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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聽到“五百年前”這個多次被人提及的說法之後,池棠下意識的心裏一動,短短一霎間,他幾乎可以推斷出那個五百年前找到了羽神的人是誰了。


    果然,“風盈秀”沉婉優雅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說道:“……那是個來自南方的年輕人,擁有無比的智慧和矯然的天賦,仿佛天意注定一般,一場陰差陽錯的奇遇使他找到了深隱於那藏匿所在的雲龍之首,並且成為繼我之後,破解了雲龍之首神力的人物。”


    是開山子,南疆開山子,隻能是他!池棠在心內不住重複這個名字,感覺到所有的謎團現在都已經聯係起來了。


    “他隻是一個具有靈性的凡人,可一旦掌握了雲龍之力,他就完全脫胎換骨,盡管隻是獲得雲龍之力的一小部分,但卻足以擊敗任何一個聖山族或海神族的聖靈,哦,用他的稱唿,這些都應該被並為妖魔,他是那麽的血氣方剛、桀驁不凡。所以,在那個時候,他對妖魔的剿殺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兇狠而又可怕的。”


    一直默不作聲旁聽的裂淵大力王點頭表示讚同:“不錯,我對羽神說過的,他叫開山子,最恨妖魔荼害世人,簡直是伏魔道橫空出世的一代煞星。我那時候深居淩絕峰,卻也聽說了他的名頭,並不想招惹他。而我聽說,千裏也小心翼翼的收斂了形跡,采取了避而遠之的策略。顯然,他知道不是這個開山子的對手。”


    能夠令虻山三俊中的兩大高手不敢直攖其鋒,足見開山子之絕世能為,池棠遙想其人風姿,心下悠然神往。


    “風盈秀”繼續道:“也正是對雲龍之首參悟的加深,使他找到了雲龍之首中我曾經留下的痕跡。於是,他順著這些痕跡,按圖索驥般的穿過了海神族神秘的結界,找到了我寄附於海神體內的那部分元靈。”


    什麽?既然找到了羽神的元靈,那也必然見到了魔帝本尊。這樣說來。竟然是開山子去往了闃水魔帝的深海巢穴?池棠心下思忖,內中詳情必是極為複雜,不然以開山子除魔降妖絕不留手的剛烈性情,在深海巢穴的這番相見。絕無善罷甘休之理。


    好像是看穿了池棠心中所想,“風盈秀”頜首微笑:“看來火鴉天衛也知道這個人。沒錯,他發現了海神沉眠中的本相,當然起了除之以絕後患的心思。隻不過由於是他的到來先喚醒了我,在和我的對話之後。他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


    “為什麽?”池棠不禁開口發問,他不認為這是羽神和開山子忽起了宋襄之仁,一定還有什麽深意。


    “因為很簡單,即便他是當世第一的伏魔高手,可他仍然無法殺死在沉眠中的海神。神祇就是神祇,盡管那個年輕人擁有了雲龍之首的一小部分力量,但對海神發起攻擊,無異於以卵擊石。單隻那些吸納而入的靈氣反噬,就足以把他震得粉身碎骨。”


    姬念笙對此深有感觸,他昔日又何嚐不是報著和開山子一樣的想法?可事實上。隻是汲取靈氣的其中一條小小觸角,自己也抵受不起。


    “想要根絕此患。隻有通過元靈的影響而讓他自身起到變化。那個年輕人接受了我的提議,把雲龍之首帶到了海神宮中,希冀讓我能夠更多的融匯雲龍之力,並讓我成為改變海神的實施者。而他,則在之後選擇了等待,等待我大功告成的那一天。然而,就是這個決定,卻首先害死了他……”


    池棠露出了沉重的神色,他記得開山子的下場。難怪一向行走天下除妖不止的開山子會有這一段看起來頗為突兀的閑逸時光,不僅和那位誘惑他的雲舞晴相遇,也和莽族的廖苗長老有了見麵的機會,這應該就是開山子在等待的期間所發生的事。


