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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關,意味著深踞入定,思聞達徹,除了預先備下少量的水,閉關者幾乎終ri不飲不食,外人亦不得有絲毫打擾,隻有等閉關者修悟自行而出。而閉關的時ri則往往視修行者的修為而定,如道融天師已臻化境的玄力修為,便幾月不出也不是難事,這般一來,卻又如何解救甘斐之危?


    郭啟懷沉不住氣,立時發急道:“這卻如何是好?二師兄的傷勢可等不得許久,不如趕緊去紫菡院尋紫菡夫人相救,或許還來得及!”


    甘斐皺起眉頭:“老七,別亂嘈嘈,我可沒事,有什麽大不了的!”


    德馨道人早就注意了這位寬袍大袖若士子裝扮,卻又形貌甚是古怪的胖漢了。他素知乾家門人一向褐衫短襟著身,輕易決不換服,因而未敢斷定甘斐來路,此際聽甘斐說話,便知此人就是乾家此番告求施救的弟子門人了,當下輕聲問道:“這位是……”


    &楚乾家弟子甘斐,見過德馨道長。”甘斐見德馨道人看向自己,也不失禮數,拱手一揖。


    德光轉了身子,指著甘斐,又嘻哈怪笑個不停,也不知是什麽意思,德馨道人卻是聳然動容:“莫非是斬除飛雲山千年樹妖的甘師兄?聞名久矣。”


    飛雲山千年樹妖法力高強,害人無算,正是甘斐隻身前往,勇鬥樹妖,為山野鄉民除去了這個大患。不過對這段過往,甘斐本人倒是沒放在心上,事實上他記憶猶新的反而是這次除妖之後,得鄉民酬謝,背了隻幾百斤的野豬行了二百多裏地送迴乾家本院的事,當時幾乎把自己給累癱了,直到現在,幾個師弟還常拿此事打趣自己,想不到這德馨道人脫口而出,竟重提了這段輝煌過往。


    甘斐咧嘴笑笑:“一個本領低微的老妖罷了,不算什麽。”


    乾衝卻已經向德馨道人道:“這便是乾某的二師弟,身中妖魔奇力所傷,原是來求天師施法相救的。”


    德馨端詳甘斐麵容,卻看不出什麽異樣,不由奇道:“卻是何等妖魔奇力?竟需家父親手醫治?”說著,走近甘斐身邊,長指一伸,搭在甘斐腕口脈門之上。


    甘斐隻覺得德馨的手溫潤綿軟,方一動念,募的一股極為柔和的熱力順著脈門,透過手臂,向全身蔓延開去。甘斐心知這是德馨運功診脈的法門,隻是這股熱力雖然柔和,卻充沛淳厚之極,便以此等功力而論,自己所識的伏魔道同輩之中,除了本門火鴉化人的池棠和據說救了自己,自己卻緣慳一麵的覆水莊大小姐,再無第三人及得,不禁極為欽佩。


    德光瘋瘋傻傻的還在笑著,德馨搭著池棠的脈門,麵sè卻越來越凝重。


    &兄探出甚來?”乾衝見德馨神sè,心中一緊,關切的問道。


    甘斐嘟噥了一句:“多大屁事?我看……”一抬眼,見乾衝目光不豫,語氣一頓,就沒繼續再說下去。


    德馨探脈半晌,良久不語,忽的如遭電噬,渾身一震,急忙鬆開甘斐脈門,甘斐懵然無覺,隻是感到德馨的手指離開自己的手腕後,那股柔和的熱力須臾間消散。


    &哉怪也,甘師兄體內卻有三股玄力盤旋迴蕩,內中兩股yin寒兇戾,糾纏甚緊,另一股卻是中正渾和,裹住了那兩股yin力,往複相抵,隻是那兩股yin力運動急劇,渾和之力卻呈消弭之勢,一旦此力褪去,兩股yin力複出,便是大兇險之處。貧道奇者,常人身中此兩股yin力,絕難抵受,料想是甘師兄玄功深厚,暫時得保xing命,可這渾和玄功之力為何卻似無根之水?隻怕又不是甘師兄本身之力也。可若不是甘師兄本身之力相禦,那兩股yin力卻又為何隻在甘師兄體內激蕩徘徊,既沒有透體而出,也不曾盡數消解?”


