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風光無限的時候,周之放居然來找我。


    這讓我十分的意外。


    他約我在酒吧喝酒,老地方:七點酒吧。


    老板已經換人了,曾經的員工也鳥做獸散,早就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周之放穿著黑色的背心,深色牛仔褲,手臂上多了一個紋身。


    他坐在角落裏,桌子上放著許多酒。


    等我走近了,才看到坐在周之放身邊的人是趙老七。


    那個我曾經隻見過一次的‘社會人’。


    “許姐。”趙老七見到我倒是熱情,忙上前來跟我握了握手。


    我穿著正裝,加完班就從公司過來了,和這個環境有些格格不入。


    趙老七尷尬的收迴手,“許姐,你這是剛下班?”


    我點了點頭,然後坐下拿起了一瓶酒。


    “今天找我來幹嘛?”我用酒瓶和周之放的酒瓶碰了碰。


    周之放癱坐在沙發上,十分的頹廢。


    “許姐,我真得叫你一聲姐!你是真牛逼!”


    周之放一口幹掉了瓶子裏的酒,然後雙手抱拳,“姐,我想問問你,幹掉自己愛過的人是什麽感覺?”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值得欲蓋彌彰的用喝酒來掩飾。


    趙老七則有些殷勤,親自從後廚給我弄了一份炒飯,“許姐,你先墊墊肚子在喝酒。”


    “謝謝。”我接過炒飯,心底裏劃過一絲暖流。


    這些年,我遇見了許多壞人,可終究還是有那麽多的好人在身邊。


    大致在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會有真善美的時候,是他們的出現及時的將我偏頗的想法拉迴了原位。


    周之放喝酒的速度很快,一會兒就幹了一瓶。


    “姐,你說我要怎麽做才能像你一樣灑脫呢?我現在睜眼閉眼都是米蘇。我忘不掉她……”周之放抹了一把眼淚。


    我從未覺得周之放和米蘇兩個人愛的究竟有多深。


    應該說,我從來不知道周之放這種人,居然還真的會對別人報以真心。


    實在很難得。


    我扒著飯,絲毫不管周之放齜牙咧嘴,又哭又笑。


    “我什麽都沒有了,連米蘇也沒有了。報複了蘇紹愷,並沒有讓我感覺到有一絲絲的快感,反而,好難過啊!”


    我拿勺子的手抖了一下。


    實際上,我也並沒有感覺到快樂過。


    我所有的幹練、堅強,都是強撐。


    每天我將自己埋進工作裏,減少獨處的時間,這樣才不會胡思亂想。


    不會懷疑,自己走的這一步,到底是對還是錯。


    “姐,你幫我把米蘇找迴來吧!”


    周之放拉著我的手不放,一身的酒氣,雙目無神,倒顯得他和街邊流浪漢無異。


    “周總,我真的沒有通天的本事。米蘇和秦萬航離開本市了,沒有再跟我聯絡過。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


    我推開周之放,然後繼續吃飯。


    不知道是真的吃飽了,還是周之放的話讓我心裏堵得慌。


    服務生斷了一杯牛奶給我,“小姐,剛剛那邊的先生給您點了一杯牛奶。”


    我順著服務生的手指方向看去,另外一個角落的卡座裏,空空如也。


    “咦,那位先生剛剛還在呢,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


    我接過牛奶,“謝謝。”


    曾經,也是在這裏,蘇紹愷給我點過一杯牛奶……


    我盯著牛奶有些走神。


    周之放上了個廁所迴來,指著牛奶杯子,“許亦如,你不會這麽每種吧!來酒吧喝牛奶,你以為你三歲小孩兒啊!”


    我笑笑,“我還以為你真的找我有事兒。沒想到你隻是來讓我陪你借酒澆愁的。不好意思周總,我明天還有幾百萬的生意要談,喝酒誤事兒。”


    我十分自然的將酒瓶推開,反而緊握住了這杯牛奶。


    “隨你!”周之放聳了聳肩膀,既然跌進了柔軟的沙發裏。


    他躺在那兒,繼續醉生夢死。


    趙老七在一旁悄悄跟我說:“許姐,周哥已經在這兒泡了一個月了,每天到點就來喝酒,天亮就迴家。你說他心裏究竟憋著什麽事兒呢?”


    “失去過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所以大概覺得人生已經不再有任何希望了吧!”


    我這話,也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我的前半生,很波折,也很走運。


    但是,對我很重要的人,最終都一個個的失去了。


    就像是成長必經的一個階段一樣。


    我到了這個年紀,於是走到了這裏。


    “許姐,是不是周哥一直念叨的那個米蘇啊?”趙老七十分嚴肅的問我。


    他皺著眉頭。


    我這才認真的打量趙老七。


    他個子不高,長得不算好看,但也絕非是忠厚老實之人。


    或許是過早的進入社會,一身的社會氣息,根本掩飾不住。


    雖然掛著大金鏈子,雙臂有紋身,說話吊兒郎當,但是這個當下,我從趙老七的眼裏看到了柔情。


    我點了點頭,然後將杯子裏的牛奶一飲而盡。


    “許姐,你說我要是找到了這個米蘇,周哥會高興麽?”


