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峰追出總裁室,一眼看到羅義之將舒雨桐攬在了懷裏,正俯下身子,目不轉睛的望向她,並低聲詢問什麽,心中立時生出了一團鬱悶。

    舒雨桐此時一直背對著林克峰,林克峰並不能看到她的臉,但從羅義之那憐香惜玉的神情中,林克峰依然可以想象得出舒雨桐難過委屈的樣子,於是胸口竟又倏地一下酸脹起來:是不是自己剛才的責備太過嚴厲了?我這是怎麽啦?是從哪兒生出來的這麽一股子邪火呢?

    正當林克峰自怨自艾、神情恍惚之際,舒雨桐的背影晃了一晃,一下子閃到了羅義之的身側,倏忽之間就不見了,再瞧那羅義之竟然不顧一切的調轉了身子抬腿就要去追,見此情景,林克峰終於大光其火,忍不住竟要衝口喝道“羅義之!”……但隻一瞬,他猛然意識到自己不夠冷靜,話到了嘴邊隨即改口道:“羅總!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一句話衝出口,被斷成了三節,說到最後,語氣居然轉緩了許多。

    羅義之隻來得及追出去兩步……他咬了咬牙,站住了。

    身後林克峰的聲音低沉而平緩,內裏卻透析了一股陰鬱,不怒自威。

    羅義之發狠勁總算刹住了腳底下的衝動,仍心有不甘的最後瞥了一眼那踽踽獨行的背影,才緩緩掉轉過身子來,揚起了一張平靜無痕的麵孔,沉聲答道:“林總,我想在九點鍾開會之前,先跟您談一件事情。”

    剛剛逝去的一幕在羅義之的腦海裏不斷閃現,舒雨桐臉上那淒惶無助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羅義之:他對她究竟做了什麽?

    麵對著林克峰,羅義之全身繃得緊緊的,猶如一張拉滿的弓,他勉強抑製住了向林克峰發問(發難?)的強烈欲望,隻是將一雙漆黑冷峻的眸子,直直地射向了肅然矗立在門口的林克峰,極力想從他的臉上捕捉到些許的信息。

    然而,他終於什麽也沒有得到。

    林克峰反剪雙手,依門而立,坦然自若地迎向了羅義之那足以謀殺人的冷峻目光,臉上的神色一如往常,淡定而凝重。

    兩個男人就這樣相對無言,彼此凝望著,打探著,思量著。

    良久,林克峰才突然淡淡丟下了一句:“那就進來吧!”說完,便徑直返身進了總裁室。

    對峙的畫麵刹那間失去了平衡:其中一個拂袖而去,另一個自然一下子就泄了氣。

    羅義之跟在林克峰的身後,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暫且把懸在眉間的一團疑問和絲絲縷縷的牽掛,統統藏進了心裏。

    兩個人各自懷了繁複而莫名的心思,進門後便都有了一點兒舉措失當:走在前麵的那位,一時間似乎忘記了為客人看座、讓水,卻兀自走到了大班台前,取過小茶杯啜飲了兩口又放下,迴身低頭踱著步進了會客區,走到麵向房門的三人沙發的客席上,望了望門口坐了下來。

    跟在後麵的這位,一進了屋也不待主人的招唿,徑直低頭踱進會客區,一屁股就落座到了主席位--上首的單人沙發上。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還是林克峰首先打破了這種難堪。

    林克峰緩聲笑問道:“羅總不是有事情要談麽?”說罷,抬起眼睛細細打量著端坐在上首的羅義之。

    羅義之輕咳了兩聲,沉吟片刻,才抬起眼睛直視著林克峰,朗聲答道:

    “噢!是這樣!林總,我們客房部這幾天的客流量比平日一下子激增了數倍,人手立刻就吃緊了,從前天開始我已經動員大家暫時停止公休了,可在人力調配上仍然顯得捉襟見肘!原來我打算在‘旅遊節’開幕式這一、兩天,抽調出一部分人員專門負責為集團主辦的‘論壇’提供服務,現在看來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弄不好甚至會影響整個客房部的正常經營!所以我就琢磨著,不知能不能臨時從餐飲部和康體部抽調一部分人手過來救個急?”

    羅義之一開口說起來,思緒便不由自主地跌迴到了他的客房部和“旅遊節”上,臉上逐漸露出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林克峰注意地盯住他:“大約需要多少人呢?”

