她的臉,幾分動情地說道:“這一段可真是辛苦姐姐了!”

    舒雨桐立即豎起了一隻手掌,仿佛這樣才能擋住柳子君的感慨,聲調也立刻掛了幾分嚴肅:“你先別急著給我戴高帽!咱們可是有言在先呐,我可是要睜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看你這個主持人能不能‘一鳴驚人’啦!”

    柳子君卻不怕她嚇唬,反而嬉笑著追問道:“姐姐遠在醫院裏,請問誰是姐姐的眼睛?誰又是姐姐的耳朵呢?”

    柳子君料定了舒雨桐一定會這樣迴答:“當然是‘劉眼睛’和‘羅耳朵’嘍!”她就等著要拿他們倆開涮呢!

    中午吃飯的時候,柳子君從事業部和業務部的幾個“死黨”那兒聽說了羅義之曾在舒雨桐的辦公室門口“站樁”,以及與劉敏章在業務部門口“撞車”的事情,又從兩個禮儀小姐那兒聽到一個笑話,說羅總、劉總突然闖進多功能廳,一見台上的姑娘們便立刻“花癡”了,變成兩根呆頭呆腦的木頭樁子戳在大門口!然後又看到了“牡丹仙子”,兩根木樁立刻“驚豔”,長出四條腿逃之夭夭了!

    舒雨桐卻意味深長地望著柳子君笑道:“我已經拜托林總當總評委啦!下午林總可就能給你打出總分了!你可要小心一點兒喲!”

    柳子君聽了,愣了一刹,突然柔柔的笑了,滿懷信心地說道:“姐姐,您就擒等著‘叫好’吧!”

    看到柳子君一臉篤定、勝券在握的樣子,舒雨桐心裏突然湧起一絲黯然:難怪林克峰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看來自己天生就是個“為他人做嫁衣裳”的命呢!想來他也是心疼自己,為自己惋惜吧?隻這一瞬,她就完全平靜下來了:有失有得,不失不得,自己雖說失去了更多的目光,卻也得到了真實的契合,這就是所謂的順其自然、各得其所吧!

    這樣想著,嘴角便扯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看看時間已不早了,舒雨桐開始下逐客令:“子君,要是沒別的事兒,你快迴去吧!”說著,瞄了一眼手頭的材料。

    柳子君見她還有事兒,忙一迭聲地道歉:“打擾了!舒總!您忙吧!我走了!”說著輕輕快快地飄到了門口,拉開了門又轉過身來,輕輕叮囑一句:“已經下班啦,您也早些休息吧!”

    “囉嗦!”舒雨桐笑著白了她一眼,又把頭埋進了那些材料。

    此時舒雨桐的手裏還有三份材料需要處理,兩份是文稿,一份是《事業部崗位職責描述及考核辦法》,另一份是《事業部規章製度(草案)》,一份材料就是《“旅遊節”開幕式嘉賓名錄》。

    舒雨桐計劃先把《嘉賓名錄》核實清楚,明天就要憑借這個目錄安排簽到、發送禮品以及為中午的招待會布置席位。再把兩份文稿審改完畢,以便盡快正式印發,憑以執行。因為明天上午去醫院,下午到集團參加“出訪考察工作預備會”,晚上準備行裝,所以隻有今天還算有時間,幹脆加個班,一氣嗬成!這樣走的時候也輕鬆。

    因為下班了,沸騰了一整天的辦公室終於整個安靜了下來,舒雨桐也完全靜下心來,潛心案頭,隻用了半個小時便核對完名錄,又用了大約兩個小時,終於改完了兩份文稿,心裏終於一下子輕鬆起來。她迅速地收拾好,關閉電源,將錄有三份材料的u盤放到柳子君的辦公桌上,嘴裏哼著小調,嫋嫋婷婷的走出了酒店。

    六點鍾下班時,丈夫許援朝曾打來電話,說是已經為她做好一條清蒸鯽魚,燒好了一盤糖醋排骨,還煲了一鍋牛腩蘿卜!舒雨桐告訴丈夫自己要加班,讓他們不要等她,許援朝便笑著說,那還是老規矩,讓兩位老人先吃,吃完了好tv的新聞聯播,他自己一個人等著她迴來一起吃,夫妻兩人共進晚餐才會有滋有味嘛!