    我楞了一下,迴頭看了一眼周之放,我問自己:如果這個時候蘇紹愷又出現了,我會高興嗎?


    我苦笑了一聲,然後拿起一瓶酒,咕嚕咕嚕就往肚子裏灌。


    眼淚在我仰頭的瞬間,從眼角流下,落盡了發絲裏。


    “不知道,或許會吧!”


    趙老七一臉高興,說著就叫來兄弟,這架勢像是立馬就決定掘地三尺似的。


    我忙叫住趙老七:“米蘇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你別再去打擾她了。周之放現在這個樣子,也給不了米蘇幸福。”


    趙老七興奮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許姐……”


    我漠然的低頭,自顧自的喝酒。


    周之放喝多了便睡了,等他睡醒了清醒一點兒了,就又舉著瓶子要跟我幹杯。


    喝到兩三點,我終於放棄了。


    周之放又醉暈了過去。


    趙老七送我到酒吧門口。


    “許姐,我沒讀多少書,嘴笨不會說話,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和周哥不一樣,周哥身上的戾氣太重了。要是許姐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這酒吧,就別來了。”


    我點頭,寫過趙老七的好意。


    近來,我總是不停的在和身邊的人告別。


    熟悉的不熟悉的,通通在一個個的說再見。


    我不知道這一切,對於我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


    總之,不管前方等著我的是什麽,我除了義無反顧,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近來,我愛上了走路。


    我決定從‘七點’酒吧走路迴家,我背著包,踩著高跟鞋,影子在路燈下顯得落寞。


    噠噠噠……


    高跟鞋的聲音,深深淺淺。


    走了一段路,我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我。


    可等我一迴頭,身後卻是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我笑笑,可能是自己喝多了產生了幻覺。


    走過十字路口的時候,我遠遠的看到 停在路邊的警車,車燈閃爍著,莫名的給予了我安全感。


    我從警車旁邊走過的時候,車旁的那個警察還特意多看了我幾眼。


    等我走了老遠了,那個警察追上來,叫住我,“小姐,那個人你認識嗎?”


    我疑惑的迴頭,“誰?”


    警察指了指街對麵的一個人影兒。


    他低著頭,雙手插兜。


    我晃眼一看,恍惚間像是看到了蘇紹愷站在我的身邊一樣。


    不知不覺我竟然紅了眼眶,我點了點頭,“嗯,認識。”


    警察囑咐了我幾句注意安全,然後又不太放心的走迴了警車旁。


    我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些醉了,走起路來都有些晃晃悠悠。


    我幹脆將高跟鞋脫掉,赤腳走在馬路上,這才覺得稍微走穩了一點兒。


    ……


    第二天醒來,天已經大亮了。


    手機擱在床頭,不小心竟然開了靜音。


    上麵顯示著好幾通未接來電。


    我忙跟梁超迴了一個電話,“上午我就不來公司,下午我也晚點兒到。”


    “許總,現在已經下午一點了……”


    梁超的話讓我立刻清醒了過來,我死死的盯著手機的時間看,這才發覺我沒有看錯。


    “抱歉抱歉,昨晚上喝斷片兒了,我怎麽迴來的都不知道。”我摸著額頭,不停的在心裏罵自己,喝酒真誤事兒。


    “許總,公司也沒什麽事兒,您今天休個假也成。”


    我將頭發捋到腦後,略顯疲憊的說:“那行吧。有什麽給我打電話。”


    掛掉電話,我將手機扔在床頭,本想去找拖鞋,低頭一看,拖鞋正好好的躺在我的床邊。


    我穿著睡裙,走到客廳,看到陽台上晾著的我昨天穿的衣服,不免有些震驚。


    我喝多了,居然還自己換了衣服,還洗了衣服?


    “媽媽,你醒了?”


    樂知拿著故事書從房間出來,見到我便咧嘴笑了。


    我忙抱住樂知,“媽媽對不起你,樂知你還沒吃飯吧!餓壞了吧!”


    樂至依舊咧著嘴,露出小白牙,“沒有呀!媽媽你昨晚迴來又洗衣服又拖地的,還做好了飯放在冰箱裏,我今天用微波熱了一下就吃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


    不會吧!


    我居然喝多了做了那麽多事兒?


    等我環顧了一圈,家裏的確是整潔多了。就連廚房裏的垃圾桶都變得幹幹淨淨了。


    我走到玄關,隻見我的高跟鞋乖乖的躺在鞋櫃裏。


    我摸著腦門兒,怎麽覺得那麽詭異呢……


    我也沒喝多少啊?怎麽就斷片到什麽都不記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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