    “開山子的到來當然是喚醒了我。或者說我的那一部分元靈。但在那時候我和他都不知道的是,雲龍之首的神力影響,也使海神在沉眠中甦醒,但老奸巨猾的他……”“風盈秀”看了一眼地上的海神,“……並沒有立即發動,而是將我和開山子的籌劃都聽在耳中。並且一等開山子離開,就暗暗的開始了應對之策。他首先通過元神傳話,曉諭他的海神族,我記得當時在統禦全族的,是一條鰻鱺化身的美麗女子,那位女子得到他的傳諭,布置了一場針對開山子的狠毒計謀,使他最終喪生。”


    這就是那場伏魔道盡人皆知、引以為戒的美人計的真相,池棠默默無語,眼角忽一轉,卻發現韓離雙目怔怔,表情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們都低估了海神的陰險,我得承認,這是我犯下的一個錯誤,並且害死了他。我雖然通過他學會了後世的語言,卻還沒有學會那許多爾虞我詐的伎倆。”在“風盈秀”略顯晦重的語調中,又一個疑惑得到解釋。她那南蠻土白似的口音原來是承自於開山子,而當海神自己元神說話的時候,卻用的是從姬念笙那裏學來的西北關中的秦腔語調。


    “那麽那位海神,又是怎麽對付的你?”池棠身邊的董瑤忽然開口,這很適時的把羽神從自怨自艾的情緒中拉了出來,“風盈秀”溫柔的對董瑤笑了笑:


    “他當然不會放過我,不過他並沒有露出破綻,假意沉眠,從而放任我對雲龍之首融匯之法,他是打定了借我之手,坐收漁利的主意,他需要的是我的智慧,而我卻還蒙在鼓裏。畢竟我蟺易之術的這一部分元靈和他的元神相比實在相去甚遠,對他根本無從感知。應該說,這也是一個極為險惡的計謀,如果不是他疏忽了一點的話……”


    池棠韓離以及董瑤和曹曉佩池婧一眾都在凝神傾聽,那翼橫衛薑尚義也早沒了憤憤不平的神情,一臉關注之色。


    “……他忘記了,在對雲龍之首融匯參悟的過程中,我元靈的力量也同樣在漸漸成長中,直到我有一天發現,海神早已甦醒並且虎視眈眈於後。所以,我也使了一個小小的計謀,利用他滿懷貪婪、疏而無備之際。將雲龍之首一並攝入了他的體內。這樣一來,我的元靈就足以和他抗衡了,接下來的事,你們大致可以估算出來了。五百年元神之間你爭我奪的交互影響,我終於成功了,海神再也不是那時候的海神……”


    “然後十年前我的出現再次將他們喚醒。”姬念笙笑著接口:“海神性情大改皆拜羽神之賜。這曆曆往事我也曾聽羽神所說,但從沒聽過這麽詳細的,想不到五聖神獸和雲龍之首還有這一段淵源。”


    當真是離奇曲折。池棠沉吟了許久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再看韓離,見他還有些怔忡不定的神遊物外,還是自己悄悄碰了碰他才讓他迴過神來,韓離勉強的笑了笑,這一笑更令池棠大感蹊蹺,這韓離是怎麽了?起初還是頗為精神煥發的興奮不已,現在倒像是擔上了什麽心事。


    “也不盡然……”聽姬念笙這般說,“風盈秀”卻搖了搖頭:“……總說是海神性情大改,我卻覺得……他這是重歸本性。”


    啊?這迴不僅是池棠這幾位初聞就裏的新人們了。便是早就聽過來曆的姬念笙、公孫複鞅、裂淵大力王也露出了疑惑之意,薑尚義更是用冷笑連連來表達憤慨。


    “你們都不知道的。”“風盈秀”顯然並不在意旁人的態度:“在一開始,雲龍天神威嚴浩博、麒麟鱗神溫仁淑鈞、彌蛛囊神恬淡雍雅、而我,也算得上氣性平和。至於蛟龍海神,他卻本就是詼諧風趣的性情。這是用現在的語言對五位神祇的描述,大致是這個意思吧。”


    池棠注意到“風盈秀”對五位神祇的稱謂都用了伏魔道的通常說法,也許有些地方還說的不夠精確,至少這位眼前的“風盈秀”在舉手投足間更有雍雅的風度,總比隻聞其聲未見其形的囊神要直觀得多。然而現在的鱗神王難憨訥顢頇或有之,但怎麽也和溫仁淑鈞的四字判語搭不上邊。那海神老爺子倒是頗有些詼諧風趣的老頑童模樣。可這難道不正是性情大改的結果?又怎麽說是重歸本性了呢?