    舒雨桐一旦有事晚歸,許援朝每每如是說,手裏擎了一卷書悶在書房裏,一定要等她歸來後二人共進晚餐,日久天長的,她也就隨他去等。但想到今天丈夫已經等了兩個多小時了,也沒打電話催她,心下裏自然暖暖融融的。

    許援朝比舒雨桐大8歲,在一家房地產開發集團公司做財務總監,遙想當年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金融專業的高材生,家中頗有背景,祖父和父親先後在國民政府和新中國的財政部任過職,算得上是京城裏的殷實人家。

    許援朝本人長得也還算高高大大、端端正正、厚厚實實的,而當初吸引舒雨桐的,卻是那雙眼睛、那口牙齒和那副嗓音。

    許援朝的一雙眼睛外形長得一般,細細長長的雙眼皮,但內裏卻很是奇特,黑白分明,瞳孔清清亮亮的,沒有一絲雜質,隻有善良。

    他的一口牙齒可不是一般的潔白整齊,完全符合那個廣告裏所謂“全國牙防組”的標準,完美無瑕得簡直像是後天組裝的一樣,一笑起來,滿口的晶瑩如玉,特別的燦爛。

    他的嗓音渾厚圓潤,說起話來,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卻自有一種內在的磁性。

    結婚這些年來,舒雨桐不止一次地調侃許援朝:這麽富有磁性的聲音,又加上滿肚子的“發財經”,真不知迷惑了多少打“癡情女客戶”了呢!許援朝每逢聽到她犯酸,既不反駁,也不氣惱,反倒愈加得意的咧開小而厚的嘴唇,把一口白得瘮人的牙齒,最大限量的袒露出來,引得舒雨桐每每捶胸頓足,氣得要死。

    當初舒雨桐和家人出席一個聚會,在那裏偶然遇到了許援朝,第一眼便喜歡上了那雙眼睛,感到可以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給這個如同兄長一般的善良人,再看見他露出白白的牙齒燦然一笑,又聽到他抑揚頓挫地和父親交談,便立刻決定自己這輩子就嫁給他了。

    當然啦,按照舒家的慣例,舒藝平對準女婿足足考察了六年之久,才算最後點頭,同意把女兒托付給許援朝。但婚禮之後,老人家卻仍然不放手,舒雨桐小倆口至今都是和舒藝平老兩口住在同一個單元門裏。按照舒藝平的話:小桐是我的開心果兒,自然要朝夕相守、須臾不離嘍!

    舒雨桐輕盈地穿過酒店前麵的廣場,徑直走到了路邊,正好看見一輛白綠相間的出租車遠遠駛來,她優雅地伸出一隻手……突然,提包裏的手機響了,舒雨桐見那車上的司機已看到自己,正打了邊燈靠過來,便迅速取出手機瞟了一眼,原來是羅義之打來的。

    舒雨桐一邊打開前車門,坐進了出租車,一邊舉著手機應了一句:“喂!是羅總啊!”

    電話裏羅義之的聲音十分急促:“你去哪兒?”

    舒雨桐還沒開口,耳邊又響起了更響亮的一句:“您好!請問您這是去哪兒啊?”

    舒雨桐一愣,才迴過味來,忙把頭轉向身邊--那司機是一位胖乎乎的小夥子,平頭,國字臉,一聽就知道是個正統的北京人--那一口京片子不僅字正腔圓,還底氣十足,很是打遠哩!

    舒雨桐頓了一瞬,先大聲對胖司機說了聲“東三環!”再轉過來迴答電話裏的羅義之:“呃!我迴家呀!”心裏卻好生奇怪,這麽晚了,打個電話過來,就為了問這個?

    “你先別走!”羅義之的聲音聽上去竟像是在下命令!

    舒雨桐怔住:為什麽?

    胖司機這時候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大姐!您倒是說清楚是東三環的哪一段兒啊?”

    舒雨桐剛解釋了半句“東三環南路--”電話裏的羅義之卻陡然提高了聲音:“雨桐!你先下車!”完全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而且不等舒雨桐答應,就愣是把電話掛斷了。

    舒雨桐腦子裏猛然一閃:這羅義之就在附近!他看得見她!他的意思是讓她停車,下車!

    此時出租車已經駛出了一段,正準備變線進入快車道,舒雨桐無瑕細想,趕緊叫道:“師傅!請您停車!我要下車!”

    胖司機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來,有些不情願的減速、打邊燈、靠向路邊。舒雨桐連忙陪著笑臉:“對不起您了!師傅!給您添麻煩了!實在是抱歉啦!”她舉著手機,向司機示意自己確實是臨時遇到了事情。

    胖司機見她極其誠懇,臉上也不覺緩和了幾分,手腳麻利兒地停了車,大度地說了聲:“沒關係!”

