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琪晚上迴到家的時候,想起寒月說他不關心周英的話來。周英的小孩已經一個多月了,但李琪還真的不曾打電話去問候過,隻是在她辦三齋酒的時候讓母親給她帶了些錢。想到這裏的時候,他便撥打了周英的電話,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電話一直占線。李琪不太喜歡女人拿著電話煲電話粥,所以當他打了三次以後還占線時,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周英看著吃飽奶後又睡去的女兒她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婆婆因為不喜歡她,更不喜歡她生的孫女,哪怕在三齋酒後,婆婆也曾幫著她帶一下女兒,公公更是不曾抱過一次孫女。周英每每想到這些,常會覺得心都涼了半截。她怨公婆,也怨自己的老公,雖然老公對她很好,但她還是忍不住會怨老公。好幾次,她這樣看著熟睡中的女兒時,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死去的母親。如果自己的母親不曾去世,她應該多疼愛自己和自己的女兒啊。父親也是疼愛她的,但父親更多時候是用沉默來安撫她的傷悲。舅母嬸娘們自然是好的,但總比不上自己的母親。想到這裏,周英的眼淚不自覺的又有往外流的衝動。

    電話響的時候,周英突然迴過神來。

    “你跟孩子都好吧?”

    周英有些驚喜李琪來的電話。

    “好。現在睡著了,小家夥挺能睡的。”

    “他呢?迴去上班了吧?”

    “是啊。前兩天走的,我滿月了就走了。哥,姑媽好嗎?”周英都問後麵這句的時候,多少有些遲疑。

    “挺好,別想太多,帶好孩子。”

    “我會的。哥,你那麽忙還來電話……”

    周英的這話說得李琪有點不好意思,也許寒月說得還真對,他好象真的很少關心別人。

    “應該去看看你和孩子的,就是太忙了。”

    “沒關係的。等滿了雙月,我就帶著孩子迴去。”

    “嗯!也好。”李琪自然是知道周英的情況的,“剛才幹什麽,電話一直占線。”

    “剛才啊……寒月來電話就多說了幾句。寒月你記得吧?我舅舅的女兒,就住我們隔壁的。”周英害怕李琪想不起寒月是誰來,所以還特別說明了一下。

    “嗯。早點休息吧,有事就打個電話。”

    李琪掛斷了電話,他好象不太知道要跟自己的表妹說什麽,該說什麽。想到寒月,他從包裏掏出來一條手鏈,那是下午寒月離開後,他在車裏撿到的。原本想打個電話告訴寒月手鏈掉他車裏了,但當他從電話裏找到寒月的電話時,又作罷了。下次見的時候還給她,李琪在心裏這樣想。當寒月發現手鏈找不到的時候,已經是幾天以後了。因為平時很少戴那些東西,寒月也一直沒太在意。所以當她發現的時候,翻遍了那間宿舍的小屋也沒有找到。周末迴到家的時候,母親問起了風。事實上,那天寒月走了以後,母親一直惦記著這事,隻是寒月不在家,她一時也沒辦法問清楚。

    “他怎麽突然來了?”母親在廚房裏一邊切菜,一邊問坐在灶前燒火的寒月。

    “說是來重慶出差。”

    “你們不是一直沒聯係嘛,他怎麽找到你的?”

    “上次爸不是說郵局有我的快件嘛,是他寄來的,後來就聯係上了。”

    “他還沒結婚吧?”

    “沒有。他一年走南闖北的,好象也沒那功夫吧。”

    “看看鍋裏的稀飯,一會煮太幹了,你爸迴來又得數落我們。”母親一邊切菜,還不忘提醒寒月看著鍋裏。

    “知道,我看著呢。”

    “那手鏈,他送的?”母親問這話的時候看著寒月,“你不是對人家沒那意思嘛,那幹嘛還收人家東西。”

    “我也不想收,他說是送我的生日禮物,我就沒辦法不要了。”寒月說完這話便站起來鏟了一下鍋。

    “哦!”母親好象恍然大悟一樣,“我倒給忘了,你的生日都過了。”

    “我自己也忘了。”

    “之前我還跟你爸說,你過生日的時候給你推點豆花。”(注:過生日推豆花是當地的一種風俗,人們通常認為生日那天推一下石磨豆花就能讓人這一年好運。)

    “是啊,過去的24年裏你可是每年都有給我推的。怎麽就今年忘了,看來今年我會倒黴了。你指望我著早點嫁人,恐怕是很困難了。”寒月跟母親這樣說笑著。

    “也知道自己25了,你以為你還小啊,哪個條件好的男人還等著年紀大的女人。你看我們村那個張醫生的女兒,比你還小四五歲呢,五一節前也結婚了。”

    “她都結婚啦?哦,她才幾歲啊?我記得她比我小很多呢。”

    寒月就這樣跟母親一邊煮飯,一邊閑聊著。說是閑聊,也不全是閑聊。

    吃過晚飯,寒月坐在台燈下繡著剛買來的十字繡布。她發現李琪每天都有不少時間坐在車裏的,有時候車開久了,李琪會不自覺的捏腰。迴來後,寒月就準備給李琪繡個十字繡的靠墊,除了讓他在開車的時候覺得舒服一些,還因為李琪送的手機她實在想不出拿什麽來謝人家。