    王難又露出了笑嘻嘻的木篤神情,滿桌的酒肴吃得罄盡,此刻的他正拍著圓滾滾的肚子,打著飽嗝。左顧右看,兩眼從董瑤一直轉到風盈秀麵上,大感有趣。他已經放下了一開始略感拘束的姿態,想來是這美味可口的菜肴更使他放鬆,也有聽故事的閑情逸致了。


    海神的鼾聲從前座傳了過來,王難忽的哈哈一笑。偏過頭指著海神對薑尚義道:“咦,義叔,你看那老頭好不好玩?唿嚕打的這般響,連那麽多人說話都吵不醒他呢。”


    薑尚義輕拍了拍王難的肩頭,示意王難不要多說話,姿勢就像一位老臣在關愛嗬護一位少不經事的天子一般,既慈靄寬祥也透著恭順尊崇之意,在完全知曉真相之前,他還不想讓王難和那位奇奇怪怪卻又應該是羽神鳳凰的女子有過多接觸,他現在可不放心把王難交到她手裏。


    “風盈秀”的視線隨著說話的聲音又落在了王難身上,目光中閃爍著複雜的含義,不過她的語氣卻宛若是在追憶往昔的感慨:“天神雲龍就像是父親,而我們,則是骨肉相連的兄弟姐妹。真是懷念那個時節,我們彼此團結友愛,守望相助。可是在一次抵禦天外侵襲的奮戰之後,我們從此告別了這樣的歲月。”


    “那是一場不知從哪個天外之天而來的隕石雨,整個世界狂風大作,地動山搖,天幕為之血紅,所有的生靈為之簌簌發抖。這是最可怕的一次侵襲,隕石雨帶來的巨大力量足以完全毀滅我們的世界。所以我們五位神祇帶著五位天衛,以及本就為數不多的神族子民開始了竭盡所能的防衛。冰雪、火焰、巽風、雷電,還有溶蝕一切的奇水,神祇和天衛的神力最終成功的化解了這次危機,成千上萬的隕石雨被分解消弭,盡作灰飛煙滅。可我們誰都沒有意識到,在這場侵襲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細節,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曆史。”


    整個冥晶神殿再沒有其他人說話,靜靜聆聽著“風盈秀”的闡述,對於眾人來說,這完全是一個從未聽聞過的故事,而曾經作為神獸天衛的池棠、韓離,也根本沒有這場隕石雨的絲毫印象,隻是記得在昔日與囊神在冥靈玄晶前的對話中或許偶有提及,似乎,這隻是當時的世界所麵對的許許多多外來侵襲中的一次。


    “一顆巨大的隕石被我們的神力所震裂,它的絕大部分在飛散而開之前,就被蝕水消融,除了一枚長寬不逾三尺的小小碎片直墜而下,沉入深海。在這件事過去很多年後,一個偶然的機會,巡視海底的海神發現了它,透著暗紫色的光芒,在深海的闃黑一片中瑩瑩閃爍。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天神雲龍,但無論是天神雲龍,還是當時各有職任的我們,都沒有對此引起重視,而且還把這小小碎片作為唯一的遺跡給保留了下來。就讓它這樣躺在海底,作為對那場驚天動地的守衛之戰的銘刻和紀念。那時候還幻想著,也許萬千年後,我們族裔的後代在看到這個遺跡時,會懷念他們先輩們曾經的豐功偉業。我是在很久之後才省悟,這個決定是多麽錯誤和影響深遠,然而那時我隻是寄附於海神之身,憑借著雲龍之力而與他苦苦相爭的一個元靈而已。”


    那是開山子之事以後的了,池棠按照“風盈秀”所說在心內估算,也就是這五百年內才有的感悟,如此說來,確乎是很晚了。同時又很好奇,這小小隕石的碎片又給世間帶來怎樣的深遠影響?


    “我記得剛才應該說到過這一小塊隕石,因為為了紀念的意義,我們還給它命了名。”“風盈秀”注意到池棠和韓離仍然費解的神色,緩緩的說道:“我們叫它……天印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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