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更認真地說:“你不是個好人,甚至你為東海做許多事,根本上來說,也不是為了什麽大義。如果不是你自己想做,高興做,什麽國家興亡這些根本不能驅使你。”


    “但是這樣真的很好。我不必負疚,不必感到虧欠,不必感激,也不會遺憾,不會痛苦。你不會成為我的負擔和枷鎖,我也不會成為你的。彼此都不必掛念,這樣很好。”


    “你放心,我不會讓我的弟弟,也象我這樣,我隻希望他做一個普通人,擁有普通人應該擁有的生活。他現在如此,隻是因為我不娶妻,把東海楚家的許多習慣,當成了規律去奉行,我會讓他改變。楚家的隱秘,我也會讓它在我這一代徹底消失,我不會讓我的後代,也去繼承這個難言的痛苦。以後楚家如何,他們可以自己選擇。瑞凡是你的兒子,我不會讓你的兒子過得沉重。否則你定不會放過我。”說完又是一笑。


    寶瑞知道這是他的承諾,終於開懷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才說:“阿楚,其實你的官話是很流利的。”


    楚不返會意一笑,揉揉她的頭道:“夜深了,你該睡了。”


    正要給她掩好被子,又有人敲門。今晚真是熱鬧。


    阿楚起身開門,見到遠昊一臉笑意站在門口,也迴以微笑。


    遠昊拍拍他的肩道:“這個女人的話,你隻能信一半。”


    信一半?信哪一半?


    寶瑞已經聽到聲音,立即喊到:“遠昊哥,你怎麽能聽壁角?聽了還說人壞話!”


    遠昊大笑,楚不返卻並不介意,遠昊走到門前時,他就發覺了,隻是寶瑞警覺性太低。但是他一直不說,當然也知道遠昊基本聽了七七八八。


    遠昊進了門,楚不返指指裏屋,見他點頭,便離開。寶瑞看見他一角背影,知道明日再看見的阿楚,又會是以前的楚家家主了,心中很是悵然。


    遠昊微笑地走到她床前,親昵地坐在床頭上,給她掩好被子。


    寶瑞見狀便投以幽怨的眼神地控訴道:“遠昊哥,你這樣很不厚道。”


    遠昊不置可否地挑眉,她又說:“好不容易男子夜晚也探訪我,你一來就把人趕跑了。想我現在可是獨居怨婦啊。”


    遠昊聞言低笑道:“如果我沒聽錯,阿楚可是打算走了我才敲門的。”


    寶瑞心中鬱悶:“若不是你在外麵監視,怎麽會走?”


    遠昊不理,卻說:“獨居也是你自己要求的。連我都不親近了,我才該生怨吧。”妖刀從關外迴來後,寶瑞就開始要求獨居,並不是大病後才如此。遠昊和妖刀都知道她是自己理不清頭緒,總是擔心對著他們尷尬,覺得十分好笑,也不理會,由她自己去亂想。


    寶瑞繼續控訴道:“獨居就是為了會情郎,你在一旁還有我什麽事呀。誰知道你一直監視著,人才不敢來。”


    惹得遠昊一陣哈哈大笑。


    寶瑞知道他是嘲弄自己,隻好悶悶地問:“我不是叫兩個小鬼去你們那裏睡了嗎?你怎麽還沒睡?”


    遠昊低笑道:“他們驚慌失措地跑來匯報說阿楚夜訪,一定有大事發生,說得匯聲匯色,我就把他們打發去妖刀那裏,過來看看。誰知大事倒沒有,就是有隻小狐狸又在騙人。”兩個小鬼深諳察言觀色之道,知道這個大爹爹是最有權威的,有大事一定得先找他,妖怪童那個爹,是沒有什麽實際用處的。


    翻了個白眼道:“我哪有騙人,很久沒騙人了好吧,自從去年病那一場,我都沒機會作怪。”


    遠昊又微微一笑道:“你說的那個設計阿楚的理由,恐怕也隻有他才會相信。”


    寶瑞用力瞪他,怒道:“遠昊哥,你年紀一大,就越來越象老油條了,不復原先的儒雅。”


    遠昊仍是滿臉笑意,不接招,反而提起剛才的話茬:“如今你是怨婦,我是怨夫,孩子不在,你的暖爐也沒了,要不要為夫陪伴呀?”


    寶瑞一個枕頭就砸過來罵道:“你和妖刀是不是換魂兒了?!”


    刺探


    變故來得很快。


    三月六日寅時未過,天也是剛從最黑暗的時候醒來,還隻是灰濛濛的,濃霧夾著牛毛細雨。警鍾長鳴,驚醒了所有酣睡的人,許多人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急驟的警鍾,警鍾是從四麵八方傳來的,東西南北四個瞭望塔的警鍾都一起鳴響。村寨門口的哨塔,再三確認四個瞭望台都燃起了煙火,於是哨塔的警鍾也跟著急鳴。


    所有警鍾長鳴,一定是最危急的險情。


    被驚醒的人們都集中在村寨中間,手中舉著武器,管事的人按照各自的職責所在,分別登上哨塔,山上向四麵查探。


    不時便有聲音陸續迴報:東麵山後二裏外有黑船遊弋!


