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凉笙換好那件豔豔紅衣,懶懶地喊:“畫扇,幫我化妝。”


    畫扇聽到唿喚,立刻進來,看到蘇凉笙,硬生生地驚豔了一下,以前小姐總是這樣的精致優雅的,但是自從嫁到了六王府邸,小姐似乎就喪失了對生活的熱情,她總是一副淡然的樣子,與書為伴。穿著淡雅,笑容疏離,不愛說話。


    突然之間換上了一件紅豔豔的衣服,那種反差的美感。非常有效果。


    畫扇細細地幫蘇凉笙梳頭:“小姐,你想畫什麽妝啊?”


    化妝?蘇涼笙對這些東西不甚熟悉,隻是考古時有提到各種名字靜雅的妝容,比如桃花妝,梅花妝。


    “嗯……?你會畫桃花妝嗎?”蘇涼笙偏愛桃花,桃花,明豔,妖嬈,嫵媚。總是用它傾國傾城的姿容,在風中輕歌曼舞。雖然樹幹蒼勁有力,枝條卻柔得媚到了骨子裏,花朵更是不必說,一點點的,卻是柔軟紛繁。


    桃花總是給人以太多的遐想,文人雅士的歌頌也不少。


    桃花簾外開依舊,簾中人比桃花秀。花解憐人弄清柔,隔簾折枝風吹透。


    蘇涼笙信那些文人墨士的目光,既然他們說著桃花似女子嬌媚,那她便畫一桃花妝來博取那些淺薄的男子的眼球吧。


    “會。”畫扇拿起畫筆,輕輕地幫蘇涼笙在眼角勾勒出繁複的花朵。丹青筆墨,一點即成繁花如夢。


    蘇凉笙在心裏暗暗感歎畫扇的一雙巧手,閉上眼睛,輕輕地哼著古老的歌謠,似乎從無盡的時空裏穿越過來,輕輕地撩撥情思:“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季青墨碰巧……特意經過,女人就是麻煩,他已經等她許久,卻仍不見她出來,他想生孩子想必都出來了吧,忍不住便讓千雀奴帶他來轉轉。


    其實蘇凉笙真的沒有樂感,所以她唱著唱著,直接任性地改成讀詩啦,


    真是……隨性。季青墨抬手,千雀奴就停了下來。但是,蘇涼笙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要我去叫一下蘇凉笙小姐嗎?”千雀奴上前俯身詢問。


    “不用,她知道我來了。”她季青墨放眼看著蘇凉笙的小院子,小橋流水,玲瓏精致的亭台樓閣,清幽秀麗的池館水榭,亭台樓閣之間點綴著生機勃勃的翠竹和奇形怪狀的石頭。置身此地,靜聽著流泉撥清韻、古槐弄清風,心裏似乎有些安靜。


    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子,而且有很多生活情趣。嗯……為什麽土層有些高呢?可能是這裏的土層本來就有些高吧,或者本是主人就是有些品味獨特。


    這種花是……這不是曼陀羅嗎?此時正值夏季,一片花海開得真是燦爛之際。


    六王府曾經有一段時間,專門開辟了一個偏院種植奇花曼陀羅。如今,無人打理,怕是已經荒蕪。


    這曼陀羅的花種就是她從偏院裏尋來的吧。


    蘇涼笙這小女子知道曼陀羅有劇毒嗎?


    爾後,季青墨就笑了,肯定是知道才種的,這個惡毒的女子。


    蘇涼笙雖然是閉著眼睛,但是她能感覺得到輪椅碾壓過石板的聲音,或者說她本能地就感受到了季青墨的氣場,她隻覺得自己已經坐在梳妝台前許久,不禁問:“畫扇,還要多久?”


    “快了快了。”


    蘇涼笙默了,她記得這是畫扇第四次迴答快了快了。


    不過,蘇涼笙不著急,門外的那個人也沒有著急不是嗎?


    “小姐,你可以睜開眼睛啦。”


    蘇涼笙緩緩睜開眼睛,隻覺得腰酸背痛,我擦,她到底給畫扇蹂躪了多久。


    銅鏡裏的人……是她嗎?


    “畫扇,你的手真的是……好巧啊。簡直是鬼斧神工妙手迴春巧奪天工啊。”蘇涼笙怔怔地摸了一下銅鏡,從來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有這樣的一麵。


    “當然啦,為了配得上小姐的美貌,畫扇有好好練習的。”畫扇點頭,雖然沒有聽懂蘇涼笙的那一大串詞語,但看得出來是在誇她。以前小姐對妝容很講究,她這個貼身丫鬟在體罰的壓力下,硬生生地練出了一雙巧手。


    畫扇鄭重地看著她:“相信我,皇上一定會後悔把你送給六王爺的。”


    蘇涼笙笑了笑,推門走了出去,若是外麵的那隻真的狂躁起來,那就不是她能安慰的啦。


    季青墨聽到推門而出的聲音,也沒有看她:“走吧。”


    畫扇可不樂意啦:“王爺,你都不看一下我們家小姐嗎?”她畫了那麽久,還等著誇獎呢。


    “為何?”季青墨饒有興致地看向畫扇,真是一個大膽的丫頭,果然什麽樣的主人養什麽樣的奴才。


    “自然是因為小姐美得不可方物啦。”畫扇一點也不畏懼。


    蘇涼笙忍不住扶額,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被滅得連骨頭都不剩別迴來找她,她救不了畫扇。真是的,人家那叫單純,可能畫扇那應該叫第六感嚴重缺失。為毛她會覺得季青墨好欺負?


