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墨沉默了一下,反問:“你以為,我應該怎麽辦?殺了她?”


    春水直接翻了個白眼,大幅度的比劃:是要你警惕!警惕!


    “我已經在警惕啦。”季青墨非常無辜非常認真地說。


    春水直接摔門而去,真是!不識好歹!


    季青墨轉了轉手裏的扇子:“呐,別說兄弟不幫你啊,現在春水在生氣,你應該趁虛而入。”


    “……”寒鴉默了,爺,你這幫人的方式我……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接受無能。


    “快去啊。”季青墨催促道。


    寒鴉隻能聽從命令去了。


    季青墨突然出聲喊住寒鴉:“等等,記得告訴她,我真的放在心上了,而且有你們我很放心,我是相信你們的。”


    寒鴉也白了季青墨一眼,這個人可能真的比較欠!


    第二天。


    季青墨起了個大早,任由千雀奴推著他到處走走,到處真是一片荒涼,他遣散家奴,製造頹廢,一切都是為了掩人耳目。


    季青墨看到了藏書閣,他抬手示意千雀奴。


    千雀奴明白他的意思,連人帶輪椅把季青墨抬進了藏書閣。


    推開門,熟悉的景象在眼前一點點的浮現,他已經兩年不進這個地方啦,如今被一個叫蘇涼笙的女子重新拾掇過,書卷整齊地排列著,樸素、簡潔、優雅、舒適。桌子上還有一個花瓶,插著各色的花,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舒服,顏色的搭配,數量的搭配都是最合宜,靠近了還可以聞到淡淡的花香。


    角落裏,窗台也有各式各樣的植物,錯落有致。


    桌子上似乎還有一本書,是詩經。旁邊是女子娟秀的字體,隻是內容有些讓人費解:執子之手,與子白頭,子若不願,直接活埋。


    這個字這種氣勢這種才氣,必然是蘇涼笙寫的。真是狠厲又血腥的愛情觀。


    這姑且成為……情詩吧。可是準備給誰呢?不管給,那個人還是有些慘的,被一個叫蘇凉笙的人看上。


    季青墨輕咳一聲,他這個看笑話的態度真的好嗎?他的……未婚妻在跟別人私相授受啊。


    嚴肅一點。季青墨認真地端詳了起來,既然有厚厚的一幀,看來這……真是情深意重啊。


    不過,季青墨隨手一翻,眉頭都皺了起來。


    ——不為五鬥米折腰,給我六鬥就可以。


    ——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妻妾成群。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死的早。


    ——清水出芙蓉,亂世出英雄


    ——英雄寶刀未老,老娘風韻猶存。


    ——蚍蜉撼大樹,一動也不動。


    ……季青墨的臉瞬間就黑了,你說這些風流人物會不會氣得從墓碑裏跳出來。這般的……隨意搭配,創意層出。看來,這個外表嫻靜心智成熟王妃,她的心理還是非常的大膽,而且富有想象力和批判性。


    蘇凉笙推開藏書閣的大門,看到季青墨手裏的紙,和季青墨臉上明顯很愉悅的笑意,蘇凉笙頓時就覺得……玄幻,愉悅?這個詞真的可以用在季青墨這種不陰不陽不笑不怒的人身上嗎?


    笑起來嘛,蘇凉笙歪了歪頭,她給十分。


    季青墨抬頭看到她,她逆光而立,輪廓發亮,眼神裏的著急和羞惱慢慢的平靜下來,然後和他一樣,換成似笑非笑的樣子。


    “六王爺起得真早。”蘇凉笙走過來,行禮,然後看著季青墨。


    “有事?”季青墨收起方才的笑意。


    “現在無事,那就當給六王爺請安好啦。”匆匆趕來,就是不想給季青墨看的,但是他都看到了。蘇凉笙也隻能淡定地站著,在臉上綻放了一個微笑,實際內心已經風起雲湧啊,我擦,居然忘了藏書閣不是她的,東西不能亂放這件事啦,蘇凉笙,丟臉丟到家啦。


    季青墨隨便拿了一張讀了出來:“不為五鬥米折腰,給你六鬥就可以啦。蘇小姐真是高見。”


    蘇凉笙忍住立刻轉身走人的衝動,她以前很沒有禮貌的,恃才傲物,聽到不順心的東西、不喜歡的話題不會發表意見的問題,立刻轉身就走,留下一個高冷孤傲的背影。可是,現在,還是不要得罪人比較好,尤其是季青墨這種深藏不露笑得嚇人的怪咖,蘇凉笙勉強給了一個敷衍的笑容:“……嗬嗬噠,忠誠於自己隻是誘惑的籌碼不夠而已。”


    “所以六鬥米就可以讓你折腰啦?”