    西麵海上約二裏外有黑船遊弋!


    北麵海上目視之內有黑船遊弋!


    南麵海上目視之內有黑船遊弋!


    四麵均有敵船!大家依舊鎮定,將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家主楚不返。遠昊和寶瑞幾人早已奔出來,就站在阿楚身旁,聽完各處匯報後,隻交換了一個眼神,就齊齊蹬地向村寨大門朝西的哨塔躍去,幾人疾步飛躍,連繩梯也不用,隻在中間借力繼續向上竄去。


    東麵,有陡峭的山崖,難以迫近,北麵和南麵有一連串的小島,匯報隻說是目視範圍內有船隻,那麽一時半會也不會接近,而西麵,正是大島和大陸沿岸所夾而成的海峽領域,最關鍵的是,西麵是平坦開闊可以直接的登陸的海岸!


    這判斷隻在瞬間,他們對大島的形勢已了如指掌,都同時想到了。


    天還是灰暗的,哨塔巨大的火把和燈籠,還有村寨所有燃起的火光,都讓登上哨塔的幾人將遠處敵情看得真切。之間海麵上約有三四十艘大大小小不同,卻都是通體烏黑的船,左右來迴地遊動,船上都掛著黑帆,在迷霧籠罩下,顯得陰森和詭秘駭人。西麵水邊,本就停泊著東海的戰船。有人值守,警鍾長鳴之時,不同崗位的人就已經按照一貫的規矩就位,楚不及現在已經站在揚威號的頂層,隻待家主下令。


    但是楚不返和遠昊他們都微微皺眉,隻見那幾十艘敵船,隻是來迴遊弋,稍微靠近的船隻,行近又退迴,如此反覆,似是暫時無意攻擊。


    天就要亮了,其他三麵的瞭望塔也沒有進一步報急,想是幾麵的敵船都沒有進一步的動靜。


    楚不返一邊以手勢向楚不及示意,大小船隻在西麵水邊已全部下水,擺開陣勢,一邊觀察敵方的動靜,在沒有探清敵方底細用意之前,貿然下令離岸攻擊是不明智的。但是敵方似乎也知道,迷霧細雨之下,他們也無法看得仔細,也不再靠近,雙方隻是這樣僵持著。


    在這樣的僵持中,時間過得極慢,天一點一點的拔亮,霧一點一點散去,春雨還沒有停歇的跡象。海洋的氣候,春天溫度經常比冬天低,盡管已到三月,因為cháo濕和春雨綿綿,清晨還帶著微寒,大家都趕得很急,寶瑞隻披了鬥篷,又極為怕冷,在這焦急的等待中,冷得微抖,遠昊緊緊將她樓入懷中讓她取暖,卻沒有叫她迴去加衣,因為叫了也沒有用。


    多虧幾個老媽媽,因為大事上幫不上什麽,便去將幾人的衣物取了送來,寒冷才得到緩解。


    幾人已經在狹小的哨塔上觀望了兩個多時辰,期間楚不返分別去幾個瞭望塔探視過,再迴來時,向他們豎起一根手指,他們一看便知道,楚不返是說,四麵圍困的敵船,加起來約有百隻!


    巳時已過半,迷霧終於收了起來,雨也幾乎沒有了,空氣隱有水意,二裏之外的情況,他們幾人目力極好,細數之後交換了一下眼神,不約而同道:三十六。


    西麵海上,遊弋船隻大小共計36艘。最大的樓船是其中三艘,二層高。大帆上,畫著白骨。也許是因為天色開始明朗,那些船開始左右分散分別向北麵南麵繞行,漸漸的從多到少,最後竟全部遠去不見。另外三麵的瞭望塔也相繼傳來鍾聲,楚不返低聲說:“都退走了。”幾人麵色凝重,下了哨塔齊往議事堂,楚不及得到大哥的示意,安排人手留守,其餘人暫時休息用飯。


    又安排海鰍船飛速前往福州通知關海山,今日所見敵船,約百隻,以島上四百餘人是不足以應付的。


    不待坐定,楚不返已經發出一聲長嘆:“我也沒有想到,竟會這麽快。”


    寶瑞還在微微發抖,酈歌靈巧,早已和幾個老媽媽備下熱粥送來,胡亂灌下幾口熱粥才覺得有暖意,才接口道:“是等不及了吧,人多了,就不願意耗了。”


    先前他們曾經討論過,如果真的遭襲,會發生在什麽時候。五月下旬或六月直到九月,是暴風雨天氣,暴風雨肆nuè,海上情況極不穩定,不易作戰。如果等到九月後,恐怕海盜倭寇們也沒有這個耐心。所以大家推想,海盜真的聚集起來,也需要時間,合適的行事的時機在四月或者五月,那時氣候也要好許多。而島上也有充分的時間去進行更多的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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