    畫扇,快告訴我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季青墨配合轉頭去看了蘇涼笙一眼。估計也隻有畫扇這麽推銷她小姐啦。美得不可方物又如何?反正也不是他的。


    驚鴻一瞥!


    季青墨走過大江南北,他見過很多女人,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山野村婦,皇家公主,異域美女,江湖俠女……所以蘇涼笙算不上傾國傾城,但是如果非要說什麽的話,那就是氣質獨到。


    冷豔。氣勢。


    但凡女子,總是為悅己者容。


    但是她不同,她就安靜地站在那裏,昂著頭,不獻媚不卑微,隻為自己而美,甚至她還覺得長得這麽美是一種累贅一樣。這種氣度讓季青墨認真地審視蘇涼笙。


    蘇涼笙本以為季青墨就是為了敷衍畫扇會瞧自己一眼,結果這廝居然很認真地說:“站到我麵前,我好好看看。”


    我擦!蘇涼笙不自覺握住了拳頭,會害羞的。她是感情遲鈍,但是以前還真從來沒有人正兒八經地說要好好看一看她,一旦看多她兩眼的人,蘇涼笙就直接亮拳頭:“看啥?找抽呢吧?”以至於後來再也沒有男孩敢追她啦。


    蘇涼笙從來未被男子如此細碎地打量著,尤其這個男子是季青墨這樣的……完全自帶x光的男子。蘇涼笙可以察覺她的臉頰微微的發燙,心跳甚至都一點不自然地加快。


    羞澀啊。


    啊……人類最直接的生理反應,果然不是她能控製的。真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感受。蘇涼笙麵帶微笑的自我安慰著:淡定,蘇涼笙,害羞而已嘛,不要忘了你現在在古代,你不是那個怪咖考古磚家蘇涼笙。所以你一定不可以直接對季青墨出拳,直接罵他流氓。


    蘇涼笙硬生生地壓下羞怯之意和暴走的心態,低著頭,任由季青墨宰割。


    季青墨認真地打量著,她是一個合格的美人。


    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


    季青墨曾經見過她的素白之顏,清純如同臨水照花。隻是如今一襲紅衣烈烈,眼角眉梢開出妖嬈的花,表情雖然冷漠,但是臉頰卻粉嫩可人,反倒有一種反差美感,可謂妖豔時傾國傾城。


    他的皇兄,眼光向來不差,怪不得一諾入皇家。若是沒有離奇失蹤那件事,怕已經是皇兄枕邊紅人啦。


    “畫扇,給你的主人尋一方紅色麵紗,飄搖閑逸一些的。”季青墨打量過後,似乎沒有任何情緒,淡淡地吩咐道。


    畫扇更加不樂意了:“為什麽?小姐那麽美,怎麽可以不出去拋頭露麵?”


    蘇涼笙簡直想去撞牆,不怕神對手,就怕豬隊友。她的節操她的人品怕是全部要給畫扇給賠進去啦。


    季青墨果然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涼笙,雖然沒有平日的壓迫性,但是蘇涼笙還是硬生生地覺得他……一定在鄙視自己。


    以前有人鄙視蘇涼笙,後來……他死得很難看!


    蘇涼笙深唿吸,假裝沒有看到季青墨的目光。


    “幽蘭若不在空穀,美人若不半遮麵,怎麽會顯得出誘惑的美感呢?”季青墨用折扇敲擊了一下輪椅:“雀奴,走吧。”


    雀奴立刻把放在蘇涼笙身上的視線收了迴來,的確是芙蓉不及美人妝,灼若芙渠出鴻波。若不是她是皇上送來的,倒是跟爺有些相配。


    爺長得本來就長得陰柔,這幾年的靜養之後,更是……完全就是那禍害人家的妖孽。


    蘇涼笙戴上畫扇拿來的麵紗,有些忐忑地跟在季青墨後麵,皇上啊,皇威啊,她蘇涼笙真是太幸運了,居然可以看到活得皇上。


    蘇涼笙站在一顆枯死老樹下,所有荒蕪的背景顯得她的美感呈現更加強烈,風起,吹起她的紅衣,她依然淡定自若地站在季青墨的後麵。


    “你很緊張?”季青墨突然開口問。


    “沒有。”


    “你的骨骼都在咯咯作響啦。”季青墨的內力極其渾厚,他聽得到蘇涼笙的一切動作。


    蘇涼笙真誠地說:“我說那是興奮你會信嗎?”


    季青墨不再發表言論。


    等待皇帝的前鋒部隊隱約可見,季青墨才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用怕。”


    怕?蘇涼笙的字典裏對這個詞知之甚少。但是皇恩浩蕩,她是一個讀史考古的人,深知伴君如伴虎,萬一她一不小心觸及皇上的逆鱗,立刻斬立決怎麽辦?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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