    羅義之不假思索地:“至少40個人吧!”

    林克峰接口追問道:“是總共40人,還是餐飲、康體各40人?”

    羅義之“哦”了一聲,眨了眨眼,連忙解釋:“兩個部門總共40個人即可!”

    林克峰停了片刻,驀地,又沉聲問道:“你與郝總和蕭總已經交換過意見了吧?”

    “?”羅義之愕然!

    林克峰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他猛然間想起了剛才舒雨桐的“先斬後奏”--她為了柳媽媽的手術,私自把本應該由她承擔的在“旅遊節”開幕式上協助林克峰接待賓客的任務,擅自托付給了劉敏章,卻把他蒙在了鼓裏,隻是到了最後一刻,出於不得已,她才和自己打了一個招唿。想到這兒,林克峰的眼裏不免閃過了一縷陰鬱。

    果然,羅義之立刻有些支支吾吾了:“我,我以為康體部的人手應該會富裕一些呢,……可剛一開口,就讓蕭總給撅迴來了!”

    羅義之所說的蕭總,名叫蕭婭婷,是新東方酒店康體部的總經理。這位蕭總是林克峰的老戰友,十幾年前轉業後就下海做起了整容美體業,頗有建樹,在業內算得上是個有頭有臉、性格豪爽、潑辣能幹的女強人。籌備新東方時,林克峰輾轉的從京城一家中德合資的高級酒店中生生把她硬挖了來,是深受林克峰青睞的一員愛將,也是新東方幾個獨立核算的經營部門中唯一的一位女老板。

    林克峰沉吟片刻,方緩緩說道:“‘旅遊節’活動中餐飲部的接客任務最是繁重,不宜多抽調力量,康體部倒是可以考慮多抽調一些人手。這樣吧!餐飲部抽調10人,康體部抽調30人,我來出麵協調!”

    羅義之聞聽不禁大喜過望,然而隻須臾之間,他又顯出有些左右為難、欲言又止的樣子。顯然羅義之本人也開始為自己變幻無定的心緒搞得十分狼狽,故而他盡管心裏麵倒海翻江,卻隻是拿眼睛盯著林克峰,並不言語。

    林克峰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他,又沉聲笑笑,淡淡地問道:“怎麽,找我來恐怕不止是一件事情吧?”

    羅義之這才不無愧疚的連忙解釋道:“林總,其實我就這一件事!隻不過,抽調人手這事兒,我還沒來得及向鮑總匯報呢!”

    “噢!”林克峰恍然大悟:這羅義之事先並沒有經得鮑玉良的同意,也尚未和郝成全過過招,隻是第一腳就在蕭婭婷那裏撞了南牆,看來他是有所顧慮嗬!

    天下人都知道,那餐飲部總經理郝成全可是個少年老成、精明絕頂的“人精兒”,與他打交道,往往是一件令人痛苦的過程,因為這位郝總的家族一門都是生意人,旺盛的祖傳基因,使剛過而立之年的郝成全具備了頂級的金融頭腦和超人的核算意識,無論是談生意還是協調一般事務,郝成全都必定是鐵麵無情、錙銖必較、毫發無損、門檻精光,羅義之要想與郝成全過招,那相差的肯定不是一個級別嘍。

    既然羅義之不是郝成全的對手,他必得求助於人,而最可以求助的,當屬鮑玉良啊!因為平日裏郝成全和鮑玉良交情最鐵,鮑玉良非常欣賞這位小他10歲的滬籍小老弟,當初就是鮑玉良極力舉薦郝成全到新東方的。

    顯而易見,羅義之一定是首先考慮到了餐飲部人手也緊張,如果自己去求郝成全,十有八九的一定會被郝成全算計個天昏地暗也難遂心願。但緊接著他又覺著不宜搬出鮑玉良,因為他擔心鮑玉良偏向郝成全,胳膊肘往外拐,於是為了達到終極目的,羅義之才出此下策,撇下平級,越過上級,直接捅到了自己這裏,希望自己出麵從中予以調停。

    等到林克峰在心裏把這一切頭緒整理清爽了,不禁搖了搖頭,轉而神情嚴肅地對羅義之說道:

    “羅總,這可就是你的問題了!鮑總是組委會主任,你是副主任,開幕式和論壇是你主抓的兩大活動,你完全可以按照程序先和鮑總交換意見,既然是為‘旅遊節’的順利開展統籌調配各類人員,那麽以組委會的名義臨時調整一下各部門的組織結構,是完全名正言順的,這也正在你們組委會的職權範圍內嘛!你沒有跟鮑總商量過,何以見得他就不會支持‘你的開幕式’和‘你的論壇’呢?新東方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旅遊節’是我們酒店推出的第一次大型綜合性活動,局部服從全局,個人服從組織,小目標服從大目標,這個道理,我想鮑總和郝總終歸是明白的!”