    德馨這番話雖是自疑自問,卻是剖析的明白。如此情形,原非片言隻語所能解釋,縱是德馨久曆伏魔之事,可也無從推想,那兩股yin力是闃水兩大高手同時施為及體而成,偏生在這一瞬間,甘斐的靈應**發動,身體即刻轉移到了另一個時空,兩股yin力還未及透體發作,就因為時空轉換的奇異之術而yin差陽錯的留在了甘斐體內,往來奔突循環,尋不著突破之口。甘斐正難以抵受的時分,恰又得苑芳菲以三千年蚌jing元靈之力強行壓製舒緩這兩股yin力,那股中正平和的玄力正是苑芳菲所留,可此法終究治標不治本,一旦這留下的玄力消弭殆盡,便是兩股yin力破繭再出之時,其間兇險,正在於此。而甘斐本身的靈氣玄力亦是早被這三股力量混揉一處,再難施展了。


    乾衝略一思忖,正要說出此中原委,德馨見事明決,已經出聲道:“此患亦當早治,原是以家父修為,施控龍**,將此兩道yin戾之氣盡數反吸銷蝕,方可化解。家父雖是閉關,貧道卻也粗習控龍**,或可濟解一二。”


    乾衝聞言大喜,他本就因為道融天師的閉關不出而憂心忡忡,控龍**乃天師教獨門絕技,除了道融天師,原以為再無他人jing擅,若如此,二師弟危矣。卻不想這位德馨道人也習得此術,不過再一轉念,倒也覺得是情理之中,德馨本就是道融天師的嫡親長子,又是伏魔道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這般年歲,也正是到了承繼天師衣缽絕學的時候了。


    &不宜遲,我們這便去上清宮,貧道替甘師兄開壇設法,雖是這控龍**未得純熟,說不得,也隻能試上一試了。”德馨道人執住甘斐右手,返身便行,“甘師兄萬不可再行運使玄力,龍虎山騰雲之術也不能用於甘師兄身上,不然隻怕反受其害,我們便快步走將去。”


    甘斐苦笑:“蠢笨身子,何當費心?卻是辛苦道長了。”


    德馨道人不理會甘斐這說不清是客氣還是自鄙的套話,口中的語速幾乎便和腳下的步伐一樣快:“德光,速速騰雲迴上清宮,告訴德修師弟,開設七星壇,備好一應法器。”


    德光這話卻聽的明白,嘻嘻哈哈的彎了彎腰,算是領了命,又對乾衝親熱的招招手,德馨道人忽的對他一拂袖,一團散發著柔和光氣的祥雲募的將德光全身一裹,緊接著祥雲飛升半空,疾速向遠處峰崖下的觀宇飛去。


    這便是龍虎山天師教的騰雲之術了,甘斐與天師教往來的少,此番倒是第一次見,頗感好奇,看著那朵祥雲越飛越遠,耳中就聽德馨在對乾衝道:“乾師兄,這位甘師兄究竟怎生受得如此傷勢,這一路上,還請賜告。”


    乾衝和郭啟懷、顏皓子都是jing神一振,覺得救治甘斐更是大有指望,乾衝郭啟懷跟上了德馨道人快步疾行的步伐,而顏皓子背後生出翅膀,斜飛半空,不離甘斐左右。乾衝笑道:“正要對德馨師兄明言,甘師弟此傷緣於孤身往探闃水境源所致……”忽的一個停頓,“……對了,德馨師兄,還有幾位朋友是與乾衝一同前來,深恐冒昧唐突,還在山門外相候。”


    &是朋友,便是同道,乾師兄幾時這般生分起來?快快有請,貧道上清宮掃榻以待。”


    &中……內中卻有個血靈道妖氣的妖jing,才投了伏魔道來……”一想到無鱗,乾衝便不禁有些猶豫。


    &說怎麽隱隱有股黑氣在山門外流轉,已然棄暗投明,何怪之有?一並請將來,我讓師弟們不必阻礙留難便是,德霖!”德馨的語調陡然一朗,側旁山鬆之間黃影一閃,立刻現出一個同樣杏黃sè道袍的道人來,白麵黑須,立在山鬆枝頭向德馨道人稽首:“今ri正是德霖當值,師兄所喚何事?”


