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茵的輕功在祝文安之上,祝文安看她就跟個猴子似的上躥下跳,心煩意亂。挽茵隻能順路往山下跑,祝文安死活追不上他,幹脆從山上直接跳下去,抱住挽茵,兩人一起順著山體的坡度往下翻滾。


    祝文安把挽茵牢牢抱在懷裏,挽茵小小的身體完全被祝文安包覆住,雖然翻天覆地的翻滾讓她膽戰心驚,身體在柔軟溫暖的懷抱中,沒有受到亂石雜草的傷害。祝文安就不同了,後背被突起的石塊硌得生疼,身上被鋒利得碎石劃了好幾條口子。


    兩人一直滾到山間的草叢裏,總算有了支撐身體的地方,挽茵躺在草地上,隻覺得筋骨酸疼,頭暈的差點吐出來,眼睛迷迷糊糊隻能看見祝文安近在咫尺的臉。


    祝文安用手支撐著身體,盡量不壓在她身上,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仿佛要冒出火來。


    “你是神醫的徒弟,對不對?”


    挽茵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要否認嗎?好似現在撒什麽謊都是蒼白的,隻用瞪得圓溜溜的眼睛等著祝文安下一步動作。


    沒有得到任何答案,也許就是默認,祝文安心中好像有一隻猛獸在低低吠叫,強烈的感情攻占了大腦中的理智,攻占了挽茵的嘴唇,強勢侵入。


    挽茵從不知道,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祝文安守著怎樣的煎熬,他從不是個傻子,走得越近,眼睛看得越清楚。


    最初,隻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愛慕者,她卻與眾不同,一樁樁出格大膽的舉動引起他的注意,但當他真的留心注意她以後,卻發現心中美好的幻想一點點破滅。


    雪覆流霜是兩人合奏的曲子,曲調寡淡,識曲者甚少,一個初學琴者又怎會學這樣的曲子?


    盡管明知道是故意的迎合,還是攔不住越陷越深的腳步。


    挽茵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記得自己本來在逃命,結果……莫名其妙被強吻了?這個傻子!明知道她嘴裏藏了毒針!


    更奇怪的是,挽茵一點都不想反抗,她跟著祝文安的節奏,深深沉淪,如果時間能停止在這一刻,她願把所有煩惱都忘卻,從未有過的滿足感滋潤身體每一寸肌膚,如果這是一場夢,就讓這場夢永遠不要醒,綿綿無止境。


    這一場漫長的品嚐,過了許久才到終點,祝文安放開挽茵的嘴唇,慢慢抬起頭,他的臉紅得像秋熟的蘋果,眼眸如星和深沉的夜幕交相輝映,祝文安的嘴唇微微張開,挽茵以為他要說話,隻見他深吸一口氣又親上來。


    祝文安忍了太久,突然有了宣泄的出口,恨不得把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夢境全都變成現實,當然,隻要實現前半夜的夢他就心滿意足,後半夜的夢,時機未到。


    數不清祝文安親了幾柱香的時間,他終於心滿意足,想起自己還有正經事兒要辦。


    “這裏有一封神醫給你的信,你先看,完了我再和你說。”


    挽茵狐疑地接過那封信,按常理,她應該趁機撒腿跑掉才對,但麵對著祝文安,理智好像不那麽占優勢了,也許是被他保護得太久,已經習慣了在他身邊安定的感覺,心裏再也害怕不起來。


    祝文安是舍不得傷害她的吧?挽茵總這樣覺得,祝文安看她的眼神總是充滿了憐惜,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有對她拔劍相向的一天。


    這封信看起來年頭久遠,紙質已經泛黃,並非是正規的書信,隻是一個人隨手寫的一段話。挽茵剛看到第一句話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乖徒兒,等你看到這封信,為師我應該已經不再人世,轉眼你都八歲大了,而為師隱居此地已二十餘年,以為被世人遺忘,沒想到仍被一言堂尋我至此。乖徒兒,拿此信前來找你的就是一言堂人,你不必害怕,放心跟著他們去,他們言而有信,定不會虧待了你,我已將你的下半生盡托付於他們。我被接至一言堂,全因堂主之子身患奇疾,高燒不退,命懸一線,一言堂遍訪名醫,是以也找到了為師。此疾尋常藥物不可治,唯有以為師的藥心做藥引,方可引氣血迴轉,尚有一線生機。乖徒兒,為師一生未有子女,視你為親生,但為師年過七旬,近些年已感到體內虛空,縱使想護你長大成人,心有餘而力不足。為師和祝掌門立此為約,若真以老朽一命助少公子度過此劫,待你長大成人,少公子定娶你為妻,你此生都可在一言堂內安樂無虞。乖徒兒,你天資聰穎,得為師真傳,將來若能有所造詣,為師九泉之下亦會深感欣慰。”


    看到這裏,挽茵已是淚如雨下,這張紙上,短短幾句話,沒有開頭的稱唿,也沒有末尾的落款,整段話沒提及任何一個人的名字,用的卻是她最熟悉的寫字風格,這封信上的字,和田不東所有醫書手稿都一樣,這些都是田不東親筆所寫,沒有人比挽茵更熟悉這些字體。


    和那些書稿不同,這封信是田不東最後的筆墨,簡直可以說是他的遺書,泛黃脆弱的信紙仿佛在述說他已經死去了多少個年頭,仿佛能看見年過古稀的老人在一言堂裏毅然寫下最後的決定。


    所謂藥心,就是他的心髒,因多年藥浴滋養,堪比金參仙草,但一個人失去了心又豈能活著?