    繡著繡布的寒月很是認真和細心,因為平時也少於做針線活,所以繡起這些細致的東西來還是有些難度。一開始對著圖案搭配線的顏色就弄得她有些頭疼,好不容易選好了線,下針的時候手卻沒被少紮,一次次的都紮得鮮血直流。母親來看了她幾次,沒有多說,母親雖然不會十字繡,但母親的針線活卻是很不錯的。

    “媽,怎麽總紮手啊。”當寒月又一次被針紮了的時候,她便大聲的叫著母親,希望母親能想點辦法。

    “下針的時候輕點,別慌手慌腳的,又不納鞋底,不用使那麽大力氣。”母親在另一間屋子裏高聲的迴答,但並沒有過來。

    “哦。”

    “你以為那麽容易啊。你們現在可好了,要在以前,象你那麽大的女孩,哪個不會納鞋底做布鞋呀。”母親的聲音很響亮的從隔壁房間傳過來。

    寒月知道母親會做鞋,而且做得還很好。小時候穿的布鞋都是母親一針一線做出來的。那個時候,她總是坐在母親旁邊也拿塊布拿根針學著母親的樣縫來縫去的。不過,長大後,寒月倒是很少拿起針了。而母親,也不再做布鞋了。

    這些天,寒月隻要一有時間就拿著她的繡布苦幹。有時候同事在放學會找她出去玩,她都一一拒絕。所以,當張佑進來的時候,寒月隻是應了一聲,連頭也沒抬的忙著手上的活。

    “師姐,你也繡十字繡啊?”張佑在她旁邊坐下來問道。

    “怎麽,不行啊。”

    “沒有。我看到學校裏有幾個老師一下課就忙活這玩藝,搞半天,你也弄這個。”

    “我也是看到同事們繡這個,所以也學著繡的。”

    “你這是什麽圖案啊?”

    寒月終於停下手來把圖紙遞給張佑看。

    “有樹,有水,還有房子。”

    “小橋流水人家嘛!”寒月說這話的時候便想到她和李琪去釣魚的地方。

    說不出為什麽,張佑覺得寒月變了。到底哪裏變了呢?張佑說不好。好象更有女人味,更讓人覺得溫暖,比如這個時候。在張佑尋思寒月的變化時,寒月的手又一次被針紮了。事實上,這已經比開始的時候好多了。手指上的針眼自然不在少數,但寒月很少去想到這些針眼讓她感覺著的疼痛。

    “師姐。這個是給他的吧?”

    “嗯?”寒月抬起頭來,隻是笑了笑,沒有否認。

    “你很愛他吧?看你把手紮了都還能笑得那麽開心。”張佑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酸酸的。

    “找別人玩去吧。你坐在這裏耽誤我幹活。”

    因為跟張佑說話,寒月發現剛才有地方繡錯了,現在得返工。當張佑從寒月宿舍出來的時候,五月的夜風裏還透著一絲絲涼,他卻覺得心裏悶得不行。張佑剛走,寒月的電話又響了。電話是風打來的,風有些日子沒來電話了。

    “最近忙什麽?”風在那頭溫柔的問道。

    “還是老樣子。你呢,最近忙嗎?”

    “忙,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怎麽啦?”

    “五一前就開始趕工程進度,差不多是天天晚上加班。本來還想叫你五一過來玩的,一加班就啥也顧不上了。”

    “三亞現在熱嗎?你得保重身體。”

    “熱,熱得不行。還好房間裏有空調,要不然晚上真沒法睡。”

    “今晚不加班嗎?”

    “要。我這會正在去工地的路上。揀個空給你打個電話,忙起來又給忘了。”

    “沒關係的。不過,工作的時候注意安全。”

    “嗯。我先掛了,又得忙了。”

    掛了風的電話,寒月看著手裏的十字繡就想起了李琪。從那天一別,李琪沒有來過電話。當然,一直以為,李琪也很少主動給寒月電話,雖然寒月明白,但她仍然希望李琪能來個電話。說什麽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他的心裏記得自己。可惜的是,李琪忙起來的時候誰都不會記得,而他記得的時候,他也難得主動給寒月電話。

    周安芳在上海差不多待了一個月才迴到重慶。這次上海探親之行讓她感觸很多。兄弟的突然病重,讓她覺得這人的壽命是很難說的,指不定哪天,她一覺睡過去便再也醒不過來。在手術室外等待兄弟手術的心情讓她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生離死別的痛苦。雖然最後兄弟的手術很成功,並未真的死別,但那種感覺卻讓她害怕。李琪還未娶妻,自己還不曾抱上孫子,如果真的哪天突然生病就去了,這一生是不是就太遺憾了。甚至她還覺得,如果就那樣去了,到地下見到早亡的老公也沒法交待。所以,她準備這次迴來,無論李琪找什麽理由,她也要讓兒子趕快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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