    &門外,乾門貴客相候,且直引往上清宮中,內中血靈妖氣者無需稱奇見怪,一並相請就是。”德馨執著甘斐,口中出聲叮囑,腳下卻絲毫沒停。


    &看他們多時了,領師兄法諭。”那個叫德霖的道人躬身應允,黃影又複一閃,身形早去,隻留下方才站立的鬆枝枝頭微微顫動。


    乾衝知道這是天師教的輪值護山戍衛,龍虎山的防護舉措一向是外鬆內緊,表麵上看起來山明水秀,風光和煦,實則已暗布了蘊含伏魔之術的天羅地網,便是由這些輪值的護山戍衛cāo持。看來這位德霖道人正是今ri護山戍衛的主事,也正因為此,乾衝才沒有讓仲林波和時寔、無鱗幾個貿然進入。現下德馨曉諭諸衛,當再無可慮疏虞之處,乾衝心下更是一寬。


    於是,乾衝在表達謝意之後,便在這條通往天師教上清宮的山路上,將甘斐此去屏濤城塢的種種過往擇簡摘要的敘述了出來,個別地方,甘斐忍不住做了些糾正和補充。


    莊嚴洪亮的暮鼓聲從觀宇中悠悠傳出,青磚鋪就的梯階層層貯疊,怕不有千百層,高階之上,一派肅穆壯觀的屋舍亭廊現在眼前,鱗次櫛比,香煙繚繞,數十位杏黃sè道袍的道人正魚貫而出,在觀門處排開,分明便是迎候的情形。


    直到此時,乾衝的敘述才算大體告結,德馨忍不住又看了甘斐一眼,目光中滿是欽佩激賞的神sè:“伏魔道千年以往,有此大智大勇者,唯甘師兄一人也!如此雄奇之士,卻遭此橫劫,委實可慨可歎。不過總是留下有為之身,也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甘斐知道前一句是德馨在誇獎自己,正要遜謝,卻被後一句話弄的有些迷糊,是說自己險境脫身,那便是大幸麽?可言語中那所謂的不幸又是什麽?那什麽橫劫可歎的,又是什麽意思?是說我這身古怪傷勢麽?難道他不是馬上替我救治?也沒說救不轉啊,那又為什麽可慨可歎?


    甘斐滿腹疑問,德馨已經伸袖一肅:“已至上清宮前,諸位請。”此刻顏皓子也收起了翅膀,亦步亦趨的跟在甘斐身後,眾人拾階而上,唯聞腳步落在石階上整齊的橐橐輕響與觀宇內那兀自雄渾迴揚的暮鼓聲相合一處,靜肅虔誠之情油然而生。


    梯台將盡,觀門前一排道人中當先一個垂首先迎:“稟告師兄,七星壇設壇已畢,器物兼備,已可運用。”


    &勞德修師弟。”德馨微一頜首,那道人又轉而向乾衝等人施禮:“天師教德修見過諸位乾門高士,貴友已至,便在內廂飲茶,且請同往相敘。”


    一直候在山門外的仲林波和時寔無鱗竟然先到了,不用說,必是龍虎山騰雲之術的神效了,乾衝還禮笑道:“多多謝過德修師兄。”


    &師兄,你與幾位師兄弟且往內廂和貴友先坐,我領甘師兄先去七星壇,即刻施法相救,不敢延誤。”德馨也不拘虛禮,當即拉著甘斐徑自往觀中步去。


    &馨師兄厚意,乾衝銘感於衷。”對於德馨急於施救的行止,乾衝自然又是感激又是欣喜,對著德馨的背影長揖相謝。甘斐卻沒有什麽激動的情懷,隻是無可無不可的隨著德馨共行,邁入觀門的時候,還大有興趣的抬頭看了看,“上清宮”,三個鎏金溢彩的大字仿佛張牙舞爪的遊龍。


    甘斐鼻中嗅著香火的氣味,看著一個個路過的身著杏黃sè道袍的道人都止步恭敬的稽首為禮,這才發現,身邊的這位德馨道人在此間的地位是何等尊崇。德馨卻渾然不覺甘斐好奇的相視,帶著甘斐穿廊過檻,也不知拐了幾進,在一處靜室前吱嘎一推門,甘斐猛的感覺周遭氣流一窒,眼前一暗,不由自主的隨著德馨步入室中。待定過神來細觀時,卻發現室中香霧騰騰,地上依九宮八卦之形壘成一個突起的平台,旗幡遍插四圍,也不知何處來的山風,竟帶著旗幡旌幟唿拉拉的飄擺作響,偏也怪,這般風力,引動旗幡,卻吹不散這濃濃的煙火香霧,一片白氣紛蒸籠罩。一方香案立在平台正中,香案上已然焚起三柱高香。


    甘斐得德馨示意,緩步走上平台,赫然發現四圍旗幡動處,露出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龍虎之形,金光爍爍,也不知是黃金還是黃銅所鑄,正凝神細觀時,忽又覺光線愈加暗了下來,不自禁的抬頭一望,更是大吃一驚,明明是清靜鬥室之中,室頂處卻是如黑夜蒼穹般繁星點點,而天幕繁星之中,北鬥七星的光亮映耀,形軌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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