    從時間來看,這封信裏的堂主,指的還是當年的老堂主,少公子就是祝文安吧?師父用自己的命換了祝文安一命。


    挽茵用手抹去一層又一層眼淚,卻抹不去水汽朦朧的雙眼,她曾幻想過無數次,師父在一言堂裏是怎樣被逼迫而死,她從未想過,田不東會是自願赴死。


    “為師和祝掌門立此為約,若真以老朽一命助少公子度過此劫,待你長大成人,少公子定娶你為妻,你此生都可在一言堂內安樂無虞。”


    短短一句話,飽含的卻是不惜性命的慈師恩情。不管挽茵多想克製自己的感情,也無法控製決堤的崩潰。這麽多年來,她把所有恨意都付諸到一言堂身上,深信逼死師父的罪魁禍首就是一言堂,從沒料想過,真正害死師父的會是她自己。


    田不東用他即將走到盡頭的生命換了挽茵一生安穩的靠山。


    祝文安輕輕摟住挽茵的肩膀,將她攬進自己懷中,用自己的體溫默默平複挽茵的心緒。


    此刻祝文安心中雜亂並不亞於挽茵,君子一諾千金,對老神醫的承諾並沒因老堂主的去世而終止,那個和他有一命婚約的女人,祝文安一直在尋找,他找了許多年,找了許多地方,如今才知道,她早已來到他的身邊。


    自相識數月以來,兩個人都被自以為的誤會苦苦糾纏,已經說不清是幸運還是不幸。


    是幸運吧,好在,茫茫人海中,能夠相遇,就是最大的緣分。


    就在挽茵沉浸在悲痛中時,同一片夜幕下,一言堂山下的鎮子裏,一位翩翩貴公子悄然而至。


    “一間上房。”略顯瘦削的纖細手指將一錠銀子放在櫃台上。


    管賬的是掌櫃的閨女,漫不經心地抬起頭,卻看見一張俊美貴氣的臉,頓時滿臉羞紅地低下頭,羞澀地問:“公子這麽大塊的銀子要住幾日?”


    星辰緩聲道:“也許半個月,也許一個月,也許更久。”


    掌櫃閨女馬上收了銀子記在賬上,心裏巴不得給他免了全部費用讓他永遠住在這裏。


    就在星辰等著賬房算賬時,聽到身後吃飯的幾個江湖人閑聊。


    “大哥,你說這最近死的人這麽多,人心惶惶的,咋整?”


    “聽說一言堂的祝掌門迴來了,這迴看那些個隻敢偷偷摸摸的無膽匪類還敢造次。”


    “祝文安有個鳥用,不會尋花問柳跟女人裙子後麵轉的色坯子,要我說,這事兒還得靠伏龍殿的唐掌門。”


    “就是,都說祝文安武功高強,二十歲的毛娃子懂個啥?還是唐掌門老持穩重。”


    “唉,可憐一言堂老掌門死得早,祝小掌門到底是太年輕。”


    ……


    “公子,天字七號房,鑰匙給您,還有別的吩咐麽?”大多是因為臉的關係,掌櫃閨女說話柔聲柔氣的,對星辰格外恭敬。


    星辰麵上微笑,更顯風度不凡:“不用。”


    掌櫃閨女心中仿佛中了一箭,被那淡淡笑容照拂過後簡直快要暈過去,她家裏開客棧,來來往往見過的客人自然不少,形形□□的男人見的更多,這般貴氣又謙和如春風的男人還是第一次見到,應該不是武林中人,是個富貴商賈家的公子吧?掌櫃閨女看著星辰上樓的背影默默地想。


    星辰走上二樓,間隙又看了樓下那桌吃飯的江湖人一眼,臉上笑意更濃,如果又機會,該跟他說聲恭喜吧,現在他在江湖上的風評可是越來越好,大家都指望著他出來威震武林。


    雖然星辰不知道那個人苦心經營半生的樂趣在哪裏,隻要是那個人的命令,星辰仍會竭盡所能地完成。


    畢竟,身上流著那個人的血,名字前麵有那個人的姓氏。


    隻是他的姓氏從不能正大光明地告訴別人,就連挽茵也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姓氏,他姓唐,全名唐星辰。


    除了他的父親,這世上再沒有知道,他也是個有姓氏的人。


    “挽妹,好久不見。”望著一言堂的方向,星辰小聲說。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還記得誰姓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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