    羅義之一邊聽,一邊點頭,臉上不覺有些訕訕的。

    林克峰接著又道:“你這樣一步捅到了我這裏,問題也許會得到解決,但卻難免會引發新的矛盾或新的問題,而且還極有可能會在平級之間和上下級之間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誤會!今後一定要注意,作為一個部門的一把手,不但要對本部門負責,也要對全局負責;不但要竭盡全力完成本部門的任務,也要兼顧到全局工作的協調發展;不但要學會尊重別人、相信別人,也要學會體諒別人、配合別人;既要以誠待人,也要勇於擔當;既要出奇製勝,也要按規矩出牌。因為我們不是隻做一件事情,不是隻過一個‘旅遊節’啊!來日方長嘛!”

    此時羅義之已經是麵呈愧色,隻剩下連連點頭稱是。

    林克峰終於換了一副溫和的口氣,輕聲笑道:“羅總啊,其實你應該把注意力放在鮑總身上才是上策,他這個組委會主任是最務實的!現在想想看,你是不是有些舍近求遠、欲速不達了呢?”

    羅義之在心裏頭罵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自作自受!”嘴上卻隻有連聲感歎:“林總!我明白了!我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這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個暢快洪亮的大嗓門:“喲喝!羅總這麽一向自尊自愛的人兒,怎麽突然間就變得這麽謙虛謹慎啦?真是個新鮮事啊!”

    林克峰、羅義之忙循聲望去,卻見鮑玉良正推開門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鮑玉良一邊說,還一邊衝著林克峰笑著點點頭打了個招唿,接著便在林克峰對麵的長沙發上坐了下來。

    望著鮑玉良一臉的揶揄,羅義之竟紅了臉,他忙轉向鮑玉良低聲笑道:“鮑總的批評,我羅義之也謹記在心了!”

    林克峰卻淡然一笑,轉而對鮑玉良曼聲說道:“玉良!羅總正在為了開幕式和論壇這兩天的人手緊張而煩惱呢!我這兒也正在琢磨著,不知餐飲部和康體部能不能臨時支援他三、四十人呢?”說話間,他用眼睛瞅了鮑玉良一眼,眉毛向上挑了兩挑。

    鮑玉良立即心領神會,隻稍一沉吟,便笑著答道:“您這麽一說,倒真是提醒我了!我這兒就找成全和婭婷商量一下!”說著就打開了手機。

    林克峰忙接口道:“郝總那兒比較忙,抽10個人就差不多了!蕭總那兒嘛,還是讓我來吧!”說著便撥通了蕭婭婷的電話。

    羅義之的臉色豁然開朗,躍躍欲試地坐在那裏,一會兒盯著鮑玉良,一會兒瞅著林克峰,看過來又望過去的,兩隻眼睛爍爍閃光。

    奇怪的是,這一迴“人精兒”郝成全在電話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表現得竟是異常大度,簡直都有點兒不正常,這邊鮑玉良剛一張口說想要借調10個人用兩天,那邊郝成全便一口答應了下來,根本就沒有討價還價。

    這可不是他郝成全的風格呀!

    鮑玉良雖然也覺得蹊蹺,但事情已然敲定下來,他也就麵帶一副勝利的微笑,衝著羅義之擠了擠眼睛,不想再囉嗦什麽了,可電話那邊的郝成全卻意猶未盡,喋喋不休地說了好一會兒,鮑玉良才總算“哼哼哈哈”地收了線。一掛上電話,鮑玉良便傾身向前,抬起大手一巴掌就拍在了羅義之的肩頭,那意思很明白:怎麽樣?夠意思吧!