    “隻是隨手之作,王爺何必認真呢?至於折腰,若是有緣人,無需一顆,若是無緣人,千鬥萬鬥也不彎。”蘇凉笙站得筆直,定定地看著季青墨。


    “若是本王呢?”季青墨心血來潮地問了一句。


    “……”我擦,她怎麽迴答?蘇凉笙沉吟了一下,若說是有緣人吧,顯得太過巴結,若是無緣吧,好像又太過無情。


    正在糾結之際,巧婆婆走了進來:“見過蘇小姐,見過王爺,可以用早膳啦。”


    蘇凉笙立刻給卻巧婆婆迴禮:“巧婆婆早安。”巧婆婆一定是上天派來救她的。


    “用膳吧。”季青墨對千雀奴說,他不準備逼問蘇凉笙,這個丫頭看起來並不愛拍馬屁,便也不為難她啦,看在她還會猶豫的份上,季青墨相信這是一個好答案。若是蘇凉笙問他相同的問題,他肯定眼睛不眨,不用思考地迴答:“折腰?這是什麽東西?我季青墨不會!”


    相對無言的用膳。


    蘇凉笙心態很好,她沒有打算和他過分親近,所以也並不打算花心思經營。就當對麵是一具客觀性比較高的蠟像就好啦。


    季青墨的心態也是一樣的。


    “你蘇家就沒有比較好看的衣服嗎?”清冷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似乎整個大廳的溫度都自動調低了幾個高度。


    蘇凉笙愣了一下,是跟我在說話嗎?應該是吧,這裏隻有我啦。


    蘇凉笙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一身白衣,款式樸素,上麵繡著典雅的小花。蘇凉笙向來就不在意這些,反正顏好怎麽穿都好啊。不過季青墨既然用這麽嫌棄的口吻問她,蘇凉笙心裏堵,有些話不進大腦便出來了:“自然是為了配合六王府的氣質啦。”


    “倒是一副伶牙俐齒啊。”季青墨沒有生氣,他這個人從來就不喜歡生氣,惹他啊?真的惹他啊?來人,拉出去斬了。


    蘇凉笙再次深唿吸,淡定淡定,他隻會在這裏存在幾天,就好好忍他幾天:“我不喜花俏,但是今晚接待皇上的時候我會換的。”


    “哪一件?”


    “我在群臣宴會上跳舞穿得那件。”


    “為何?”季青墨放下筷子看著她。


    “勾引。”蘇凉笙放下筷子與他對視。


    “誰?”


    “自然是皇上,難道還能是你麽?”


    季青墨看著蘇凉笙毫無羞澀毫無恐懼的眼睛,唇角扯出一抹笑:“你覺得我皇兄還會看上你?”


    “過了今晚我給你答案。”


    “你這個女人太聰明啦。若我皇兄要看上你,你要怎麽辦?”


    “放心,我心比天高,看不上他。”蘇凉笙涼涼的一笑,站起來離開。


    蘇凉笙躺在床上,摸摸她的小肚子,不是她吃飽就睡,睡飽就吃,隻是著實無事可做啊。她可不想見著季青墨那張寒磣人的臉,但是又不敢出去溜達,萬一他突然找她怎麽辦?總不能說我憑空消失,然後出現在大街上吧。


    畫扇陪在她旁邊,臉上一片恨鐵不成鋼:“小姐啊,你都已經是六王爺的人啦,你怎麽可以對他說要勾引皇上這種話呢?”


    蘇凉笙懶懶地應著:“你就當我不知廉恥好啦。”


    “小姐,你怎麽會是這種人呢?”


    “我本來就是這種人啊。”


    “小姐,跟你講話好累啊。”畫扇低著頭,扁著嘴分外委屈。


    “累就歇會兒。去吧。”


    “小姐!”


    “行啦行啦,人家六王爺都沒在意呢。你在意什麽啊?去吧去吧,愛幹嘛幹嘛。”蘇凉笙翻了個身,背對著畫扇。


    畫扇看自家小姐那副天塌下來當棉被蓋的樣子,真是……急死人啦。畫扇念叨著走了出去:“還好六王爺好欺負。”


    蘇凉笙勾了勾嘴角,也就你這種單純的人才覺得六王爺好欺負啦。他可是一個……奇怪,她該怎麽定義他呢?


    蘇涼笙透過以前的記憶,知道很多東西,季南骨和季青墨是同一陣營的,皇上恨他們。這從皇上把自己下嫁給季青墨就應該看得出來,皇上很享受折辱於季青墨,但是季青墨不生氣。


    對,重點是季青墨從來不會生氣。


    他不會為這種無聊的人生氣。


    也就是說,他順應了皇上的意思,他會展示皇上想看到的狼狽。不說別的,就看那個該死的依舊荒涼的六王府,季青墨完全就想表現出‘我已報廢,勿擾’之類的。


    所以,今晚她可以多諂媚就多諂媚吧。這是皇上想要的,也是季青墨想要的。


    諂媚?


    這東西,真的……有點難啊。蘇凉笙一直傲骨得不得了,她甚至試過直接踹了一個高級領導的……命根子,因為那該死的領導人希望包養她,本來她也沒有生氣的,包養我嘛,是你看上我的美貌,我謝謝你的稱讚,拒絕你的包養。可是他居然開始侮辱她的專業沒前途沒樂趣!這個沒有忍住,蘇涼笙直接就把他揍了一頓。那高級領導理虧,也不敢鬧大,最後也是不了了之了。


    還有一點很可惜。那就是自己沒有樂感,不會跳舞,如果自己可以重現那日在群臣宴會上得舞蹈就好啦。保證可以大大的滿足皇上的精神碾壓政策。


    無所事事,終於等來了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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