    舒雨桐下了車,帶著歉意,目送出租車緩緩離去。

    然後,她才橫跨一步上了便道,正要抬眼去尋找羅義之,卻見一輛湖藍色本田雅閣“刷”地一下停在了身邊!舒雨桐定睛看向車裏,駕駛席上的羅義之已然探過身來,打開了前邊右側的車門,舒雨桐稍一猶豫,便坐了進去。“湖藍雅閣”又悄無聲息地飛馳而去,轉瞬便融進了茫茫的車河裏了。

    車裏的沉寂僅僅一瞬,舒雨桐心中的疑問便從嘴裏蹦了出來:“咦!怎麽這麽巧?羅總也是剛剛下班嗎?”舒雨桐滿心以為自己是碰巧搭上了順風車,又知道羅義之認得自己的家,上次從“蘇浙匯”出來就是他送的,所以就沒再特意張羅為他指路了。

    羅義之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就不吱聲了,方才在電話裏下達命令的那股子急促和果斷勁兒全然沒了蹤影。

    舒雨桐看了看腕上精巧的手鐲表,已經快晚上九點了,心想怎麽這麽晚他才走,不由嬉笑著打趣道:“喲!羅總可真是日理萬機哩!”

    羅義之飛快地扭頭瞥了舒雨桐一眼,悶頭駕車,並不答腔。

    舒雨桐這才開始覺得好像是哪裏不對頭了,忙收斂了嬉笑,轉過頭仔細看了看身邊的羅義之。

    在路邊街燈的映照下,羅義之的臉一派肅穆,目不斜視地注視前方,棱角分明的嘴抿得緊緊的,一副心無旁騖的神情,仿佛身邊無人一般。

    舒雨桐猜不透他是在思考什麽問題呢,還是遇到煩惱了,想問一問安慰一下吧,又覺得不妥,說不定是人家的隱私哩!想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吧,又怕分散他的注意力,心裏一時竟沒了主張,便愣愣地盯著前方。

    過了一會兒,羅義之還是一副不理不睬的勁兒,舒雨桐有點兒惱了:你若想一個人安靜,幹嗎還硬是攔下來非要人家搭你的車呢?再一想都這麽晚了,他好心好意送自己,就別再挑禮兒了,再說他這人平時話就少,還是相安無事吧!

    於是,舒雨桐訕訕的掉轉過頭去,茫茫然的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流和一閃而過的路燈。

    車子裏一直沉默著。

    原來羅義之下班之後就一直在酒店門外等舒雨桐。等人的時候是最難熬的,兩個多小時,對他卻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現在終於碰麵了,他卻突然大腦空白,一時不知怎麽開口了。

    過了前邊的一個十字路口,車子突然減速,拐上了路南的一個小岔道。舒雨桐感到奇怪,她的家應該一直往東走才對呀!他這是要上哪兒去呀?還沒等舒雨桐開口問,車子就在一片住宅小區旁突然停了下來,像剛才那樣急促地、無聲息地熄了火。

    車外是一片柔和的燈光。

    不遠處就是一座接一座的高層住宅樓。

    四周一片靜謐。

    羅義之停了車以後,一聲不響,一動不動。

    舒雨桐愣了愣,望望車外,又轉眼看向羅義之,剛說了一句:“羅總,……”便突然被羅義之投過來的目光噎住了!那十分熟悉的眸子在燈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兩朵黑亮的火花,既咄咄逼人,又深邃無底。

    就在舒雨桐驚詫之際,隻聽羅義之突然低聲問道:“雨桐!早上是怎麽迴事兒?”

    “哦!”舒雨桐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他還惦記著早上的事情!想必自己當時的表情一定是讓他擔心了!舒雨桐感慨之餘,心裏反倒生出了深深的愧疚。

    因為此時,舒雨桐對早上的事情已經淡忘了。一來呢,是因為午前林克峰主動打過來的那個道歉電話。二來呢,也是因為她幾乎忙了整整一天,腦子裏充塞著無數的人和事情,所以早上發生的事情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但眼前這個男人卻為了她一時表現出來的慌亂與無助,整整一天都在念念於心,耿耿於懷。

    啊!想起來了!早上在總裁室的門口,他幾乎是臉貼臉的緊緊盯住自己,那雙黑眼睛離得那麽近,裏麵溢滿了一種令她既陌生又心悸的溫柔!還有他那雙緊緊攥著自己手臂的大手,炙熱、焦急,孔武有力!

    噢!看來,他恐怕不是剛剛加完班,或許是下了班以後就一直在等自己!他那是不放心,以為自己還在委屈,還在傷心,想要安慰一下!可自己……?

    對啦!怪不得中午吃飯的時候,聽人說起羅義之曾萬分焦急、上天入地、滿世界的尋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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