    羅義之當即對鮑玉良做出一個抱拳作揖的手勢,眼睛裏麵溢出了一種不同於往常的感激。

    此時,在邊上一直低聲交談的林克峰也已收了線,抬起頭對羅義之微笑著緩緩說道:“妥了。30個人。明、後兩個整天抽出來。”

    羅義之高興得咧開了嘴,情不自禁地衝著林克峰嗬嗬笑了起來,一時都忘了說謝謝。

    這是今天他與林克峰見麵後第一次相向而笑。

    看著一臉燦爛的羅義之,鮑玉良卻突然收斂了笑容,正色道:“羅總,你知道為什麽一向門檻精的郝總這一迴能這麽痛快的‘出血’嗎?”

    他這一問,羅義之頓時也滿臉狐疑,剛才他是太高興了,一時竟沒有顧得上琢磨這其中的奧秘,現在見鮑玉良要揭謎底,羅義之不禁也收住了笑,轉而盯住了鮑玉良。

    鮑玉良輕輕瞥了一眼羅義之,卻把頭轉向了林克峰,拋出了一句令眾人瞠目結舌的話:“那是因為餐飲部事前收到了人家事業部的兩次‘賄賂’!”

    “?”眾人果然都是一怔!

    鮑玉良這才從頭到尾細細道來:

    “餐飲部原計劃在本周二開展一季度總盤點,周四、周五兩天庫房搬家,遷到地下二層的總庫區,可巧趕上餐飲部ps主管和兩名庫管員一起感冒發燒了!眼看著在‘旅遊節’前夕把庫房調整到位的事情就要泡湯了,事業部舒總知道了,就不言不語的抽調了自己的一名倉庫主管、一名錄入員和一名庫管員三個人,整整忙了一天一夜,幫助餐飲部完成了盤庫清貨;周四、周五兩天舒總又親自帶著事業部的幾名保管員幫著餐飲庫房打包搬家!結果兩天的活,一天半‘落聽’,幹得是幹淨利索!事後郝成全這‘人精兒’過意不去啦,追著舒總問:我該怎麽謝你呢?人家舒總遞過話兒來,說是‘旅遊節’開幕式頭兩天估計客房部人手吃緊,想請郝總鼎力支持一下子,自己呢也就借花獻佛做個順水人情吧!於是郝成全就擒等著羅總上門求援了。不想卻等來了今天我發出的‘sos’!哈哈哈哈!”

    鮑玉良繪聲繪色的學著舒雨桐的口吻,不免對自己的幽默講演很有些得意,話沒說完,自家先笑將起來了,可邊上聽著的兩個人,卻都沒有笑出來。

    又是她!林克峰、羅義之不禁相互看了一眼,一時間又都愣住了。

    鮑玉良似乎沒有在意那二人的反常,隻是收住笑,隨口衝著發呆的羅義之又悻悻地補充道:“哼!我早就說過嘛,你小子真是幸運!舒總雖說隻領導了你一個月,可人家對你的關照,就好像從來沒有間斷過!真讓人有點兒嫉妒哩!你小子可是要好好學學人家這種甘居幕後、‘成人之美’、‘紅花襯綠葉’的襟懷哩!”

    聽了這番話,林克峰、羅義之又不禁下意識地相互對望了一眼,突然間,兩個人像是猛然悟到了什麽,竟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一個慢悠悠的離開三人長沙發,踱步迴轉到大班台前,取過自己的小茶杯,返身迴到會客區,穩穩坐到了上首的主席位--單人小沙發上;另一個則輕步走到門後的飲水機旁,接了兩杯水,轉身過來遞給了鮑玉良一杯,然後在鮑玉良身邊悄然落座在客席上。

    鮑玉良眼瞅著這兩個人依照身份默默地調換了主賓席位,方才有所醒悟,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兀自低下頭去喝水,不再言語。

    這個時候,劉敏章走了進來。

    林克峰抬起頭,一邊伸手示意他坐下,一邊輕輕的咳了一聲,沉吟了一瞬,正待要開口,坐在身邊的鮑玉良卻突然傾過身去,對他小聲道:“林總,舒總去醫院陪護的事我已知道,幾分鍾前她剛來找我匯報了。我看不如就這麽辦吧!您說呢?”

    林克峰一頓,微微頜首,又看了鮑玉良一眼,點了點頭。

    鮑玉良這才坐直了,朗聲道:“好!‘旅遊節’開幕前的最後一次碰頭會現在開始!咱們再把所有的細節碰一碰!”

    一聽這話,屋子裏的四個人不由得彼此打量了一眼,劉敏章最是篤定,鮑玉良也很坦然,林克峰一臉的淡定,隻有羅義之兩眼迷茫:怎麽不等舒雨桐了?她為什麽不參加會?她到哪兒去了?她現在怎樣了?

    驀地,羅義之將犀利的目光射向了林克峰:她怎麽了?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麽?!

    可林克峰根本沒看他,隻自顧自地低著頭盯住了手中的小茶杯。

    羅義之不想猜謎了,他立刻轉過頭去,衝著鮑玉良開口便問:“怎麽,我們不等舒總了嗎?”

    鮑玉良一愣:“呃!你還不知道?”說完便轉眼去尋林克峰。林克峰卻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才抬起頭,輕聲對鮑玉良說道:“你解釋一下吧。”

    羅義之馬上將目光轉向了鮑玉良。

    聽著鮑玉良的解釋,羅義之方才漸漸平息下來,他偷偷瞥了林克峰一眼,心裏卻不由一動,目光便停在了林克峰的臉上。

    那張臉看上去依舊沉穩如常、平靜似水,兩隻望向遠方的眼睛卻顯然有些呆滯,間或還掠過了一絲歉疚。

    幾分鍾後,與會者大致明白了柳媽媽的事情和舒雨桐的安排,大家不再說什麽,開始按照各自的分工,對即將開幕的“旅遊節”活動進行最後的部署和安排。

    這次會議是一次議事效率極高、氣氛也頗為和諧的會議。

    林克峰一天之後便要出訪,且一走就是一個月,眾人自然都明白爭取領導、用足領導的道理,便都毫無保留地將心裏所有的疑問和難題統統放到了桌麵上。

    林克峰與大家集思廣益,經過一番研究討論,很快就對所有的疑問,一一給出了清晰的迴答,對所有的難題,逐一予以妥善的安排,一時解決不了的,也都給出了解決的方向。

    兩個小時之後,會議在更加和諧的氣氛中結束了。

    一宣布散會,劉敏章、羅義之便很快走出了總裁室,因為還有很多的事情等著他們去布置、去落實呢!

    鮑玉良沒有立即站起身來。他想和林克峰再聊一聊。旅遊節結束後,鮑玉良打算在經營上再推出幾項新舉措,凡事預則立,搞經營總要有一定的前瞻性和延續性,不可以走一步看一步,而應該看三步、想兩步、走一步。

    林克峰也沒有立刻起身,手裏握著那隻小茶杯,眼睛盯著鮑玉良,好像在等著他開口。

    鮑玉良輕輕笑道:“林總,您這一走就是一個月,迴國時,咱們的‘旅遊節’已經落下帷幕了。您對新東方下一步的經營工作有什麽新的思路麽?”

    其實鮑玉良事先已經和劉敏章在私底下溝通過一兩次,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但他還是想先探一探林克峰的口風。

    林克峰對這個問題也已經有了初步的考慮。

    在上一次集團總裁辦公會擴大會議上,楊致遠曾談到了麵對即將來臨的旅遊淡季,應該考慮盡快策劃並推出有關清爽夏涼為主題的促銷活動,林克峰對此頗感興趣,當時就在會議上與楊致遠以及其他公司的幾位總裁,圍繞著譬如舉行國際啤酒節等夏季營銷活動的意向交換了意見。現在他見鮑玉良提起這個話頭,便也想順帶將集團辦公會的情況以及自己當時的一些想法,和鮑玉良溝通一下,但不知為什麽,心裏盡管想法多多,話題盡管非常重要,時間盡管非常寶貴,因為一天之後他將出訪,再找機會聊就得一個月以後了,可林克峰卻詫異地覺察到,此時此刻他自己竟沒有一點兒談下去的興致。

    但鮑玉良已經挑明了話題,林克峰也隻得故意做出頗有興趣地笑道:“玉良,先談談你的想法吧!”說完,他卻突然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了大班台前,放下了茶杯,抓起了手機,點出了她的號碼……

    鮑玉良一句話尚未說出便戛然而止了。

    可能是因為突然感覺到屋子裏一下子靜得出奇,林克峰不禁抬起頭來,卻一眼瞅見鮑玉良正扭著頭仔細地打量自己,滿臉的驚訝一覽無餘。

    林克峰旋即醒悟了過來。難怪他鮑玉良驚訝,前一秒鍾你讓人家說,後一秒鍾你卻掉頭就跑,人家還怎麽開口呀!林克峰想想也覺得自己十分滑稽,遂淡淡一笑,把手機捏在手心裏,快步返了迴來,在鮑玉良身邊坐了下來。

    林克峰試圖抑製住自己內心的煩躁不安,塌下心來聽鮑玉良說,但他的心不在焉,終究沒能瞞過鮑玉良那雙善於察言觀色的眼睛。

    鮑玉良隻微微一笑,一開口便盡量直奔主題以節省時間:“林總,眼看著夏季到了,咱們是不是應該根據季節的特點,組織一些符合時令消費需求的營銷活動啊?”

    林克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接口便道:“搞個啤酒節怎麽樣啊?”

    鮑玉良一下子明白了:總裁這是在送客了!至少現在他是不想和自己詳談細聊了!

    過去他們倆在一起商量討論經營問題的時候,一般情況下都是鮑玉良主講,林克峰的話一向比較少,但隻要林克峰開口說話,總會有一個規律,那就是先抽象點題,然後具象結論,也就是說在他倆的談話過程中林克峰習慣於開頭、煞尾:

    先是言簡意賅地點出主題,帶有提示性、指點性地點明一個大致方向,然後就不說了,點到為止。

    接下來的具體活動項目、詳細工作內容,就任憑他鮑玉良充分地去想象和發揮了,這將是一個假以時日、不斷醞釀並逐步成熟的過程。等到鮑玉良嘴裏那整體方案的框架基本上成形了,林克峰才會加進來煞尾,在一些細枝末節上予以一定的補充和完善,最後拍板。

    因此,每次與林克峰研究工作,鮑玉良都感覺到自己可以信馬由韁,激發出無限的想象力,總是會擁有一個無限寬闊的拓展空間。可今天呢,林克峰還沒容他發揮一句呢,就一下子跳到了結尾,看來他是不想再聊了,不想再留客了,也罷,等到他迴國再說吧。

    然而畢竟時間緊迫,下一步的經營打算終歸是要提到議事日程的,於是鮑玉良開始琢磨怎樣才能既不露聲色地迅速結束這場尷尬,又對事關重要的下一步經營工作做出相應的安排……他在心裏轉了兩轉,趕緊接口道:“林總,要不這樣吧!我呢,已經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晚上我加個班,力爭在您臨走之前把草案呈報給您,就算是拋磚引玉!等一個月後您迴來了,根據您這一段時間的考慮,再結合您出訪的心得體會,您再把比較成熟的方案反饋給我!怎麽樣?”

    林克峰想了想,點點頭。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都笑了。

    送走了鮑玉良,林克峰立即打開手機,撥了舒雨桐的電話。

    電話很快便接通了。

    電話兩邊,兩個人都沒有立即開口。他們都想等著對方先說,因為他們都不知道對方現在的心情如何,一時不敢貿然行事。

    舒雨桐此時正和柳子君在一起商量事情。

    她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繁忙的工作使她很快就投身其中,一時也就忘記了早上的不愉快。但一接到林克峰打來的電話,舒雨桐的心卻忽地往下一沉,那令人難堪的一幕竟頃刻撲到眼前。她不明白林克峰為什麽不能理解她對柳子君的一片真心?為什麽不能理解她對工作的一片誠意?為什麽會無端的給她臉色看?她舒雨桐究竟做錯了什麽!想著,想著,竟不覺氣惱起來,於是,她索性緊閉了嘴,固執地不搭腔,隻是埋下頭靜靜地聽著。

    舒雨桐的沉默,引起了身邊柳子君的注意,她微微抬起眼簾,立即遭遇到了舒雨桐飛快投來的一瞥,那一瞥怪怪的,閃爍,曖昧,遊移。柳子君立即意識到了什麽,便輕輕踱著步,優雅地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後衝著舒雨桐做了一個“去喝水”的手勢,遂快步退到遠遠的一個角落裏。

    林克峰見舒雨桐接了電話卻默不做聲,猜想她一定還在生氣,擔心她掛斷電話,慌亂中又一時拿不準該怎樣開口招唿,竟舉著手機猶豫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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